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生

　　
“小姐，醒醒吧，该喝药了。”
梁云筝自床榻蓦地坐起，她脸色苍白，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薄薄的衾被已被她涔涔地冷汗浸湿。
梁云筝的头脑剧烈的嗡明着，眸光落在妙鸳稚嫩的脸上。
这一次，她听清楚了妙鸳的话：“小姐，把药喝了吧？”
梁云筝苍白的唇缓缓开口：“妙鸳...我没死？”
妙鸳的身子一怔，乌溜溜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小姐不过是偶感风寒而已，怎么会死呢？”
梁云筝伸出青葱似的双手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透过淡紫色的床幔环顾四周，自己正处于将军府的闺房之中。
那之前的一切算是什么？
黄粱一梦？不，那不是梦。
齐雪凝，莫连舟狰狞的笑声音犹在耳，那绝不是梦！
梁云筝不禁蜷起手，死死地握住衾被，压低了声音问：“妙鸳，爹爹呢？”
“大将军不是挂帅出征抵抗西赞部了么？上月寄回的家书说如果战事顺利，不日就能回来团聚了。”妙鸳停顿了一下，疑惑地看向梁云筝：“小姐，你怎么了？”
梁云筝呼出一口冷气，爹爹抵抗西赞部那一年，自己刚满及笄，她纤长的羽睫煽动着，眉头微微蹙起，深邃的眸中，带着一丝狠厉的光。
莫连舟，齐雪凝，苍天助我，这一世，我定教你们生不如死。
“药就不喝了。”梁云筝微微勾起唇角，眸中闪过一道英气：
“更衣。”
梁云筝身披绯红的貂裘，一路走到廊亭水榭，纤长的手握在栏杆之上，不经意间，竟生生攥得指尖发白。
上一世，在生命将走向尽头的时候，是邵轻鸿披荆斩棘而来。她怎么也无法忘记，在他们生命将要走到尽头的时候，他眼里饱含的心痛与不甘，还有他最后的那句呢喃：
“云筝，我来迟了。”
这一眼，竟已隔世。
沉默良久，梁云筝的樱唇呵出一口淡淡的雾气。
数九寒冬，碧空澄明。
梁云筝极目望向苍穹，如水的眸光蒙上了一层雾霭。
丫鬟妙鸳倒是觉得今日的小姐看上去不简单，她眼睛转了转，低声问：“小姐是不是有心事？”
梁云筝敛了神色，看向妙鸳，上一世的妙鸳受尽严刑逼供，到死都没有说出半字对梁家不利的话，她将妙鸳鬓间的碎发莞到而后，握住妙鸳的小手：
“妙鸳，这辈子我得让你大富大贵！”
妙鸳愣了一瞬，忽变了脸色，骇然地跪在地上道：
“小姐，小姐，求求小姐收回成命吧。”
梁云筝见得妙鸳三魂不见了七魄，也楞了，扶着妙鸳起身：
“你做什么？什么成命？发生什么事儿了？”
妙鸳忽闪着两只大眼睛怯怯的问：“小姐怎么忘了？就是昨儿个的事儿啊...”
“嗯，忘了，我...我受了风寒，睡糊涂了...”
