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内部包裹）
“那时候是真好啊。穷，但是快乐，人们都很友好。我跟着几个志同道合的小伙们，每天就在街头或是餐馆，弹弹琴，唱唱歌，也能混口饭吃。当时别的活也干，只要能干的都干，最喜欢拉马车，因为可以去很多不同的地方——这也正是我要说的了，尽管确实挺倒霉的，但如果不倒那次霉的话，我也就不会遇到你们。”
“那次我跑长途，把客人从圣城送到安布里，结果城里正好爆发了一场瘟疫，卫兵把城门封了，我出不去了。那时候的安城哪有几个医生，又是传染病，都不愿意给人看。敢在街上走的只有清道夫，不，那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们是瘟疫的清道夫，要是发现重病的，尤其是老人和穷人，他们就直接处死烧掉。天哪，当时我才二十岁呀！我觉得这回一定死定了。”
“我只能往人少的地方逃。那时候还一直下雨，哦，安城的夏天总是在下雨。我问了好几户人家，是否愿意收留我工作，他们都驱赶我，我甚至差点被一家刺过来的鱼叉捅穿脑袋。我的钱也花光了，饿了几天肚子，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巷子里找到一家愿意收留我的地方。”
“那地方叫文学社，门面修得破破烂烂，里面就一个姑娘，稍微比我大点，她就是卢比老师。”
“哦——！你们不会就……”
“这个，要让你失望了，她是有老公的。这文学社就是她和她老公在开，她老公是记者，天天不见人影。卢比老师帮我度过了我来安城最困难的日子。后来圣城十字会的人过来了，瘟疫慢慢就过去了，然后十字会在斯洛姆也多了起来，人们的医疗条件慢慢变好了。”
“这期间我了解到，卢比就是和自己的几个朋友写写文章，不赚几个钱，她说她开在这里就没想过要赚钱。我寻思这怎么行，不赚钱不就饿死了吗？于是我把我在威尔特讨饭吃的那套带了过来，什么狗血小说，幽默剧本，人们最喜欢看这些。我还教她那几个朋友怎么写。没想到愣是把文学社带起来了，还吸引了很多作者投稿。”
周围响起一阵阵惊呼声。
“没有，那都是李琴教的。李琴很早就给我们灌输过，先做管用的事，再做想做的事。卢比看到文学社有了这样的成绩，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了，她说想把文学社交给我打理，钱也随我分配。我赶忙拒绝了。”
“为什么？”
“当时就是直觉让我这么做的，我觉得我肯定不是干这个的料。但我没有告诉她，我想写点自己真正想写的东西，那些往往不赚钱。要是因此把文学社带垮了，那就太对不起他们了。”
“不过这个在很多年以后又有了合适的人选。960年，繁荣的威尔特带来了全民教育风潮。卢比将位与权交给手下那些人之后，和我前往圣斯诺姆学院任教。结果我们一个当了语文老师一个当了音乐老师，于是当语文老师的有得忙了，当音乐老师的还闲着，平时可以写写东西投投稿，倒也惬意。”
“与此同时，接手文学社的人凭借他强大的统筹和管理能力，文学社开始从安城向外地发展，很快就在斯洛姆的几个大城有了编辑部，甚至还联结上了威尔特的一些同道中人。”
“又过了几年，一些贵族和公会也开始与学校交涉合作，其中就包括盗贼公会。”
“不过最近几年，为了响应国家号召，很多有趣的课程都被叫停了。真是可惜啊。”
“她丈夫呢？”有人问道。
“……不知道，不记得从哪一年起，她就没提过了。”
“死于洪灾。”
众人闻声抬头。
卢修斯抱着一些卷好的文件，一边锁好自己的房门，“958年夏天，安城北部连续四十多天特大暴雨。他得到消息，二话不说赶去支援，然后就再没有回来。”
卢修斯走了。
“克劳迪，你给我们唱一首歌吧。”有人提议道。
“……好。”
-
“你还想再聊一会吗？或是分享一下你的故事？”克劳迪对唯独留下的拉娜娅道。
拉娜娅踌躇片刻，将一直揣在怀里的作业本递给他。
“《你向我伸来的是利刃还是糖果》……？”
“我以提姆的视角写的诗。”
克劳迪一边往下看，皱着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在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思考，很不容易。”
“如果帮一个人有可能害了他，但此时我并不知道结果，那我还要帮他吗？”拉娜娅问。
闻言，克劳迪将目光移向她，认真地看着她道：“我很抱歉。但你首先要考虑的不应该是会不会害了他，而是会不会害了自己。”
说完，克劳迪将作业本递回给她，摸了摸她的头发：“不早了，去休息吧。”
-
天刚蒙蒙亮，拉娜娅便穿齐衣服下了楼。
她想了一晚上，已经想好了。
她的手中攥着一张字条，朝卢修斯的房间走去。
正当她尝试把字条塞进门缝的时候，门打开了，拉娜娅惊退一步。
卢修斯也穿戴得很整齐，看上去根本没睡。
她想，这人什么作息，昨天半夜不是都出去了，怎么这个点就在这了。
