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巨婴
狄科在骨医学领域是个人物，宗念知道，同样的，在房子、装修上，他的无知程度，宗念心里早就有数。
“笑？我这叫术业有专攻。”
宗念煞有介事的点头，“对，狄主任好厉害，炸了是灯泡本身的错。”
因为一个灯泡吃了瘪，狄科能说什么，从幼儿园到医学院，从来没上过《火线与零线的包材颜色辨别》这门课。
车上说说笑笑，时间倒也过得快，过了这个信号，路口就是狄科现在住的小区，狄科跟宗念分享研讨会上那些不着调的外国老学究，他以为宗念一定会蔫吧着太一句，“有你不着调？”
但出乎意料的，宗念一点反应没有，或者说是对他的话一点儿反应没有。
“想什么呢？”
宗念没言语，此时信号灯跳转，宗念停在第一辆，后车间没动静，开始按喇叭催促。
狄科奇怪，侧头看她，只见路口斑斓的微光中，宗念精致的五官更显立体，也是不知从何时起，带了些许肃杀。
喇叭声此起彼伏，甚至拉起了长音，狄科不关心被堵的那些辆后车司机会不会暴怒，他只想知道宗念怎么回事儿。
“诶，你怎么了？”
宗念机械的打轮上路，出口的每个字都像是液氮桶里捞出来的，她说：“下个路口把你放下来，我这边儿临时有点事儿。”
狄科想也不想的拒绝，这职业注定要见识形形色色的人群，宗念是他见过的女的中最老实也最佛系的一个，上一秒还说说笑笑的人，下一秒忽然狠到想把人撕碎，她只要不是多重人格障碍，那就是刚才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人或事儿。
“你办你的事儿，我得看着。”
宗念并没有犹豫很久，因为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去浪费，“安全带系好。”
“用你说？”
……
以前的宗念，认为车这个东西本质上没什么差别，几万的和几百几千万的，都是四个轮子，都能跑。
但此时此刻，她忽然理解了男人对于好车的执着——且不说高端车的性能在某种极端情况下是完全碾压一般车辆的。就说某个厂牌的标志，某种型号，它往往彰显车主身份，它存在就是警告，生车勿进，不然分分钟给你科普各个零部件的报价和型号。
也许是自知无法跟好车拼防撞等级，也许是单纯的注重行车安全……总之，当她紧跟在一辆灰色日产车之后，连按了数下喇叭，前车没停，反倒是左右车辆纷纷避让。
“我拍了车牌，你小心点儿，追不上就别追了。”
“嗯。”宗念谨记，父亲离世后她开车向来是一百二十分的小心。
但胸中那股欲喷薄而出的愤怒到底是让她不知不觉踩重油门。
终于在尾行几条街之后，前车拐进一条人烟稀少的路段，宗念终是一脚油门，别停了那辆黑色奥迪。
宗念下车，狄科唤了句什么，她还没听清楚就被她随手甩上的车门阻隔。
心脏砰砰的像打鼓，也许人在极度愤怒下，就是会头晕耳鸣，宗念只觉得短短的几步，脚下既像刀尖，又像云朵。
“宗总监，您别误会。”
司机从奥迪下来，平静面容掩盖不住的尴尬。
这车是公务车，仪表盘上还搁着杉北停车场的通行证，宗念冷眼望着他，“我误会什么了？”
“这……”
‘这’不出个所以然，宗念耐性尽失，“蒋助理，掰不出来就别掰了，给彼此都留点儿情面，锁打开。”
蒋助理垂首，犹豫了两秒按了中控锁。
肩膀被人轻拍了拍，宗念回头，是狄科。
平时那么爱叨叨的一个人，此刻只是站在他身旁，温声道：“别给自己气个好歹，不值得。”
奇异的，宗念把这话听进去了，她点点头，觉得有必要对不知情的狄科解释什么，但家丑羞于启齿，在朋友的知情权和家人的秘密之中，宗念选择保护后者。
