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东市买鞍马
邻桌大汉瞥了一眼眼前少年，目目相视，毫不避讳地当着余念白的面轻笑问道：“你要买马？”
“是的。”
坐得靠着余念白的一个光头大汉闻言乐上了，伸出粗壮的胳膊在其肩头捏了捏，“秀才要买马做甚？”
“赶路。”余念白依旧面带笑意，轻声答道。
“带你去马市不是啥难事，顺道再帮你挑一匹模样出众的好马倒也简单，就是不知道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勒得住缰绳吗？”大汉不作掩饰，丝毫不改质疑神色。
大宁朝尚武，自打太祖推倒前朝暴权，马踏江湖建立起大宁朝几百年的基业，大宁朝这三百多年来，任何一次使得变得更昌盛亦或是使其衰退之事，必是与武斗争战有关。这也怪不得大宁朝中习武辈会对读书人带着不屑。
余念白倒是也不恼，他初入军中之时，也没少被嘲弄。起初还有些愤怒，想要还击，立个为天下读书人正名的牌子。不过军中从来就不是个只靠耍嘴皮子就能赢得尊重的地方，余念白初来乍到，自然被欺得体无完肤。
他生得白净，哪怕随平叛军北上，凛冽寒风中磨练三年，依旧盖不住脸上难掩的秀气。加之回乡又休息了几年，不必风餐露宿，现在逢人见了，都禁不住以为这是位去赶考的读书郎。
“倒是学过骑了几年马。”余念白态度依然谦恭。
身旁这光头大汉还想再说些什么，逗弄他几句。不过坐在对面，身材并没有他这般魁梧，不过细数一下却是落座在中间的汉子出声打断了他。
“大茂，差不多得了，就别再逗人小哥了。”
余念白刚刚一直在观察这位汉子，旁人跟着大笑时，他虽然也笑，不过却没有那般放肆，只是低头一边吃桌上的吃食，一边看手中的地图。
汉子起身冲余念白抱拳：“我的这些兄弟们都是些市井上摸爬滚打，没念过书的粗人，说话多有得罪，还望小哥见谅。”
余念白也抱拳回礼：“无妨。几位大哥都是豪爽性子，能有这般兄弟，在下也是心生艳羡。”
汉子哈哈一笑没有言语，心里却是对余念白另看一眼。转而忽地想起余念白的请求，又问道：“小哥可当真是要买马？”
“大宁男儿，光天化日之下说的话还能有假？”
汉子“哈哈”一笑，“好，那稍后就请小哥随我们一同去吧。”
“劳烦了。”余念白抱拳，微微躬身道。
安阳城里除了街上的铺子和沿街摆置的小摊外，主要的市集分为两处。
一处是靠近西城门的西市，通常为卖衣服布料，鱼肉蔬菜的商贩聚集。另外一处，自然就是靠近东城门的东市了。和西市相比，东市主卖的就多是些武器马匹装备。
若说出入西市的多为妇孺老人，那么常在东市往来的便大抵都是些汉子，并且还以停驻此地，走江湖的汉子居多。
余念白只途经过安阳城，待了一夜便动身离开。对于城内布置并不甚熟悉，知道在何处的除了所住客栈，也就只有这家茶楼了。这下有了镖局的汉子引路，倒也省了不少麻烦。
入秋时节，马市上人并不算多。除了像这几个汉子这般买些马具休整马匹的，还有余念白这样的散客之外，就只是一月偶尔能遇见一两次，抢着时间进西北运镖意图赶在年前回来的镖队。
“余小哥，我们常年走镖，对马也算是熟悉。别的不说，待会儿你若是有看得上的，跟我说说，给你稍微介绍介绍还是可以的。”
“那就有劳林大哥了。”余念白欠身道。
大汉姓林，是蜀地人，如今在蜀地的洪运镖局任镖头。他们刚从大漠运了一车货回来，途径安阳城歇息，正欲南下。
余念白对大宁境内的江湖门派虽说和那些个能把各个门派往事串起来聊上几宿的浪荡家伙比起来所知甚少，但是和他们待得日子久了，每天听他们在耳边念叨，久而久之的，也知晓了些江湖琐事。
因军中有几个相熟的同伴来自蜀地，故而这洪运镖局也耳闻过几次。可以说是在那几个蜀地同伴口中被提起的次数仅次于青山剑派的了。
他们军中也有一位从蜀山下来的剑派弟子，用他自己的说法是实力太差，留在山上门内嫌他碍眼，便将他赶下来从了军。不过余念白也曾从旁人口中隐隐听得，这小子实乃青山剑派派下山替山门入世，行走江湖的弟子。
