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竹马绕青梅

　　
在青羊观寡居多年的叶奶奶，平淡如水的生活里突然起了不小的波折，大女儿叶梅带着刚一岁的孩子跑回了娘家，这一住可就再也不走了。这突入其来的变故，把叶奶奶气得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街坊邻里一直都认为叶梅特别聪明能干，突然遭遇这样的事，大家都纷纷替叶梅不值，甚至还有上门帮着说和的。这东家长西家短的纷扰，把个叶梅搞得不胜其烦，只好主动跟跑动最勤的方奶奶坦白了：
“阿姨，您就别闹心了。我已经和肖定邦办了离婚手续，就再也不可能复合了。至于孩子，人家肖定邦也明确表示不要，而且我也打算“旧貌换新颜”。这不，我连孩子的名字都改成叶新颜了，虽然“言”字在登户口本时没改过来，可这也不影响什么，所以您老以后也就别再提这事了。”
方奶奶坐在院子里的小方凳上，拿着老花镜在那户口本上瞄了好几眼，也没能看清楚什么，只得站起来叹了口气走了。要不是她那好儿子好儿媳三番五次地托付，自己才懒得趟这趟浑水呢。得嘞，就这原话传回去吧？
叶梅是单位里的工会宣传干事，时不时要组织各种展览，还经常加班画板报，经常不着家，当初肖定邦就是因为这，跟自己闹得不愉快。
邻居方奶奶是个热心肠，虽然自己还带着个小孙子，却主动说要帮叶梅照看孩子，叶梅自然是感激不尽。
方奶奶家那个小孙子，也就比叶新言大两岁，却严肃地像个小大人似的。后面总跟着一个小跟屁虫，他时不时确认一下自己有没有牵好那只小手，还总是拿出兜里早就准备好的卫生纸，给小家伙擦擦流出来的鼻涕。
这世上就总有那好事的小青年，晒着太阳拿他俩逗趣：
“阳阳，又带你的小媳妇儿去哪儿玩？”
方信阳每次听到这种无聊的话时，都沉默不语地继续牵着叶新言的手。话还说得不十分利索的叶新言，咬着一根手指头，嘴里嘟囔着:
“小哥哥，小哥哥……”
方奶奶家的院子很大，中间种了一棵几十年的大葡萄树，成了俩孩子最好的玩处。
春天，满地的葡萄花会被方信阳扫在一起，叶新言拿着簸萁颠颠儿地跑过来；
夏天，方奶奶熬了绿豆粥切了西瓜，俩孩子在漫天的葡萄架下乘凉捉迷藏；
秋天，方奶奶剪下丰硕的葡萄，招呼孩子们坐好听故事，那绿盈盈甜丝丝的味道伴着满天星斗；
冬天，雪花覆盖满枯萎的葡萄树，屋内的窗户上，总会时不时贴上两张调皮的脸。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夏天又即将来临，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好几年。在青羊小学就读一年级的方信阳，刚度过自己的七岁生日。快过五岁生日的叶新言，下半年也该升入学前班了。
虽然叶新言暂时还不能和方信阳在同一个学校上学，可依旧像往常一样，一起出门一起回家。如果方信阳在葡萄树架下做功课，叶新言也必然安静地坐在一旁，拿着自己心爱的画板和蜡笔画画。
清晨，一缕阳光如往常一般，穿过门前梧桐树那繁杂的枝叶，又透过碧绿的纱窗，打在叶新言那白净的面颊。
不一会儿，一双胖乎乎的小手开始晃动起来，又揉揉发困的眼眶，接着慢慢睁开一双仿佛浸泡在泉水中的大眼睛，还使劲眨巴了两下，然后一骨碌坐起来，将床头前一天晚上准备好的小花裙拽了过来，努力套上自己胖乎乎的身子，小心翼翼翻身趴在床沿儿，一点点“吭哧吭哧”顺着床边蹭了下来，恰好踩在拖鞋上。
叶新言开心地吸拉着拖鞋，在地上蹦了两下。正在厨房做饭的叶梅，听到声响从厨房探出头，发现小家伙已经站在地上了，连忙故作惊喜地拍拍手：
“哇，妹妹好厉害，自己穿好衣服下床了，妈妈还没叫你呢！”
她将早餐从厨房端出来，放在院子里的小圆桌上，抬手招呼叶新言：
“快洗脸刷牙，喏，这有你最爱吃的煎荷包蛋和海绵蛋糕，还有圣女果和牛奶。”
吃完饭，叶梅就开始鼓捣叶新言的头发：
“乖乖地啊！”
