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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30许情深昏迷(陷入幻觉出不来)

小说:美色难挡作者:圣妖字数:0更新时间 : 2021-06-13 04:26:24
  蒋远周将自己的手抽回去,被万毓宁的这个病,搞得精疲力尽。
  “给她弄点吃的,送房间来吧,别下楼了。”
  佣人轻点下头,“是。”
  蒋远周朝着万毓宁看眼,“人手少了还是不行,就算不锁着,看来也要有人盯住。”
  许情深走到蒋远周身侧,拉过他的手臂,“这事也急不来,明天再安排吧。”
  两人一道走出房间,万毓宁看向自己的手臂,方才他们用劲地按着她,她将领口拉开,看到肩胛处留下几个清晰的手指印。
  许情深回到主卧,门是开着的,两人走进去,她将门小心地关上。
  万毓宁乖乖地吃了饭,然后乖乖地躺着,佣人眼见她睡熟了之后,这才离开她的卧室。
  蒋远周洗完澡出来,许情深一个人站在阳台上,这么冷的天,她偏偏穿得这样单薄。
  男人来到她身后,双手圈紧她的腰,“在这喝西北风?”
  “西北风没滋味。”
  万毓宁下来的时候,四周没有一个人,她像个幽灵似的来到蒋远周的房间门口。
  里面,依稀传来说话声,只是隔音效果好,所以听得并不清晰,万毓宁将脸靠到门板上,双手也贴了过去。隐约能听见屋内的动静。
  万毓宁听不下去了,直起身要走,手却不小心打在了门把上。
  许情深耳朵尖,“什么声音?”
  “哪里?”
  “门口好像有动静。”
  万毓宁吓得魂飞魄散,忙抬起脚步,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蒋远周不以为意,“这个时候,还能有什么人?”
  许情深没再多说什么,“也许是我听错了。”
  男人躺到她身侧,将她搂在怀里。
  翌日,许情深是被闹铃声吵醒的,洗漱完后准备出去,蒋远周过来率先打开房门,抬腿迈出去的瞬间,就觉得不对劲了。他朝门上一看,神色吃惊,“怎么会这样?”
  许情深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门板上布满了手掌印,还有几个印子,应该是脸颊印在上面造成的。
  “我就说了,昨晚肯定有人!”
  “怎么回事?”
  “不止昨晚,前天晚上我就听到动静了,好像有人要开门,但睡觉的时候我把门反锁了。昨天下班回来,是我在门上刷了一层药水,它遇热就会显现出颜色,而且洗不掉,”许情深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拉了拉蒋远周的衣袖,“你看这印子。”
  “除了万毓宁,还能有谁?”
  “可万小姐都已经疯了,她要闹也就罢了,何必还做这种事?”
  蒋远周径自往前走,到了楼梯口,他朝三楼的方向望去。正好佣人从上面下来,“蒋先生,许小姐。”
  “万毓宁起来了吗?”
  “万小姐把门反锁着,我敲门,她只说要睡觉。”
  蒋远周抬起脚步,一条腿跨上了台阶,“昨晚到今早这段时间,没人去主卧吧?”
  “没有,蒋先生,怎么了?”
  蒋远周说了句没什么,“去把她房间的钥匙拿来。”
  “好。”
  许情深跟着蒋远周来到三楼,他轻叩下门,“毓宁。”
  里头没有动静,保姆很快拿了钥匙过来,蒋远周开门进去,万毓宁躲在被子里,听到脚步声接近而来,整个人蜷缩的更加厉害了。
  蒋远周来到床边,将她的被子扯开,尽管万毓宁使劲护着,可终究不是他的对手。
  许情深看到她脸上都是红色的印记,手掌上也都是。蒋远周一眼望过去,怒气哪里还能忍得住,“你手上、脸上的东西,怎么来的?”
  “我,我不知道。”万毓宁昨晚回到房间后就发现了,她用洗手液和肥皂洗了半天,可颜色一点没褪,今天早上又尝试了一遍,还是这样。
  “万小姐的这些印子,倒是和主卧门上的很像,”许情深看向万毓宁的眼里,没了温和,“大半夜的躲在别人房门外偷听,原来你还有这样的特殊嗜好?”
  “我没有,不是我!”万毓宁双手抱着膝盖,蒋远周走近她身侧,一把拽住她的手掌翻看下。
  佣人听到这,只是觉得不可思议,看向万毓宁的眼中多了抹说不明的波澜。
  许情深双手轻抱在胸前,“万小姐,你往我身上泼红药水这种事,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你现在侵犯的是我的隐私权,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万毓宁将头埋在膝盖内,似乎充耳不闻,蒋远周见状,拽住她的手将她拉离大床,“万毓宁,你别告诉我你现在这个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她眼泪簌簌往下掉,肩膀缩着,双手使劲抱住头,“你们都是坏人,我要见我爸,你们走开。”
  蒋远周眼皮子轻跳,松开万毓宁的手,冲着佣人说道,“把她锁起来。”
  许情深走了出去,蒋远周到了外面,将门带上,许情深回头朝他看眼,“你觉得万毓宁这样,有可能是装的?”
  “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每次都是针对你?”
  许情深锁紧眉头,摇了摇头道,“我也说不上来。”
  蒋远周自顾离开,佣人也走了出来,正在将门反锁,许情深盯着紧闭的门板怔怔望着,其实,不论万毓宁是真疯还是假疯,没有触碰到蒋远周的底线之前,他都不会弃她于不顾。
  蒋远周也提出过,要在外面单独给万毓宁找个地方居住,但许情深知道,这些都没用。
  蒋远周会厌烦,可是不能不管。
  所以许情深要做的,就是带领万毓宁一步步直逼蒋远周的底线,看看究竟到了哪一步,蒋远周才会彻底抛开万毓宁。
  有时候,能将一个人压垮的,绝对不是因为最后一根稻草,而是她身上原本就已经有了千千万万根稻草。万毓宁的事也一样,一件件一桩桩错下去,终有一天,她会被蒋远周永远送出九龙苍。
  屋内,万毓宁紧盯着自己的双手,这就像是一道道可耻的印记,如今,就连佣人都可以看不起她。万毓宁到了此刻才明白,她完完全全不是许情深的对手,许情深从小在那样的家庭长大,真是八面玲珑,而她呢?万千宠爱于一身,除了骄纵跋扈以外,还会什么?
  自此,万毓宁倒是安安分分了几天。
  许情深下班后并未上楼,万毓宁站在窗边,看见她在院子内走来走去,佣人拿了她要的铲子过来。花园内有大片的空地,许情深弄出一小块。
  蒋远周进门的时候,也注意到了,他快步走来,“这是做什么?”
  许情深抬头看他,额头上渗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噢,种些草药。”
  男人来到她身旁,“什么年代了,还要自己种?”
  “我就是喜欢闻这些味道。”
  蒋远周看了看时间,“不早了,去换套衣服,跟我一起出去吃晚饭。”
  “家里饭菜都备好了,不想去。”
  蒋远周去拉她的手,“走了。”
  “真不想去……”
  “走了。”
  许情深无奈地笑出声来,被蒋远周拽着,脚下不情愿,双腿却只能跟着他往里走。万毓宁视线盯过去,一直到蒋远周和许情深的身影消失在眼中,她伸手拍了下窗户,只是别人听不到,却让自己的耳膜震得难受。
  许情深跟着蒋远周出门,到了酒店,许情深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厅,她总是不适应这样太大的场面,服务员将他们领至一个包厢前,然后抬手轻叩门板。
  许情深听到里面有几阵声音传来,“来了,来了。”
  服务员将门推开,蒋远周带着她走进去,许情深一看,偌大的圆桌前坐满了她不认识的人。
  她脚步顿住,谁都没想到蒋远周会带个女人来,包厢内一时静谧无声,然后各种声音就都窜了出来。
  “这位是谁啊?”
  “传说中的女朋友?”