青山剑派是百年传承的宗门，在蜀地百姓心中之地位就有如蜀山之于蜀地一般。百年以来，蜀地若是有有心让家中后辈习武的富贵人家，第一选择自然就是花费代价将小辈送上蜀山。
青山剑派原先建立之初也不过只是个二流门派，后来门中出了几位颇有威名的剑客，自愿从军为大宁冲锋陷阵，开疆拓土。宋家皇室对如此忠臣，自是大力扶持，历经百年祭奠，青山剑派已然成了大宁前一只手的宗门。更是在近二十年，门中出了位被蜀地百姓尊称的“青山剑仙”之后，隐隐有坐上鳌头的迹象。
蜀地有如此皓月，洪运只是作为一家镖局，便能被蜀中人常常挂在嘴边，不可谓没有其出众之处。余念白心生疑惑，也曾问过其中原因，得到回答却只是同伴伸出一根手指，向天指了指，压低了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上面有人。”
这种隐秘余念白自是不便直接向林镖头直接问起。不过，既然有军中同伴所言在前，想来这林姓汉子能在洪运镖局里坐到镖头的位置想来实力也是出众之辈。
而刚刚又听得汉子中有人称呼其为大镖头，余念白喜欢寻根究底的老毛病又犯了。
洪运镖局的具体情况如何，余念白不甚清楚。不过，据他所知京城里号称大宁第一镖局的“华林镖局”，镖头数目约莫十人。至于大镖头，也就不到一只手。
寻常来说，已经坐到大镖头这等位置，普通货物自是不会让其亲自出马。而余念白又听得他们喝茶时，有人唤了一声那名为“大茂”的光头汉子“成头儿”。
运一趟镖，竟是至少出动了一位镖头，一位大镖头。想来，这批货物也不是什么寻常玩意儿。
余念白只是心下好奇，自然也不会主动去问，以免给自己找来不必要的麻烦。
大汉们想来也不是第一次来这安阳城马市了。轻车熟路地摸到一间马厩旁，有几个汉子跑到旁处与老板拉话，林镖头倒是还陪在余念白身边。
“冒昧地问一句，不知余小哥买马可是入京考试？”
林镖头蹩脚地用他自认委婉的话术打探。余念白听得有些发笑，但还是忍住了。摇摇头，笑道：“在林大哥眼中，我看起来很像个读书人吗？”
林镖头脸上一愣，嘴角扯笑：“余小哥长得清秀，确实像是个书生。”
余念白哈哈笑了几声，“林大哥过奖了。读书这么复杂的事儿我哪里能够得上？
就是想着我大宁山河大川风光甚好，只是长到这么大还没能亲历，属实有些遗憾。便想着买匹脚程好些的马，陪着我游历山川，免得路上过于无聊了些。”
余念白说得本就不是谎话，林镖头自然没能在他脸上看出说谎的痕迹，只好当其所言为真，转而领着他看马。
“余小哥，你看看这家伙。模样好，身子也结实。你就看这紧实的小腿，载着你走个几千里都不是什么问题。“
说罢，林镖头扭头看看四下无人，凑在余念白耳边悄声说道： ”并且，如果小哥你不在意价钱的话，这家伙我看着像是草原马种的胚子，弄不好还有战马的血统。”
林镖头所言不虚，并非是帮这家马市掌柜的吹嘘。余念白看得出来，林镖头所推荐的这匹，的的确确称得上是一匹品相上佳的好马。
白鬃的高头大马，单是从马厩外远远地看过去，模样便是出众，惹得人喜欢。况且健硕的身躯，小腿紧实的肌肉，不用多试，仅凭着想像，就能知道驰骋起来也是追风宝马。
也就是安阳城这种地处偏僻的地方，这种“千里马”难遇见欣赏又能付得起银两的“伯乐”，倘若放在广鸿城，定然是一匹抢手货。
余念白虽知晓其品相、脚程俱是上佳，但是心中却没有那么强烈的喜欢。银子是一部分，但是他在军中攒的军饷，捞的外快也是不少，倒不至于因为银子就放弃了念头。
而是打心眼里没有那么喜欢，自己也说不上来原因。说得玄乎一点，也许就是所谓的“缘份未到”。
余念白摇摇头：“再转转看吧。”
林镖头从初遇便打量余念白至现在，心下猜测其身份来历，不过看其在马厩前犹豫模样，一时却是误会，想着其定不是什么富贵人家。
“这马市上也不止他这一家。这家没看到满意的，余小哥大可以再去旁家瞅瞅，定是能碰见心仪的马儿。我这儿还有点事，就不作陪了，小哥你就自己好好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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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坐得靠着余念白的一个光头大汉闻言乐上了，伸出粗壮的胳膊在其肩头捏了捏，“秀才要买马做甚？”