叶新言乖巧地坐在椅子上，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眨啊眨。叶梅小心翼翼地将头发一点一点弄通顺，叶新言的头发是天生的自来卷，又加上睡觉姿势不太好，叶梅感觉每次给叶新言梳个头，就跟探雷似地艰难。
“等妈妈给你梳完小花辫，就可以去找小哥哥啦！”
虽然不小心又揪了两下头发，可叶新言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嚎啕大哭，叶梅摸了摸满头编好的小辫子，语调轻快地说了声：
“好了。”
叶新言开心地跳了起来，跑进房间换好鞋，背上小书包头也不回地说了声：
“妈妈再见！”
然后就像颗小炮弹一样冲出了家门。
叶梅看女儿欢快地样子如释重负，她可没忘记前天早上梳头时，叶新言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叶梅看着表心急如焚，还是方信阳听见哭声，嗒嗒嗒跑过来，伸出纤细的小手给叶新言擦着眼泪：
“言言不哭，梳完头小哥哥带你去上学。”
叶新言当时就止住了哭声，抽抽搭搭地看着方信阳，勉强裂开嘴笑了：
“好。”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这小哥哥还是比自己这个当妈的魅力大，叶梅揉揉酸困的胳膊，无可奈何地笑了。
叶新言刚跑到方奶奶家门口，就猛地停住了脚步。一脸慈祥的方奶奶已经走了出来，后面跟着穿一身蓝色短袖短裤的方信阳。
“奶奶好。”
叶新言开心地扬起手，跟方奶奶打了声招呼。方奶奶看着叶新言那满头的小辫子，笑眯眯地点点头。方信阳站在一旁冲着叶新言微笑着，雪白的脸上浅浅绽出一枚酒窝，让叶新言忍不住用手指头戳了一下，方信阳宠溺地捉住那只调皮的小手：
“走吧！”
一路上叶新言叽叽喳喳个不停：
“小哥哥，明天我过生日，你和方奶奶会来吗？”
方信阳挺起小胸脯，自信满满地看着叶新言说道：
“当然会来，言言明天就五岁了。”
叶新言偏着头继续发问：
“那言言有礼物吗？”
方信阳笑了：
“当然有，明天小哥哥要用自己多多的压岁钱，给言言买一个大大的草莓蛋糕！”
叶新言笑得眼睛瞬间弯弯的，那对美丽的黑葡萄都看不见了：
“小哥哥，那我也要送礼物给你！”
方信阳转头疑惑地看着叶新言，叶新言却眨眨眼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堵住自己的下巴“嘘”了一声，只说了两个字:
“保密。”
方信阳只好无奈地摇摇头，方奶奶在一旁看着做事说话一板一眼严肃的孙子，“呵呵呵”笑得合不拢嘴。
走到青羊幼儿园门口，叶新言还拉着方信阳的手，扭着小小的身子舍不得进去。方信阳揉揉叶新言的头顶，偏头看着叶新言的眼睛说道：
“乖言言进去吧，再等几个月，你就可以和小哥哥一起上小学了。”
叶新言虽然不止一次听方信阳这样说过，可这句话每次都很管用。她那双黑黑的大眼睛眨啊眨，又像往常一样伸出小拇指：
“拉勾？”
方信阳伸出小拇指勾上去：
“好，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叶新言带着甜甜的笑容看向方奶奶：
“方奶奶，下午你还来接我吗？”
得到肯定答复的叶新言，这才满足地挥挥手，一步三回头背着小书包跑进幼儿园。
方奶奶看叶新言终于进去了，这才松了口气，又领着方信阳拐向隔壁的青羊小学。
俩人刚走到小学门口，一个少妇带着个孩子骑着电动摩托车，直直冲了过来。方奶奶为了护住方信阳，躲闪不及被车撞倒了。方信阳当场就被吓傻了，紧紧抱住躺在地上的方奶奶，大声呼叫着：
“奶奶，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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