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他是她的糖
顾雪贞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面，无数人在兵荒马乱中惨呼，无数人在滔天洪水中嚎哭，萧渐玄杀了她一遍又一遍，她头疼欲裂却始终无法醒来。
萧渐鸿忽然“咚”一拳捶在了那枚平安扣上。
暖玉应声碎成了靡粉。
此声如春雷，惊散梦魇。
顾雪贞猛然睁眼坐了起，满目惊惶地左右相顾，发现萧渐鸿好端端地坐在桌边，并未如梦里那般凄惨。
她松了口气，然后翻身下床，飞扑进他怀中，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此时此刻，唯有他稳健有力的心跳，能抚平她全部的恐慌和不安，给她以新生般的平和与喜悦。
她喟叹，似溺水之人终于抱到了浮木般满足。
如果换了以往，萧渐鸿肯定能察觉她此时的惶惑不安，再好好安抚。
可此刻他却因为那块玉佩而陷在往事中，满身的阴郁就像重重屏障将他包裹隔离，即便美人在怀，心也是孤独冰冷的。
他曾以为，前尘过往都可作烟云散，却没想到区区一枚平安扣就能让他明白这想法有多可笑。
即便一切可重头，伤痛也会在记忆里扎更，若你冷不丁触动它，它就会跳出来嘲笑你粉饰太平的天真。
并赤裸裸，血淋淋地告诉他：她的心，终究还是在别的人身上。
一如此刻。
萧渐鸿疼地太阳穴突突地跳，他拎着顾雪贞的后衣领，冷硬且坚决地将人从自己身上剥下来。
他几乎用尽了全力克制，才勉强忍住了对她爆发的冲动，只是说：“你先睡，孤有点事要处理。”
顾雪贞察觉他的冷淡，却不知所措。
她慌忙扯住了他衣角，可怜兮兮地问：“能不能，再陪我片刻？我方才做了噩梦，有点害怕。”
萧渐鸿对此的回应是扯回自己的衣角，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衣袍带起的风，扬落桌上玉粉，顾雪贞皱眉望着那扬起的粉末，忽然想起什么，然后低头去摸自己腰间。
萧渐玄给的那枚平安扣不见了。
所以，他是误会了什么？
她疾走两步想追，然而萧渐鸿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门外。
梦里的场景让她胸口仿佛压了一块重重的石头。她无比心累地捂脸蹲下身，之前因为算计了萧渐玄而消弭的那几许郁结似乎又回来了，且比以往更甚。
“哎呀小姐，您怎么坐在地上？哪里不舒服吗？”蕙兰进来了，一看顾雪贞坐在地上捂着胸口，顿时紧张不已，扶起她后便道：“我去请大夫。”
顾雪贞反手拉住她：“不必，我没事，过会儿就好。你去睡吧。”
蕙兰倒了一杯温水递在她手中：“太子殿下说您被噩梦吓着了，命奴婢进来守着您。”
顾雪贞将水一饮而尽，脑中终于清明些许：“殿下是去书房了？”
蕙兰道：“殿下并未往飞琰苑去，反而好像是去了外院。但奴婢没问殿下要去何处。”
“你做的对，他是太子，行踪岂能随意打听。马厩那边有动静吗？”顾雪贞问。
蕙兰想了想：“似乎李翎往马厩那边去了。”
嗯，那就是要出门了。
顾雪贞揉了揉眉心，做了几个深呼吸，却还是躁郁难平。
重生之后，她其实一直被前世的记忆折磨地心魔丛生，每每噩梦之后，她都需要听着萧渐鸿的心跳，才能勉强抚平心中那些汹涌的情绪，以及疯狂的念头。
萧渐鸿就像一颗能安抚她心中猛兽的糖，独属于她一人的糖。
可现在糖不见了——只要回想起萧渐鸿离去时的决绝和眼底的冷意，顾雪贞就觉得心中的猛兽更狂了。
她得做点什么，否则会疯的。
“去给我找身夜行衣，然后……”
“小姐，这么晚了你要出门？”蕙兰惊讶。
顾雪贞凉飕飕地看了她一眼，硬是逼得她把后面的话都吞回去了。
那一刻，蕙兰觉得眼前的小姐很陌生，仿佛这具躯壳里住了另外一个疯狂的人。