“赶路。”余念白依旧面带笑意，轻声答道。
“带你去马市不是啥难事，顺道再帮你挑一匹模样出众的好马倒也简单，就是不知道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勒得住缰绳吗？”大汉不作掩饰，丝毫不改质疑神色。
大宁朝尚武，自打太祖推倒前朝暴权，马踏江湖建立起大宁朝几百年的基业，大宁朝这三百多年来，任何一次使得变得更昌盛亦或是使其衰退之事，必是与武斗争战有关。这也怪不得大宁朝中习武辈会对读书人带着不屑。
余念白倒是也不恼，他初入军中之时，也没少被嘲弄。起初还有些愤怒，想要还击，立个为天下读书人正名的牌子。不过军中从来就不是个只靠耍嘴皮子就能赢得尊重的地方，余念白初来乍到，自然被欺得体无完肤。
他生得白净，哪怕随平叛军北上，凛冽寒风中磨练三年，依旧盖不住脸上难掩的秀气。加之回乡又休息了几年，不必风餐露宿，现在逢人见了，都禁不住以为这是位去赶考的读书郎。
“倒是学过骑了几年马。”余念白态度依然谦恭。
身旁这光头大汉还想再说些什么，逗弄他几句。不过坐在对面，身材并没有他这般魁梧，不过细数一下却是落座在中间的汉子出声打断了他。
“大茂，差不多得了，就别再逗人小哥了。”
余念白刚刚一直在观察这位汉子，旁人跟着大笑时，他虽然也笑，不过却没有那般放肆，只是低头一边吃桌上的吃食，一边看手中的地图。
汉子起身冲余念白抱拳：“我的这些兄弟们都是些市井上摸爬滚打，没念过书的粗人，说话多有得罪，还望小哥见谅。”
余念白也抱拳回礼：“无妨。几位大哥都是豪爽性子，能有这般兄弟，在下也是心生艳羡。”
汉子哈哈一笑没有言语，心里却是对余念白另看一眼。转而忽地想起余念白的请求，又问道：“小哥可当真是要买马？”
“大宁男儿，光天化日之下说的话还能有假？”
汉子“哈哈”一笑，“好，那稍后就请小哥随我们一同去吧。”
“劳烦了。”余念白抱拳，微微躬身道。
安阳城里除了街上的铺子和沿街摆置的小摊外，主要的市集分为两处。
一处是靠近西城门的西市，通常为卖衣服布料，鱼肉蔬菜的商贩聚集。另外一处，自然就是靠近东城门的东市了。和西市相比，东市主卖的就多是些武器马匹装备。
若说出入西市的多为妇孺老人，那么常在东市往来的便大抵都是些汉子，并且还以停驻此地，走江湖的汉子居多。
余念白只途经过安阳城，待了一夜便动身离开。对于城内布置并不甚熟悉，知道在何处的除了所住客栈，也就只有这家茶楼了。这下有了镖局的汉子引路，倒也省了不少麻烦。
入秋时节，马市上人并不算多。除了像这几个汉子这般买些马具休整马匹的，还有余念白这样的散客之外，就只是一月偶尔能遇见一两次，抢着时间进西北运镖意图赶在年前回来的镖队。
“余小哥，我们常年走镖，对马也算是熟悉。别的不说，待会儿你若是有看得上的，跟我说说，给你稍微介绍介绍还是可以的。”
“那就有劳林大哥了。”余念白欠身道。
大汉姓林，是蜀地人，如今在蜀地的洪运镖局任镖头。他们刚从大漠运了一车货回来，途径安阳城歇息，正欲南下。
余念白对大宁境内的江湖门派虽说和那些个能把各个门派往事串起来聊上几宿的浪荡家伙比起来所知甚少，但是和他们待得日子久了，每天听他们在耳边念叨，久而久之的，也知晓了些江湖琐事。
因军中有几个相熟的同伴来自蜀地，故而这洪运镖局也耳闻过几次。可以说是在那几个蜀地同伴口中被提起的次数仅次于青山剑派的了。
他们军中也有一位从蜀山下来的剑派弟子，用他自己的说法是实力太差，留在山上门内嫌他碍眼，便将他赶下来从了军。不过余念白也曾从旁人口中隐隐听得，这小子实乃青山剑派派下山替山门入世，行走江湖的弟子。
青山剑派是百年传承的宗门，在蜀地百姓心中之地位就有如蜀山之于蜀地一般。百年以来，蜀地若是有有心让家中后辈习武的富贵人家，第一选择自然就是花费代价将小辈送上蜀山。
