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等待

　　
冬日的雨，是情人的泪。
白衣浪子，白龙宝马。他们在世上都是独一无二的佼佼者，只因为一个相同的“快”字。
但他们加在一起，也撵不上命运的转轮。
风里来，雨里去。
天南海北，年复一年！
她为了他剪断了缕缕青丝。
浪子那一颗本已伤透的心，又一次淌下了殷红的血。
***
飘摇的草庐就像是浪子憔悴的心，它注定抵挡不住一个个酷寒的冬天。
浪子不忍心碰乱初恋留下的一切。
低垂的红帐和干燥整洁的被褥。
伏桌醒来，他的酒意已然消去，浪子走出了梦，他再次体尝到了人生的悲欢离合。
太凄凉了！
他踱到窗前，窗外的世界，在一夜之间已是满眼银白。不知几时，细碎的冬雨已变成了鹅毛飞雪，现在又刮起了呼啸的北风。
看来温馨的旧梦委实难寻。
心爱的白马在马鹏里嘶鸣不止。原来，整座草庐已经压满了厚厚的雪，紫竹的梁柱也在风中吱吱作响。但愿，它还能挺得过这场无情的雪。
浪子迈出草庐，手握着那把有生命的剑。
剑起人腾空，他曾经令秋风亭的飞雪消融，它乃是一把宽容之剑。
向天问情！
剑浪过后，不经风雨的草庐，终于又恢复了安宁。
午后的雪小了许多，浪子骑马去了九台小城。九台城中，应该能有一座堆满美酒的高台，吃醉了酒他才会回来。浪子打算就在这里，也等她三百六十五天。
***
后来，浪子已经记不得这松花湖畔究竟下过了几场雪，刮过了几阵风。不知不觉中，小城里升腾的烟花，惊扰了浪子的醉梦。原来，又是新一年的开始。
正月初五，浪子在宁静的草庐中，等来了今年他的第一拨客人。
是一位“老公”。
老公，在那个年代里，是太监的别称。
这位穿绸裹缎心高气傲的大太监，乃是皇上身边红人。他之所以顶风冒雪千辛万苦地寻到九台，是因为身负圣命。
旨令浪子，进京见驾。
“见驾何事？”
浪子漠视这位颐指气使的太监，也没有跪地接旨的意向，这下可惹恼了千里传旨的人。
“见驾，本身就是天大之事！”
见他恼火，浪子却乐了，扬起了一张好久都没有过笑容的脸。
“请问尊驾一个问题，可以吗？”
“你问。”
“消失，你懂吗？”
大太监愣了一秒，怒气更盛了三分。
“你敢藐视钦差？”
浪子斜了他一眼，然后拿出了认真的姿态。
“既然你是钦差，那我就耐心给你讲讲消失的含义，那就是下一秒钟，我不想再看见你还站在这里，要么尊驾闪得快，要么消失的彻底渺无踪迹。”
“你敢！”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手段，再不消失，我来帮你！”
对于一个漂泊天涯的浪子来说，拿规矩压他也许是最不明智的选择。他眼下当务之急要办的事唯有一件，那就是继续等待。等待一个有可能永远不再回来的人。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传旨的太监悻悻离去。临走之前他没有再说一个字，因为他了解这个人的坏脾气。
时过不久，在第一朵桃花初放的时候，草庐又来了今年的第二拨客人。而这一回，浪子却不能不迎出老远。
来者面色铁青，终年不改。
打神鞭仇五。
他不仅带来了圣旨，还带来了全套的一等侯专用执事。皇上特别吩咐仇五，必须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地迎回浪子。
可是这些，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侯爷，还是请您即刻就随我到盛京见驾吧！”
“怎么，皇上到了旧都？”
浪子愣了一下，仔细审视着仇五严肃的表情。
“战事吃紧，侯爷若再不肯去，皇上说第三拨来的人，便是文宗奕禩自己了！”
“我一个废人，又能有什么用呢？”
“救国！”
浪子无双素来漠视功名利禄，他将全套的一等侯仪仗存于草庐。即便十万火急，他也必须给他苦等的人留下只言片语。
相思熬化纷飞雪
孤枕难眠数青丝
倾情怎奈相思苦
去拿剑啸换酒资
***
一路之上，浪子从仇五口中得知，经过年余鏖战，清军屡战屡败，驸马大帅高谋现已节节败退至昭通城。
他所不知的是，几日前的昭通之战，武状元阵前遭擒，不禁酷刑已降了贼兵。
西北的突厥斯坦国从西域起兵，先头部队已过天水。
就连京城之内，也遍伏奸细。皇上一日三惊，行刺大臣之事屡有发生。
九万里山河，一如累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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