衣服取来后，顾雪贞又让蕙兰去叫紫鸢。
蕙兰一听就跪下了：“小姐，不管您要去做什么，都带着蕙兰吧，紫鸢能为您做的，我也能。”
顾雪贞有些头疼地看着她：“你能翻墙会轻功么？”
蕙兰不会，但还是不太愿意被留下。
“你得在这里，假装我在家。”
“啊？奴婢怎么假装得了您呢？而且若殿下回来……”
“今夜他就算回来，也不会来这了。”顾雪贞冷淡道，“你安心睡，天明之前我必回。”
顾雪贞离了太子府便慢吞吞地往玄武湖的方向去，而紫鸢则拿着顾雪贞给的一枚扳指，先一步去联络在端王府中的幽冥卫。
大约一个时辰后，紫鸢就带着十来个幽冥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玄武湖的一艘画舫上，其中还有人扛着两个大麻袋。
紫鸢领着他们推开了舱门，里面是等候多时的顾雪贞。
“咚、咚”两声，幽冥卫肩上的麻袋被丢到了顾雪贞面前。
“这是叶枫，端王的侍卫长。”一人拉开麻袋，又拉开另一个，“这是魏清，端王的首席客卿。”
两人似乎都中了迷香，此时正昏迷不醒。
顾雪贞点点头道：“叶枫你们就一并带出城去，交给柳先生吧。让他回京之前，把人藏好咯。”
“顾小姐，我们即将撤离端王府，除此外，您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在府中做的吗？”为首的幽冥卫问。
这话倒是让顾雪贞愣了一下。幽冥卫如此主动，她很意外也很心动。若他们能寻回那块玉佩就好了。
“可我这里并没有柳先生的其他信物了。之前与他说好，这扳指只能用两次，让你们做两件事。今夜我让你们绑人算一件，一会儿还得让你们办另一件。”顾雪贞无奈地耸耸肩，“所以不必了。”
但她与柳文翰之间的交情并不算太深，更多的是要挟和利益，这样的关系，就很需要诚信。
“顾小姐至诚至信，林某佩服。”
顾雪贞不以为意地笑笑，“那就烦请诸位外间稍候。”等幽冥卫出去，她就指着魏清道：“来，泼醒他。”
“哗啦”一声，魏清转醒。
顾雪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在城中散布谣言，说太子殿下折断了顾雨浓手臂的人，是你吧？”
魏清看清是顾雪贞，略一思索，就皱眉：“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果然已经移情别恋投靠太子了！”
“多新鲜呐。”顾雪贞轻蔑一笑，“我不向着宠我护我要与我白头偕老的丈夫，难道还要帮辜负我利用我的薄情寡义之人吗？我又不蠢。”
虽然曾经蠢过。
“你怎么能这么说，此事明明是太子横刀夺爱，端王殿下人微言轻，又不得……”
顾雪贞却掏出匕首来，不耐烦地打断他：“魏清，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听假话。你今日若说个实话，我便给你个痛快，如何？”
问“如何”二字的时候，顾雪贞匕首在他大腿上一旋，立时便有一块肉掉了下来。
“嗷！”魏清惨呼起来。
“那年梅花宴，萧渐玄派人行刺我和我弟弟，又假装英雄救美，是你给的计策吧？”顾雪贞问。
魏清狡辩。
顾雪贞就让紫鸢又给他堵住了嘴，然后接连剐了二十多刀，直到他腿骨都露出来了，才勉强罢手。
“江南汛期年年都有水患，今年更是来势凶猛。你向萧渐玄献策，说若永州坝决堤，他便可请命南下治水，你身为姚庆池关门弟子，自可助他治理水患收揽民心，积攒民望。但，你怎么知道，永州坝一定会决堤？”