之前载着狄科一路追来，是她考虑不周，狄科恰到好处的安抚，在她装满暴怒的火炉上浇了水，现在人冷静了一点儿，她琢磨着不知如何开口，怎么说都像是过河拆桥。
“哥们儿，上一边儿去吧，女人之间的事儿别掺和。”
她感谢他的主动回避，顺带着要把蒋助理支开，而蒋助理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犹豫。
“好久不见，小念。”
宗念看着卢溪，一句‘小念’，成功的恶心到她，恶心到什么程度？大概是想打人。
她这么想的，事实上也这么做了。
啪！
卢溪一手抚着面颊，委屈又愤怒的回视着宗念。
宗念面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瞳孔如墨，沉如寒潭。
“我该说你没记性，没脑子，还是没脸？”
卢溪愤愤的放下手，眼中含泪，轻咬着下唇，眼神倔强中又带了几分怯懦，那模样，端的是我见犹怜。
可宗念不是个男人，“问你话呢，聋了？”
“你别太过分！”卢溪瞪着她，愤然道。
宗念不以为意，只是感慨，“我还没抽时间搭理你，你还真就心安理得的给我浑水摸鱼？”
“你不说永远离开金城？是走了又回来了，还是压根就没离开过？”
话音落下，宗念觉得她问这多余，自顾自感慨，“那时候居然信了你们的鬼话，我也是佩服我自己。”
她嘴角弯着，眼神像冰锥子，这一瞬间，卢溪恍惚又回到了那天……
“偷人家的东西，到底是有多刺激？当小三很爽，被亲友指点，被世俗唾弃，你该不会还很享受，觉得特别的‘爱’就该给特别的你？”
宗念的‘爱’加了引号，是讽刺，但显然安于当小三的女人跟正常女人脑部构造不同。
“对，他爱我，我也爱他，你为什么就非要拦着？！爱，难道有错吗？”
她这么一嚷嚷，倒是把宗念嚷嚷懵了，有那么三五秒的时间，竟找不到恰当的词去反驳。
“你别跟我扯这些个没用的，我舅要是一个五十岁的平常人，没有千万年薪，没有分红没有奖金，租不起四五万一个月的房子，出入没有名车，去不起高端饭店和会所，你能跟他？你能多看这个人一眼？”
不知那句话刺伤了卢溪的玻璃心，她竟瘪嘴，认真的哭了起来。
如果说，宗念对这个人的最初印象，还有几分难得的知性和优雅，那么此时像个小女孩儿一样委屈巴巴啜泣的，宗念只觉得这就是个三观尽毁的三十五岁巨婴。
她掉下的每一滴泪非但没有赢得宗念的怜悯和同情，相反，宗念已经在认真思索，这一颗颗不值钱的液，会不会腐蚀金城公路基建。
“嘴闭上！”不高的音量，满载的威吓。
卢溪一惊，泪水不用强忍——一想到章松，那个强大又迷人的儒雅男人，卢溪心中有依仗，也有盼望，而面前的宗念羽翼未丰，被打，表白，哭，委屈，不过是希望奉命接她的蒋助理如实转述。
她知道怎么让男人心疼她。
宗念敏锐，看到她哭再多也冲不干净的浑浊眼睛，忽然不想再跟卢溪掰扯，因为道理是跟人讲的。
而卢溪呢，首先她肯定不是个好女人，也没资格算个女人，至于还算不算个人，那也够呛。
“从此以后，这事儿跟我舅没关系了，是我，我宗念跟你卢溪死磕到底。”
宗念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从容的，云淡风轻的，她不是在撂狠话，她在自然而然的宣布一个既成事实。
卢溪想了想，“老章不会允许。”
宗念唇角泛起凉薄的笑，没说‘走着瞧’，没说任何否定的话，但她那双眼睛像老章，会说话，她明明白白的传达了同样的意思，然后优雅转身扬长而去。
哦，她不光带走了她朋友，带走了并不激烈反抗的蒋助理，带走了商务车的钥匙，徒留满脸泪痕的她，看着紧闭的车门，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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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我这叫术业有专攻。”
