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难眠之夜 下
<p>今日西梧的夜比以往更加黑暗，深沉的夜色中，隐约还能辨别出失声的哭喊，然而走的远了，便又淹没在哗哗的暴雨中。</p>
<p>夜已过半，城市中的灯一盏盏熄灭，疲惫哀伤吞噬人的精神 ，渐渐的连临时搭建的难民房里也没了声响。天地间，只余下几盏灯还在孤独的闪烁着，如大海中的灯塔，引领失路人的步伐。</p>
<p>顾府灯火通明的大厅，映照的却是憔悴不堪的面容。小厮丫鬟们已经被顾城遣走，宽大的大厅中只余下顾城，卫祁源，夷鼓三人。</p>
<p>不过是一天的时间，天翻地覆的变化，母亲已逝，父亲重伤，沉重的现实一瞬间压的顾城喘不过气。顾城呆呆的看着躺着榻上的父母，无力呼唤着，而心中已是做了最坏的打算。</p>
<p>卫祁源，夷鼓面面相觑，谁也无法说出半句安慰的话，他们都知道那样绝望的悲痛，千言万语都是苍白。</p>
<p>水盆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打破了空气的死寂。丫鬟小时正端了一盆水进了大门，准备给顾夫人擦洗身体。然而心中压抑的情感在看到顾夫人遗体的瞬间爆发，身体的力气被抽干，无力的跌坐在地，任水撒满一地，浸透衣摆。</p>
<p>“给我吧。”</p>
<p>“你也去休息吧。”顾城走在小时身边，接过丝帕！</p>
<p>“少爷，我……夫人……”</p>
<p>“……我要……再陪陪夫人”说话已变得呜咽，小时脸色苍白，满面泪痕，抬起头哀求的看着顾城。而少女心中已经做了决定，任谁劝说也无济于事。</p>
<p>顾城长叹口气，不再理会她。跪在母亲的榻前，第一次有了孤立无援的无助感。他这时才恍然大悟，这百年时光，自己竟是全然虚度，曾经的生活不过因为父母的庇佑，若是自己好好学习了术法父母也不至于但这样。</p>
<p>自责充斥着胸腔 ，而此时的无能为力让他感到厌倦和悔恨。可那又有什么用，母亲已经真真实实的逝去了，而父亲已命在一线，来的几个大夫都无能为力，连诊金都没收就离开了。</p>
<p>所谓的希望不过是人的幻想。</p>
<p>“爹，娘，孩儿不孝。竟让你们无法安享晚年。”淡淡的语言冷静的可怕，让卫祁源感觉到一种不详的预感。</p>
<p>“小城，袁伯伯已经去请黎先生了，他被称为医仙，一定会救的了舅舅的！”卫祁源将手搭在顾城肩上，一脸担忧的看着他。</p>
<p>“娘，爹，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顾城一点点轻轻地擦拭着母亲脸上残余的血迹，已全然不在乎任何人的语言。昔日的容颜重焕光彩，似乎只是睡着一般，只是再也听不见亲人的呼唤，再也无法回应悲欢。</p>
<p>“阿娘。”</p>
<p>“爹！”</p>
<p>“他们给你们的痛苦，我会让他们通通还来！”那是痛彻心扉的仇恨，顾城咬牙一字一句的说道，一掌拍在木案之上，案子应声而碎。</p>
<p>久久，谁也没有说话，只剩下小时替顾夫人整理衣裙时低声的啜泣。</p>
<p>忽然， 顾府大门被猛的被推开。</p>
<p>“快！快啊！”袁辽焦急地拉着身边的人朝着大厅极奔，然而年迈的老人早已上气不接下气，呼呼的喘息。</p>
<p>“袁伯伯！”顾城回过头，望着门口，他不敢抱有希望，怕那种幻灭无法承担。</p>
<p>“你们快让开，让黎先生来看看。”袁辽一把推开顾城，小时二人，将老人按在凳子上。他是西梧最好的大夫，曾几次起死回生，而被西梧人称为医仙，这是唯一的希望了。</p>
<p>老人刚把手搭上顾杨业的脉搏，众人便异口同声的问道。</p>
<p>“怎么样？”</p>
<p>老人不回答，依旧两眼紧闭，眉头深锁，片刻后只见他摊开了一卷绸布，取出几根银针，在顾杨业全身取穴，再将一个金色药丸塞进顾杨业嘴里。</p>
<p>众人不敢再多言 ，空气是一片死寂，等待的时间变的焦急而漫长。</p>
<p>银针被取出，而榻上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就连这样一个医术精湛的老医生也无奈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p>
<p>“黎先生，你什么意思？”心已凉了半截，声音早已嘶哑，袁辽一个箭步冲到老人面前。</p>
<p>“先生，还请你再想想办法，无论多贵的药，我顾家都能付的起，无论多大的代价！我都不在乎，只要您能救我父亲。”顾城拱手鞠躬，身体仍不自主的颤抖。</p>
<p>“哪怕！哪怕以命换命，我也愿意的！求你救救顾老爷。”小时拉扯住老人的衣角，害怕他一走所有的希望都幻灭，她自小长在顾府，早把顾家老爷夫人当了自家家人，如今如何能承受最悲伤的结局。</p>
<p>恳请的话语在屋内每一个人口中传递，他们抱着或希望或祈求的眼神看着老人，然而，生死之事何曾尽遂人心。</p>
<p>“恕老朽无能为力。”黎先生收捡着药箱，心情复杂的环视了一周，他自然是想救的，这些年来顾老爷帮助了多少人，西梧人民都是有目共睹的。然而在生死面前，无论善恶，无论穷富都是平等的，躺着的人不过凭借强大自制力撑到现在，已到了极限，他确实无能为力。</p>
<p>“黎先生！你怎么可以说不行呢！你不是医仙吗！” 最后一根稻草被压倒，顾城颤抖的紧抓住黎先生的衣服，不肯放弃。</p>
<p>“顾公子，老朽虽被世人称为医仙，但终归是医不是仙！”</p>
<p>“黎先生，我妹妹已经死了！我求你了，你救救他，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答应你。”</p>
<p>“你们……唉… 我何尝不想救呢！”黎先生捂捂头，对于他这个年龄的人来说，早已承受不了奔波折腾，此时感觉一阵头晕，扶着椅子坐了下来。 他再次将银针刺入顾杨业的穴位中，脑海中奋力搜索着延命的方法。</p>
<p>良久，黎先生定了定神，眼珠一转，如想到什么般，一锤手，上扬了语气，说道。</p>
<p>“这世界还有一样东西可以救顾老爷！如果你们能找到或许顾老爷有救。”</p>
<p>“什么东西！”众人异口同声的问道，心砰砰跳个不停，那心中始终不肯熄灭的希望，又重新燃烧起来。</p>
<p>“明月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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