青山剑派原先建立之初也不过只是个二流门派，后来门中出了几位颇有威名的剑客，自愿从军为大宁冲锋陷阵，开疆拓土。宋家皇室对如此忠臣，自是大力扶持，历经百年祭奠，青山剑派已然成了大宁前一只手的宗门。更是在近二十年，门中出了位被蜀地百姓尊称的“青山剑仙”之后，隐隐有坐上鳌头的迹象。
蜀地有如此皓月，洪运只是作为一家镖局，便能被蜀中人常常挂在嘴边，不可谓没有其出众之处。余念白心生疑惑，也曾问过其中原因，得到回答却只是同伴伸出一根手指，向天指了指，压低了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上面有人。”
这种隐秘余念白自是不便直接向林镖头直接问起。不过，既然有军中同伴所言在前，想来这林姓汉子能在洪运镖局里坐到镖头的位置想来实力也是出众之辈。
而刚刚又听得汉子中有人称呼其为大镖头，余念白喜欢寻根究底的老毛病又犯了。
洪运镖局的具体情况如何，余念白不甚清楚。不过，据他所知京城里号称大宁第一镖局的“华林镖局”，镖头数目约莫十人。至于大镖头，也就不到一只手。
寻常来说，已经坐到大镖头这等位置，普通货物自是不会让其亲自出马。而余念白又听得他们喝茶时，有人唤了一声那名为“大茂”的光头汉子“成头儿”。
运一趟镖，竟是至少出动了一位镖头，一位大镖头。想来，这批货物也不是什么寻常玩意儿。
余念白只是心下好奇，自然也不会主动去问，以免给自己找来不必要的麻烦。
大汉们想来也不是第一次来这安阳城马市了。轻车熟路地摸到一间马厩旁，有几个汉子跑到旁处与老板拉话，林镖头倒是还陪在余念白身边。
“冒昧地问一句，不知余小哥买马可是入京考试？”
林镖头蹩脚地用他自认委婉的话术打探。余念白听得有些发笑，但还是忍住了。摇摇头，笑道：“在林大哥眼中，我看起来很像个读书人吗？”
林镖头脸上一愣，嘴角扯笑：“余小哥长得清秀，确实像是个书生。”
余念白哈哈笑了几声，“林大哥过奖了。读书这么复杂的事儿我哪里能够得上？
就是想着我大宁山河大川风光甚好，只是长到这么大还没能亲历，属实有些遗憾。便想着买匹脚程好些的马，陪着我游历山川，免得路上过于无聊了些。”
余念白说得本就不是谎话，林镖头自然没能在他脸上看出说谎的痕迹，只好当其所言为真，转而领着他看马。
“余小哥，你看看这家伙。模样好，身子也结实。你就看这紧实的小腿，载着你走个几千里都不是什么问题。“
说罢，林镖头扭头看看四下无人，凑在余念白耳边悄声说道： ”并且，如果小哥你不在意价钱的话，这家伙我看着像是草原马种的胚子，弄不好还有战马的血统。”
林镖头所言不虚，并非是帮这家马市掌柜的吹嘘。余念白看得出来，林镖头所推荐的这匹，的的确确称得上是一匹品相上佳的好马。
白鬃的高头大马，单是从马厩外远远地看过去，模样便是出众，惹得人喜欢。况且健硕的身躯，小腿紧实的肌肉，不用多试，仅凭着想像，就能知道驰骋起来也是追风宝马。
也就是安阳城这种地处偏僻的地方，这种“千里马”难遇见欣赏又能付得起银两的“伯乐”，倘若放在广鸿城，定然是一匹抢手货。
余念白虽知晓其品相、脚程俱是上佳，但是心中却没有那么强烈的喜欢。银子是一部分，但是他在军中攒的军饷，捞的外快也是不少，倒不至于因为银子就放弃了念头。
而是打心眼里没有那么喜欢，自己也说不上来原因。说得玄乎一点，也许就是所谓的“缘份未到”。
余念白摇摇头：“再转转看吧。”
林镖头从初遇便打量余念白至现在，心下猜测其身份来历，不过看其在马厩前犹豫模样，一时却是误会，想着其定不是什么富贵人家。
“这马市上也不止他这一家。这家没看到满意的，余小哥大可以再去旁家瞅瞅，定是能碰见心仪的马儿。我这儿还有点事，就不作陪了，小哥你就自己好好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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