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摄山之行
十一月二十三日。
去年的今晨是个大雾天，可今年的天气格外好。
“李”记铺子今晨也没有开门做生意，来吃早饭的平安县衙衙差也都见怪不怪，一个月，总有那么三五日，李双双赖床，起不来，铺子也不开，钱也不赚。
衙差们勾肩搭背，寻着别处的地方解决肚子了。
街上，停着一辆马车，和去年的情形差不多，只是这马车的规格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早些时候，燕王府差人来了信，姜姨娘说自己惹了病，不能陪李从嘉去摄山看他阿娘了，所以，今年的摄山之行较去年，人少了些。
李双双叫苏堪去车行租了一辆马车，准备自己这几个人去摄山。
李从嘉，李双双，苏堪，阿娣。
这一次，去的只有四人，本不愿苏堪去的，可这小伙子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从阿赵手里抢过了驾车的活，死皮赖脸地非要跟着去。
李双双没有办法，只得允准他跟着去。
本来李从嘉有邀苏大儒一起去看景，可苏大儒摆摆手说：“老夫可没那等闲情逸致，对了，熊二也留在老夫院中，你们几个年轻的去玩吧！”
然后李从嘉就看着苏大儒身后，一脸苦瓜相的熊二，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段时间，真是苦了熊二这个大块头了，本是长安公主府一个养马的，后来也是做看家护院的体力活，哪里像这几个月，竟然日日与书为伴？还拿起了笔杆子涂涂画画。
“好好干，回来给你做红烧肉吃！”李从嘉这个无良主家，拍了拍熊二的肩膀，安慰道。
“两碗！”熊二手里拿书，噘嘴可怜巴巴道。
李从嘉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
苏堪驾车，马车出了城，沿着官道不紧不慢地向摄山赶去。
车厢里的三人没事的时候，掀开窗帘瞧瞧外边的景，有时也会说上两句闲话。
阿娣现在看上去和之前齐王妃的模样，大差不差，主要是精神状态良好，也不整日忧愁，做事无精打采的，有时还有说两句玩笑话，或者是拦住街边走街串巷的小贩，买个零嘴吃。
“再过一个月，便是母后的生辰，我想进宫看看！”阿娣明眸，略显轻松地说道。
进宫这件事，也只有求面前的这个瘸子，自己现在在外的身份依旧是乱党家人，在外抛头露面都要想而再想，更不用说去皇宫那种地方了。
“那就去看一看，到时我会安排好一切！”李从嘉说的无比轻松，偏头看着远处的景。
阿娣挑眉，小脸有些疑惑，刚要开口问，便又听见瘸子说：“拿着我的腰牌，随时可以进宫，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多陪皇后几日，也不打紧……”
李从嘉现在对宫中那位大娘娘的感情，只有可怜和无奈。
齐王一死，她身边没了依靠，每日就坐在那庭院里，数着时辰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她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所以当阿娣提议进宫去看她时，李从嘉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阿娣毕竟不比外人，她是齐王妃，说到底还要叫皇后一声“娘”。
“这就是朝廷给你的赏赐？”阿娣看着李从嘉，尾音微微上扬。
李从嘉打了个响指，有些无奈地说道：“没什么好赏的了……靖安王一事后，老皇帝把我阿娘在宫中的住所还翻新了一遍，说我时常可以进宫看看，不受任何阻碍，另外，城中金贵地带还赏了一处宅子，说是吴王府邸，要我过年之后就搬过……”
“停，今日不许说这些！”李双双打断李从嘉的话。
看着李双双微怒的小脸，李从嘉马上止住了嘴，牵住了李双双的小手，立马换了一副神情，略带笑意：“好，今日不说这些，我的错，我的错……”
今日出行，本是祭拜，外带出来看景，放松一下心情，再出来说这些让李双双很不满意的话题，倒是李从嘉的不是了。