  凌时吟慢悠悠从椅子上起身,目光看向两人,“许姐姐。”
  在场的所有人中,许情深也就对这张脸有些熟悉,“你好。”
  蒋远周拉过她,让她坐到其中一张椅子内,“不必拘束,都是些朋友和平辈,因为不喜欢跟长辈们一起拜访来拜访去,所以每次过年,我们这些人都会单独约一次。”
  蒋远周的堂弟也在,看向许情深的眼里充满探究,“哥,你这可是把人都带出来了,你来真的?”
  这话题比较敏感,许情深自然听得出来,蒋远周轻笑,“平时不都说我喜欢藏着掖着么?我就介绍这一次,这是我女朋友,许情深。”
  “许小姐,跟着我哥回过蒋家吗?”
  旁边的凌时吟闻言,轻斥声,“渊铭哥哥今天好奇怪,你这样太没礼貌了。”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男人尔后又轻笑道,“除夕那晚的家宴上,我叔叔可是钦点你了,说凌家的女儿很不错,给蒋家做媳妇正好。”
  凌时吟被说的脸都红了,“你再胡说!”
  “我哪里胡说了,不信的话,你问我哥。”
  “我怎么不知道你的嘴巴这么碎?”蒋远周一句冷冽的话语丢过去,“至于蒋家,过些时候就会去,还有,时吟还小,别总是拿她开玩笑。”
  “是不是玩笑,你心里最清楚。”
  许情深坐在旁边,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凌时吟以为她不高兴,凑近她身侧道,“许姐姐,你别放在心上,他们向来口无遮拦。”
  “既然是口无遮拦说出来的话,就是没经过大脑,那自然也不会经过我的耳朵。”
  蒋远周轻笑下,堂弟蒋渊铭之前就多喝了几口酒,所以说话有些冲,“许小姐,是东城哪一家的?”
  “许家。”
  “许家是哪家?”
  “许家就是许家。”
  “那好,许小姐经营什么呢?”
  “我是医生。”
  “也就是说,你家里是经营医院的。”
  “不,我是专门给脑袋不好使的人开刀的。”许情深一字一语回答,话不冷冽,却也没有丝毫的自卑。
  “医生?”蒋渊铭似是嘲讽地笑了笑,“医生有几个工资?”
  “那就看你哥,给我开多少工资了。”
  凌时吟在旁边听着,应该来说,边上的人一句话都别想插进去,蒋远周从烟盒内掏出支烟,手指轻巧地打开打火机。
  “说到底,许小姐就是要靠男人?”
  坐在蒋渊铭身侧的人拉了下他的手臂,“吃炮仗了你?”
  许情深朝着右边的蒋远周看看,他以为她会动怒,没想到许情深只是眸光微动,冲着蒋渊铭道,“请问你是谁?”
  “我?”男人话里透出得意,“铭天医疗器械有限公司,听过吗?”
  “听过,大名鼎鼎。”
  “那是我的。”
  “你的,还是你家的?”
  蒋渊铭听在耳中,瞬时不耐起来,“我现在已经接管了公司,而且我的努力和付出,有目共睹,不信的话,你可以问在场所有的人。”
  “那你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不必强调你有多努力,这种话我从来不说,”她朝身侧的蒋远周再度看眼,“如果有个人心甘情愿给你倚靠,那就靠着,你也一样。”
  “蒋渊铭!你要是酒喝多了呢,这一波,你就别参加了。”蒋远周淡淡抛出来句话。
  许情深视线一一扫过桌上的众人,嘴角噙着笑,也不再多说什么。
  开宴后,蒋远周问凌时吟,“你哥呢?”
  “他啊,比较忙,这个年也没跟我们好好过。”
  蒋远周手指按住转动的圆盘,一边同凌时吟说着话,一边拿起筷子,将夹好的菜放到许情深碗里。
  也有人过来敬酒,说是许情深第一次跟着蒋远周出来,必须好好喝一杯,许情深也不推脱,爽快地喝了几杯。
  酒过半巡,许情深出去,她必须得醒醒,起身的时候,蒋远周拉了把她的手,“要我陪你吗?”
  “不用,我洗个脸就好。”
  许情深走出包厢,经过长长的走廊,有个休息间。那儿通着风,窗户是打开着的,许情深没穿外套,走过去的时候觉得很冷。墙上挂着四十寸的电视,许情深站到窗户边,风一吹,整个人都精神了。
  方才喝过玉米汁和酒,许情深这会觉得口干舌燥,电视下面有饮水机,许情深走过去,拿了个一次性杯子在接水。
  屏幕似乎暗了下,许情深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出现在上面。
  她直起身,口渴的厉害,喝了半杯水。
  那人忽然回过头,许情深手里的杯子掉下去,她难以置信地盯着画面上的人,怎么可能呢?许情深再一看里面的背景,却好像就是在这个酒店。
  那道走廊,两旁挂着异域风格的画像,是许情深方才一步步经过的。
  屏幕上有显示时间,许情深颤抖地抬起左手手腕,她不敢相信,但却不得不相信,这个时间点,就是现在。
  许情深目光落到电视上,看见方晟单手插在兜内,正在一步步往前走着,他身上穿着的衣服都是她熟悉的,男人来到一间包厢前,左右看了看,然后推门进入。
  许情深看到了包厢号,377。
  她转身离开休息间,很快就找到了377的包厢号。
  许情深不相信方晟还活着,当时,他就死在了她的怀里,如果能救的话,许情深怎么可能任由方晟这样走掉?她伸手想要敲门,但想了想,还是收回了手掌。
  许情深拧开门把,推开的那一瞬间,一股香气扑入鼻翼间,她走了进去。屋内的摆设,跟方才的那个包厢有很大差别。几片竹帘子垂到地上,偌大的空间被隔开,许情深走近上前。
  她伸手拨开其中一道帘子,里面也是别有洞天,四个角分别放着雕花的红木摆架,架子上头,有雕刻出四大神兽的香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分占一角,依稀还能看到有袅袅白烟从里面冒出来。
  而此处的中央,则是一张软塌。
  许情深往后退了步要走,余光却看见塌上好像摆着些东西。她走近步,蹲下身来,手指将遮在本子上头的纸拂开,一本笔记本就这样出现在许情深眼中。她倒吸口冷气,几乎是瘫坐在了软塌上。
  事情诡异到令人发寒。
  许情深翻开笔记本,属于方晟的字体就这样清晰呈现出来,那还是好几年前的日记,里面记载着方晟的理想,还有其中一页写着,许情深因为手好看,高中的时候被一家美容院拉去做了手模。
  方晟说,将来结婚之后,一定不让许情深的手变毛糙,他要给她买各种颜色的指甲油,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
  “谁!”许情深合上日记,目光看向四周,“别装神弄鬼的,出来吧!”
  周边静谧无声,许情深欲要起身,才发现浑身使不出劲,她瘫软在塌上,手指轻握下去,却感觉不到自己的力道。
  她人往后躺了下,眼帘沉重,依稀看到有个身影正在朝她走来。
  许情深强吊着一口气,“你是谁?”
  对方在她身侧蹲下身,手掌捂住许情深的眼睛,她瞬时跌入了无边的黑暗中。许情深薄唇轻启,话语模糊,“你不是方晟,你究竟是谁?”
  许情深感觉到那人将手指落到她颈间,她今天穿了件衬衣,扣子被手指解开一颗。她抬手挥打在对方手背上,许情深紧接着颈后被抬了下,整个上半身都被拉了起来。
  蒋远周坐在包厢内,视线在挂壁钟上扫过,然后落到身侧的空位上。
  凌时吟放下手里筷子,“许姐姐怎么还不回来,要不我去找找看?”
  “我去吧。”蒋远周说完,推开椅子起身。
  他走出包厢,里头的人才能借着机会跟蒋渊铭说话,“你说你今天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对着他女朋友那么冲,人家能甩你好脸色看吗?”
  “我也不是冲,我是好心,无疾而终的感情,有什么好谈的?”
