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蜀（4）
卿聿点头，拿出个小铜鼎递给鹿幽悠让她抱着：“我不是大夫，病没法治，只能多给沐家聚集一些祥和之气。”接着又拿了些符纸朱砂铜钱出来，全部交给她，示意鹿幽悠摆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去。
“不如我们今晚等等那个唱曲的人？说不定真的有鬼半夜唱歌？”鹿幽悠总觉得这件事里那歌声才是关键，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好像又在怀疑卿聿看错了一样，刚才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落在她的眼里就像是在生气，连忙抓住他，“我没有不信你，真的！你别生气！”
这么着急怕他误会，连手都用上了？
卿聿低头看着紧紧拽住自己袖子的手，鹿幽悠的手很小，此时纤细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关节有些发白。他倒不至于这样就生气，反倒是鹿幽悠这样小心翼翼的表现让他发觉自己无意中一句玩笑话竟然真把她吓到了。
确实不一样了。
卿聿在心里默默想着，毕竟和鹿幽悠抬杠然后看着她每次都被气得无话可说也算是乐趣之一，她这样，倒不像是她了。
昨夜那话，他也不可能当做没听过。
拉回自己的袖子，卿聿故意摆出一副不和她计较的表情:“自然是要走着一趟的，不然你说我为何决定明日再设案驱鬼，而不是今日？”
“当然是想再骗……”看卿聿那表情就知道他没有生气，鹿幽悠也很自然地把话接下去，可是才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跟卿聿抬杠抬习惯了，见他那表情就忍不住，立马打住，昨晚才决定要追人，可不能这么快原形毕露，硬是把话转了过来，“再看看是不是有鬼，你看我们多有默契，想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选明天，当然也是想今夜确定是不是真的有所忽略。
卿聿噗嗤一笑，本性难移。
“好了，你再去睡会儿，我准备准备明日的东西。”
“准备？不是都准备好了吗？”
卿聿伸手似乎想敲她的头，结果伸到一半不知道为什么又停住了：“真当我是骗人？画符也是需要灵气的，要引来祥和之气没那么容易，这些符我需要凝神静气画两个时辰，中间不可被打扰的。”
两个时辰，四个小时，意思就是这四个小时都别来打扰他了呗。以前倒是真的不了解画这些符纸这么费工夫，鹿幽悠点头，反正今天起得太早，头还隐隐作痛，她再去睡个回笼觉也好。
等到她睡醒丫鬟送来午饭，卿聿还坐在那里，鹿幽悠也不敢打扰他，留了些饭菜，闲着没事，就跟着丫鬟去花园里走走。
这个世界就是这点不好，没什么娱乐项目。
正好碰到沐岑也被乳母带着出来，此时正和一个打扮富贵的年轻女子坐在凉亭里说话。
“这位姑娘是？”年轻女子见鹿幽悠走来，有些意外。
“回少夫人，鹿姑娘是老爷昨日请的师父的徒弟。”
“鹿姑娘别见外，你我年纪相仿，快请坐，咱们一处说说话。”
鹿幽悠笑着打过招呼。沐百业难以相处，沐成佳忙着照顾他爹，薛管家杂事太多又少言寡语，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和沐夫人聊聊，兴许能有什么意外收获。
“娘，岑儿想看大红鱼。”沐岑年纪还小也坐不住，说完就自己跑去池边看鲤鱼。
凉亭里的人立刻走了大半，只剩鹿幽悠、沐夫人和一个丫鬟站在亭外。
“鹿姑娘，请问你们可找到那个，那个唱曲的脏东西了吗？那东西可真的，真的是鬼？”最后一个字沐夫人凑到鹿幽悠耳边特别小声地问，连亭外的丫鬟都没听到。
沐夫人问完后看起来有些紧张，放在膝上的手不停地绞着手里的帕子。
见她如此紧张，鹿幽悠只能细细安慰了一番，也不敢乱提有鬼没鬼的事。
“这……其实不瞒姑娘，妾身也曾听到过奇怪的声音。”沐夫人坐到鹿幽悠的身边，用手帕挡住嘴刻意压低了声音。
“真的？什么时候？”
“大概是两月前听到过一次，妾身向来睡得浅，那夜醒来的确听到了一个古怪的声音，只是应该不是老爷说的歌声。”
“那是什么声音？”难道除了歌声还有别的？
“好像是，是什么东西的叫声，不过也难说，一开始我也以为是歌声，可是后面又不像，兴，兴许是妾身听错了吧。”
“叫声？少夫人能说下是什么样的吗？”像唱歌一样的叫声？还是像叫声一样的歌声?鹿幽悠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说。
“妾身也说不好，来来去去就那两声，乍听起来像是歌声，可是听多了就像叫声了。”
“那少夫人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沐老爷吗？”
“没有，妾身连相公都没有说。其实之前我们都不知道爹为什么忽然就得了病，问他他只说是夜里受了惊吓之故，也没提到过听到什么声音，所以妾身之前也没放在心上，也是十几天前爹才说，他那夜是因为听到有人唱曲的声音才会受到惊吓的。”