阿娣坐在二人面对，看着二人这般亲昵，扶额轻轻地摇了摇头。
曾几何时，她身边也有那么一个良人。
不许说外边的官事，几人就拉些家常。
“姜姨娘怎的病了？这些日还没好吗？”
李双双对姜姨娘的感情日渐深厚，这次姜姨娘没来，李双双还有些可惜，说是不能乘坐燕王府又宽又大的马车，前路也没小厮提前踩过，哪哪都要自己这几人费心费力。
“还没，前些日子去瞧了，小病……只是后来被人气着了，心中郁结不得所散，这些日病情又加重了些！”
“心中郁结？”阿娣这时插了一嘴，她虽与姜姨娘并没有太多的交流，但也知，这位姜姨娘时常来院子里看望李从嘉。
看望的过程中，一来二去，姜姨娘与阿娣也有所交集，阿娣知道，姜姨娘是一个率真，果敢的女子，这般的女子，缘何会为了心中郁结而病了？
李从嘉张嘴，有些可惜地说道：“大哥从边地回来，带回来了一位叫方九儿的姑娘和一个叫李念的顽童，方九儿因为出身的缘故，一直被宗正府的那些人抓住不放，入不了家谱，大哥又舍不得，姨娘虽事事看得开，但唯独这件事一直放在心上，去了宗正府好几次，可都没有得到妥善解决，前些日子又去了一趟，回来就病了……”
姜姨娘原本是小病，休息几日就好，但不知怎的，原本方九儿的事情已经消停了好久，可前些日，李从嘉去燕王府看时，大哥说，他娘又去了一趟宗正府，回来就病了。
方九儿和李念出身的问题，早在李丛岱回来的那半个月就闹得沸沸扬扬，还是去年快过年的时候，当时，宗正府不承认方九儿的身份，李丛岱和姜姨娘一连几日，日日往宗正府跑，想讨个说法，但宗正府那些老头子们，也不吃这一套，好说歹说就是不松口。
后来苏大儒给出了主意，说是让李丛岱带着李念转遍整个金陵城，最好是一些王公大臣的家里全部转个遍，让世人都知道燕王府有后了，事情也正如苏大儒想的那般，不久后，宗正府迫于压力，承认了李念的身份。
但是，方九儿的出身问题一直没有解决，拖到了今日。
“出身？”阿娣疑惑一声，柳眉微蹙。
“你不一样，齐王当初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宗正府的那些老头闭上了嘴巴……”李从嘉叹道。
其实，有时候李从嘉也在想齐王当初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阿娣能入了李氏族谱？毕竟自己以后也要为李双双办这件事，现在方九儿的事进退两难，让李从嘉一时有些好奇齐王的手段。
世上传言齐王的手段也如燕王李景遂一样，是靠拳头把那些老家伙给打服的，可据李从嘉的调查，当时宗正府并未爆发激烈冲突，可以用十分安静四字形容了。
李从嘉这句话说完不久，便觉得衣袖被人轻轻拽了拽，又瞧着身旁李双双一个劲地给自己使眼色，李从嘉瞬间明白了什么，心中直骂自己蠢。
偷瞄着对面阿娣的样子，李从嘉直呼自己说错了话。
只见阿娣原本还平常的面容，一下子变得微冷起来，双手放在膝上，紧紧地攥住衣裳，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阿娣面前提已故的齐王，多少会引起阿娣的情绪波动，总之，在阿娣面前不能提那个人。
李从嘉堪称话题终结者，他也懒得再说话解释什么，而是偏头瞧着窗外的景了。
今年摄山的红叶格外红，如血如火，未到近处，远远地瞧着远处一大片红色的山。
之后，车厢里再没有人说话，李从嘉在看景，心中有些懊恼自己说错了话，李双双坐在李从嘉身旁，大眼睛滴溜溜地瞧着对面的阿娣，也不说什么。
阿娣呢，双手依旧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裳，目光时而滑涣散时而坚定，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或是想起了以前齐王还在时的日子，亦或是可惜齐王走错了一步路，造就了如今阴阳相隔的局面，一阵惋惜？
这谁也说不准，女子的心思多变而不可猜，自古然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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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的今晨是个大雾天，可今年的天气格外好。