  “你这结论下的也太早了,说不定蒋伯父就能同意呢?”凌时吟轻说道。
  “我叔要能同意,我跟你姓。凌家丫头,你做好准备吧,说不定不久之后,蒋凌两家的长辈就能谈及你们的婚事。”
  “我不跟你说,”凌时吟站起身来,“我去看看找到许姐姐没。”
  蒋远周在休息间找了圈,凌时吟从不远处而来,“远周哥哥,找到了吗?”
  男人轻摇头,凌时吟皱起秀眉,“怎么回事?洗手间也没人,许姐姐不可能去别的楼层,这都半个多小时了,不会出事吧?”
  “再找找看。”
  凌时吟跟着蒋远周,“要不,我喊别人一起找吧?”
  “不用,”蒋远周回到走廊,推开一扇包厢门进去,里头的人见是陌生人,高声问道,“你谁啊?”
  男人快速拉上门,然后又去了另外一间。
  有些排场大的,服务员在门口守着,见到蒋远周这样闯来,自然要拦着,“您好,你问您找……”
  蒋远周不顾对方阻拦,硬是将门打开了。
  凌时吟做不来这种事,只能跟在蒋远周身后,她看着男人似乎越来越急,这样的紧张程度,令蒋远周整张俊脸都是绷着的。他身形凌厉,脚下生风,以前蒋远周身边有万毓宁的时候,凌时吟还是个小丫头,一点点的,所有人都把她当孩子。
  如今,蒋远周身边的女人已经换了,凌家有女初长成,可在蒋远周的眼里,凌时吟还是个没长大的丫头。
  她亦步亦趋跟着他,蒋远周再度推开扇包厢门,里头的香气扑面而来,他用手在面前扇了下。
  里头似乎没人,凌时吟在身后问道,“看到许姐姐了吗?”
  蒋远周没有答话,而是抬起脚步开始往里面走,竹帘落到地上,他依稀可见好像有个身影若隐若现地透出来。
  男人走到跟前,大掌伸出去,将帘子拨开。
  凌时吟好奇地望过去,接下来映入她眼帘的一幕,使得他双手捂住了脸,并快速转过身。
  其实,也没什么。
  只是蒋远周也吓了跳。“情深?”
  许情深整个人趴在软塌旁的矮茶几上,头发散乱地披着,肩膀处微微露出来,双臂伸直在前方。蒋远周手掌落向她肩膀,“许情深!”
  她一动不动,蒋远周赶紧将她往后拉,抱在怀里,他冲着凌时吟说道,“快走,这个房间不对劲。”
  “好。”凌时吟双手捂住鼻息,快步出去。
  蒋远周抱着许情深来到外面,凌时吟在门口等着,“许姐姐没事吧?”
  “我们的东西还在包厢,你帮忙去拿下。”
  “好。”
  眼见她要离开,蒋远周出声唤住她,“你应该知道怎么说吧?”
  “放心。”
  凌时吟快步回到先前的包厢,推了门进去,有人见她只身进来,赶忙问道,“他们两个呢?”
  凌时吟拿了许情深和蒋远周的外套,再把许情深的包也拿上,“你们啊,给人灌酒灌多了,许姐姐都吐了,远周哥哥说改天补上。”
  “这么点酒力?才几杯就吐了。”
  凌时吟的面上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她拿着东西快步离开。
  回到包厢门口,不见蒋远周和许情深的身影,凌时吟继续向前,看到两人在不远处的休息室坐着。
  许情深刚醒,凌时吟过去,蒋远周接过她手里的外套给她披上,许情深有些无力,“我这是怎么了?”
  “你怎么进那个包厢的?”
  她抬下头,盯着休息室内的电视,“我刚才见到方晟了。”
  蒋远周一听,整颗心沉下去,“这样的话,你自己信吗?”
  “对了,你看到日记本了吗?”
  “什么日记?”
  许情深伸出自己的双手,却吓了一跳,“谁给我涂的指甲?”
  蒋远周将许情深的手拉过去,她平时从来不涂指甲油,可如今,十个手指头都是鲜艳的红色,看上去十分诡异。
  许情深手掌按向自己胸口,带着一份忐忑的不确定,“你找到我的时候,我是怎么样的?”
  男人面色铁青,“走,跟我去找酒店的负责人。”
  蒋远周起身,许情深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当时,我很狼狈是不是?”
  凌时吟抿紧唇瓣没敢插话,许情深只知道自己没被侵犯,但具体的,她浑然不知。蒋远周轻摇下头,“没有。”
  “你不用骗我,虽然我不知道对方什么目的,但是我当时的样子,肯定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这样的事发生在我眼皮子底下,我不会善罢甘休。”蒋远周拉住她的手起身,许情深跟着他离开,凌时吟也紧随其后。
  酒店方面得知了这件事,倒是十分配合,很快调出监控。
  只是那层楼的监控出了问题,还没维修好,蒋远周冷声吩咐,“七点半到八点这段时间,凡是经过转角那边的,都有可能,先把那个时间段的监控调出来给我看看。”
  对方按着蒋远周的吩咐,将那段时间的监控调出来,出入的人很少,还看到了许情深。
  直到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监控中,蒋远周问道,“看看他最后去了哪?”
  监控画面被熟练的切换过去,“444号包厢。”
  蒋远周拉着许情深的手出去,凌时吟也跟在后面,来到444号包厢,蒋远周没有敲门,直接开门进去,凌时吟一眼望去,不由吃惊喊道,“哥?”
  
  包厢内坐着几个人,相谈甚欢。
  随着凌时吟的一声呼喊,其中一名男子扭过头来,张扬俊美的五官毫无掩饰地落到许情深眼中,凌慎眼眸眯起,“远周,时吟,你们也在这?”
  蒋远周的视线同他对上,然后目光扫向凌慎旁边的男人,方才只是看到个背影,没认出来,这样一眼望去,却并不是个陌生人。
  “蒋先生,好久不见。”对方率先打起了招呼。
  凌慎起身,不由看了许情深一眼,“这位是?”
  “哥,这是远周哥哥的女朋友。”
  凌慎的视线锁定在许情深脸上,没有挪开,他嘴角轻巧勾起,“远周,有了女朋友也不告诉我声?”
  蒋远周来到餐桌前,看向那人的目光有些渗人,“董局,既然吃饭的地方是在四楼,为什么方才你会出现在三楼?”
  “这话怎么讲?”董局想了想,然后说道,“方才喝断片了,找厕所找了半天,跑楼底下去了。”
  “377号包厢,进过吗?”
  “什么377,我不认识。”
  凌慎走过去,拦在蒋远周身前,“怎么回事?”
  “我女人被欺负了,算不算大事?”
  凌慎目不斜视,修长的手指按住蒋远周的手臂,“你知道董局的身份,他专管制药方面,远周,你平日里跟他也会有接触,为了个女人而已,没必要撕破脸皮。”
  凌时吟走到许情深身侧,神色有些焦急,“许姐姐,怎么办啊?”
  许情深压低嗓音,“那人,来头是不是不小?”
  “我不认识他,但是能跟我哥坐在一个台上的,肯定不是小人物。”
  蒋远周推开凌慎的手,董局见状,站起身来,“377包厢,我是去了,我那是走错了,推门进去我一看不对劲,我就出来了。”
  “那个时间在监控经过的,也只有你了。”蒋远周忽然拿起桌上的酒瓶挥过去。
  凌慎阻拦不及,董局抱着头哀嚎起来,许情深吓了跳,快步来到蒋远周身侧。
  “你没有真凭实据,凭什么说是我?”
  “我要是拿得出真凭实据,就不会让你这么好受了。”
  凌时吟怔在原地,吓得双手塞住耳朵,许情深拉过蒋远周的手,蒋远周朝着凌慎看看,“今天坏了你的事,我改天请你喝酒。”
  凌慎朝着瘫坐在地上的董局看眼,蒋远周带着许情深出去了,凌慎冲面色苍白的凌时吟道,“你杵在这做什么?出去!”