堵嘴的抹布被取走，可魏清没说话，而是用看鬼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你……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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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面，无数人在兵荒马乱中惨呼，无数人在滔天洪水中嚎哭，萧渐玄杀了她一遍又一遍，她头疼欲裂却始终无法醒来。
萧渐鸿忽然“咚”一拳捶在了那枚平安扣上。
暖玉应声碎成了靡粉。
此声如春雷，惊散梦魇。
顾雪贞猛然睁眼坐了起，满目惊惶地左右相顾，发现萧渐鸿好端端地坐在桌边，并未如梦里那般凄惨。
她松了口气，然后翻身下床，飞扑进他怀中，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此时此刻，唯有他稳健有力的心跳，能抚平她全部的恐慌和不安，给她以新生般的平和与喜悦。
她喟叹，似溺水之人终于抱到了浮木般满足。
如果换了以往，萧渐鸿肯定能察觉她此时的惶惑不安，再好好安抚。
可此刻他却因为那块玉佩而陷在往事中，满身的阴郁就像重重屏障将他包裹隔离，即便美人在怀，心也是孤独冰冷的。
他曾以为，前尘过往都可作烟云散，却没想到区区一枚平安扣就能让他明白这想法有多可笑。
即便一切可重头，伤痛也会在记忆里扎更，若你冷不丁触动它，它就会跳出来嘲笑你粉饰太平的天真。
并赤裸裸，血淋淋地告诉他：她的心，终究还是在别的人身上。
一如此刻。
萧渐鸿疼地太阳穴突突地跳，他拎着顾雪贞的后衣领，冷硬且坚决地将人从自己身上剥下来。
他几乎用尽了全力克制，才勉强忍住了对她爆发的冲动，只是说：“你先睡，孤有点事要处理。”
顾雪贞察觉他的冷淡，却不知所措。
她慌忙扯住了他衣角，可怜兮兮地问：“能不能，再陪我片刻？我方才做了噩梦，有点害怕。”
萧渐鸿对此的回应是扯回自己的衣角，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衣袍带起的风，扬落桌上玉粉，顾雪贞皱眉望着那扬起的粉末，忽然想起什么，然后低头去摸自己腰间。
萧渐玄给的那枚平安扣不见了。
所以，他是误会了什么？
她疾走两步想追，然而萧渐鸿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门外。
梦里的场景让她胸口仿佛压了一块重重的石头。她无比心累地捂脸蹲下身，之前因为算计了萧渐玄而消弭的那几许郁结似乎又回来了，且比以往更甚。
“哎呀小姐，您怎么坐在地上？哪里不舒服吗？”蕙兰进来了，一看顾雪贞坐在地上捂着胸口，顿时紧张不已，扶起她后便道：“我去请大夫。”
顾雪贞反手拉住她：“不必，我没事，过会儿就好。你去睡吧。”
蕙兰倒了一杯温水递在她手中：“太子殿下说您被噩梦吓着了，命奴婢进来守着您。”
顾雪贞将水一饮而尽，脑中终于清明些许：“殿下是去书房了？”
蕙兰道：“殿下并未往飞琰苑去，反而好像是去了外院。但奴婢没问殿下要去何处。”
“你做的对，他是太子，行踪岂能随意打听。马厩那边有动静吗？”顾雪贞问。
蕙兰想了想：“似乎李翎往马厩那边去了。”
嗯，那就是要出门了。
顾雪贞揉了揉眉心，做了几个深呼吸，却还是躁郁难平。
重生之后，她其实一直被前世的记忆折磨地心魔丛生，每每噩梦之后，她都需要听着萧渐鸿的心跳，才能勉强抚平心中那些汹涌的情绪，以及疯狂的念头。
萧渐鸿就像一颗能安抚她心中猛兽的糖，独属于她一人的糖。
可现在糖不见了——只要回想起萧渐鸿离去时的决绝和眼底的冷意，顾雪贞就觉得心中的猛兽更狂了。
她得做点什么，否则会疯的。
“去给我找身夜行衣，然后……”
“小姐，这么晚了你要出门？”蕙兰惊讶。
顾雪贞凉飕飕地看了她一眼，硬是逼得她把后面的话都吞回去了。