“李”记铺子今晨也没有开门做生意，来吃早饭的平安县衙衙差也都见怪不怪，一个月，总有那么三五日，李双双赖床，起不来，铺子也不开，钱也不赚。
衙差们勾肩搭背，寻着别处的地方解决肚子了。
街上，停着一辆马车，和去年的情形差不多，只是这马车的规格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早些时候，燕王府差人来了信，姜姨娘说自己惹了病，不能陪李从嘉去摄山看他阿娘了，所以，今年的摄山之行较去年，人少了些。
李双双叫苏堪去车行租了一辆马车，准备自己这几个人去摄山。
李从嘉，李双双，苏堪，阿娣。
这一次，去的只有四人，本不愿苏堪去的，可这小伙子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从阿赵手里抢过了驾车的活，死皮赖脸地非要跟着去。
李双双没有办法，只得允准他跟着去。
本来李从嘉有邀苏大儒一起去看景，可苏大儒摆摆手说：“老夫可没那等闲情逸致，对了，熊二也留在老夫院中，你们几个年轻的去玩吧！”
然后李从嘉就看着苏大儒身后，一脸苦瓜相的熊二，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段时间，真是苦了熊二这个大块头了，本是长安公主府一个养马的，后来也是做看家护院的体力活，哪里像这几个月，竟然日日与书为伴？还拿起了笔杆子涂涂画画。
“好好干，回来给你做红烧肉吃！”李从嘉这个无良主家，拍了拍熊二的肩膀，安慰道。
“两碗！”熊二手里拿书，噘嘴可怜巴巴道。
李从嘉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
苏堪驾车，马车出了城，沿着官道不紧不慢地向摄山赶去。
车厢里的三人没事的时候，掀开窗帘瞧瞧外边的景，有时也会说上两句闲话。
阿娣现在看上去和之前齐王妃的模样，大差不差，主要是精神状态良好，也不整日忧愁，做事无精打采的，有时还有说两句玩笑话，或者是拦住街边走街串巷的小贩，买个零嘴吃。
“再过一个月，便是母后的生辰，我想进宫看看！”阿娣明眸，略显轻松地说道。
进宫这件事，也只有求面前的这个瘸子，自己现在在外的身份依旧是乱党家人，在外抛头露面都要想而再想，更不用说去皇宫那种地方了。
“那就去看一看，到时我会安排好一切！”李从嘉说的无比轻松，偏头看着远处的景。
阿娣挑眉，小脸有些疑惑，刚要开口问，便又听见瘸子说：“拿着我的腰牌，随时可以进宫，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多陪皇后几日，也不打紧……”
李从嘉现在对宫中那位大娘娘的感情，只有可怜和无奈。
齐王一死，她身边没了依靠，每日就坐在那庭院里，数着时辰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她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所以当阿娣提议进宫去看她时，李从嘉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阿娣毕竟不比外人，她是齐王妃，说到底还要叫皇后一声“娘”。
“这就是朝廷给你的赏赐？”阿娣看着李从嘉，尾音微微上扬。
李从嘉打了个响指，有些无奈地说道：“没什么好赏的了……靖安王一事后，老皇帝把我阿娘在宫中的住所还翻新了一遍，说我时常可以进宫看看，不受任何阻碍，另外，城中金贵地带还赏了一处宅子，说是吴王府邸，要我过年之后就搬过……”
“停，今日不许说这些！”李双双打断李从嘉的话。
看着李双双微怒的小脸，李从嘉马上止住了嘴，牵住了李双双的小手，立马换了一副神情，略带笑意：“好，今日不说这些，我的错，我的错……”
今日出行，本是祭拜，外带出来看景，放松一下心情，再出来说这些让李双双很不满意的话题，倒是李从嘉的不是了。