  她看了眼董局脸上的血,转身就走。
  凌慎拨打电话,让司机赶紧上来,他穿起外套,站在衣架跟前,整个人修长挺拔,“董局,我送您去医院。”
  “蒋远周这是疯了吗?”
  “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他以为他经营了几家医院就牛吗?我不会让他好过的……”
  男人嘴角若有若无勾出抹弧度,司机很快进来,带着董局去了最近的医院。
  离开酒店,许情深坐在车内,她伸手握住蒋远周的手背,“是我当时大意了,我是在休息区喝水的时候,看到了电视里的方晟。我知道人不会死而复生,我就想看看是谁在搞鬼,现在想来,对方应该是下了双保险。水和房间里点着的香都有问题。”
  “你能这样被骗进房间,还不是因为心里没放下方晟?”蒋远周话语始终温柔不起来。
  “那个董局,跟我之前并不认识,而且这明显是个连环套,”许情深抬起十指放到眼前,“还有这红指甲,为什么?”
  蒋远周将领带扯松些,“当时我要是晚到一步,想过后果吗?”
  许情深朝他看看,将脑袋搁到了蒋远周的肩头,“你把董局一瓶子砸晕了,你想过后果吗?”
  “没什么后果是我蒋远周担不起的。”
  “蒋先生就是霸气。”许情深手掌握向蒋远周的臂弯,“我觉得,我好像还得罪了什么人。只是我不明白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让我离开你,那直接把我玷污不就成了?”
  蒋远周听到这,心都快跳出来了,他伸手捂住许情深的嘴,恶狠狠道,“你一个女人,怎么什么话都能说?”
  许情深被吓了跳,她将蒋远周的手拉下去,“我只是就事论事,那个法子虽然恶毒,但坏人做事,难道还有原则不成?”
  “你想,对方用的是方晟这一招,还有你说的日记本,那么私密的东西,都能想办法从方家偷出来,本事不小。可这么小题大做,为的什么呢?让你想起方晟,伤心不已?这似乎太幼稚了,让我以为你心里还有方晟?”蒋远周锁紧眉头,然后摇了摇头,“似乎,也不是这样,总觉得差了那么一点。”
  许情深忽然觉得胸口闷得难受,她目光望向窗外。
  蒋远周让司机把车停在路旁,对面有个美甲店,不管怎样,手上那抹刺眼的红色总要先解决掉。
  回去的时候,许情深自己觉得没事,可蒋远周非要带她去医院。
  药物检查的报告第二天才送到许情深和蒋远周手里,那杯水果然有问题。许情深甚至怀疑,到底是饮水机的水有问题,还是在包厢内吃的东西有问题?
  对方怎么知道她会去休息室,又怎么知道她会喝水?
  许情深将报告丢到桌上,看到办公桌一旁摆着另外一封文件。她拿起来,随手翻阅几下,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加铁青了。许情深拿着文件出去,来到导医台,“刚才有谁进过我办公室?”
  “许医生,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桌上多了封文件。”
  “噢,八楼的小陈来过,应该是为莫小军手术的事吧?资料都要归档,按照规定,归档之前都会给主治的医生看眼,特别是病历,您好好检查下,万一以后有人查档,出了错可就惨了。”
  许情深单手插在兜内,护士见她脸色不好看,忙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是不是为了上面署名的事不高兴?”
  “你也知道?”
  “哎,你别太在意,都这样,等你熬过几年就好了。”
  “没这样的道理。”许情深说完这句话,转身就离开了。
  来到周主任的办公室,许情深敲门进去,周主任刚坐下,抬头见她进来,手里还拿着份资料,他心知肚明,嘴上却说道,“许医生找我,有事?”
  “周主任,这是我刚拿到的资料,据说要归档,但我觉得上面好像出了点问题。”
  “什么问题?”
  许情深将资料摊开,指着其中一行字,“为什么莫小军的手术,我成了您的副手?而且归档同意书上,还有您的签字。”
  “就为了这件事?”周主任拿过茶杯,轻呷一口,“这是医院的规定,历来如此。”
  “这档案要是封进去了,您的履历上是更添一笔辉煌,但我还是个小医生,我为它担的所有风险,也都白担了。”
  周主任不是第一次签这样的字,可却是第一次碰到许情深这样的,“许医生,你来星港才一年,这真是星港历来的规定。住院医师只有在第二年,才能接受大手术。”
  “我这已经是第二年了。”
  “那还不是因为莫小军的手术太大,怕将来有任何风险,你担不起吗?”
  许情深据理力争,“手术过程中的风险都担了,以后还能有什么惊涛骇浪不成?”
  周主任没想到她这样顽固,“你找我也没用,要找,你去找蒋先生,让她为了你,把这星港的规矩给改了!”
  许情深拿起桌上的资料,“我会的,”她准备离开,但想了想,还是顿住脚步道,“周主任,我一直以来都很想谢谢你,你教会了我很多东西,还有我爸当初的手术,也是您做的。”
  周主任嘴角勾扯下,没有答话。
  许情深紧接着道,“有些事,不对就是不对,这样的规定不能放任下去,这样,年轻的医生哪个能受得了?是我唐突冒昧了,您说得对,星港的规定也不是您制定的,我应该去找蒋先生。”
  她挺直了脊梁走出去,并将周主任的办公室门轻关上。
  周主任握着茶杯,什么都没说,只是寒着一张脸。
  许情深知道蒋远周今天在医院,她在外面敲门,里头传来老白的声音,“进。”
  许情深推门进去,蒋远周坐在办公室前,看到她进来,眉头微挑,“你怎么来了?”
  “我想跟你商量点事。”
  “许小姐要商量的事,是不是不方便让我听?”
  “不是,”许情深将手里的资料递出去,“这是星港的规定吗?”
  蒋远周将资料翻开,随意扫了眼,“是。”
  “我觉得这不合理,应该废除。”
  蒋远周看着她一脸认真,他单手撑向下颔,“说说,怎么个不合理法?”
  “这样的规定,怕是只有星港有吧?”
  “手术是你做的,经验也是你的,我就是知道会归档,所以第一时间就给你安排了采访,以后提起莫小军的手术,大家还是只认你。”
  许情深执拗,“话虽这样讲,但你列出来这样的规定,问过那些年轻医生是否愿意吗?”
  “这是好事,为了各自的前程……”
  许情深站在办公桌前,眉头都快打结了,她看眼时间,马上就要开始接诊,蒋远周将资料递还给她,许情深没拿。“我反正不签字。”
  说完,扭头就出了办公室。
  蒋远周手臂还举着,老白笑着摇了摇头,“原来,许小姐也有脾气啊?”
  “你以为呢?”蒋远周将资料放到办公桌上。
  “我以为,她低眉顺目,向来有了委屈也是自己吞到肚子里。”
  蒋远周嗤地笑出声来,“我最近发现有人给她撑腰,许情深的胆子好像越来越大。”
  “谁在为许小姐撑腰?”
  “我啊。”蒋远周斜睨他一眼。
  老白轻拍下自己的嘴,想到许情深的样子,发笑说道,“许小姐这性子挺好的,其实有些医生也是,敢怒不敢言,她知道要为自己争取,不盲目谦让,我很欣赏。”
  蒋远周眉宇间拧成个川形,“你欣赏她?”
  “不不不,”老白急忙解释,“我欣赏许小姐的作为。”
  “用得着你来欣赏么?”
  “……”
  下午看完诊,护士推开门说道,“许医生,半个小时后开会。”
  “开什么会?”
  “具体的不了解,您准备准备吧。”
  许情深来到会议室的时候,才发现这并不是科室间的会议,大部分的医生都出席了。蒋远周进来时,许情深明显感觉到空气都凝聚起来,原本小小的议论声也都适时收住。
  蒋远周开门见山,他双手撑在台上,“今天,有一位医生向我反应,还把我大骂一通,说我们医院的规章制度有问题,关于手术的第一署名,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
  许情深抬了抬头,说的不会是她吧?但她可没骂过人,许情深不由张望四周。这些可都是上过手术台的医生,但大家谁都不想冲在前面,这不是得罪蒋先生的事,这要得罪的是上面的主任。
  “不说话,就是没意见?”
