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两个转折

小说：盘虬作者：安度晚年字数：3454更新时间 : 2019-05-12 22:34:21

胖鱼是个很有才气的人，他把自己的才气和一腔热血投入到了网络小说里，尽管放眼整个文学界他或许还不够格，不过在网络小说界他已经是个有纸质出版的业界大神。
能走到这一步，跟他人生中的两个转折脱不开干系。
而他的第一个转折就来自于聂源。
当年胖鱼跟家里闹得不可开交，他的父母都认为作家是个早晚要饿死的行当，可他偏不信。胖鱼平时是个很随和的人，谁求他帮个忙他都不会拒绝，甚至有些老好人。
然而在这件事上他展现出了少有的强硬，父母不让他写，他就不学习。
胖鱼给聂源讲过他在武汉时的反抗经历，他的反抗是全方位的，从家庭到学校，闹得一片腥风血雨。
聂源曾有感而发：要不是胖鱼的父母爱他，他用这个方法恐怕也闹不起来。
胖鱼不置可否。
高中那两年，正直中二期的两人经常凑在一起分享胖鱼的反抗经历。
为了这件事，胖鱼曾挨过老师的打。而“体罚学生”这种事，对生在北京的聂源来说遥远得仿佛来自外星的词汇。
初听胖鱼这段经历，聂源感到难以置信：
“教育部不是规定不能体罚学生的吗？他们就不怕学生投诉？”
胖鱼嗤笑一声：“这个规定大概也就普照一下北上广吧。”
“一般打人的都是班主任，女老师的要好一些，有些老师不打女生，不过我们班那个可是连女生都打。”他咧咧嘴，“我们那一个班至少7、80人，每次月考考到年级后300的人都会被叫去楼梯间站成一排，当着来来往往的人的面用扫帚抽”
聂源听得目瞪口呆：“外地学校都这么可怕的吗？”
胖鱼只是摇头：“可能是我赶上了吧，听说隔壁班的就没这么狠。
“这些都是例行的，我还因为语文作文不写议论文被打过。”他接着说道，“他只要发现我上课写文，就会把我叫出去用钢尺抽大腿，还好我肥肉多。”
聂源的下巴几乎掉到桌上：“他有毛病吧，钢尺……那得多疼啊？不是，你家就由着他打你？”
“打啊，随便打，他们觉得老师打我说明关心我，”胖鱼又发出一声嗤笑：“我家里跟班主任通过气，只要没打得不能上学就行。他还说过要是我的成绩落到300名以后，就给我单独把座位调到讲台边上，看我还敢不敢写了。”
可惜胖鱼偏生脑子聪明，就算他上课写文不好好听课，每次月考也都掉不到危险线外，而是在年级后300名的边缘疯狂试探，让磨刀霍霍的老师没有办法。
“其实他也就是打打我，反正我皮糙肉厚，打几下也不会怎么样。”说着，胖鱼把满肚子的肥肉拍得波浪起伏，“我该写还是写，他们都拿我没辙。”
聂源问：“那后来呢？你怎么就上不下去了？”
胖鱼冷笑道：“因为一个傻逼教导主任，女的，大概是更年期了。有次早课她抓到别人抄我作业，居然把我叫起来骂了一顿，我顶了她两句，她就跑去找校长‘嘤嘤嘤’说要全校通报我，结果校长没理她，可她给我了个年级处分。”
“估计她是记住我了，有次上课我在下面写文，她在后门看见了，直接推门进来拿起我的本子就撕，跟个疯子一样。”胖鱼像是回味一般的咂咂嘴，“可惜你没看到那个场景，我们物理老师正上着课呢，吓得粉笔都掉了。”
“那个本子我写了一大半，这么多字，她说撕就撕，这要是还上得下去我跟她姓。”他拿起桌上的稿纸在聂源面前晃了晃，“所以现在我也学乖了，写一张收一张，谁想撕有本事翻我书包。”
聂源叹了口气，然后拍拍胖鱼的肩膀：“写多少了，给我看看？”
其实胖鱼比聂源大一年，矛盾激化时他已经在武汉的学校念了大半年高一，要不是因为他没有高一的期末成绩，北京的学校不让他直接升高二，兴许他们两人就不会认识，而他们各自的人生也会变得截然不同。
聂源平时也会写些东西，只不过没有胖鱼那么沉迷。
高中时期他们分别是对方最忠实的读者，但凡写出什么东西，第一时间就会拿给对方看。如果把他们课上课下交流的灵感与片段整理出来，恐怕能出半本辞海那么厚的文集，特别是晚上短信交流的频率，一度让聂老爹怀疑自己的儿子早恋。
那时他们正是叛逆的时候，胖鱼这种大胆追梦的行为在聂源眼中直接化为三个大字——“帅！爆！了！”
他对胖鱼的行为表示极为支持，再加上北京的学校管理没有那么极端，就连他们班主任在劝他们努力学习的同时，也会告诉他们大学不是唯一的出路。
在胖鱼高二那年，他遇到了生命中的头一次转机。
当时他在网上写文，有网站编辑看中他的文章，并向他表明了签约意向。
胖鱼喜不自胜。
他家里禁止他的理由一直是他写文没有钱挣、吃不饱饭。现在如果他签约了，能赚钱了，只要把赚来的钱甩到他们面前，他们自然再没有道理反对。
他喜滋滋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父母，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他非但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还被父母狠狠地批评了一顿，他的舅舅更是在父母的严令下扣下了他的身份证。
