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评书师说
“茶水嘞、茶水嘞，又解渴来又败凉。”
吆喝声传香十里。
乐舒志顿步，遥望不远处有一茶楼。
便和钟斐一同走了进去，略作休息。
“将军请坐！”
“下官不敢，我在这候着就可以了。”
“将军！你这般站在那里，谁还敢坐这旁边桌子落座喝茶，你看那店小二的眼神，就一个敢怨不敢言。”
钟斐回头时，那店小二犹如老鼠见了猫，蓦地惊慌失措地跑远了。
“出门前，咱们可说好了，今日我只是乐舒志，没有其他身份，将军这边坐吧！”
钟斐不好再做推脱，拉开凳子弯身坐了上去，仍是硬朗挺直，不见丝毫放松。
看到如此，乐舒志也是无奈苦笑。
自顾自品起了茶来。
“铛”
惊堂木响，原本几许嘈杂的茶馆徐徐安静下来。
楼下的评书师拾掇了下身上的衣物，握住折扇在台上踱了几圈。
待看官老爷目光围了上来后。
慢慢地推开折扇大骨，轻摇一阵后再慢慢合上，一切回归原点直到“啪”的一声扇子合紧。
清了清嗓子，吐一口浊气，悠悠然道。
“说书唱戏劝人方， 三条大路走中央。 善恶到头终有报， 人间正道是沧桑。”
“好...”
一阵掌声，几声赞扬。
这便是评书师的生活。
“上回我们说道，自圣人灵山添座后，整个大陆纷争不休，人族内部国与国之间也开始相互攻伐。
咱们青舒国与辰晟国本为邻国，关系融洽。去年却在两国边界接壤邙瀚森林处，接连发生几起大的冲突，死伤无数。
上国大康知晓后大为光火，悍然介入调停，两国才罢休停战！三国坐在一起缔下了盟约。”
评书师捋了捋下巴的山羊胡子。
“今天我们就从这盟约后来的故事说起。 若说这大康调停两国战事也算行了一件善事，于百姓来说救了无数人的性命，于两国政事也减少了没有必要的国力消耗。
这般说来我们应该会感激不尽，但试问下在座的各位，你们感谢大康吗？”
“呸！大康的可耻行径，我们怎么感谢地起来。”
“可恨！逼着我国行如此丧权辱国之事，”
就见两坐在人群中的中年男人愤然站了起来，面色气恼，一番数落。
“铛。”
评书师又重新控制了场面
“说大康行径可耻也好，说我青舒丧权辱国也罢，这一切的根源都逃不过那签订的盟约，或许精确的地说是盟约中的一条——两国送出太子前往大康，以示停战决心。
太子即为储君，帝国下一任皇帝。却被当做人质，从此受困他国。我们当然感谢不来，不仅不感谢，我们还恨！但我们只能恨青舒势微，这苍蝇闭着眼也要吞下。”
感受评书师语气中的痛心疾首，乐舒志思绪拉到了很远。
他身为三皇子，其实之上还有两位兄长。
虽然一父所生，但是三人风评就若云泥之别，才华不啻天渊。
大哥也就是前一任太子，嫡长子出身，血统高贵。为人忠厚仁恕，他与父皇也是父慈子孝，十四岁就代父监国了。
如果不出意外，等其壮年，父皇就打算退位让其登基。
可是他这大哥自幼就体弱多病，觅遍名医依然不得根治，年仅弱冠，已于今年薨了。
二哥能力也不遑多让，文武双全，束发之年自身武力也已成为年轻一代的翘楚人物，廖有敌手。
有这两位人中龙凤的兄长作比照，就算是一般良人都会显得黯然失色，便不用再提自己这个混账胡闹莫得半点谱的老三了。
就像青舒国百姓口口相传的:平凡不是你的错，生在帝王家就是你最大的原罪。
因为我有罪，所以理所当然就被抛弃了。
自己这个太子当上了质子，想来举国上下所有的人，都会有些矛盾的小庆幸吧。
“铛...”
