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封死的窗户
<p>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虚掩着的木门缓缓打开。</p>
<p>纵然已经被废弃了将近40年，这处荒宅的主体结构竟然保存得惊人的完整。</p>
<p>荒宅正面的大门前建有一层直达房顶的玻璃门廊，尽管门廊外的玻璃已经全部破碎，窗框却完好地保留了下来。</p>
<p>没有玻璃保护的门廊同样遭到了自然的侵袭，地面几乎被青苔和爬进来的藤蔓所覆盖。借着天光，聂源隐约能从植物间的缝隙中看到红白蓝三色的花雕地砖。</p>
<p>门廊左右两侧还摆着几个水缸般大的花盆，里面不知道栽着不知哪代主任养的龟背竹，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还顽强地活着，近乎与周围的绿色融为一体。</p>
<p>荒宅的门廊除了衰败外倒是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聂源跨过地上的青苔，小心翼翼地推开内侧大门。</p>
<p>一进入大厅，光线立刻便暗了下来。</p>
<p>即使荒宅开设有大量窗户用于采光，可光亮经过树木的层层盘剥后，能照进大厅的光亮已经所剩无几。</p>
<p>聂源买的手电筒此时便派上了用场。</p>
<p>这座民国老宅在荒废前几经易手，特别是建国后的那几次征用对它影响颇大。虽然它的外表上没有经历过什么改动，但内里早就变了个样子。</p>
<p>聂源打开手电筒，光束点亮空气中那些被他搅扰的拂尘，打在内侧灰白的墙面上。</p>
<p>他买的手电是可调节光圈的型号，他在前一晚安上电池试功能时碰巧将光圈拧到最大。所以此时他一开手电，弥散的光芒洋洋洒洒地将前方小半面墙壁提升了一格亮度，使他立刻就能看到墙上极具时代特色的红色标语，还有挂在正中的被霉菌遮去一半的毛主席像。</p>
<p>聂源忙不迭地把光圈拧小两格，好让光线不那么发散。</p>
<p>有了手电光的辅助，先前影影绰绰的大厅终于显出一份真容。</p>
<p>大厅的空地上摆着不少烂得几乎只剩金属骨架的家具，支棱着棱角看起来分外骇人。可哪怕是这些好不容易撑到今天的金属，上面也布满了锈蚀的痕迹。</p>
<p>从它们的样子来看，这里大概被最后一任使用者布置成了会客或接待的地方。</p>
<p>荒宅的大厅设计得与门廊相同，是直达房顶的开放结构，两侧分别有两条向内延伸的通道。</p>
<p>大厅左右两侧均有一排房间，二层和三层同样如此，并且做了中空设计。聂源抬头就能看到二、三层延伸出来的走廊，以及其下的支撑用的三角结构。</p>
<p>再往上便是遥不可及的房顶。</p>
<p>至于标语所在的墙面大概是属于内部房间的墙壁，这些房间的房门没有开在客厅一侧，窗户也黑洞洞地，不像有光的样子。</p>
<p>但当聂源的手电光划过一层的窗户时，却看到了微弱的反光。</p>
<p>聂源愣了愣，让手电光在其上停留片刻。</p>
<p>他定睛细看才发现，原来这些窗户都被人从后面用木板钉死了，那微弱的反光便来自木板的漫反射。</p>
<p>聂源松了口气，正要挑一条通道往里走，心里却忽然觉得有些违和。他把手电筒往腋下一夹，从背包里翻出了三张影印件。</p>
<p>这是私家侦探调查荒宅资料时，跟照片一同从档案里翻出来的建筑结构示意图。</p>
<p>画图的大概不是什么专业人士，只是草草地画了个大概，上面根本没有标注比例、长短等。比起他小时候瞎画的藏宝图，这份图纸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横平竖直。</p>
<p>根据图纸所示，这堵墙背后应该是一处天井，聂源心中的违和感便来自这些封窗的木头。</p>
<p>他走到近前，抬手轻轻推了两下木板。</p>
<p>再结实的木板，经历过40年无人保养的时光后仍能保持原样本就已经是个奇迹，更别提这些在聂源一推之下竟还没有掉下去的木头。</p>
<p>饶是这样，木板之间早已生出缝隙，随着聂源的推动，这些缝隙像人的嘴巴般一张一合。</p>
<p>然而更关键的是，这些缝隙背后一片漆黑。</p>
<p>哪怕阳光因为遭到植物的层层拦截后没能直射在荒宅上，这些窗户后的天井也不该毫无光亮。况且这里是武汉市郊，又不是亚马逊的热带雨林，树木也不过与荒宅等高，白天最多比其他地方稍显阴暗罢了。</p>