  许情深听完,握了握手掌,想要起身。
  蒋远周就知道她忍不住,但这个时候她若发言,难免会成为众矢之的。蒋远周别开视线,话语铿锵有力道,“没意见就是最大的意见,你们进入星港的时候,我允诺给你们最好最公正的工作环境,所以从今天开始,这个规定废除。手术时候是谁签的名,归档的时候,就写谁的名字。”
  蒋远周总结了几句,然后提步离开。
  许情深起身,周主任从不远处走来,“许医生,你真是为大家做了件好事。”
  几名主任相继离开,许情深走出会议室,收到蒋远周的短信,说是在车库等她。
  许情深回门诊室先换了衣服,来到车库,司机在蒋远周的车旁等着,许情深坐了进去,“你废除就废除吧,还开个大会昭告天下,这下好了,他们会不会恨死我?”
  “要恨也是恨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早上刚找过周主任啊。”
  蒋远周朝她看看,“是吗?你不早说。”
  许情深哑口无言,睁大了双眸,蒋远周忽然笑出声来,“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
  “我还想在星港待着呢。”
  “得罪了周主任,不怕,星港除了周一刀,还有别的神刀,情深,终有一天,你会站得比他们都高。”
  许情深靠回座椅内,“就我?一个小医生?”
  “你,是挺微不足道的,但你背后有我。”蒋远周说完,将她的小手攥在掌心内。
  回到九龙苍,许情深走进院子,远远看到万毓宁正在秋千架上,蒋远周走了过去,“不是说了让她待在房间里吗?”
  “蒋先生,万小姐这几天比较安静,吃过中饭的时候,说想下来晒晒太阳,我心想我们两个人,肯定能看得住她,就……”
  许情深朝着万毓宁看了眼,她似乎完全没听进去他们的对话,眼帘垂着,一语不发地盯着地上。
  “既然万小姐想出来,那就别关着她,”许情深朝蒋远周说道,“可能最近的治疗效果不错,万小姐离康复之路又近了一步。”
  万毓宁脸上和掌心内的印记都用药水洗掉了,许情深率先往屋内走,蒋远周单手插在裤兜内,身形挺拔,“毓宁,之前怕你情绪不稳定,万伯父的葬礼没让你参加,等你什么时候好些了,我带你去认认地方。”
  万毓宁眼泪淌落到脸上,将脑袋靠向一侧的秋千绳上,“爸,给我推一下吧,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毓宁,有些事实,你必须接受。”
  “爸,你要不给我推,远周待会就要来了,你可别又吃他的醋。”
  蒋远周知道,她一直都在犯着糊涂,他来到万毓宁身后,在她背上轻推了下。
  许情深站在客厅内的落地窗前,看着万毓宁一下下荡高、落低,她的心也跟着不好受起来。佣人在她旁边,收拾着万毓宁吃剩下的水果盘,许情深知道,蒋远周和万毓宁在一起的可能性等于零,可她心里就是别扭。
  她似乎越来越专制,专制到不想蒋远周再去碰触任何人,哪怕是万毓宁的后背都不行。
  晚餐时间,万毓宁坐到餐桌前,许情深也洗了澡从楼上下来,蒋远周挽起袖口,上前几步。许情深问道,“还不吃饭?”
  “你饿吗?”
  “有点。”
  “那我们等会。”蒋远周说完,拉住许情深的手走向客厅。
  万毓宁一个人坐在餐桌前,许情深有些不解,“为什么不一起吃?”
  “待会,我们喝点酒。”
  万毓宁如鲠在喉,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上楼。
  佣人过来收拾,换了崭新的台布,中餐撤下去后,又换上纯正的西餐,屋内的亮光尽数熄灭,长长的蜡烛点出的灯光落在墙壁上。许情深看到蒋远周开了酒,他穿着白色的衬衫,站在烛光里,倾斜的酒瓶顺着玻璃杯往下注入,她单手托腮,嘴角抿出笑来。
  蒋远周坐在许情深旁边,他端起酒杯,许情深同他轻碰下,他凑过来吻了她一下,两人相视而笑。
  男人退回原位,许情深轻啜口红酒,她用刀叉细致地切着牛排,却感觉到小腿处一阵酥麻,她抬头朝蒋远周看眼,“好好吃饭。”
  饭后。
  回到卧室,蒋远周将门踢上,并且反锁。
  许情深视线迷离,双手紧紧缠在蒋远周背后,她目光不经意落向门口,却好像看到有个人影站在那里。
  许情深朝着蒋远周肩膀轻推下,“是不是有人?”
  “哪里有人?”
  许情深手臂一指,蒋远周敷衍地望过去吗,“你眼花了,连个鬼影都没有!”
  蒋远周不是没看,一眼望去,清清楚楚,偌大的房间内、宽阔的视线内,哪有可能可容下一个大活人?
  许情深视线盯着远处,却看到那个人影从暗处走了出来,他的五官、身形,越来越清晰,脚步声越来越重的要走到她的心里面去,她赶紧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她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方晟。”
  她没有看错,真的没有看错。
  她话语很轻,犹如鹅毛般,蒋远周几乎同她脸贴着脸,许情深的话像一把尖锐的刀子猛地朝他胸口捅去。
  他双手撑在许情深颊侧,目光难以置信盯着她,“当着我的面,你居然喊着方晟的名字?”
  许情深摇下头,“不是……”
  “不是?你难道要说我耳朵坏了不成!”
  许情深开口解释,“我方才真的看见方晟了。”
  “许情深!”蒋远周怒喝出声,伸出大掌握住许情深的下巴,“你告诉我,现在是不是把我想成他了?”
  “没有。”
  “既然没有,为什么喊着他的名字?”
  许情深知道蒋远周不会相信,可她方才确实看见了,“我……”
  “你不会不明白,方晟已经死了,难道你心里一直幻想着,他能活过来?”蒋远周固定住她的脸蛋,让她的视线正对自己。
  “也许,真是我眼花了。”
  “也许?”蒋远周冷笑下,手一松,身子往后退。逼视着许情深,一直以来,方晟这二字就是他们之间的禁忌,谁都不想去主动碰触,可是却偏偏不能如愿的躲开。
  他再度向前,蒋远周恶狠狠问道,“如果不是也许,你是不是希望他就出现在这?”
  “你别咬文嚼字行不行?”
  蒋远周也不若方才那般温存,语气也带着急迫,“是我戳中了你心里想的人,是不是?”
  他将她颈间的头发都拨开,蒋远周可以谅解她为了方晟萎靡不振,也可以谅解她一段时间的消沉,可是在这个时候,她喊了方晟的名字,他还能忍得了吗?
  这不仅是对他的侮辱,也是将蒋远周按到了尘埃里去。
  何时开始,他的女人变得这样心不在焉了?
  许情深将脸枕在手臂内,干脆不出声了,这时候的蒋远周就是一只猛兽,也不可能将她的解释听进去。况且,她见到的一幕太过诡异,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更别说是去说服蒋远周了。
  她视线望出去,方才的地方早就没了那抹身影,蒋远周见她的脸偏向门口方向,更是怒火中烧……
  蒋远周双手收紧,许情深抄起枕头想要丢过去,男人干脆整个人压到她身上。
  许久后。
  男人冲了个澡,换上干爽的衣服出去。
  他来到楼下,餐桌上的东西还未撤掉,蒋远周给自己倒了杯酒,冷冽的温度滑过喉咙口,蒋远周倚着桌沿,耳朵里忽然听到有脚步声下来。
  他抬头看去,万毓宁穿着睡衣,从楼上一步步往下走。
  等到她下了楼梯,蒋远周这才问道,“怎么还没睡?”
  万毓宁没有回答,却是朝着外面走去,蒋远周跟上前步,拦在她身前,“去哪?”
  “远周,你怎么了?”
  “什么我怎么了?”
  万毓宁踮起脚尖,双手抚向蒋远周的眉头,“为什么不开心?”