宗念煞有介事的点头，“对，狄主任好厉害，炸了是灯泡本身的错。”
因为一个灯泡吃了瘪，狄科能说什么，从幼儿园到医学院，从来没上过《火线与零线的包材颜色辨别》这门课。
车上说说笑笑，时间倒也过得快，过了这个信号，路口就是狄科现在住的小区，狄科跟宗念分享研讨会上那些不着调的外国老学究，他以为宗念一定会蔫吧着太一句，“有你不着调？”
但出乎意料的，宗念一点反应没有，或者说是对他的话一点儿反应没有。
“想什么呢？”
宗念没言语，此时信号灯跳转，宗念停在第一辆，后车间没动静，开始按喇叭催促。
狄科奇怪，侧头看她，只见路口斑斓的微光中，宗念精致的五官更显立体，也是不知从何时起，带了些许肃杀。
喇叭声此起彼伏，甚至拉起了长音，狄科不关心被堵的那些辆后车司机会不会暴怒，他只想知道宗念怎么回事儿。
“诶，你怎么了？”
宗念机械的打轮上路，出口的每个字都像是液氮桶里捞出来的，她说：“下个路口把你放下来，我这边儿临时有点事儿。”
狄科想也不想的拒绝，这职业注定要见识形形色色的人群，宗念是他见过的女的中最老实也最佛系的一个，上一秒还说说笑笑的人，下一秒忽然狠到想把人撕碎，她只要不是多重人格障碍，那就是刚才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人或事儿。
“你办你的事儿，我得看着。”
宗念并没有犹豫很久，因为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去浪费，“安全带系好。”
“用你说？”
……
以前的宗念，认为车这个东西本质上没什么差别，几万的和几百几千万的，都是四个轮子，都能跑。
但此时此刻，她忽然理解了男人对于好车的执着——且不说高端车的性能在某种极端情况下是完全碾压一般车辆的。就说某个厂牌的标志，某种型号，它往往彰显车主身份，它存在就是警告，生车勿进，不然分分钟给你科普各个零部件的报价和型号。
也许是自知无法跟好车拼防撞等级，也许是单纯的注重行车安全……总之，当她紧跟在一辆灰色日产车之后，连按了数下喇叭，前车没停，反倒是左右车辆纷纷避让。
“我拍了车牌，你小心点儿，追不上就别追了。”
“嗯。”宗念谨记，父亲离世后她开车向来是一百二十分的小心。
但胸中那股欲喷薄而出的愤怒到底是让她不知不觉踩重油门。
终于在尾行几条街之后，前车拐进一条人烟稀少的路段，宗念终是一脚油门，别停了那辆黑色奥迪。
宗念下车，狄科唤了句什么，她还没听清楚就被她随手甩上的车门阻隔。
心脏砰砰的像打鼓，也许人在极度愤怒下，就是会头晕耳鸣，宗念只觉得短短的几步，脚下既像刀尖，又像云朵。
“宗总监，您别误会。”
司机从奥迪下来，平静面容掩盖不住的尴尬。
这车是公务车，仪表盘上还搁着杉北停车场的通行证，宗念冷眼望着他，“我误会什么了？”
“这……”
‘这’不出个所以然，宗念耐性尽失，“蒋助理，掰不出来就别掰了，给彼此都留点儿情面，锁打开。”
蒋助理垂首，犹豫了两秒按了中控锁。
肩膀被人轻拍了拍，宗念回头，是狄科。
平时那么爱叨叨的一个人，此刻只是站在他身旁，温声道：“别给自己气个好歹，不值得。”
奇异的，宗念把这话听进去了，她点点头，觉得有必要对不知情的狄科解释什么，但家丑羞于启齿，在朋友的知情权和家人的秘密之中，宗念选择保护后者。
之前载着狄科一路追来，是她考虑不周，狄科恰到好处的安抚，在她装满暴怒的火炉上浇了水，现在人冷静了一点儿，她琢磨着不知如何开口，怎么说都像是过河拆桥。