<p>可如果这面墙后面就是天井，那这些缝隙怎么可能完全透不过光来？</p>
<p>是结构图不对？还是说天井上方加盖了什么东西，被人为地封起来了？</p>
<p>聂源后退几步，关掉手电筒凝神去看二、三层的窗户。</p>
<p>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待他的双眼适应黑暗后，一些细微的光亮逐渐变得清晰起来。</p>
<p>同样是被木板封死的窗户，这些位于高处的窗户却能看到其后隐约的天光。</p>
<p>很明显，墙后的天井仍然维持着开放的状态，上方并没有什么遮挡光亮的东西。如此一来便只能说明——是这些一层的窗户后面多了些什么。</p>
<p>此时，聂源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他内心的兴奋溢于言表。</p>
<p>聂源此行本就索隐行怪，这些怪诞、或者说与某些事实产生微妙不同的地方正是他所追寻的目标。</p>
<p>试想，哪个人会因为一则私家侦探查到的线索，以及线索间微乎其微的的联系，便跑到一座山中的荒宅里来？</p>
<p>而他进入荒宅才不过五分钟便发现异常，这本身就能说明很多问题。</p>
<p>当然了，聂源自身并不相信什么怪异神乱，他始终坚信这座荒宅里藏着什么秘密。</p>
<p>再说，这些一层窗户后多出来的空间里的确可能隐藏着什么，更有可能仅是某一批使用者在建档后增添了什么建筑。</p>
<p>然而无论这处多出来的空间的真相为何，这些“异常”对他来说都十分重要。</p>
<p>只要聂源能在荒宅里发现一丝异样的存在，就相当于他找到了它被那伙人盯上荒宅的理由。</p>
<p>哪怕与此同时，这一切会让一个疑点变得更加扑朔迷离——</p>
<p>胖鱼和荒宅之间的联系到底是什么？</p>
<p>木板之间的缝隙最宽的地方将近一指，这个宽度足以让他窥探到里面的事物。聂源把手电筒贴上缝隙，他本人一手拿着手电，一手扶着木板，向缝隙缓缓贴了过去。</p>
<p>就在他的眼睛距缝隙还有不到一尺，几乎看到缝隙后被手电光照亮的事物时，他却突然停住了。</p>
<p>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监控里莫名消失的青年。</p>
<p>聂源没来由地感到一阵胆寒。</p>
<p>对于自己会来到这里的原因，他心里十分清楚。</p>
<p>在胖鱼为老板周知遥所写的笔记渐渐显示出重要性后，他顺着笔记的线索摸到那伙窃贼，又顺着窃贼摸到了这所荒宅。</p>
<p>即使胖鱼与荒宅之间没有直接的联系，可这所荒宅的种种特点都与胖鱼在小说中酷爱使用的场景不谋而合。</p>
<p>哪怕这些合谋之处都与些诡异、荒谬的故事有关。</p>
<p>聂源是胖鱼的忠实读者，这么些年下来他从没落下过胖鱼的任何一篇小说。</p>
<p>胖鱼故事中那些来自远古的未知生物的威胁，以及荒芜、腐朽的场景所带来的恐惧，他自然分毫不差地体验过。</p>
<p>一时间，他曾看过的各种情节涌进脑海。</p>
<p>纵使再相信科学，聂源还是下意识的将手电筒从缝隙上拿开。</p>
<p>无论在胖鱼的小说里，还是在随便哪一部恐怖惊悚类的小说、电影中，像这样贴在木板上窥探都是典型的作死行为。</p>
<p>特别是现在他还单独行动……</p>
<p>落单本来就增加了自己在恐怖片里的死亡概率，再去主动作死……</p>
<p>聂源想着，又后退了一步。</p>
<p>哪怕他知道现实世界里不会有恐怖小说中才发生的桥段，可他心中还是不免有些发憷。</p>
<p>他几次尝试贴过去一探究竟，又几次缩回脑袋。</p>
<p>来来回回几遍后，聂源叹了口气。</p>
<p>“算了算了，看窗户干什么，待会直接开门进去不就得了。”聂源在心里宽慰自己道。</p>
<p>尽管他不想承认，但简单来说他这就是怂了。</p>
<p>聂源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两口压惊，心里一边嘟囔着“男左女右”，一边转身走向大厅左侧的通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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