阿娣坐在二人面对，看着二人这般亲昵，扶额轻轻地摇了摇头。
曾几何时，她身边也有那么一个良人。
不许说外边的官事，几人就拉些家常。
“姜姨娘怎的病了？这些日还没好吗？”
李双双对姜姨娘的感情日渐深厚，这次姜姨娘没来，李双双还有些可惜，说是不能乘坐燕王府又宽又大的马车，前路也没小厮提前踩过，哪哪都要自己这几人费心费力。
“还没，前些日子去瞧了，小病……只是后来被人气着了，心中郁结不得所散，这些日病情又加重了些！”
“心中郁结？”阿娣这时插了一嘴，她虽与姜姨娘并没有太多的交流，但也知，这位姜姨娘时常来院子里看望李从嘉。
看望的过程中，一来二去，姜姨娘与阿娣也有所交集，阿娣知道，姜姨娘是一个率真，果敢的女子，这般的女子，缘何会为了心中郁结而病了？
李从嘉张嘴，有些可惜地说道：“大哥从边地回来，带回来了一位叫方九儿的姑娘和一个叫李念的顽童，方九儿因为出身的缘故，一直被宗正府的那些人抓住不放，入不了家谱，大哥又舍不得，姨娘虽事事看得开，但唯独这件事一直放在心上，去了宗正府好几次，可都没有得到妥善解决，前些日子又去了一趟，回来就病了……”
姜姨娘原本是小病，休息几日就好，但不知怎的，原本方九儿的事情已经消停了好久，可前些日，李从嘉去燕王府看时，大哥说，他娘又去了一趟宗正府，回来就病了。
方九儿和李念出身的问题，早在李丛岱回来的那半个月就闹得沸沸扬扬，还是去年快过年的时候，当时，宗正府不承认方九儿的身份，李丛岱和姜姨娘一连几日，日日往宗正府跑，想讨个说法，但宗正府那些老头子们，也不吃这一套，好说歹说就是不松口。
后来苏大儒给出了主意，说是让李丛岱带着李念转遍整个金陵城，最好是一些王公大臣的家里全部转个遍，让世人都知道燕王府有后了，事情也正如苏大儒想的那般，不久后，宗正府迫于压力，承认了李念的身份。
但是，方九儿的出身问题一直没有解决，拖到了今日。
“出身？”阿娣疑惑一声，柳眉微蹙。
“你不一样，齐王当初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宗正府的那些老头闭上了嘴巴……”李从嘉叹道。
其实，有时候李从嘉也在想齐王当初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阿娣能入了李氏族谱？毕竟自己以后也要为李双双办这件事，现在方九儿的事进退两难，让李从嘉一时有些好奇齐王的手段。
世上传言齐王的手段也如燕王李景遂一样，是靠拳头把那些老家伙给打服的，可据李从嘉的调查，当时宗正府并未爆发激烈冲突，可以用十分安静四字形容了。
李从嘉这句话说完不久，便觉得衣袖被人轻轻拽了拽，又瞧着身旁李双双一个劲地给自己使眼色，李从嘉瞬间明白了什么，心中直骂自己蠢。
偷瞄着对面阿娣的样子，李从嘉直呼自己说错了话。
只见阿娣原本还平常的面容，一下子变得微冷起来，双手放在膝上，紧紧地攥住衣裳，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阿娣面前提已故的齐王，多少会引起阿娣的情绪波动，总之，在阿娣面前不能提那个人。
李从嘉堪称话题终结者，他也懒得再说话解释什么，而是偏头瞧着窗外的景了。
今年摄山的红叶格外红，如血如火，未到近处，远远地瞧着远处一大片红色的山。
之后，车厢里再没有人说话，李从嘉在看景，心中有些懊恼自己说错了话，李双双坐在李从嘉身旁，大眼睛滴溜溜地瞧着对面的阿娣，也不说什么。
阿娣呢，双手依旧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裳，目光时而滑涣散时而坚定，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或是想起了以前齐王还在时的日子，亦或是可惜齐王走错了一步路，造就了如今阴阳相隔的局面，一阵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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