“什么事？”卢修斯示意她进来，带上门。
“我不想去工厂了，我想去实习。”她道。
卢修斯随意地坐下，手搭在桌子上，瞥了一眼桌上像是人员分组的东西，然后对她道：“不，你还没准备好。”
“我准备好了。”
卢修斯喝了一口水。
“你准备什么了？”
“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去吗？杰罗也什么都没准备！你们一定需要我们去做点什么，你也总说：看看现在的世道吧！那我们就光看着吗？你一定不是这么想的。”
卢修斯淡然道：“你想得太单纯了。”
拉娜娅听着很不舒服，但她也明白，在这里单纯并不是好品质。
“杰罗有他适合去的地方。他不适合呆在这里。而你，你也有你更适合去的地方。圣城医学院，是吧？我们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所以现在，请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别把自己的小命给玩没了，听懂了吗？”
“也就是说，你允许他去实习，意思是他适合为你们去死吗？”
她的拳头已然握紧，如果这里的每个人都已经由大人定好了归宿，那真是太不公平了。
“你的理解思路还真是奇特。我不想跟你浪费时间了，不过还是告诫你一句，对自己要有点自知之明。”说罢，他拿着人员表走了出去。
拉娜娅在那张纸靠近的时候瞟到一眼，确实是这里的孩子们的名单。但是好像没有自己的名字。
“拉娜娅，出来。”窗外有人道。
一辆马车不知什么时候停在那了，雷克斯正站在窗口，拉娜娅即刻道：“好的，父亲。”
雷克斯递给她一个较大的包裹，掂起来却没什么重量。“回去再打开。”雷克斯道。
“这是什么东西？”
“内部包裹。”雷克斯顿了顿，又补充道：“只能确定是正式盗贼寄给你的，像这种东西，你最好在没人的地方打开。”
拉娜娅表示明白，随后道：“谢谢你来接我。”
雷克斯则不再说话。
雷克斯带拉娜娅来到自己的居所，这个地方拉娜娅为了应付学校家访也来过几次。她不是很喜欢过来，因为每次过来她都会想到自己的父亲，紧随着的又是母亲，而雷克斯这个养父，她总是难以靠近。
在这里拉娜娅也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她进去之后，雷克斯也不再找她。在路上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想，这个包裹能是谁寄来的，正式盗贼？有几个正式盗贼是既认识她还会给她寄东西的？
而且还得知道这里的地址。
于是她打开了，最上面是一封信，下面还有一个布包，她先把信拆开，只见最上面一行醒目的大字：
阅后即焚。
她即刻提起精神，继续往下看去。
「我是05.目前在镇上以及周边地区做一些工作，具体内容就不透露了。这里的东西不是我寄给你的，是你在镇子附近的熟人托我带给你的。包裹我并未拆开，但确认安全。你忙完那边的事后，请务必申请返回镇。你比较特殊，他们应该能同意。山上有更重要的事情。此外，关于你的仇恨，有一些新的线索，写在纸上不安全，回头再说。
阅后即焚。」
信的末尾又强调了一遍。
她只觉一下摄入了巨量的信息，虽然信上只字未提人名、地名，事件名，但她多半都知道说的是什么。镇子附近的熟人，能给她带东西的，除了玛丽和鲍什她想不到别人；而同时与她和这两人还有联结关系的，就只有艾德瑞安了。
拉娜娅接着拆里面的布包。这个布包里面还有一封信，这封信就密密麻麻写得很多了，她也一看就看到是玛丽写的。
然而当她逐步往下看去，眉头就越皱越深：上面全是长篇大论教她女性生理知识的东西。
再把那布包里的东西翻出来一看，几件手工小背心，胸部面料是特地加厚的。
她有点无语，因为这些东西她早就通过书本知道了，也随时做好了准备，只是班上大多数女生都来了，只有她迟迟不来。也并不缺背心，只要出点钱买布，自己在工厂找机子就能做了。
信的后面还道，玛丽有时候可能要出远门，于是寄了把钥匙过来，如果她想回去的话，就能随时回去。
往里掏了几下，果然有把钥匙。
不知怎的，她明明是有点想笑，可是看着看着又流下泪来。
打开抽屉，首先看到的便是那几根黑色羽毛。
这便是“关于她的仇恨”。
她抓起旁边的火柴盒，划亮一根，把艾德瑞安那封信烧了。
思索片刻，她将玛丽的信叠好，存入抽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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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我跑长途，把客人从圣城送到安布里，结果城里正好爆发了一场瘟疫，卫兵把城门封了，我出不去了。那时候的安城哪有几个医生，又是传染病，都不愿意给人看。敢在街上走的只有清道夫，不，那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们是瘟疫的清道夫，要是发现重病的，尤其是老人和穷人，他们就直接处死烧掉。天哪，当时我才二十岁呀！我觉得这回一定死定了。”
