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秦岭
逸子转醒，见周围灯光朦胧，四周拉着窗帘，苍白苍白的铁皮四处包裹着视线，像个铁皮厢，慢慢地往前晃。
逸子心里“咯噔”一下，坐起身来。
昳旿坐在软卧的另一边，手里拉了一条窗帘缝，毫无睡意地望着窗外的夜景。
逸子慢慢想起睡前发生的事情，严厉地看着他：“将军真是自作主张。”
一边说着，一边要拉开帘子看看外面到了哪里。
这一看，是之前去师父那里的风景。
“殿下，臣本来想带您到江南，但是臣不能够与君王抗衡，只得带殿下去前辈那里。”昳旿说。
“去前辈那里，黑狸就找不来了吗？”逸子无奈道，“将军是不了解大人的作风，徒劳无功，徒添伤亡。”
昳旿看了他一眼，目光坚定灼热。
“那又怎样？”
逸子被这四个字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自己带出来的兵，活该自己受气。
正想着，一个包裹从逸子身边滚落。逸子弯腰捡起，打开一看，竟打了魔都“暗件”的标签，心里暗暗惊讶。不待细看，里面滑出另一块叠好的羊皮纸来——是流阳出师时，送给自己的那份大礼，是魔都各地的势力分布图，连带兵马军饷都记得清楚。
这么些年来，流阳一直督促他定时更新，这次给他送来了。
“流阳来过了？”
“来了，又走了。”昳旿说，“说有别的事先忙去了，殿下要下江南，就玩尽兴了再回去，不要常常跑，别的家主会有意见。”
“这不能全怪我，将军也有份不是吗？”逸子无奈道，“他知道水滴玉的事么？”
昳旿笑着说了句不真不假的话：“先生那样护着殿下，要是知道了，不得跟来看着您？”
逸子顿了顿，心里只道这些年辛苦了流阳。
昳旿安静地看殿下翻阅了这些个资料。殿下一埋头看，就不理会旁边的事了，看完一份又一份，以严谨的习惯放到一边，叠得分毫不差。
整整齐齐一叠。
“我在黑市做的生意都不灵光，我该砸了它招牌。”殿下不抬头地说，当然也是不用旁人回答的。倘若回答了反而还干扰他的思考。
他略略看了一番，放下了，捏了捏眉心，有些犯愁。
昳旿没有兴趣问他那些“暗件”里写的是什么，只是拿出两盒棋子——黑白子各满满一盒，请殿下和他下棋。
逸子没有拒绝，之前母后还在的时候，他没那么多麻烦事，能和流阳一连下三天两夜，吃了饭就下棋，觉都懒得睡，靠灵力吊着清醒。
但是昳旿下的不是围棋，也不是象棋，是规则很简单但是可以很费脑子的五子棋。只要有一方能凑够五连子，无论斜直，都定赢局。不必杀子。
规则很简单，但是要考虑周全，不能让对方有一个五连子。
昳旿拿出一张30*30格的棋纸。
你觉得我们会这么旗鼓相当么？
逸子被他这气势弄得一愣。
“在到之前，臣想请殿下和臣消磨消磨时间。”昳旿笑道，“敞开怀下。”
“哦！”逸子一笑，“好啊，许久没这么空闲过。”
两人煮了茶，一边下棋，一边谈笑，也不十分认真。
至少，30*30的棋局往往没填满一半就能定胜负。
“殿下怪我么？”昳旿拿着颗白子，看着棋局，阻死了他的两头四。次次都这样，殿下不气，自己都替他气。
“别高兴得太早，让我看穿了你的企图。”逸子很快反手就在另一边凑足了单斜五。
昳旿笑了：“真没意思！”
“将军不会晃一晃人的么？”逸子笑道，“下棋都没有你平日一点机灵作风。”
“你机灵。”昳旿不服地调侃他，“你机灵怎么让我6：5？你倒是赢我啊。”
话你可是说的。
别后悔。
逸子笑了，重拾棋盘：“那是我心疼你觉都没得睡，让你几步，别得意那么快啊，马腿就露出来了。前十一局让你赢又怎么样？后面我次次赢你。”
“嚣张！”昳旿吐出两个字。
话才说完，两人跃跃欲试，要决一雌雄。
