第四十九章 麦克白（二）

　　
北地的暴雨依然下着不停，伯爵夫人离开铁蹄堡已经数日。欧文家的军人们就看见麦克白和吞拿两个兄弟忙碌着，不知道他们将如何向北境王扫罗复仇。
在一旁窥探的欧文男爵，是否心底恶毒地微笑就不得而知了。
这一天，一群装束奇特，褐色披风，身无任何徽章标志的一群人，冒雨赶来铁蹄堡，带领他们的，是麦克白麾下的一名部落首领。
这群人有十人之多，跃下战马，利落的脱掉雨披，轻盈步入城堡，城堡的卫兵们惊讶发现，他们居然行走无声，而且身上毫无水迹。他们立在大厅门口，领路的部落首领走了进来。
“大人，守狼部落的勇士们求见，几天前他们送来信笺，不知道大人是否看过了？”引路的是石面部落的首领石面屿，他进来禀报。
“信上提到的人，都来了？”麦克白问道。
“是的，大人。”石面屿答道。
大厅里还坐着欧文男爵，欧文家的希贝尔，女孩子的旁边，是吞拿席可法。麦克白扫了大厅里其他人一眼，其他人都轻轻点了点头，今天的这次会面将涉及到欧文家，并且最终由吞拿出面，这是一个策略性的谈判。麦克白对石面首领点了点头。
十余个被麦克白不久前驱逐出玫瑰山谷的守狼族人步入大厅。
守狼族的确名不虚传，这十余个武士龙行虎步，体格修长，眼若晨星，炯炯有神。他们虽然被领主驱逐，现在不过是一个流浪部落，行动举止依然保持着自傲和彪悍。
麦克白居高临下望着这传说中的刺客一族，他几天前就接到由石面部落转交的秘信，是被驱逐的守狼族一名年轻的勇士向麦克白恳求原谅，其中一句话促成了这次的会面，“玫瑰之王，如果我能用扫罗的鲜血平息您的怒火，您能否赦免我的族人？”
十余名守狼勇士单腿跪地，领头的一名男子向席可法家诸人和铁蹄堡主人致意。
“大人，请原谅我的族人。”那男子乞求道。后面武士们也随声哀求，其中还有少女的声音。
麦克白沉默不语，左手握着守护者剑柄，凝神注视这些人。吞拿见弟弟一言不发，他一会看看阶下跪着的部落武士，一会儿看看麦克白，几欲冲动地想打破沉默，旁边的希贝尔对他轻轻摇头示意，吞拿才安静观望。
跪下的武士们见麦克白沉默着，领头男子身后的一名少女首先打破僵局，“尊贵的席可法家族，麦克白大人，您征杀守狼部落的首领，是因为他的狂妄和野心，无可非议。求求您，您的愤怒已经令整个守狼族人吃尽苦头，一千多守狼族人被驱逐出玫瑰山谷，饱受饥寒，现在正值冬日，很多妇孺都无法抵御严冬，老人和孩子们相继患上风寒，跟踪我们的奴隶猎头者还在和我们鏖战，以前我们伤害的仇人也寻迹前来……麦克白大人，我们的族人正在走向死亡。我们曾经为席可法家族效力和征战数百年，难道仅仅为一个守狼晨，就要我们付出成千族人的性命吗？大人，我们恳求您的原谅，守狼族人中的大多数，是承认席可法的威严和权力的，并且为您家族忠诚服务过很多代人。”
守狼族的领头男子见麦克白没有反驳，似乎正在倾听，他大胆地说道，“麦克白大人，我们听闻您父亲高卢伯爵遭到北境王扫罗暗算，如果我们杀死扫罗，您是否愿意原谅守狼族人？重新接纳守狼部落？”
“你该不会认为席可法家族必须借助外人之力，才能向扫罗复仇吧？”麦克白突然冷笑着说道。
“大人，您说的这种狂妄自大，自从守狼晨被格杀后，和他的生命一起随风而逝了，再没有人敢这么想。能使用九神之剑的人，是没有人敢小觑的。”守狼族的男子答道，“我恳求的是一次原谅，恳求的是继续为席可法家效力，恳求席可法家能再次接纳我们的族人。”
“不错，你们曾经为席可法家效力了数百年。”麦克白神情稍缓，“我父亲也曾经对我驱逐守狼族感到遗憾。”
守狼武士们神情有点紧张，又从这松动的话语中似乎看到点希望。
“你们愿意牺牲自己，为族人赢得一次机会？”麦克白悠悠问道。