  她指尖还未触碰到蒋远周,男人就往后退了步。“我没有不开心,我送你上楼。”
  万毓宁朝四周看了看,“噢,原来这是在你家。”
  “你的病赶紧好起来,这样的话,你就不用被关着,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关着吗?”万毓宁朝他笑了笑,“肯定不是你要关我,你不舍得。”
  蒋远周敛下神色,终是叹口气,上前一步握住万毓宁的胳膊,“走,回房吧。”
  回到主卧时,许情深并不在床上,卧室内传来模糊的水声,蒋远周刚坐向床沿,许情深就裹着大浴巾出来了。
  她走路有些吃力,到了床的另一侧,掀开被子躺进去。
  许情深忍不住笑出来,按住蒋远周的手腕,“我困了,想睡觉。”
  “今天的事,就这么跟你算了,要是再有以后,看我不把你折腾的起不来。”
  他轻拍拍许情深的脸,折腾过后,才知道舍不得,他知道许情深今晚是够呛的。
  许情深躺到床上,蒋远周关了灯,将她抱在怀里,听着耳侧传来的呼吸声,许情深却怎么都睡不着,方晟的出现,肯定是因为她的心理作用。也许是自己过得这样安逸,心里不想承认的那种愧疚在作祟。
  许情深上班的时候,接到方明坤的电话,说是等她下班后,在医院对面的咖啡馆等她。
  冬天,空气依旧寒冽,呼入嘴中,冷的人唇角都在颤抖。
  许情深快步走出医院,方明坤已经在咖啡馆了,她摘下围巾,拉开椅子,“干爸。”
  “情深来了,给你点好的咖啡,赶紧喝。”
  “谢谢干爸。”许情深捧起咖啡杯喝了口。“干爸,您找我什么事?”
  方明坤从包里拿出份文件,推到许情深的手边,她大致看了眼,“您要买房子吗?”
  “这是方晟的遗愿,原本应该由他自己完成的,可他没来得及……房子是他选的,钱也是他的,我本来想买好了给你,但办手续需要你自己出面……”
  许情深有些听不懂,“干爸,您这话什么意思?”
  “这房子,方晟是给你的,想让你以后有个自己的落脚之地。”
  许情深捧着咖啡杯的手微微颤抖下,“给我?”
  “房子不大,不过就算一家三口的话,也不会觉得拥挤……”
  许情深喉间轻滚,她知道,所有人都不看好她和蒋远周,爱她的人不会明白地说出来,却默默为她铺好了一条道。
  “我不能收。”
  “你这丫头就是倔,你要不收,方晟能安心吗?”
  许情深心里咯噔下,难道她昨晚看见方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许情深视线对上方明坤,“干爸,我不会让自己无家可归的,你放心。房子,我肯定是不能要的,再说我马上就加工资了,到时候也能自己买房。”
  “情深,你怎么就不能为自己考虑呢?”
  “那这样,先存在干爸这,要是有一天我落魄到没地方住,您再给我,如果没有那么一天,岂不是更好?”
  方明坤坚持不过许情深,也只能暂时答应下来。
  几天后。
  许情深看完诊,拿了水杯起身走向饮水机,她在杯子里放了几朵干玫瑰,开水注进去的时候,热气腾腾往上冒。饮水机内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
  喝完一杯水,又有病人进来,许情深赶紧投入到工作中。
  下班时,蒋远周的短信来的比较晚,许情深并没看见,他本来让她等她十分钟,说是跟她一起回去。
  许情深走出医院,顺着斑马线来到马路对面,一个抬眼间,忽然看到方晟站在人群中。
  她停住脚步,方晟朝她轻笑,并冲她招了招手。
  许情深不由抬起步子,方晟转身走了,她快步跟上,也没注意到竟闯进了机动车道。一辆车差点刹不住,司机恼羞成怒,“你找死啊!”
  蒋远周在地下车库等着许情深,却迟迟不见她过来,他给她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许情深正站在马路中央,她猛地回过神,失魂落魄般退到路边,然后掏出手机接通,“喂。”
  “你在哪?不是让你来车库等我吗?”
  “我,我没看到,我在医院门口呢。”
  蒋远周示意司机开车,“好,我马上过来。”
  许情深穿过马路,回到医院的正门处,蒋远周的车很快上来,待它停稳后,许情深拉开车门坐进去。
  “怎么了?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没什么。”
  许情深双手捂住脸,“有点累。”
  “你要觉得累,改天就请假休息。”
  她没说什么,只是将脑袋靠在了蒋远周的肩膀上。
  回到九龙苍,万毓宁由保姆陪着,正坐在花园内的秋千上。许情深下车的时候,蒋远周还坐在车内,“我有事要出去趟,你先进屋吧。”
  “好。”
  许情深回房换好衣服,下楼的时候,看到老白在。“你没跟着他?”
  “蒋先生很快就会回来。”
  她坐进沙发内,拿起遥控器,只是心里觉得越来越不对劲,“老白,你说蒋先生去哪了?”
  老白朝她走来,“说是去见什么人。”
  许情深目光落在电视屏幕上,但一点都看不进去,她窝进沙发内,过了会,抬起视线往外看,却看到蒋远周正搂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离开九龙苍。
  许情深杏眸圆睁,双腿落到地上,快步出去,老白原本坐在一旁,看到她这样,吓了一大跳,“许小姐,你干什么去?”
  许情深回头,目光带着恼怒,她瞪向老白道,“蒋远周,是去相亲了吧?”
  “许小姐,你胡说什么?”
  “他刚才跟那个女人出去了。”
  老白完全摸不着头脑,“哪里来的女人?”
  许情深快步往外走,连拖鞋都没穿上,老白紧跟在后面,并将正在布置餐桌的佣人喊过来,“快,许小姐鞋都没穿就出去了。”
  老白追到外面的时候,许情深已经出了院子,她直奔门口而去,保镖猛地见她这样,“许小姐,你这是?”
  “快,拦着她!”老白在身后喊道。
  保镖见状,赶忙拦住许情深不让她出去。佣人提着拖鞋过来,将鞋子放到许情深的脚边,“许小姐,先把鞋子穿上。”
  “蒋远周让你拦着我的?”
  “许小姐,你到底怎么了?”
  万毓宁在不远处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许情深冲着那名保镖道,“蒋远周去哪了?”
  “蒋先生跟你一起回来后,就出去了。”
  “不对,刚才的女人呢?”
  两名保镖面面相觑,“哪来的女人?”
  “蒋远周搂着的那个女人!”
  万毓宁看向许情深,方才,她是眼见着蒋远周的车出去的,哪来什么女人?老白上前步,“许小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你们自然都听他的,蒋远周要做这些事,其实不必瞒着我。”
  老白发现解释不通,也不知道许情深这究竟怎么回事,“蒋先生跟您好好的,怎么会去相亲呢?再说,他更不可能跟什么女人从这走出去。”
  许情深垂下眼帘,“他跟我好好的,但并不代表蒋家可以接受我,老白,难道别人给他安排的相亲,他每次都能不去吗?”
  许情深知道,这是隐隐埋在她心里的一根刺,老白也被堵得无话可接,万毓宁却是陡然间心情大好起来。
  “许小姐,这件事还是等蒋先生回来以后,让他亲自跟你解释吧,你先进屋吃饭。”
  “远周相亲,相的哪家姑娘?”万毓宁在旁,忽然插进来一句话,“东城的名门望族,扳着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万小姐!”
  许情深头疼不已,她转过头,忽然指着远处,“他不是在那吗?”
  所有人的目光顺着望过去,可马路上空荡荡的,哪里有人。
  许情深上前步,看到蒋远周站在车旁,边上的女人穿着单薄,冷得直跺脚,蒋远周将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女人面露娇羞,踮起脚尖要去吻他。
  “不要——”许情深扯开嗓门阻止,她不顾一切往前冲,保安眼疾手快拽住她的手臂,“许小姐!”