乐舒志又被惊堂木拉回了现实。
“时到如今，明明离太子启程大康时日已然无多，但这京都之内，对比签订盟约初始的群情激愤，现在可以说是风平浪静了。这是为何呢？”
大概是这评书师的话题甚是敏感，以致台下众人都缄口不语，心中答案确实默契的一致。
此时钟斐站了起来，面色慎重，似担心引起乐舒志的不悦。
“殿下，这评书师满口胡言，我这就下去将它提溜出茶馆。”
却不想被乐舒志伸手拦下。
“‘五师’是独立于世俗制度之外的群体，将军即使将他从这里撵走，那又能堵住天下评书师的悠悠众口吗？心中所想，说不说出口已经不重要了。”
“这？”
乐舒志拉着钟斐又重新坐下。
“在座的诸位可有人为我答疑啊？”
评书师端起摆放在手旁的茶杯，小口自酌，甚至吧唧了下嘴，慢慢的品味这茶水中的个中滋味，也在等候自己问题的答案。
“因为我们送走的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或者可以说大康替我们收了一个纨绔祸害。”
这声音从二楼出来，在场的茶客听到后无不汗毛竖起，石化一般没了声响。
“这倒霉孩子怎么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真是个坑爹的玩意。”
众人腹诽！
评书师看向二楼，寻着声音找到了回答者。
这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从楼下看的不真切。
但能感受到他无动于衷，淡定的有些过分的气质，如同一个真正的人生看客，视若无睹在场众人的目光。
“哈哈哈，是啊。
因为咱们这次送出的是三皇子，不是之前对太子之位众望所归的二皇子。
所以大家都觉得这脸面丢的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几个月前太子薨了没多久，大家都以为要将仅有的雄才大略的二皇子送到大康，无不呕心抽肠。
可是不甘于此的大臣们活络了起来，文武两系大臣居然统一了战线——拯救二皇子
随后不出意外的一个阴损的计划水到渠成了。
由督察院起草的一封奏折在一天早朝被递上金銮殿。
当日圣上勃然大怒，怒骂群臣后愤然退朝。
就在大家以为此事要陷入僵局时。
第二日，圣旨却下来了，三皇子即位太子，不日举行大典。
当这场当今圣上和文武百官的交锋落幕后，二皇子成了最后的赢家。
这也许这是在座的诸位能看到的最好的结局。
但我却为这三皇子不值。
抛开他之前的混账事不谈，抛开他大康之行是否意愿不谈。
他确实救了我们青舒国，也许也救了在座的诸位。
所以我替他不值，因为咱们青舒国人啊。
只知侥幸，不知廉耻！”
辰时。
茶馆的评书师已经离去，一番话却没在人群中没翻出什么浪花。
作为当事人的乐舒志都没被自己感动，又能指望这群底层的百姓觉醒什么民智呢。
但是却没影响乐舒志对评书师这个群体十足的尊敬。
不求荣华，不贪富贵。
一方醒木一张口，道尽古今游四方。
开化民智，教化人心，身肩人族振兴之志。
这也是正是他们与卫道师、阵法师、炼器师、炼丹师合称“五师”，又称“武师”，武者之师。
不受世俗阶级约束的原因。
桌上的茶水已经唤来小二添了几次，这般坐着已有数个时辰了。
对面的钟斐在评书师走后，似心境有了一丝变化，没有再紧绷着身体，自饮自酌了起来。
乐舒志倒是希望两人能维持着这种状态，之前钟斐对自己言行上虽说尊敬，但是能感受到他一直克制着骨子里的那份桀骜，保持着与乐舒志的距离。
眼下倒是恢复了些本我，没有刻意纠结与自己的相处方式。
“将军似乎对刚才评书师的话受用颇深？”
“殿下，何出此言？”
“这几日来，我一直劝说将军于我不要太过生分，将军却一直束之以礼，可那评书师的一番话后，将军倒是自然了很多。”
“钟斐一介武夫出身，做人做事都讲个心思通达。以前对殿下的诸般作为难以苟同，碍于职司，唯有与殿下保持距离。刚才那位先生说的对确实惊醒了我，殿下于青舒国恩同山岳，我不是个得鱼忘筌之人，自然不能与以前那样了。”钟斐倒是坦坦荡荡的将话题挑开。
