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葡萄树下

　　
叶奶奶寡居多年，大女儿叶眉带着半岁的孩子突然回到了娘家，再也没有离开，不久叶奶奶便去世了。
熟悉的邻居们都懵了，相互询问着，满脸疑惑，叶眉可是浣纱里聪明能干的标杆。
怎么说离就离了……
有太多关yu于萧邦的传说，每天都有人帮忙说和，叶眉也被搅得心烦意乱。
她被方林氏拉着手，皱zhe着眉头，还得笑着。
不远的角落。
“老婆，你觉得我妈出面劝说叶眉和萧邦复婚合适吗？”方坤也急了，他yao咬zhe着烟，mo摸mo摸zi自己的鼻子，挑着眉看着辛薇。
辛薇抬起了眉梢，她的外表看起来很温rou柔，而那双凝视着的眸子却是那么冷酷，“你行你说吧……”
目光一转，落在了开着门的院子里，方林氏正嘚啵嘚啵说得起劲，院子正中间，侧着身zi子坐在一旁的女ren人，白xi皙瘦弱看上去懒洋洋的，也不往这边看。
在落日的余晖下，她那张yin阴chen沉的脸显得傲慢而忧郁。
隐藏不住的悲伤刺得人心尖发颤。
辛薇的声音顿了顿，怪不得方坤还要拖着她偷偷地看一眼，这种情xing形，实在让人无法忍shou受。
“老婆，你千万别这口气。”辛薇没有搭话，方坤急了，他又高又瘦，像个麻杆似的体态透出一丝慌luan乱：“萧邦那个人靠不住，你想让我和你一起去奉元，那萧邦的女儿该怎么办，也一起去奉元？”
辛薇似乎有些沉默，方坤也不多想，纯粹当辛薇默认了自己。
往前走了一步，他大声说道：“叶家大姐，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要不你把言言送给我吧？”
方坤的语气很轻松。
叶眉当然听到了方坤的声音，她低着头，嘴ba巴紧闭，身ti体绷得紧jin紧的，宽大的孝服衬托出她的瘦弱。
紧握双手，望向方坤和辛薇。
方坤和她交集不多，当年萧邦追她时，他还公然反dui对说二人不配。
大家都认wei为他在开wan玩xiao笑，谁承想最终预言成了真。
之后，两个人相遇无话可说。
萧邦说他娶了帝都公主，背景很大，连军区的人都不敢惹她。
或许是萧邦在取笑她这个无知的人？
那位站在方坤身旁的漂liang亮女ren人，是自己小学四年级的同学，一直都看着很随和。
此时方坤这么一喊，叶眉站起来就要进屋。
不料，方林氏像是安装了雷达。
紧jin紧地抓住她不放。
方坤拿着烟，看到这种情况，急眼了，把烟头一扔：“啊，这叶眉是怎么回事？还是这么有个性，萧邦当然不会回头了，你倒是说句话啊老婆！”
叶眉的脾气一直很高傲，没有什么变化，还像儿时一样。
萧邦这个人从小就被父母惯得比较娇气，班上同学也比较讨厌他，一直以来都是我行我素，独来独往。
而方坤和萧邦正好相反，对方也只认自己这个铁哥们。
对萧邦和叶眉之所以不看好，就是因为儿时被叶眉yao咬guo过还被迫向她道歉。
叶眉长得清秀，萧邦第一ci次到浣纱里来找方坤，居然就看上了自家对门的柴火妞，方坤立刻跟萧邦杠上了。
看着叶眉不但温婉而且机智，萧邦怎么都觉得不错。
大家都说方坤无聊。
辛薇高中转学，做了方坤的学妹，被方坤liao撩zhe着约好去帝都上大xue学。
恋ai爱之后，辛薇才知道方坤和叶眉这两人是两看两相厌。
此时方坤这些话，辛薇真恨不得转身离开，她低骂了一声。
这人就这么二吗？这事能成功吗？
叶眉见方林氏紧抓着不放，脸色越来越苍白，她颤dou抖着声音，“阿姨，您放心吧……孩子已经跟我姓了，改名jiao叫ye叶新言。”
方林氏戴着老花镜，坐在方凳上，接过户口本。
伤心过度的叶眉这边刚刚办完叶乔氏的丧事，转身去了派出所。
方林氏看着叶眉的脸，表情尴尬，瞅了一眼户口本，什么都看不懂，她也不认识几个字啊。
回头望向儿子儿媳，一脸无奈。
吓得方坤更不敢看辛薇，他tui腿ruan软，有些挪不动窝。
还有点头晕。
叶眉送走了tui腿you有些抖的老人，把户口本收好，陷入沉思，面色苍白，在衣柜的镜子里显得十分凄凉，整个人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忧伤。
见方林氏竟弑羽而归，方坤的脚步一动，脑子里不动声色地迅速运转着，看来儿子留定了。
辛薇看了方坤一眼，清澈黑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yang样，想说点什么。