  “哈哈哈,”万毓宁拍着手掌,高兴地说道,“疯子,疯子,疯啦!”
  老白过去拉住许情深,“许小姐,您要真不信,我给蒋先生打个电话。”
  许情深的目光仍旧盯着远方,她使劲眨了眨眼睛,可是她没看错,那个人就是蒋远周。
  接到老白电话的时候,蒋远周刚在餐桌前坐定,他随手接通,漫不经心开口。“什么事?”
  “蒋先生,许小姐好像有点不对劲。”
  “她怎么了?”
  “我也说不上来,她非说你是去相亲了。”
  蒋远周失笑出声,“她这脑袋瓜子里,怎么塞了这样奇怪的想法?”
  “您还是亲自跟许小姐说吧,我们谁也拉不住她。”
  “好。”
  老白将手机递向许情深,“许小姐,蒋先生的电话。”
  许情深接过手,将手机贴到耳边,她看向马路对面,见到蒋远周示意旁边的女人别说话,电话那头传来喂的一声。
  许情深屏息凝神,问道,“你在哪?”
  “约了人吃饭。”
  “在哪吃饭?”
  “金门酒店,怎么了?”蒋远周笑着,“听老白说,你以为我去相亲了?”
  许情深感觉一阵钝痛凿来,有些事实已经出现在眼中,可耳朵里却要接受他赤裸裸的谎言。许情深握紧手掌,“那你旁边的女人,又是谁?”
  另一头的蒋远周看向边上,秃头男正在给他毕恭毕敬地倒着酒,蒋远周嘴角浅弯,“试探我,也不用这样,你放心,我这没有女人。”
  “蒋远周,你混蛋!”许情深嘶吼出声,那嗓音内充满了绝望和哀恸,老白惊得回头看去,就见许情深手臂一甩,他的手机被狠狠砸了出去,摔在了长条的石板上,屏幕都碎了。
  众人看到这一幕,皆是惊怔住了。
  许情深眼圈通红,保镖显然不会让她出去,她拖鞋也没穿,转身就往屋内走去。
  老白走过去将手机捡起,开机都开不了了。
  万毓宁一个劲地鼓掌,“她疯了,快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
  “万小姐,您今天吃药了吗?”老白的面色有些不好看,站起身时,朝着许情深一直望着的那个方向看去。
  他确定那儿根本就没人。
  许情深回到屋内,脚步有些趔趄,跌跌撞撞的,佣人追在她身后,“许小姐!”
  她站在台阶上,头也没回,“我累了,想去睡会,别跟着我。”
  “许小姐,您真的没事吗?”
  “没事。”
  许情深抬起腿,她其实早就为这样的结果做足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它来的这样快,这样迅猛,她更没想到她这样脆弱,居然毫无招架能力。
  蒋远周在金门饭店内坐着,有些心不在焉,脑子停顿在许情深砸掉手机的一瞬间。她以为他去相亲,应该是听说了些什么,蒋远周把玩着掌心内的手机,有人过来敬酒。男人抬头看了眼,他知道许情深的脾气,气头过去就好了,她从来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所以蒋远周并未多放在心上。
  老白让佣人带着万毓宁进去,吃晚饭的时候,没看到许情深下来。
  佣人上楼去喊,没过一会就下来了,“许小姐说不饿。”
  “你看到许小姐的状况了吗?怎么样?”
  “没有,不过门是反锁着的,许小姐口气还行,应该气消了。”
  老白也不好亲自上去,只能小心吩咐,“她今天情绪不对,你们一定要多多注意。”
  “是。”
  蒋远周从金门酒店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冷风吹到面上,他喝得不算多,脚步稳健,走到门口发现老白守在车前。
  一看到他过来,老白快步迎上前,“蒋先生。”
  “你怎么来了?”
  “怕您喝醉了。”老白替蒋远周打开车门。
  男人坐进去,后背倚着真皮座椅,舒服地轻叹出声,“再不结束,我都要在那睡着了。对了,许情深怎么口口声声说我去相亲?”
  “我正要跟您说这件事,我觉得许小姐有些不对劲。”
  “谁跟她说了什么?”
  “不像,”老白侧着身,司机熟练地将车开出酒店,“她当时指着九龙苍外面的路,非说您和一个女人站在那,她那个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
  “胡说什么呢?我哪有什么别的女人。”
  “所以才让人摸不着头脑,蒋先生,许小姐走出去的时候,连拖鞋都没穿,就那样光着脚,我从来没见她这样过。”
  蒋远周听到这,才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也就是说,她不是听说了什么,而是真实看到了什么?”
  “我看许小姐的样子,像,但这更说不通,您当时是在酒店,就算许小姐看走了眼,那也得有人站在那吧,我们当时那么多双眼睛,谁都没见到有人。”
  蒋远周两道好看的剑眉紧锁,朝着司机吩咐,“开快点。”
  “是。”
  回到九龙苍,蒋远周快步往屋内走着,老白紧随其后,也上了楼,只是留在卧室外没有进去。
  房间内漆黑一片,蒋远周将灯打开,许情深躺在大床内,动也不动,应该是睡着了。他走向床沿,伸手扶住许情深的肩膀轻推,“情深?”
  许情深眼帘紧闭,蒋远周将手贴向她的面颊,“情深,”
  许情深好像听见有人在喊她,像蒋远周的声音,但肯定不会是他。因为另一个蒋远周就在她的身边。
  他们两人站在星港门口,他来接她下班,他身边也没有了任何要跟他相亲的女子。
  许情深看向马路对面,方明坤和方晟从咖啡馆出来,神采奕奕,有说有笑。
  她最希望方晟还没死的事,实现了。
  她最怕蒋远周要做的事,还好,没有实现。
  对于许情深来说,她想要的,都得到了。
  她身体被拉了起来,一张脸完全呈现在灯光底下,蒋远周大惊失色,“许情深!”
  老白在外面听着,惊了一大跳。没过多久,蒋远周抱着许情深快步出来,“老白,去医院!”
  “是。”
  走到楼梯口时,遇上万毓宁正要下去,旁边的佣人看到许情深这样,吓得脸色发白,“许小姐这是怎么了?”
  许情深手臂垂落着,整个人一动不动,面容在昏黄色的灯光照射下,苍白的犹如一张纸。
  蒋远周没有说话,带着许情深匆忙下楼,万毓宁盯着他们出去的身影发笑,“死了,是不是要死了?”
  佣人朝她看眼,“万小姐,您说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有资格来教训我?”万毓宁回过头,扬起手掌狠狠扇在对方脸上,她冷哼出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想拍许情深的马屁是吗?”
  佣人捂着脸,却是敢怒不敢言,只是盯着她看。
  万毓宁双手搓揉了下,“你去给我做杯果汁,然后送到房间来,我等着。”
  她快步上楼,然后回了房间,万毓宁打开床头柜,里面放了一本书,她将书翻开,从里面拿出个手机。
  万毓宁点开微信,添加账号,那边很快通过验证。
  对方发了一串号码过来,万毓宁回了几个字样。
  然后,微信的另一头发了信息过来,“有什么吩咐?”
  “许情深昏迷了,看上去情况挺严重,是你干的?”
  “是。”
  “她会不会死?”
  “这些你不必操心,也不要联系我问这种事,你只需记得,此事同你无关,你也全程没有参与进来,知道的越少,越不会有破绽。”
  万毓宁打字的时候,激动的手指都在颤抖,“你别忘了,你答应过要让许情深从蒋远周身边消失。”
  那边不再回复,万毓宁又问了几句。对方才说道,“事情有了新进展之后再联系,记得拉黑。”
  万毓宁时不时看向门口,生怕被人看见,她赶紧将对方拉黑,然后再将手机放回抽屉内。
  夜间,车子犹如脱离了缰绳的野马,横冲直撞,蒋远周抱着许情深,心急如焚。他手指在她脸上轻抚,尝试着想要将她叫醒,可许情深眼皮子都没动一下,似乎完全未将蒋远周的话听入耳中。
  来到星港,许情深紧急被送入抢救室。
  一盏红灯亮了起来,开始计算抢救时间,蒋远周背靠墙壁,抹了把冷汗。老白在旁说道,“蒋先生,肯定会没事的。”
  “星港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有多少人从手术台上出来,又有多少人在里面离开?”蒋远周垂着眼帘,似在喃喃自语,“可是老白,我从来没想过许情深会被推进去。”
  “蒋先生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
  “她是医生,她向来都只有救人命的时候。”
  老白接不上话了,蒋远周大口喘着气,还未从那种紧张和张皇失措中缓过神来。他每次只看别人在外面等着,如今轮到自己,才知道这一幕有多煎熬,有多惶恐。
  “老白。”
  “是。”
  “你说许情深出事之前,一直在强调……我去相亲了是吗?”
