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讨饭者
<p>周平川须发皆白，一把山羊胡子在他的手里顺来顺去，甩着宽大的袖子踱进庭院，无视贺平焦急的眼神，还停下来欣赏了一会儿被绑在院中的小孩子，像欣赏树上的花一样悠闲，却并未多问，在贺平实在忍不住开口催促前进了客房。</p>
<p>大夫的指尖搭上吴青的脉门，贺平才腾出手擦了把脸上的汗水。汗水混着尘土，被贺平的手一抹，在脸上和泥一样。</p>
<p>贺平的汗水大部分都是被周平川急出来的，老大夫一路上就迈着那种四平八稳的方步，不紧不慢，急的贺平不停从前面赶回来，围着他打转，却不能催促。</p>
<p>幸亏有马，不然就这脚程，谁家有个紧症赶过去怕是病人头七都过了。贺平不停安慰自己，大夫这样淡定，说明他医术高明，见过不少比他还着急的人，况且大夫要是也手忙脚乱，坐不住阵，那才坏事。</p>
<p>周大夫的手按在吴青脉门上，目光却打量着莫远山和小白，周平川似笑非笑，让莫远山有些心虚。</p>
<p>“怎么样，周大夫，您能解这毒吗？”周平川的手刚离开吴青的手腕，贺平就问道。</p>
<p>“毒暂时压住了，一时半刻不会要命，”周平川瞟了一眼水盆，答道：“要想彻底解毒，还是要找到解药。”</p>
<p>“那您能配出解药吗？”贺平问。</p>
<p>“不能。”周平川拒绝得干脆，“他中的毒里不是只有一种东西，单拎出一种好解决，混到一起就难了。”</p>
<p>几种毒混到一起，比例不一样，制出来的药毒性也不一样，不知道配方比例，冒然着手和催命没有区别。</p>
<p>“那，要是找不到解药呢？”贺平声音颤抖，希望周大夫能担得起悬壶济世的贤名，给自己指一条明路。</p>
<p>“找不到解药......那就没办法了。”周大夫捻着胡子，说：“要么找到能解所有毒的东西也行。”</p>
<p>“碧梗草！你说的是碧梗草吗？”莫远山问。</p>
<p>碧梗草，栖风渡独有的物种，致命，一片叶子就能让整个镇的人丧生。但它的奇妙之处在于能化解所有毒物，所有毒物和碧梗草相遇，双方毒性抵消，是杀人的利器，也是救命的仙草。</p>
<p>栖风渡是沼泽之地，阴寒无比，毒虫遍布，所以至今碧梗草只是书上的记载，还没有人见过实物。</p>
<p>“是，如果有碧梗草，当然是最省事的法子。”周平川肯定道。</p>
<p>“那主子身体的毒会压制多久，会不会突然出现变数？”贺平问。</p>
<p>”人的劫数往往也是机遇，生死命注定。他今日中毒，是命里该有这一劫，能否渡过，全看造化。”周平川补充道：“不要受刺激，这毒还能缓个一年半载。”</p>
<p>贺平松了口气，只有有时间，就还有机会，能拖一年半载的，说明不是烈性的毒。</p>
<p>周大夫掏出银针，在吴青头顶和五官处用针，屋子里静悄悄的，谁也不敢大声出气，好奇周大夫如何妙手回春，也怕惊扰了他下针。</p>
<p>半盏茶的时间，吴青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不聚焦地盯着上空。</p>
<p>贺平扑倒床边，激动地唤着吴青：“主子您醒了，感觉怎么样。”</p>
<p>吴青有些恍惚，问：“你说什么？”</p>
<p>“让他缓缓，”周平川拨开贺平，道：“等他清醒了煮点浓茶给他喝，饮食清淡就行。”</p>
<p>“不用开药吗？”贺平想说他们不差钱，不是穷苦百姓，能开药的千万不要省。</p>
<p>“无药可用。”周平川说：“好好将养，找到解药或者碧梗草就行。”</p>
<p>周大夫真的一味药也没留，卷起银针放进袖子，起身要走，屋里几人忙起身相送。</p>
<p>周平川一只脚都跨出了门槛，又回身扫了一眼莫远山和小白，鹤发童颜的老头子嘴角上挑，背着双手大笑着出门，远远地还能听见他唱着号子，小白就逮住一句“宁羡鸳鸯不羡仙”。</p>
<p>好奇怪的老头子！小白思忖。</p>
<p>“小哥，能讨口水喝不？”周平川背影还没消失，一个讨饭的拄着半人高的木棍，站在台阶下问贺平，显然是看贺平衣服料子最好，以为是这家主人。</p>
<p>贺平看向阿荷，这里不由他做主。</p>
<p>“行行行，老人家，快进来，我给你拿水。”阿荷招呼讨饭的进来，往厨房跑去，“刚烧的水应该还热着。”</p>
<p>贺平和莫远山回客房，他们租的是客房，至于主人家要如何行善他们不参与。</p>
<p>“我走的这段时间没出什么事吧？”贺平问。</p>
<p>“没有。”莫远山跟在贺平后面，回答得底气不是很足，他知道吴青是女儿身是意外，不是事......吧？</p>
<p>“你.....”贺平给莫远山派活。</p>
<p>“咣！”贺平和莫远山同时回头，阿荷的碗掉到地上，碗碎后水撒了一地，阿荷的双手还保持着捧碗的姿势。</p>
<p>树上绑着的小孩子脖子已经不自然地耷拉到一侧，显然是被人扭断的。讨饭的老头子快要退出照壁，身形矫健，全然没有刚才的可怜相。</p>
<p>“大爷的！”贺平爆粗，压抑了一整天的情绪正愁没出排解，这个不长眼的就送上门了。</p>
<p>讨饭的并不想过多纠缠，攻少防多，一个弯腰躲过贺平的劈势，闪身出门。</p>
<p>贺平一劈不中，半路改劈为刺，恨恨地瞪了莫远山一眼，不愿开口求助，提气再次进攻。</p>
<p>莫远山站在客房门口，没有要插手的意思。他厌恶这个讨饭的连小孩子都不放过，但人间比这可恶的事多了，他来人间历练，是当看客，不是参与的。</p>
<p>凡人生命脆弱，他可以救人，不能杀人，即使罪大恶极，也应由人间的律法惩戒。</p>
<p>讨饭者除了握棍的手，其余身子已经退出门外，忽然听到背后有掌风朝脑后袭来，转身欲挡，被斜后方伸出一脚揣回院子。讨饭者跌到地上，知道逃脱希望渺茫，一咬牙，嘴里涌出鲜血，倒地而亡。</p>
<p>小贺蹲下去试了试讨饭者的气息，又捏开他的嘴巴，一截舌头从嘴里掉出来，血淋漓的，吓得小白缩成一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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