只听方坤开口：“老婆，你看叶眉一个人多可怜啊，还是把儿子留着好了？”
四周静悄悄的。
辛薇看了方林氏一眼，立刻笑开了，很随和，丝毫没有刚才那种冷淡的表情，立即转身扶着唉声叹气的方林氏走进院子。
随即又出来了，她看着方坤，笑了起来，眸底的表情充满了戏xue谑：“来吧，老gong公，你要在这儿做电线杆吗？”
方坤掸了掸灰尘，外面的夹克是才换的，就是装也要给自己找回一点不存在的尊严。
“那就定了！”表面上嘴硬的辛薇其实心里很柔ruan软。
辛薇眼睛一斜，她长得非常漂liang亮，而且五官分明：“那你还不快去办你的事？”
“得嘞老婆大人。”方坤跟方林氏说了一声，拍了拍看书的儿子，没有反应，他又跑到后院，推出那辆破自行车，挑着眉梢：“那我就去找领dao导，你跟儿子谈谈。”
辛薇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去找儿子。
显ran然，方信阳并没有认真看书，辛薇gou勾gou勾shou手指jiao叫le了过来。
刚刚受到打ji击的方林氏看过来，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她想哭，“薇薇，这是……”
辛薇拉过一张椅子，随意地坐了下来，动zuo作并不粗鲁，冷冷地一瞥，目光深沉，听到问话她微微侧过脸，勾qi起chun唇jiao角微笑着回答：“方坤说，我儿子，留下。”
说完，也不等方林氏反应。
“儿子，愿意不？”
“愿意。”简短的回答。
“没心gan肝的……”
谈话就此结束，炕上的方林氏还愣在那里没反应过来。
辛薇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还是不卑不亢地面向她问候着，“妈，您要shui睡yi一会儿吗？还是等我做饭？”
方林氏的头有点疼。
她不愿意一个人在家带孙子。
炕角，方信阳回到椅子上看书，辛薇也到厨房去准备晚饭。
叶眉是工会的宣chuan传干事，经常组zhi织各种展览，加班就免不了。
忙得不着家是工作中的一种常态。
方林氏是个热心肠，“小眉你放心，有我在，好好工作。”
叶眉开始有点不好意思，渐渐地也就成了习惯，经常背包就走：“麻烦您了阿姨。”
但是对言言她还是心存愧疚。
小家伙不懂，她只要一看到方信阳，就会高兴得shou手舞足蹈：“的的。”
方信阳和小姑娘wan玩zhuo捉迷藏，还拿来梳子为叶新言梳头，兜里还揣着纸，时时擦拭她流下的鼻涕，丝毫不记得自己有洁癖。
他知道言言爱画画，甚至笔都拿不住就在自己的本子上乱画，尤其喜欢用蜡笔。
第一ci次被她用笔乱涂乱画了本子，方信阳竟丝毫不生气。
他牵着叶新言走在路上，短短的平头尽显稚nen嫩，只有一张白净漂liang亮的小脸满是严肃。
跟着方信阳，言言就特别乖。
一帮晒太阳闲聊的待业青nian年，拿小家伙们逗趣：“阳阳，带你的小媳妇去哪儿wan玩？”
这种无聊的人方信阳一概不理，继续该干嘛还干嘛。
“的的，的的……”叶新言朝他直嘟囔着，咬zhe着一个手指，口齿不清。
方信阳摇摇头，拿纸擦了擦叶新言的手。
“不许吃手。”他看着言言说道。
“……”叶新言知道自己又错了，往后缩了缩，嚷嚷着，“的的，错，不吃。”
方信阳咧嘴笑了，低着头，那双特漂liang亮的眼睛看着她，又暖又甜。
叶新言不哭不闹的，从背hou后伸出一只手，试tan探着悄悄递给方信阳，猛不丁又把方信阳bao抱ge个满怀。
她的招数是屡试不shaung爽，白净的皮fu肤吹弹可破，犹如粉团，透着健康的粉nen嫩。
长长的睫mao毛zha眨着，淡蓝的眼白忽隐忽现。
小小的脸仰望着，满是极为明显的鬼主意，叶新言穿着粉色娃wa娃衫，浅黄的喇叭裤看起来有些发白。
看上去非常乖巧的样子，偏要做些古灵精怪的事。
头发黄软，蓬松地散落在脑后，风吹过，轻qing轻摇晃着。
方信阳垂着眼眸，宠溺地扶正叶新言，白xi皙的小脸故意板了起来，三分故作嫌弃，三分忍笑，三分疼惜，还有一分平日里不怎么容易在他身shang上看到的温nuan暖。
叶新言很像一只慵懒的小猫。
方信阳走到叶家看了看没有人，又转身向回走，眉头微蹙。
方家院子很大，中间种了一棵特别大的葡萄树，大概有几十年的树龄，藤蔓下面空空dang荡dang荡，干净整洁，两个小孩最喜欢在这里wan玩。    
春来时，满地都是葡萄花，方信阳看在眼里，拿着扫把一声不响就开始扫，叶新言也跟着凑热闹，拖着簸萁颠颠地跑过来。