就在这时，车速渐渐慢了下来，昳旿脸色一凝，撩开窗帘一看。且不说外面峰峦迭起，绵延千里，鸟儿出巢归巢，翠绿的叶子跟波浪一般翻涌不绝，单是这条轨道，已经建得十分独特，攀着人家山头开了路，山涧河溪，怪竹奇石，左右分布。列车上上下下走，都是极致的风景，惊险奇趣。左右是石灯，带着火红的光。
“快到了，殿下收拾收拾。”昳旿没了下棋的兴致。
“没有什么东西，随时可走。”殿下应道。
昳旿默默把棋纸叠好，放进盒子里，拉开窗帘，让外面的微光照进来。
是山头的那片橙红，还带着夜色的淡淡紫色。
几户人家起得早，点起零星一点暖灯。
昳旿看着殿下，怎么也不觉得这是一个只有七天不够的人，总觉得不真实。但是他很担心，担心殿下真的出了事。
“殿下，莫怪我。”昳旿道，“臣此次见殿下，实在是失了礼节分寸。”
殿下听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将军莫慌，我不罚你。”
昳旿脸色微妙地阴沉了一下——殿下走不好的话，怕是以后都没有机会罚自己了。
殿下倒笑了。
“不知将军感觉如何，我个人以为，”殿下道，“如果足够熟悉的话，那些等级礼节反而显得碍处。我让流阳先生不要行礼了，那是我以为我们之间足够熟悉了。将军也一样，只要不做危险的、跨越禁忌的事情，我也不想用条规压着将军。太死板僵硬了。”
“不要担心。”殿下道，“念你初犯，饶你一次。”
昳旿看着他，默默不语——昳旿还是觉得江南最安全，还是觉得这些天都不好让殿下自己待着，起码要......
殿下还剩几天来着？
自那次联系来，已经，第四天了啊。
昳旿猛得皱起眉头，看着走在前面，风轻云淡的殿下。
难道殿下就这么接受了吗？没有一点点反抗吗？
还是他本身有什么打算，不跟自己说而已？
昳旿不知道逸子早在那天已经死了心，总觉得殿下这般机灵的人，还能藏住一点小聪明的主意，在关键时刻能脱身，化险为夷。
“弥尔。”殿下唤了一声。
被人五花大绑的弥尔缓缓转醒。
殿下一手抓住绳子，把他立正来，解开绳索：“你跟将军到江南玩几天，然后回魔都城南，我在那里给你准备了田地房宅，我不用近卫了。”
弥尔一愣。
“我不收他。”昳旿听了殿下的话，只怕他有什么不好的念头，便拒绝道，“弥尔兄弟，跟紧殿下，哪里也别去。”
弥尔点头。
“殿下。”昳旿意味深长地唤了一声，希望他能冷静处理这件事情，不要妄自放弃。
殿下点了点头，走下列车。昳旿陪殿下曲折步行几千米，来到一山脚下。
面前是数不清的台阶，顺着山体往上爬，一路有灯，一眼看得人头晕，只是顶端隐隐露出朱红色的大门。台阶下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一排行楷体红色字体：请徒步上山。
台阶上跳着几只小雀，站着一只毛茸茸的松鼠，这时把果子塞进嘴里，跑掉了。
空气里水汽重，夹杂着泥土青草的腥味，天也不放晴，阴阴沉沉，怕是有雨下。
昳旿看了一眼：看来殿下要找他师父，也累哦。幸好没有什么行李。
景色是清幽的景色，建造可是大气的建造。
“殿下，往后有的是机会好好把玩，我们那车进来，起码过了八九个山头。”昳旿笑了，“殿下要再出去，再过八九个山头。坐车之前又有山路.......算了，您还是叫我来找您。离候车厅真太远了。”
“不必打算那么细。”殿下道。
“照顾好殿下。”昳旿交代弥尔，敲了敲自己的腕表，“殿下手上这个，可以直接联系我。你们先上去跟前辈谈谈，我在这下面等你们消息。”