“我只能往人少的地方逃。那时候还一直下雨，哦，安城的夏天总是在下雨。我问了好几户人家，是否愿意收留我工作，他们都驱赶我，我甚至差点被一家刺过来的鱼叉捅穿脑袋。我的钱也花光了，饿了几天肚子，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巷子里找到一家愿意收留我的地方。”
“那地方叫文学社，门面修得破破烂烂，里面就一个姑娘，稍微比我大点，她就是卢比老师。”
“哦——！你们不会就……”
“这个，要让你失望了，她是有老公的。这文学社就是她和她老公在开，她老公是记者，天天不见人影。卢比老师帮我度过了我来安城最困难的日子。后来圣城十字会的人过来了，瘟疫慢慢就过去了，然后十字会在斯洛姆也多了起来，人们的医疗条件慢慢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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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响起一阵阵惊呼声。
“没有，那都是李琴教的。李琴很早就给我们灌输过，先做管用的事，再做想做的事。卢比看到文学社有了这样的成绩，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了，她说想把文学社交给我打理，钱也随我分配。我赶忙拒绝了。”
“为什么？”
“当时就是直觉让我这么做的，我觉得我肯定不是干这个的料。但我没有告诉她，我想写点自己真正想写的东西，那些往往不赚钱。要是因此把文学社带垮了，那就太对不起他们了。”
“不过这个在很多年以后又有了合适的人选。960年，繁荣的威尔特带来了全民教育风潮。卢比将位与权交给手下那些人之后，和我前往圣斯诺姆学院任教。结果我们一个当了语文老师一个当了音乐老师，于是当语文老师的有得忙了，当音乐老师的还闲着，平时可以写写东西投投稿，倒也惬意。”
“与此同时，接手文学社的人凭借他强大的统筹和管理能力，文学社开始从安城向外地发展，很快就在斯洛姆的几个大城有了编辑部，甚至还联结上了威尔特的一些同道中人。”
“又过了几年，一些贵族和公会也开始与学校交涉合作，其中就包括盗贼公会。”
“不过最近几年，为了响应国家号召，很多有趣的课程都被叫停了。真是可惜啊。”
“她丈夫呢？”有人问道。
“……不知道，不记得从哪一年起，她就没提过了。”
“死于洪灾。”
众人闻声抬头。
卢修斯抱着一些卷好的文件，一边锁好自己的房门，“958年夏天，安城北部连续四十多天特大暴雨。他得到消息，二话不说赶去支援，然后就再没有回来。”
卢修斯走了。
“克劳迪，你给我们唱一首歌吧。”有人提议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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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娜娅踌躇片刻，将一直揣在怀里的作业本递给他。
“《你向我伸来的是利刃还是糖果》……？”
“我以提姆的视角写的诗。”
克劳迪一边往下看，皱着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在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思考，很不容易。”
“如果帮一个人有可能害了他，但此时我并不知道结果，那我还要帮他吗？”拉娜娅问。
闻言，克劳迪将目光移向她，认真地看着她道：“我很抱歉。但你首先要考虑的不应该是会不会害了他，而是会不会害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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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中攥着一张字条，朝卢修斯的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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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卢修斯示意她进来，带上门。