葡萄藤蔓下是夏天乘凉避暑的好地fang方，方奶奶常常熬一锅绿豆粥，再切几牙西瓜，坐在藤椅上摇蒲扇，看着两个孩子围着自己捉迷藏，她笑得合不拢嘴。
秋收季节，方奶奶拿着剪刀小心翼翼地剪下丰硕的葡萄，招呼孩子们都坐好一起吃，那绿盈盈的果实看上去比方奶奶嘴里的老故事还诱ren人，咬yi一口，甜丝丝的味dao道伴着满天星斗让人不想早shui睡。
每逢寒冬来临，雪花覆满枯萎的葡萄树，屋里热气腾腾地烧着火炉和热炕，贴着白纸条的窗户上，总会不时lou露chu出两张小脸在玻璃上哈气wan玩er儿。
“小懒虫，起chuang床le了！”叶眉往厨房外探了探头，见chuang床shang上没有动静，又转过身，凝神做饭。
光yin阴si似箭，岁月如梭，夏天又即将来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好几年。
一缕阳光如往常一般，穿过门前梧桐树繁杂的枝叶，又透过碧绿的纱窗，打在叶新言那张白净的小脸上。
一双胖乎乎的小手开始晃动起来，又揉了揉发困的眼眶，接着慢慢睁开一双仿佛浸泡在泉水中的大眼睛，还使劲眨巴了两下，然后一骨碌坐起来，把chuang床tou头前一晚准备好的小花qun裙zhuai拽了过来，努力套上自己圆gun滚滚的身zi子，小心地翻shen身趴zai在chuang床shang上，撅着小屁gu股“吭哧吭哧”沿着chuang床bian边蹭了下来，正好踩在拖鞋上，“妈妈……”
“哇，妹妹好厉hai害，已经穿好衣服下chuang床le了！”叶眉听到声音又探出头来，惊喜地拍了一下手。
“快洗脸刷牙，”叶眉端出早饭，她的声音依然是那样和缓寡淡，眉宇间却敛着一种以前没有的刚毅，又带着疲倦，“喏，这里有你最爱吃的煎蛋、海绵蛋糕，还有苹果和牛奶也得吃了。”
“我不喜欢咸的、甜的一起吃。”叶新言嘟着嘴抗yi议。
叶眉拿着抹布准备转身，警告的眼神看向叶新言，又勉强笑了笑，最后低着嗓子叹息道：“好好吃饭，不许挑食。”
早饭刚吃完，叶眉就开始鼓捣叶新言的头发，她小心翼翼地拿捏着那些柔ruan软的头发，把它一点点nong弄tong通顺。
叶新言是天生的自来卷。
再加上shui睡mian眠姿shi势不好，每次梳个头就像在探雷一样，一不留神就会号啕大哭。
“乖乖的啊！”叶眉麻利地分好头发，手指迅速上xia下翻飞地编着，扎上皮筋，她做了一个新颖的花yang样麻花辫。
无意中又揪了两下头发。
叶新言乖巧地坐在椅子上，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眨了眨。
“梳好你的小花辫，就能找小哥哥了。”叶眉mo摸le了mo摸zi自己的成果，眼中lou露chu出满意的微笑，语调轻快地说了声：“好了。”
“妈妈再见！”
“噗通”一声。
叶新言兴高采烈地跑到屋里去换鞋子，像一颗小pao炮dan弹似的冲出了家门。
叶眉如释重负，她可没有忘记，前天早上梳头发的时候，叶新言哭得那jiao叫yi一个惊天动地，方信阳听到哭声就跑过来给叶新言擦眼泪。
“言言不哭，梳完头哥哥就带你去上学。”
即将过五岁生日的叶新言，下半年就该升学前班了。在青羊小学就读一年级的方信阳，也刚刚度过自己七岁生日。
叶新言当时就止住了哭声，抽抽搭搭地看着方信阳，勉强裂着小嘴笑了，“好。”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这小哥哥的魅力还是比自己这个当妈de的大。
叶眉揉着酸困的手bi臂无奈地笑了。
叶新言刚跑到方奶奶家门口，方奶奶已经出来了，“言言来啦？”
“奶奶早。”叶新言礼貌地招呼了一声，眼睛却盯着后mian面的方信阳，“小哥哥早。”
“早。”方奶奶笑眯眯地点点头，摸zhe着叶新言满头的小辫子，“言言今天真好看。”
方信阳站在一旁，冲叶新言微笑着，白xi皙圆润的脸上浅浅绽出一枚酒窝，看上去比平时活泼了许多，叶新言忍bu不zhu住用手指戳了戳。
“走吧！”方信阳捉住那只淘气的小手，向前大步走去，宠溺地回头，看向叶新言，又噗嗤笑了，“你好好走路，别等会儿又摔倒了哭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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