“是的，大人，守狼族历代的首领中都有两种人，一种是为族人而死的，还有一种是让族人为他而死的。我们信奉的游荡王厄罗，给予族人复杂的性格。我希望您了解的是，守狼族不仅有企图弑君的前首领晨，更有甘心为族人和玫瑰之王赴汤蹈火的帝杀。”领头男子语气坚定，话语来带着成熟男子的力量感。
“你就是帝杀？守狼族新的首领？”麦克白问道。
男子点了点头，“在我之后，这个女孩子斑晨，是我族新选的继任者。大人，我和身后的六名同伴有足够的觉悟，请给守狼族人一次机会吧。”
麦克白扫了一眼守狼族的武士们，摇了摇头，“抱歉，对于曾经亵渎誓言，屡次叛乱的部落，席可法家容忍的界限到此为止了。我作为玫瑰山谷之主，已经将守狼族驱逐，如今，我依然维持我当时的决定，守狼族，承担了几百年来，所作所为的后果。”
“大人！麦克白大人！守狼族人就像厄罗大神的黑白面具，他们既有前首领晨那样的野心者，也不乏真正效忠席可法家的勇士，大人！”女孩子斑晨听见麦克白的拒绝，凄婉地尖叫道。
麦克白见帝杀和他身后的武士们依然半跪着，低着头，似乎依然没有放弃请求玫瑰之王的原谅，他嘴角微微一动，他轻轻对兄长吞拿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守狼族的人们，如果你们真的愿意忏悔在玫瑰山谷的过去，我兄长吞拿有个权宜之计。”
守狼族的武士们都抬起头，目光里充满希望，看了看麦克白，又看了看吞拿。
吞拿接口道，“承蒙铁蹄堡主人的慷慨，他们愿意在靠北的领地上，划出一大片原始状态的草原和森林，作为你们的栖息地。这片土地，欧文大人，愿意暂时借给席可法家使用。”
吞拿说完，对欧文男爵致意着，欧文男爵爽朗地笑着摇手。
守狼族的武士们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神情，斑晨那张少女般的脸上几乎可以看见泪珠。想必守狼族人被驱逐出玫瑰山谷，经历了多少可怕的流亡险途。
“帝杀，一切全在你的作为上。”麦克白说道，“你一定不想守狼族人刚刚迁徙而来，又遭北境王侵略之苦吧，那块准备给守狼族的栖息地，几乎和北境王接壤。你既然要做席可法家的复仇之剑，可要知道，宝剑总是双刃的，如果它无功而断，那战火将绵绵蔓延，人们也将生灵涂炭。”
守狼族的武士们听着这话，几乎都浑身一颤。
“现在，你们还决意要这个机会吗？”麦克白问道。
帝杀低着头，久久不语，终于，他以额触地，大声道，“不惧者生，惧者死，命在天，甲在身，功在足。大人，守狼族愿意求此赎罪之机。”
守狼勇士们依次退下，新守狼首领帝杀开始为全族存亡而率领六名部下暗杀扫罗，血与血的天平再次开始重新放置筹码，席可法，扫罗，又一轮角逐拉开序幕。
当人们退下，吞拿和麦克白独处的时候，吞拿责怪弟弟对守狼部落太过冷酷。
“哥哥，也许你认为别人对你感激，就能追随你，而我觉得远远不够，我的看法是：恐惧比感激更能令人忠诚。”麦克白自嘲笑着，“你什么时候，被你企图倚仗的人背叛，被威胁生命的时候，你就明白我的感受了。”
吞拿望着日益难以琢磨和了解的弟弟，他第一次开始心生畏惧，这真的是我的弟弟麦克白吗？那个温和高贵，谦和有点傲慢的弟弟？
麦克白不知道哥哥在感叹什么，他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他正在催促着兄长和部下们收集粮草和武器，一旦莱文伯爵说的“高卢伯爵将派来一只军团”到达，就将迎来一个新的局面。
那时候，是向北境王挑战，还是以逸待劳，都是个重要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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