弥尔点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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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子心里“咯噔”一下，坐起身来。
昳旿坐在软卧的另一边，手里拉了一条窗帘缝，毫无睡意地望着窗外的夜景。
逸子慢慢想起睡前发生的事情，严厉地看着他：“将军真是自作主张。”
一边说着，一边要拉开帘子看看外面到了哪里。
这一看，是之前去师父那里的风景。
“殿下，臣本来想带您到江南，但是臣不能够与君王抗衡，只得带殿下去前辈那里。”昳旿说。
“去前辈那里，黑狸就找不来了吗？”逸子无奈道，“将军是不了解大人的作风，徒劳无功，徒添伤亡。”
昳旿看了他一眼，目光坚定灼热。
“那又怎样？”
逸子被这四个字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自己带出来的兵，活该自己受气。
正想着，一个包裹从逸子身边滚落。逸子弯腰捡起，打开一看，竟打了魔都“暗件”的标签，心里暗暗惊讶。不待细看，里面滑出另一块叠好的羊皮纸来——是流阳出师时，送给自己的那份大礼，是魔都各地的势力分布图，连带兵马军饷都记得清楚。
这么些年来，流阳一直督促他定时更新，这次给他送来了。
“流阳来过了？”
“来了，又走了。”昳旿说，“说有别的事先忙去了，殿下要下江南，就玩尽兴了再回去，不要常常跑，别的家主会有意见。”
“这不能全怪我，将军也有份不是吗？”逸子无奈道，“他知道水滴玉的事么？”
昳旿笑着说了句不真不假的话：“先生那样护着殿下，要是知道了，不得跟来看着您？”
逸子顿了顿，心里只道这些年辛苦了流阳。
昳旿安静地看殿下翻阅了这些个资料。殿下一埋头看，就不理会旁边的事了，看完一份又一份，以严谨的习惯放到一边，叠得分毫不差。
整整齐齐一叠。
“我在黑市做的生意都不灵光，我该砸了它招牌。”殿下不抬头地说，当然也是不用旁人回答的。倘若回答了反而还干扰他的思考。
他略略看了一番，放下了，捏了捏眉心，有些犯愁。
昳旿没有兴趣问他那些“暗件”里写的是什么，只是拿出两盒棋子——黑白子各满满一盒，请殿下和他下棋。
逸子没有拒绝，之前母后还在的时候，他没那么多麻烦事，能和流阳一连下三天两夜，吃了饭就下棋，觉都懒得睡，靠灵力吊着清醒。
但是昳旿下的不是围棋，也不是象棋，是规则很简单但是可以很费脑子的五子棋。只要有一方能凑够五连子，无论斜直，都定赢局。不必杀子。
规则很简单，但是要考虑周全，不能让对方有一个五连子。
昳旿拿出一张30*30格的棋纸。
你觉得我们会这么旗鼓相当么？
逸子被他这气势弄得一愣。
“在到之前，臣想请殿下和臣消磨消磨时间。”昳旿笑道，“敞开怀下。”
“哦！”逸子一笑，“好啊，许久没这么空闲过。”
两人煮了茶，一边下棋，一边谈笑，也不十分认真。
至少，30*30的棋局往往没填满一半就能定胜负。
“殿下怪我么？”昳旿拿着颗白子，看着棋局，阻死了他的两头四。次次都这样，殿下不气，自己都替他气。
“别高兴得太早，让我看穿了你的企图。”逸子很快反手就在另一边凑足了单斜五。
昳旿笑了：“真没意思！”
“将军不会晃一晃人的么？”逸子笑道，“下棋都没有你平日一点机灵作风。”
“你机灵。”昳旿不服地调侃他，“你机灵怎么让我6：5？你倒是赢我啊。”
话你可是说的。
别后悔。
逸子笑了，重拾棋盘：“那是我心疼你觉都没得睡，让你几步，别得意那么快啊，马腿就露出来了。前十一局让你赢又怎么样？后面我次次赢你。”
“嚣张！”昳旿吐出两个字。
话才说完，两人跃跃欲试，要决一雌雄。