那一刻，蕙兰觉得眼前的小姐很陌生，仿佛这具躯壳里住了另外一个疯狂的人。
衣服取来后，顾雪贞又让蕙兰去叫紫鸢。
蕙兰一听就跪下了：“小姐，不管您要去做什么，都带着蕙兰吧，紫鸢能为您做的，我也能。”
顾雪贞有些头疼地看着她：“你能翻墙会轻功么？”
蕙兰不会，但还是不太愿意被留下。
“你得在这里，假装我在家。”
“啊？奴婢怎么假装得了您呢？而且若殿下回来……”
“今夜他就算回来，也不会来这了。”顾雪贞冷淡道，“你安心睡，天明之前我必回。”
顾雪贞离了太子府便慢吞吞地往玄武湖的方向去，而紫鸢则拿着顾雪贞给的一枚扳指，先一步去联络在端王府中的幽冥卫。
大约一个时辰后，紫鸢就带着十来个幽冥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玄武湖的一艘画舫上，其中还有人扛着两个大麻袋。
紫鸢领着他们推开了舱门，里面是等候多时的顾雪贞。
“咚、咚”两声，幽冥卫肩上的麻袋被丢到了顾雪贞面前。
“这是叶枫，端王的侍卫长。”一人拉开麻袋，又拉开另一个，“这是魏清，端王的首席客卿。”
两人似乎都中了迷香，此时正昏迷不醒。
顾雪贞点点头道：“叶枫你们就一并带出城去，交给柳先生吧。让他回京之前，把人藏好咯。”
“顾小姐，我们即将撤离端王府，除此外，您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在府中做的吗？”为首的幽冥卫问。
这话倒是让顾雪贞愣了一下。幽冥卫如此主动，她很意外也很心动。若他们能寻回那块玉佩就好了。
“可我这里并没有柳先生的其他信物了。之前与他说好，这扳指只能用两次，让你们做两件事。今夜我让你们绑人算一件，一会儿还得让你们办另一件。”顾雪贞无奈地耸耸肩，“所以不必了。”
但她与柳文翰之间的交情并不算太深，更多的是要挟和利益，这样的关系，就很需要诚信。
“顾小姐至诚至信，林某佩服。”
顾雪贞不以为意地笑笑，“那就烦请诸位外间稍候。”等幽冥卫出去，她就指着魏清道：“来，泼醒他。”
“哗啦”一声，魏清转醒。
顾雪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在城中散布谣言，说太子殿下折断了顾雨浓手臂的人，是你吧？”
魏清看清是顾雪贞，略一思索，就皱眉：“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果然已经移情别恋投靠太子了！”
“多新鲜呐。”顾雪贞轻蔑一笑，“我不向着宠我护我要与我白头偕老的丈夫，难道还要帮辜负我利用我的薄情寡义之人吗？我又不蠢。”
虽然曾经蠢过。
“你怎么能这么说，此事明明是太子横刀夺爱，端王殿下人微言轻，又不得……”
顾雪贞却掏出匕首来，不耐烦地打断他：“魏清，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听假话。你今日若说个实话，我便给你个痛快，如何？”
问“如何”二字的时候，顾雪贞匕首在他大腿上一旋，立时便有一块肉掉了下来。
“嗷！”魏清惨呼起来。
“那年梅花宴，萧渐玄派人行刺我和我弟弟，又假装英雄救美，是你给的计策吧？”顾雪贞问。
魏清狡辩。
顾雪贞就让紫鸢又给他堵住了嘴，然后接连剐了二十多刀，直到他腿骨都露出来了，才勉强罢手。
“江南汛期年年都有水患，今年更是来势凶猛。你向萧渐玄献策，说若永州坝决堤，他便可请命南下治水，你身为姚庆池关门弟子，自可助他治理水患收揽民心，积攒民望。但，你怎么知道，永州坝一定会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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