“既然这样，夫人为什么当时不把这事说出来？”
“老爷说这事时我原不在场，也是后来听下人提起的。夫君这些日子都在老爷院子里睡，妾身只把这件事告诉了薛管家，薛管家也说怕是哪里来的野兽的声音，与老爷听到的未必一样，若是说出来了只怕闹得阖府上下更不安宁，所以妾身没说过。可是老爷这么多日还不见好，妾身想着把这事告诉请来的师父应该无妨，可妾身是女眷，不便与他们相见。”
鹿幽悠也曾听过猫叫，那声音就像小孩的哭声一样，所以有像歌声的叫声也不觉得奇怪。
点点头，没想到真的打听到些消息：“那沐夫人能学一学那个……”
“啦，啦啦，啦，啦啦……”话还没说完，就听池边传来沐岑的声音，唱的正是早上那首曲子。
沐夫人脸色一白，睁大眼睛：“就，就是这个调子，岑儿是怎么知道的？”说完起身朝水池边的沐岑走去，一面出声让人阻止沐岑再唱下去。
早上沐岑唱的时候鹿幽悠还不觉得，听沐夫人说像叫声，再听起来果然有些像，不过这种叫声显然不属于她所知道的任何一种动物。
如果说早上沐百业那么激动还可以用因为曲子受惊，所以讨厌一切曲子来解释，那在听了沐夫人的话之后的现在鹿幽悠几乎可以肯定他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了。
“赵嬷嬷，岑儿什么时候学的这首曲子？”
“就，就是昨日在外面玩时学的。”
“是谁教的？”鹿幽悠跟着走过去问道。
“许，许是跟着外面的孩子学的。昨儿哥儿就和刘家的孙家的玩过，也没见遇到别人，这，这奴婢实在不清楚，昨儿回来也不见哥儿唱过，所以今早才带到老爷面前的，不然奴婢也不敢这个节骨眼儿上惹老爷生气啊。”赵嬷嬷说话也开始哆嗦。
“岑儿，告诉娘亲这是谁教你的？”
沐岑见大家都表情严肃地看着他，“哇”的一声就吓哭了，一下扑到沐夫人的怀里：“呜呜呜，娘亲好凶，岑儿怕，呜呜呜呜，岑儿不唱了，呜呜呜呜呜呜！”
问三岁的孩子一时间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沐夫人只能抱起沐岑哄着，冲鹿幽悠颔首：“鹿姑娘，我们就先失陪了。”
说完带着众人匆匆离开。
鹿幽悠见人都散了调转脚步往回走去，这个消息得马上告诉卿聿才行。
回到院子里，卿聿还坐在那儿，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连姿势都没变过。
说好的两个时辰，到现时间早就过了吧？鹿幽悠蹑手蹑脚地朝他走过去，反正是不能打扰他，自己就去看看他画了几张符总行吧。
结果刚走到卿聿身后，对方就立刻站了起来，反倒吓得鹿幽悠往后退了一步。
“你，画好了？”
卿聿看了一眼桌上的符纸，点头：“幽悠，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正好也有事……算了，你先说吧。”
“昨晚你说的事，我想过了。”
“诶？”鹿幽悠还以为是关于明天作法的事情，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但是见卿聿一脸郑重其事的模样，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是打算拒绝，连追都不让她追吧！这可不行，“你别，你不用想，也什么都不用做。你就像之前那样对我就好了！”
“不行，”卿聿摇头，好看的眉眼皱在一起，这二十多年，不是没有人对他表现出过爱慕，可是就算表现得再明显，像鹿幽悠这般直接宣之于口的还真只有她这么一个，所以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原本是打算等这件事结束之后再考虑，可明明两个时辰就能画完符他今天足足用了四个时辰，想要集中精神可不一会儿就会回想起昨夜的事，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鹿幽悠一样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所以他认为得把这件事做个了结，“我有话想说。”
鹿幽悠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双手不安地捏着自己的衣裳，紧张地连说话都有些结巴：“说，说什么？”
“其实在此之前我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所以昨夜没能及时给你答复，不过既然你说了，我只能说一句抱歉，我是不会与任何人在一起的，若是你因此……”
“不会与任何人在一起？”
“没错。抱歉我……”
“不不不！你不用道歉，还有那么长的时间呢，你可以慢慢想，我不急。”鹿幽悠连忙打断卿聿的话，她在表白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要被拒绝的准备了，毕竟就目前两人经历的事情而言，几乎都她在依靠他，这样的自己估计在卿聿眼里和他以前解决那些事情时救的人没有什么区别，所以一开始就想好了哪怕被拒绝，她也会主动去追他的。