胖鱼写文一向极富动力，他通常会在工作日用各种能挤出来的时间攒稿。等到了周日舅舅给他解禁一天电脑，他就趁着这个时间边录入手稿边修改，然后把一整个星期的更新存进存稿箱。
聂源知道这个好消息便是在周日，他激动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凳子被打翻在地发出一声巨响，惹来母亲的询问。
他激动得好像那个签约的人是自己一样，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这才冷静下来。
那天他做什么都踏不下心，目光频频在手机上流连，期待手机在震动后亮起屏幕显示出胖鱼的名字。可手机那头的胖鱼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半点回应。
转天周一，半宿没睡着的聂源带着黑眼圈走进教室，打着哈欠一屁股坐进座位里，跟胖鱼打了声招呼。
胖鱼比他到得早，他肥胖的身躯瘫在座位上，山岳般的体态不复往昔的伟岸，而是散发出糜烂似的死寂。
聂源第二个哈切才打一半，就生生被胖鱼的状态吓得憋会肚里，赶忙问道：“你怎么了？签约出问题了？”
胖鱼摇头，他反问聂源：“你说，人为什么都这么爱出尔反尔呢？”
聂源愣了愣，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心里隐隐猜到胖鱼的遭遇。他安慰性地拍拍好兄弟的肩膀，说道：“也许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打算承诺什么吧。”
胖鱼没有回答，他转过身去，乖乖听了一整天的课。
回家后聂源思来想去，总觉得胖鱼不管怎样都不该放弃这个机会。于是第二天，他翻出自己的身份证偷偷带到学校交给胖鱼。两人还趁周六上半天课的机会跑到银行办了张银行卡，这才顺利签约。
直到胖鱼大学时再次拿到自己的身份证，才跟网站把合同换成自己的名字。如果当年他没有抓住这次机会，成功的大门或许会永远对他关闭，因此他十分感激聂源。
胖鱼曾跟他说过，聂源就是开启他人生的那个转折，而真正让他爬上顶端的转折来自一个男人。
网文作者千千万万，想要熬出头只凭才气是万万不能的。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这就像比武招亲一样，实力和机遇固然重要，更关键的是人家姑娘喜不喜欢你。
胖鱼不喜欢写套路爽文，更新速度也碍于学业一直上不去，他的文需要读者用小火煨汤似的耐心阅读，在这个流量至上的圈子里难免失去了竞争力。尽管他也有一批忠实读者在下面嗷嗷待哺，但他的文想要大红大紫却还缺少那么一点契机，大多只能泯与众人。
胖鱼可能是他们班里第一个可以养活自己的人，可也仅是养活自己、让自己吃饱饭不至于饿死，来自网文的收入还不足以支持他在一个城市真正地生存下去。
胖鱼的编辑知道他的情况，也跟他提过关于文章的问题。编辑的话一针见血，胖鱼想要达到他的目标，要么向商业与圈子妥协，要么他能写出一篇旷世奇作，一个能开创流派的旷世奇作。
聂源了解胖鱼，在写文一事上他向来不知道“妥协”二字怎么写。
胖鱼的第二个契机出现在大一的时候，那时聂源已经开赴海外，他们二人一直在QQ上保持联系，聂源还经常把胖鱼的文推给他的同学们看。
聂源的读者账户只关注了胖鱼一个人，有一天，他毫无征兆地在胖鱼的更新动态里刷出了一篇新文。
那是篇名为《极静之音》的文章，讲述了男主无意间闯入一座古寨，从此惊醒了沉睡于古寨中的远古怪物。男主为了摆脱怪物的纠缠，从有限的线索里寻根溯源，一步一步揭开被历史掩盖的真相……
这篇文的初始数据并不好，但随着情节展开，这颗被胖鱼随手扔进水潭的石头终于一石激起千层浪。
《极静之音》严格来讲属于哥特式小说，情节全部发生在荒村、古堡、墓穴等地方。它本身带有悬疑色彩，也具有时下流行的探险元素，更吸引人的是那些来自远古的威胁。
在手法上，它的情节其实并不复杂，但它在叙述时层层叠叠，有些描写和细节看似多余，但看到后来就会发现胖鱼并没有浪费任何笔墨。而在文笔上，随着这两年的历练，胖鱼的人物刻画更加传神，为文章增色不少。
聂源作为作者的亲友，非常荣幸地获得提前阅读存稿的特权。往常的文章他不时能提出一些中肯的建议，然而这篇的表现让他几乎无话可说，最多帮胖鱼查查错字和手误。
那段时间他跟胖鱼说的最多的就是：“你这要是都不火那也太没天理了。”
聂源曾不止一次问过胖鱼的灵感来源，胖鱼说的不多，只告诉他有贵人相助。
那人姓周，是个比他们俩大不了多少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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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两个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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