  “对,许小姐还非要说,您搂着别的女人。”
  蒋远周背部紧靠墙壁,冰冷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递进他体内,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感觉像是度秒如年,蒋远周数着一分分的时间过去,抢救室的门打开时,老白喊了声蒋先生。
  他觉得恍如隔世似的,双腿不听使唤地向前。
  “蒋先生。”
  “怎么样了?”
  “许医生可能服了大量的致幻药,那样的剂量,她作为一个医生,不应该不知道轻重。”
  “致幻药?”
  “是,这种药会令人产生强烈的幻觉,如果长此以往下去,就很难将幻境和现实分清楚了。”
  蒋远周面色铁青,“药物报告呢?”
  “这个需要时间,方才在抢救室,许医生神志不清,可嘴里不住在说胡话,我们给她洗过胃,并且第一时间做了分析。蒋先生,前两天也有人服用致幻药被送来抢救,是名夜场的小姐,据她醒来后说是被客人下的药,情况是许医生一模一样。不过具体的分析报告,要明天才能给您。”
  “那她现在怎么样?”
  “还未清醒,如果真是误服了致幻药,那可能会有一定的后遗症。”
  蒋远周听到这,整颗心又悬了起来,“比如呢?”
  “蒋先生也不必太过担心,就是近几天可能还会出现幻象。”
  许情深躺在病床内被推出来,蒋远周大步上前,俯下身盯着她看,她眼帘紧闭,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
  回到病房,医生和护士都出去了,老白站在旁边问道,“蒋先生,需要通知许小姐的家里人吗?”
  蒋远周双手手肘撑在床沿,摇了摇头,“有我在,就够了。”
  他拉起许情深的一只手,让她的手背贴向自己的脸,“她那晚跟我说,她见到方晟了,我还以为她思念心切,甚至还对她发了火。”
  老白倾听着,蒋远周叹口气,握紧许情深的手掌,“你说喊她家里人来,能有什么用?除了真担心,就是瞎担心,她不需要这些。”
  “蒋先生,医生说的可是大量的致幻药,许小姐自己肯定不可能去服用。”
  蒋远周亲了亲许情深的手,“我现在没心思管这些,等她醒了再说吧。”
  老白见他满面担忧,神色间的慌张还未褪去,“医生也说了,不会有大碍。”
  “可万一呢?”蒋远周抬起手掌,摸了摸许情深的额头,“我不想有一点点万一的几率,落到她身上。”
  老白在旁边的椅子内坐下来,病房内的气氛沉重下来,过了半个多小时后,许情深的手才动了下。
  蒋远周起身,俊脸凑到她跟前,“情深?”
  许情深依稀听到有人在喊她,她抬了下沉重的眼皮,蒋远周双手捧住她的脸,几乎是欣喜若狂,“醒了。”
  她舔了下干涩的唇瓣,“蒋先生,相亲还满意吗?”
  “胡说什么呢你,自己病了都不知道?”
  许情深完全睁开眼,朝着四周看去,神色有些懵,“我怎么会在医院?”
  “许小姐,蒋先生没去相亲,那是你的幻觉,你服用了大量的致幻药。”
  许情深盯着老白看了看,不由牵动嘴角,“你以为这是在拍电视剧吗?老白,你为了保护你的蒋先生,真是什么脑筋都动出来了。”
  “我——”
  蒋远周抬下手,示意老白别说话。
  “你先告诉我,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许情深抽回自己的手掌,觉得身体软绵绵的,“没力气。”
  “刚洗过胃,肯定难受。”
  许情深朝蒋远周看看,“我想听你说,我真的病了?”
  “是,我回到九龙苍的时候,你就昏迷了,把我吓得不轻。”
  “昏迷?”许情深没有丝毫的印象。
  “你看看你身上穿的衣服,还有病房,没人骗你。”
  许情深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但我觉得,我看到的场景,跟现实中一模一样,”她随即自嘲地轻笑出声,“我一个学医的,居然被这么放倒了。”
  “所以你那晚看到方晟,也是幻觉。”
  许情深朝着男人看了眼,“我最近没有出去吃过饭,都是医院和九龙苍,可不管在哪里,我的伙食都是跟别人一样的。”
  “许小姐最近有没有感冒或者什么?有可能别人换了药片?”
  许情深轻摇头,“没有。”
  蒋远周想了下,朝老白说道,“医院办公室的水,是定期送的吧?”
  “是。”
  老白眼睛一亮,“难道问题就出现在水里面?”
  “食堂内部,可能性非常小,一般的药物代谢性很快,她出现这样的症状,不是一次两次了。说明有人正在以同样的方式对她下药,而医院的门诊办公室都是独立的,只有这个饮用水,可以在一定的条件下送给指定的人。”
  许情深闻言,轻点下头,“有可能,最近几天我嗓子不舒服,喝水喝得比较多。”
  蒋远周冲老白轻声吩咐,“你先去门诊室接一杯水,明天照例让人送水来,把送水的人给我扣下。”
  “是。”
  老白离开了病房,许情深抬手摸向蒋远周的脸,“那现在看到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蒋远周将她的手紧贴着自己的脸,“这样实实在在摸着,你难道感觉不到?”
  许情深在他脸上掐了把,“痛吗?”
  “当然痛。”
  “那就是真的。”
  蒋远周却无心跟她开玩笑,他双手紧握着许情深的手掌,“知道这种药的严重性吗?”
  “我只关心,谁要害我,为什么要害我?”许情深视线灼灼望向蒋远周,“九龙苍那边,一个字都不要说。”
  蒋远周目光同她对上。“你觉得,九龙苍那边也有可能是吗?”
  “很多事,难讲。”
  “先别想这些,快休息会。”
  “睡不着了,这几天总是傻傻分不清,做梦做的也够多了。”许情深说话声仍有些虚弱,“见我昏迷不醒,你害怕吗?”
  “当然怕。”
  “有多怕?”
  蒋远周坐向床沿,“心掏空了那样的怕。”
  许情深胸间感觉被砰砰撞击着,蒋远周双手撑在她身侧,“回到家,我就想听你跟我说说话,我们两在一起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可这种习惯,好像已经开始了几十年,并且从未觉得厌烦过。”
  蒋远周手伸过去,拇指在她脸上摸着,“所以,我不能没有你了。”
  许情深视线定格在男人滑动的喉结上,他说起情话来,自有一套撩人的本事,幸好门外有敲门声传来,才让许情深脸上的滚烫消去了些。
  医生拿着报告书进来,“蒋先生,这是连夜赶出来的,您看看。”
  “跟之前的说法一致?”
  “是。”
  许情深将报告书拿过去,仔仔细细地看着,蒋远周冷着脸问道,“许医生总是幻想我去相亲,这是为什么?”
  医生摸了摸鼻子,“心里最担心什么,有可能就会出现那样的幻觉。”
  许情深忙辩解,“我起初梦到的是方晟还活着,你别胡说。”
  “这也很好理解,”医生解释道,“死而复活,是人心里一种美好的愿望,药剂量加重后,许医生心里藏着的有些东西,就按捺不住了,比如说,她害怕蒋先生相亲,害怕蒋先生另结新欢,这些话许医生平时不会说,那么,就会变成幻觉出现在她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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