“哥们儿，上一边儿去吧，女人之间的事儿别掺和。”
她感谢他的主动回避，顺带着要把蒋助理支开，而蒋助理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犹豫。
“好久不见，小念。”
宗念看着卢溪，一句‘小念’，成功的恶心到她，恶心到什么程度？大概是想打人。
她这么想的，事实上也这么做了。
啪！
卢溪一手抚着面颊，委屈又愤怒的回视着宗念。
宗念面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瞳孔如墨，沉如寒潭。
“我该说你没记性，没脑子，还是没脸？”
卢溪愤愤的放下手，眼中含泪，轻咬着下唇，眼神倔强中又带了几分怯懦，那模样，端的是我见犹怜。
可宗念不是个男人，“问你话呢，聋了？”
“你别太过分！”卢溪瞪着她，愤然道。
宗念不以为意，只是感慨，“我还没抽时间搭理你，你还真就心安理得的给我浑水摸鱼？”
“你不说永远离开金城？是走了又回来了，还是压根就没离开过？”
话音落下，宗念觉得她问这多余，自顾自感慨，“那时候居然信了你们的鬼话，我也是佩服我自己。”
她嘴角弯着，眼神像冰锥子，这一瞬间，卢溪恍惚又回到了那天……
“偷人家的东西，到底是有多刺激？当小三很爽，被亲友指点，被世俗唾弃，你该不会还很享受，觉得特别的‘爱’就该给特别的你？”
宗念的‘爱’加了引号，是讽刺，但显然安于当小三的女人跟正常女人脑部构造不同。
“对，他爱我，我也爱他，你为什么就非要拦着？！爱，难道有错吗？”
她这么一嚷嚷，倒是把宗念嚷嚷懵了，有那么三五秒的时间，竟找不到恰当的词去反驳。
“你别跟我扯这些个没用的，我舅要是一个五十岁的平常人，没有千万年薪，没有分红没有奖金，租不起四五万一个月的房子，出入没有名车，去不起高端饭店和会所，你能跟他？你能多看这个人一眼？”
不知那句话刺伤了卢溪的玻璃心，她竟瘪嘴，认真的哭了起来。
如果说，宗念对这个人的最初印象，还有几分难得的知性和优雅，那么此时像个小女孩儿一样委屈巴巴啜泣的，宗念只觉得这就是个三观尽毁的三十五岁巨婴。
她掉下的每一滴泪非但没有赢得宗念的怜悯和同情，相反，宗念已经在认真思索，这一颗颗不值钱的液，会不会腐蚀金城公路基建。
“嘴闭上！”不高的音量，满载的威吓。
卢溪一惊，泪水不用强忍——一想到章松，那个强大又迷人的儒雅男人，卢溪心中有依仗，也有盼望，而面前的宗念羽翼未丰，被打，表白，哭，委屈，不过是希望奉命接她的蒋助理如实转述。
她知道怎么让男人心疼她。
宗念敏锐，看到她哭再多也冲不干净的浑浊眼睛，忽然不想再跟卢溪掰扯，因为道理是跟人讲的。
而卢溪呢，首先她肯定不是个好女人，也没资格算个女人，至于还算不算个人，那也够呛。
“从此以后，这事儿跟我舅没关系了，是我，我宗念跟你卢溪死磕到底。”
宗念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从容的，云淡风轻的，她不是在撂狠话，她在自然而然的宣布一个既成事实。
卢溪想了想，“老章不会允许。”
宗念唇角泛起凉薄的笑，没说‘走着瞧’，没说任何否定的话，但她那双眼睛像老章，会说话，她明明白白的传达了同样的意思，然后优雅转身扬长而去。
哦，她不光带走了她朋友，带走了并不激烈反抗的蒋助理，带走了商务车的钥匙，徒留满脸泪痕的她，看着紧闭的车门，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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