“将军说的这般透彻，就不怕我恼了吗？”
“殿下有大智慧，又怎么会恼呢，是我以前眼拙罢了。”
通过这几日的相处，钟斐对太子也不得不另眼相看。
并且自己脑补出了，因生在帝王家的不幸，太子殿下有意在世人面前藏拙守愚。
只是临近大康之行，才不再掩饰，透出了真正的性情。
钦佩、认可等众多复杂的情绪交杂，钟斐才放下抵触，愿意与太子神交。
乐舒志自然无从知晓钟斐的复杂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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吆喝声传香十里。
乐舒志顿步，遥望不远处有一茶楼。
便和钟斐一同走了进去，略作休息。
“将军请坐！”
“下官不敢，我在这候着就可以了。”
“将军！你这般站在那里，谁还敢坐这旁边桌子落座喝茶，你看那店小二的眼神，就一个敢怨不敢言。”
钟斐回头时，那店小二犹如老鼠见了猫，蓦地惊慌失措地跑远了。
“出门前，咱们可说好了，今日我只是乐舒志，没有其他身份，将军这边坐吧！”
钟斐不好再做推脱，拉开凳子弯身坐了上去，仍是硬朗挺直，不见丝毫放松。
看到如此，乐舒志也是无奈苦笑。
自顾自品起了茶来。
“铛”
惊堂木响，原本几许嘈杂的茶馆徐徐安静下来。
楼下的评书师拾掇了下身上的衣物，握住折扇在台上踱了几圈。
待看官老爷目光围了上来后。
慢慢地推开折扇大骨，轻摇一阵后再慢慢合上，一切回归原点直到“啪”的一声扇子合紧。
清了清嗓子，吐一口浊气，悠悠然道。
“说书唱戏劝人方， 三条大路走中央。 善恶到头终有报， 人间正道是沧桑。”
“好...”
一阵掌声，几声赞扬。
这便是评书师的生活。
“上回我们说道，自圣人灵山添座后，整个大陆纷争不休，人族内部国与国之间也开始相互攻伐。
咱们青舒国与辰晟国本为邻国，关系融洽。去年却在两国边界接壤邙瀚森林处，接连发生几起大的冲突，死伤无数。
上国大康知晓后大为光火，悍然介入调停，两国才罢休停战！三国坐在一起缔下了盟约。”
评书师捋了捋下巴的山羊胡子。
“今天我们就从这盟约后来的故事说起。 若说这大康调停两国战事也算行了一件善事，于百姓来说救了无数人的性命，于两国政事也减少了没有必要的国力消耗。
这般说来我们应该会感激不尽，但试问下在座的各位，你们感谢大康吗？”
“呸！大康的可耻行径，我们怎么感谢地起来。”
“可恨！逼着我国行如此丧权辱国之事，”
就见两坐在人群中的中年男人愤然站了起来，面色气恼，一番数落。
“铛。”
评书师又重新控制了场面
“说大康行径可耻也好，说我青舒丧权辱国也罢，这一切的根源都逃不过那签订的盟约，或许精确的地说是盟约中的一条——两国送出太子前往大康，以示停战决心。
太子即为储君，帝国下一任皇帝。却被当做人质，从此受困他国。我们当然感谢不来，不仅不感谢，我们还恨！但我们只能恨青舒势微，这苍蝇闭着眼也要吞下。”
感受评书师语气中的痛心疾首，乐舒志思绪拉到了很远。
他身为三皇子，其实之上还有两位兄长。
虽然一父所生，但是三人风评就若云泥之别，才华不啻天渊。
大哥也就是前一任太子，嫡长子出身，血统高贵。为人忠厚仁恕，他与父皇也是父慈子孝，十四岁就代父监国了。
如果不出意外，等其壮年，父皇就打算退位让其登基。
可是他这大哥自幼就体弱多病，觅遍名医依然不得根治，年仅弱冠，已于今年薨了。
二哥能力也不遑多让，文武双全，束发之年自身武力也已成为年轻一代的翘楚人物，廖有敌手。
有这两位人中龙凤的兄长作比照，就算是一般良人都会显得黯然失色，便不用再提自己这个混账胡闹莫得半点谱的老三了。
就像青舒国百姓口口相传的:平凡不是你的错，生在帝王家就是你最大的原罪。
因为我有罪，所以理所当然就被抛弃了。
自己这个太子当上了质子，想来举国上下所有的人，都会有些矛盾的小庆幸吧。
“铛...”