就在这时，车速渐渐慢了下来，昳旿脸色一凝，撩开窗帘一看。且不说外面峰峦迭起，绵延千里，鸟儿出巢归巢，翠绿的叶子跟波浪一般翻涌不绝，单是这条轨道，已经建得十分独特，攀着人家山头开了路，山涧河溪，怪竹奇石，左右分布。列车上上下下走，都是极致的风景，惊险奇趣。左右是石灯，带着火红的光。
“快到了，殿下收拾收拾。”昳旿没了下棋的兴致。
“没有什么东西，随时可走。”殿下应道。
昳旿默默把棋纸叠好，放进盒子里，拉开窗帘，让外面的微光照进来。
是山头的那片橙红，还带着夜色的淡淡紫色。
几户人家起得早，点起零星一点暖灯。
昳旿看着殿下，怎么也不觉得这是一个只有七天不够的人，总觉得不真实。但是他很担心，担心殿下真的出了事。
“殿下，莫怪我。”昳旿道，“臣此次见殿下，实在是失了礼节分寸。”
殿下听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将军莫慌，我不罚你。”
昳旿脸色微妙地阴沉了一下——殿下走不好的话，怕是以后都没有机会罚自己了。
殿下倒笑了。
“不知将军感觉如何，我个人以为，”殿下道，“如果足够熟悉的话，那些等级礼节反而显得碍处。我让流阳先生不要行礼了，那是我以为我们之间足够熟悉了。将军也一样，只要不做危险的、跨越禁忌的事情，我也不想用条规压着将军。太死板僵硬了。”
“不要担心。”殿下道，“念你初犯，饶你一次。”
昳旿看着他，默默不语——昳旿还是觉得江南最安全，还是觉得这些天都不好让殿下自己待着，起码要......
殿下还剩几天来着？
自那次联系来，已经，第四天了啊。
昳旿猛得皱起眉头，看着走在前面，风轻云淡的殿下。
难道殿下就这么接受了吗？没有一点点反抗吗？
还是他本身有什么打算，不跟自己说而已？
昳旿不知道逸子早在那天已经死了心，总觉得殿下这般机灵的人，还能藏住一点小聪明的主意，在关键时刻能脱身，化险为夷。
“弥尔。”殿下唤了一声。
被人五花大绑的弥尔缓缓转醒。
殿下一手抓住绳子，把他立正来，解开绳索：“你跟将军到江南玩几天，然后回魔都城南，我在那里给你准备了田地房宅，我不用近卫了。”
弥尔一愣。
“我不收他。”昳旿听了殿下的话，只怕他有什么不好的念头，便拒绝道，“弥尔兄弟，跟紧殿下，哪里也别去。”
弥尔点头。
“殿下。”昳旿意味深长地唤了一声，希望他能冷静处理这件事情，不要妄自放弃。
殿下点了点头，走下列车。昳旿陪殿下曲折步行几千米，来到一山脚下。
面前是数不清的台阶，顺着山体往上爬，一路有灯，一眼看得人头晕，只是顶端隐隐露出朱红色的大门。台阶下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一排行楷体红色字体：请徒步上山。
台阶上跳着几只小雀，站着一只毛茸茸的松鼠，这时把果子塞进嘴里，跑掉了。
空气里水汽重，夹杂着泥土青草的腥味，天也不放晴，阴阴沉沉，怕是有雨下。
昳旿看了一眼：看来殿下要找他师父，也累哦。幸好没有什么行李。
景色是清幽的景色，建造可是大气的建造。
“殿下，往后有的是机会好好把玩，我们那车进来，起码过了八九个山头。”昳旿笑了，“殿下要再出去，再过八九个山头。坐车之前又有山路.......算了，您还是叫我来找您。离候车厅真太远了。”
“不必打算那么细。”殿下道。
“照顾好殿下。”昳旿交代弥尔，敲了敲自己的腕表，“殿下手上这个，可以直接联系我。你们先上去跟前辈谈谈，我在这下面等你们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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