妙鸳抿了抿唇，梁云筝看着妙鸳两只小手搅着袖子，一抹绯红飘过她的桃腮，心里倍感好奇，可对于妙鸳来说是昨个儿的事儿，对于梁云筝来说，却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她哪里还记得清楚，梁云筝抓住妙鸳的双肩，急问：“昨儿个什么事儿？你赶紧说呀，吞吞吐吐的。”
妙鸳结结巴巴的说：“小姐...你莫不是要把奴婢许配给那混世魔王邵轻鸿吧？”
妙鸳此言一出，惊得梁云筝心中一颤，急问道：“你怎么这么说？”
妙鸳心里怦怦乱跳，颤声道：“昨儿个那长信侯府里的世子邵轻鸿来咱们府上，他对小姐言语轻佻，小姐和他大吵了一架，奴婢气不过也跟着小姐冲撞与他，当时那世子..”妙鸳停顿一下，把嘲笑两个字咽了回去，清了清嗓子又接着说：“当时那世子与小姐说，怎么梁家小姐身边的丫鬟都这般蛮横，他说他喜欢的不得了。”
梁云筝却笑出了声：“他说笑呢！”
妙鸳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奴婢当然知道，那家伙孟浪惯了，口无遮拦奴婢自然不会当真的，可小姐方才说什么大富大贵，真真吓死妙鸳了。”
“小妹，这么有闲情雅致，病还未愈就站在这里吹冷风呀？”一道男声打断了梁云筝和妙鸳的说话。
她循声看去，见是二哥梁云朗正立在不远处笑着看自己。
换做以前，梁云筝一定会翻一个白眼转身就走。可重活一世，家人重逢，她哪里还会任性骄纵，梁云筝走到二哥面前，恭恭敬敬的道了一声：
“二哥，我病已痊愈，劳二哥惦记。”
梁云朗眨了眨眼睛，似乎受到小妹这样的礼遇格外不适，他移目看向丫鬟妙鸳，扬起眉梢，好似再问，她怎么了？
妙鸳垂眸，假装没有看见，可心里也跟着奇怪。
梁云朗清了清喉咙：“我去城外迎爹爹和大哥的大军回城，你去不？”
“好！妙鸳，备马！”
正逢新年伊始，马蹄踏着炮竹燃放后的细小红色碎片，穿过了热闹喧嚣的街道，街面上的人，各个脸上洋溢着喜气。
两匹高头大马上，各自坐着梁云筝和梁云朗，路上行人络绎不绝，马儿行的缓慢，兄妹两个一路都没有话说，梁云筝想问一问二哥，那邵轻鸿何时会再来，可几次话到了嘴边，却都问不出口，毕竟自己这种行为实属太反常了。
梁云朗则觉得气氛极为尴尬，两人一路无话，很是别扭，直至他移目看向一座挂着裕泰隆招牌的酒楼，这才打破沉默：“这家馆子味道还不错。”
梁云筝心觉这是一个绝妙的机会，遂问道：“哦？你和世子去吃的？”
“世子？哪个世子？”梁云朗不明所以。
梁云筝展颜一笑：“侯门世子，邵轻鸿啊，二哥你不是素日和他最好？”
梁云朗挑起眉梢，克制住了自己想用手通通耳朵的举动，莫不是自己听错？从小妹嘴里称呼邵兄可向来都是称作“邵轻浮”的。
他应声“啊”了一声，只是歪了歪头，没再说话。
梁云筝想起了妙鸳所说，昨日还见邵轻鸿登门，忍不住又问：“他真是奇怪，为何大过年的往别人家里跑?”
梁云朗颇有感慨的长叹一声：“侯门深似海，邵兄的日子，不好过啊。与其在家中如坐针毡，不如过来找我这个知己谈天说地，高山流水岂不是很好。”
“怎么说？”
“能怎么说，你以为谁家都像咱们家里似的这么太平？父亲对母亲情深不移，纵然母亲过世多年，父亲却从未有续弦的念头。”
“如果我没记错，那邵轻鸿不是嫡出世子么？”
“你是没记错，他是嫡出世子，可也架不住身后一群豺狼虎豹虎视眈眈啊。”朗云朗微微摇头，叹了口气，却很快反应过来，看向梁云筝问：
“你怎么今日跟我打听起来邵兄了？”
梁云筝耸耸肩：“好奇罢了。”
“这就奇了。你对他好奇，我瞧着他对你也好奇的不得了。”一道鞭炮声起，将军府的马皆为战马，对这突如其来的鞭炮声半点都没有受惊，而这道鞭炮声却掩盖住了梁云朗的声音。
梁云筝没有听清，望向二哥问道：“你说什么？”
梁云朗摆了摆手，眼见着行至城外，他再无闲心与梁云筝说什么旁的，于马上挺直了腰杆，露出一副大义凛然不苟言笑的模样，免得老爹见了自己又要挑剔自己坐无坐像，站无站像了。
来在城外，梁云朗翻身下马，笔直伫立在城门外，动也不动。
梁云筝无奈道：“你现在站的这么直做什么，爹还没来，又瞧不见。”
梁云朗“嘘”了一声，极目望去远方：“爹眼尖。”
梁云筝无奈的摇了摇头，暗暗出神。
她记得这一年，爹爹率大军击退了西赞部的进犯，皇上龙颜大悦所赐珍馐无数，百姓更送了爹爹一个长胜将军的名号。同为朝中为官的莫齐德只能被派去镇压揭竿而起的流民草莽，百姓送给了莫齐德一个狗腿将军的名号。而这一年，还发生了两件事。
梁云筝想到这里，手不禁紧紧地攥住了缰绳，意味深长的极目眺望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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