乐舒志又被惊堂木拉回了现实。
“时到如今，明明离太子启程大康时日已然无多，但这京都之内，对比签订盟约初始的群情激愤，现在可以说是风平浪静了。这是为何呢？”
大概是这评书师的话题甚是敏感，以致台下众人都缄口不语，心中答案确实默契的一致。
此时钟斐站了起来，面色慎重，似担心引起乐舒志的不悦。
“殿下，这评书师满口胡言，我这就下去将它提溜出茶馆。”
却不想被乐舒志伸手拦下。
“‘五师’是独立于世俗制度之外的群体，将军即使将他从这里撵走，那又能堵住天下评书师的悠悠众口吗？心中所想，说不说出口已经不重要了。”
“这？”
乐舒志拉着钟斐又重新坐下。
“在座的诸位可有人为我答疑啊？”
评书师端起摆放在手旁的茶杯，小口自酌，甚至吧唧了下嘴，慢慢的品味这茶水中的个中滋味，也在等候自己问题的答案。
“因为我们送走的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或者可以说大康替我们收了一个纨绔祸害。”
这声音从二楼出来，在场的茶客听到后无不汗毛竖起，石化一般没了声响。
“这倒霉孩子怎么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真是个坑爹的玩意。”
众人腹诽！
评书师看向二楼，寻着声音找到了回答者。
这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从楼下看的不真切。
但能感受到他无动于衷，淡定的有些过分的气质，如同一个真正的人生看客，视若无睹在场众人的目光。
“哈哈哈，是啊。
因为咱们这次送出的是三皇子，不是之前对太子之位众望所归的二皇子。
所以大家都觉得这脸面丢的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几个月前太子薨了没多久，大家都以为要将仅有的雄才大略的二皇子送到大康，无不呕心抽肠。
可是不甘于此的大臣们活络了起来，文武两系大臣居然统一了战线——拯救二皇子
随后不出意外的一个阴损的计划水到渠成了。
由督察院起草的一封奏折在一天早朝被递上金銮殿。
当日圣上勃然大怒，怒骂群臣后愤然退朝。
就在大家以为此事要陷入僵局时。
第二日，圣旨却下来了，三皇子即位太子，不日举行大典。
当这场当今圣上和文武百官的交锋落幕后，二皇子成了最后的赢家。
这也许这是在座的诸位能看到的最好的结局。
但我却为这三皇子不值。
抛开他之前的混账事不谈，抛开他大康之行是否意愿不谈。
他确实救了我们青舒国，也许也救了在座的诸位。
所以我替他不值，因为咱们青舒国人啊。
只知侥幸，不知廉耻！”
辰时。
茶馆的评书师已经离去，一番话却没在人群中没翻出什么浪花。
作为当事人的乐舒志都没被自己感动，又能指望这群底层的百姓觉醒什么民智呢。
但是却没影响乐舒志对评书师这个群体十足的尊敬。
不求荣华，不贪富贵。
一方醒木一张口，道尽古今游四方。
开化民智，教化人心，身肩人族振兴之志。
这也是正是他们与卫道师、阵法师、炼器师、炼丹师合称“五师”，又称“武师”，武者之师。
不受世俗阶级约束的原因。
桌上的茶水已经唤来小二添了几次，这般坐着已有数个时辰了。
对面的钟斐在评书师走后，似心境有了一丝变化，没有再紧绷着身体，自饮自酌了起来。
乐舒志倒是希望两人能维持着这种状态，之前钟斐对自己言行上虽说尊敬，但是能感受到他一直克制着骨子里的那份桀骜，保持着与乐舒志的距离。
眼下倒是恢复了些本我，没有刻意纠结与自己的相处方式。
“将军似乎对刚才评书师的话受用颇深？”
“殿下，何出此言？”
“这几日来，我一直劝说将军于我不要太过生分，将军却一直束之以礼，可那评书师的一番话后，将军倒是自然了很多。”
“钟斐一介武夫出身，做人做事都讲个心思通达。以前对殿下的诸般作为难以苟同，碍于职司，唯有与殿下保持距离。刚才那位先生说的对确实惊醒了我，殿下于青舒国恩同山岳，我不是个得鱼忘筌之人，自然不能与以前那样了。”钟斐倒是坦坦荡荡的将话题挑开。
“将军说的这般透彻，就不怕我恼了吗？”
“殿下有大智慧，又怎么会恼呢，是我以前眼拙罢了。”
通过这几日的相处，钟斐对太子也不得不另眼相看。
并且自己脑补出了，因生在帝王家的不幸，太子殿下有意在世人面前藏拙守愚。
只是临近大康之行，才不再掩饰，透出了真正的性情。
钦佩、认可等众多复杂的情绪交杂，钟斐才放下抵触，愿意与太子神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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