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机关

　　
当一个人骤然遭遇打击时，出于本能的条件反射，他首先会选择躲避，等到稍感安全之后，他才会想到报复和还击。
女人最好的逃避方式是泪，男人则是酒。
浪子也是男人，所以他也不能例外。
酒若是伴着泪喝，人就会醉的很快。
***
子夜，东四牌楼。
起风了，飞沙走石，翻滚的流云不时遮蔽星月。
中堂府早已熄灭了灯火，狂风中的东四十条如同幻灯片一般忽明忽暗。
浪子醉入中堂府。
呼啸的北风，是他的掩护。
中堂府前后一共四进大院，东西各有一个跨院，浪子飘入的乃是这个大四合院的第一重。
此时子夜已过，中堂府中就连打更的人也睡了，浪子挨个窗子寻觅，这个院落里面住的都是些相府的下人和家奴。
没有初恋！
浪子跨步旋身，幻影一般闪进了第二进院落。
可是，你怕什么，偏偏准来什么！
他又撞了个人。
同样也是醉眼朦胧的田七爷刚要开口骂娘，却遭到了很暴力的劫持，被撞他的冒失鬼连点了七八处穴道。
有人曾说他田七爷也是鬼，坟地的鬼——真鬼！他的这个“赞誉”，源自他的机敏和处事老练。
“真巧啊，没想到这大半夜的，还有幸碰上了侯爷！”
田七爷的话，听起来再自然不过，就好像大白天在隆福寺碰见了多年的老友。
但浪子完全不吃他这一套。
“带我去找初恋姑娘！”
一不做二不休，浪子借着酒意，又往扣着田七肩甲的手上加了三成力道。
***
东跨院的院门上悬着一把大锁，初恋就被关在这里。田七爷受制于人不敢高声，不得不陪着笑脸掏出钥匙轻轻扭开铁锁。进了院子，他用眼色把浪子悄悄指引到一间厢房门外。
“委屈你一下。”
浪子指力一展，田七爷便无法言语木立院中。
推开房门，浪子就往里走。屋内漆黑如墨，刚走两步就听吱的一响，浪子一脚踩空，触动了屋内的翻板机关。
浪子情急之下，仓促提气向前翻腾两周半，哪知方一落地，又是一块翻板被触发。浪子窜蹦跳越，竟然连触翻板十三块。最后落地之时，他已经憋得差一点背过气去。
没有气，却有风。
万道黑风，扑面射来。
那是暗箭！
以漫天花雨手法设置的连发快弩又被启动，浪子暗道一声“来得好”，一口酒剑已经喷射而出，同时再次提纵腾挪，瞬间飘向一处没有“风雨”的角落。
甘于角落是一种伟大的人格。
这个角落里不但安全，甚至还有一把结实的铁椅。
浪子喘了口气刚刚坐下，惊骇却如影随形，又有一张天蚕巨网兜头罩下。
来得好！
浪子临危不乱，他一手挥出金芒，另一掌拍向墙壁。
然而，脉剑却不能斩断蚕丝。
不过他的运气不错，铁椅下面有轮，在刚才的一拍之力推动下，浪子巧借轮椅滑出了一丈开外。
但浪子万万没有想到，铁椅也有机关。滑动的铁椅还未停止，两支粗若儿臂的钢条突然弹出，从铁椅后方牢牢抱住浪子。挣脱之念方动，铁椅的轮子竟然自动加速，沿着地上的轨道全速撞向墙壁。
墙撞塌了！
就在那堵断墙后，露出一条漆黑的隧道，轮椅以四十五度角倾斜着冲向洞底。
浪子再次尝试挣断钢条。
但是，黑洞的陷落也并不平静。巨斧、钢叉、套索，每三两丈便会弹出一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中，令人防不胜防。浪子早先从七公主小薇那里也曾听说过，这可能就是西洋八宝消息机关之最——疯狂老鼠。
当浪子最终运力击碎椅背之时，高速滑行的铁椅也刚好戛然而止。
没有钢条的束缚，浪子被巨大的惯性高高抛起，一头撞在刀削斧刻一般光滑的石壁上。
这下，他的酒彻底醒了。
***
这是一间石室，一端宽有三丈，而自己进来这头却只有不足二尺。石室长逾五丈，高度却勉强容他一人站立。
这是绝地。
浪子刚要转回石室之口，四个高大的黑影已从石室那端闪了进来，并排而立。石室顶部有自明灯，也系西洋制造。
借着灯光，浪子很快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来者四人，头戴翻边卷沿风帽，卷发披肩，身披黑色斗篷，足蹬高腰马靴，每个人的手里都端着一支六管转轮连环铳。
他们穿着牛皮裤。
不是牛仔，又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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