“可是……”
“你讨厌我吗？”
卿聿摇头。
“那就没有可是！反正我就是知会你一声我要追你，又不是想要你有什么负担，你只要像平时那样对待我就好了！”现在可不能逼得太急，见卿聿又要开口，她连忙打断，“喜欢你追你都是我的事，只要你不要因为这样故意躲开我就够了！好了，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
卿聿眼中露出些许迷茫，总觉得这件事像是解决了，却又像是没有解决，再看鹿幽悠神情坚定，知道再说下去也是无用，如果她真的认为这样就好，那就这样吧。或许她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如果一直得不到回应兴许自己就放弃了。
得到他肯定的答复之后，鹿幽悠才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卿聿露出如此苦恼的表情，忽然觉得看起来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鹿幽悠你没救了！
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颊，努力集中注意力，这才把刚才在花园里发生的事情都讲了一遍。
“你知道有野兽是这样叫的吗？”这些事情，卿聿知道的一定比自己多。
“叫声像歌声……好像在书里见过。”卿聿想了想，点头，转身离开，鹿幽悠还以为他要去找书，看方向却又不对。
屋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就见卿聿叼着个馒头出来了。
知道他午饭都没吃，现在都快到晚饭时间了，鹿幽悠出门找了丫鬟问能不能早点开饭。
等卿聿吃饱喝足时，鹿幽悠碗里的饭还有大半，只是她双眼盯着摆在一旁的书，翻了两三页才想起吃一口。书是饭前问卿聿要的，连个封面也没有，破破烂烂的好像已经有些年代了，看起来像是谁手写的札记。
“先吃饭，”卿聿把菜都挪到鹿幽悠的面前，抢了书，自己在一边慢慢翻着，“你怎么突然对这事儿这么感兴趣了？”
“当然是为了帮你啊，”鹿幽悠的想法很简单，追人不就是要对他好么，只是卿聿的本事那么大，她能做的实在太少，吃着吃着又想起什么，端起碗又凑到卿聿面前，“对了，有时间也教教我怎么画符吧。”
上次单独面对玉真时鹿幽悠就想过以后要学点什么，不求帮忙，至少关键时刻可以自保，不会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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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他肯定的答复之后，鹿幽悠才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卿聿露出如此苦恼的表情，忽然觉得看起来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鹿幽悠你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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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有野兽是这样叫的吗？”这些事情，卿聿知道的一定比自己多。
“叫声像歌声……好像在书里见过。”卿聿想了想，点头，转身离开，鹿幽悠还以为他要去找书，看方向却又不对。
屋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就见卿聿叼着个馒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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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卿聿吃饱喝足时，鹿幽悠碗里的饭还有大半，只是她双眼盯着摆在一旁的书，翻了两三页才想起吃一口。书是饭前问卿聿要的，连个封面也没有，破破烂烂的好像已经有些年代了，看起来像是谁手写的札记。
“先吃饭，”卿聿把菜都挪到鹿幽悠的面前，抢了书，自己在一边慢慢翻着，“你怎么突然对这事儿这么感兴趣了？”
“当然是为了帮你啊，”鹿幽悠的想法很简单，追人不就是要对他好么，只是卿聿的本事那么大，她能做的实在太少，吃着吃着又想起什么，端起碗又凑到卿聿面前，“对了，有时间也教教我怎么画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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