“我不想去工厂了，我想去实习。”她道。
卢修斯随意地坐下，手搭在桌子上，瞥了一眼桌上像是人员分组的东西，然后对她道：“不，你还没准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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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修斯喝了一口水。
“你准备什么了？”
“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去吗？杰罗也什么都没准备！你们一定需要我们去做点什么，你也总说：看看现在的世道吧！那我们就光看着吗？你一定不是这么想的。”
卢修斯淡然道：“你想得太单纯了。”
拉娜娅听着很不舒服，但她也明白，在这里单纯并不是好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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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拳头已然握紧，如果这里的每个人都已经由大人定好了归宿，那真是太不公平了。
“你的理解思路还真是奇特。我不想跟你浪费时间了，不过还是告诫你一句，对自己要有点自知之明。”说罢，他拿着人员表走了出去。
拉娜娅在那张纸靠近的时候瞟到一眼，确实是这里的孩子们的名单。但是好像没有自己的名字。
“拉娜娅，出来。”窗外有人道。
一辆马车不知什么时候停在那了，雷克斯正站在窗口，拉娜娅即刻道：“好的，父亲。”
雷克斯递给她一个较大的包裹，掂起来却没什么重量。“回去再打开。”雷克斯道。
“这是什么东西？”
“内部包裹。”雷克斯顿了顿，又补充道：“只能确定是正式盗贼寄给你的，像这种东西，你最好在没人的地方打开。”
拉娜娅表示明白，随后道：“谢谢你来接我。”
雷克斯则不再说话。
雷克斯带拉娜娅来到自己的居所，这个地方拉娜娅为了应付学校家访也来过几次。她不是很喜欢过来，因为每次过来她都会想到自己的父亲，紧随着的又是母亲，而雷克斯这个养父，她总是难以靠近。
在这里拉娜娅也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她进去之后，雷克斯也不再找她。在路上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想，这个包裹能是谁寄来的，正式盗贼？有几个正式盗贼是既认识她还会给她寄东西的？
而且还得知道这里的地址。
于是她打开了，最上面是一封信，下面还有一个布包，她先把信拆开，只见最上面一行醒目的大字：
阅后即焚。
她即刻提起精神，继续往下看去。
「我是05.目前在镇上以及周边地区做一些工作，具体内容就不透露了。这里的东西不是我寄给你的，是你在镇子附近的熟人托我带给你的。包裹我并未拆开，但确认安全。你忙完那边的事后，请务必申请返回镇。你比较特殊，他们应该能同意。山上有更重要的事情。此外，关于你的仇恨，有一些新的线索，写在纸上不安全，回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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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觉一下摄入了巨量的信息，虽然信上只字未提人名、地名，事件名，但她多半都知道说的是什么。镇子附近的熟人，能给她带东西的，除了玛丽和鲍什她想不到别人；而同时与她和这两人还有联结关系的，就只有艾德瑞安了。
拉娜娅接着拆里面的布包。这个布包里面还有一封信，这封信就密密麻麻写得很多了，她也一看就看到是玛丽写的。
然而当她逐步往下看去，眉头就越皱越深：上面全是长篇大论教她女性生理知识的东西。
再把那布包里的东西翻出来一看，几件手工小背心，胸部面料是特地加厚的。
她有点无语，因为这些东西她早就通过书本知道了，也随时做好了准备，只是班上大多数女生都来了，只有她迟迟不来。也并不缺背心，只要出点钱买布，自己在工厂找机子就能做了。
信的后面还道，玛丽有时候可能要出远门，于是寄了把钥匙过来，如果她想回去的话，就能随时回去。
往里掏了几下，果然有把钥匙。
不知怎的，她明明是有点想笑，可是看着看着又流下泪来。
打开抽屉，首先看到的便是那几根黑色羽毛。
这便是“关于她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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