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这俩和那俩
以前断水崖跟埋剑山老死不相往来，宗门内的弟子要从断水崖这儿要口饭吃，梅浅明剑法再差，梅不许脑子再傻，宗门弟子都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没办法，谁让人家两兄弟是跟宗主是一家人？
可从今往后就两说了。
既然断水崖已经名存实亡，那便没有再看人脸色的必要。之前对梅不许两兄弟献俏讨好的人，摇身一变，成为了断水崖里脊梁骨最硬的一批人。
这些人的脊梁骨有多硬？硬到敢指着宗主孙儿的鼻子“直言不讳”。
其实压根儿也从未有人要他们去讨好兄弟俩。梅浅明与梅不许，向来都只是正常与人相处，既不主动放低身段去讨个好名声，也不刻意打压地位低的弟子，可即便如此还是平白无故有人对他们大献殷勤。
到了这时候，却又毫无缘由的对着他们阴阳怪气、说些风凉话。
讲白了，吹捧讨俏的是一批弟子，到后来，落井下石的还是同样的那批弟子。
“哥哥！！”一道稚嫩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几位说着风凉话的断水崖弟子，一听到这个声儿，脸上笑意更甚。
“小傻子来了，快看快看。”
几人视线顺过去，便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正兴冲冲的朝梅浅明跑，脑袋圆圆的，气势如一头小牛犊子般。
二人相见，梅浅明放了手中的木剑，抬手擦了才额头上的汗水，随即蹲下身。于是小男孩儿便一头扎进梅浅明怀里。
“哥哥在练剑！”
“在呢。”
“那哥哥下次跟人比肯定能得个第一名！”
“这个嘛......”
按理说，梅不许这话相当于是揭了梅浅明的伤疤，让他又想起此前那件极尽屈辱的切磋。
黑衣少年却只是笑着，轻轻用手揉着梅不许的脑袋，轻声道：
“也可能得不了第一。”
圆头圆脑的梅不许一双大眼睛如珍宝般明亮，他攥起一个小拳头，高声说道：“肯定可以的！哥哥是我心里最厉害的剑客！最最厉害！”
梅不许说完就哇哈哈大笑了起来，本就看起来有些傻的小男孩儿这么一笑，好像就更傻了。可随即，一脸正经的黑衣少年也“哇哈哈”这般笑了起来。
枯树之下，一大一小，像两个傻子。
“哦对了，我来找哥哥的时候，遇见了另外一个哥哥，带着刀呢，看起来好像有点儿厉害，不太像我们断水崖的人。”
梅不许拿手背擦了擦脸蛋儿，又补充道：“不过肯定没哥哥你厉害，他跟我买糖糕嘞，那么大个人了还吃糖，肯定不厉害的。”
梅浅明笑了笑，问道：“那不许有没有卖给他糕糖？我之前给你做了半月的份儿，这才过了几天，应该还余不少吧，与人为善，应卖给他些才是。”
梅不许晃荡着脑袋，大声说道：“我把糕糖平分啦，分了他一半儿！”
梅浅明捏了捏梅不许肉肉的小脸儿，很是欣慰，赞许道：“不许，做得很好。”
至于不远处，那几位拿兄弟二人当笑话看的断水崖弟子，不论是梅浅明还是小小年纪的梅不许，从头到尾都不曾与他们多嘴哪怕半句。
......
断水崖其实是个地方不大的宗门，地方儿不大，数百位弟子往来，怎么说都应该比雾归派的皓玉山热闹些。可许安心和郁兔进了山门断水崖才明白，这断水崖并非是想象中那般一派喧嚣，脚边儿接着脚边儿，到处都是人。
也没个招待的弟子。宗门里时不时碰上个人影儿，字儿还未出口，人就已经极其不耐烦的甩手离去。
好在对许安心来说，这又不是头一遭，不受待见就不受待见，不是大事儿。再说此前在湖村也差不多是这般境况，那也差不多该适应了。
至于郁兔。
她只要嘴里吃着甜食，天塌了她都不管。
她甚至懒得过问许安心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些糕糖的。
二人行于断水崖的宗门内，从东逛到西，由南逛到北，就像在自家后院儿散步一般。离奇的是，明明是两个外人进了宗门，从头到尾竟无一人过问二人的来头。
倒是有人主动上来搭话，只是许安心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几人铁定是冲着师姐去的。一个二个明明是在跟自己说话，却都跟耗子一样直直的盯着自己身后的师姐，眼珠子都仿佛要掉下来。
直到许安心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埋剑山的玉牌，在手中随意晃了几下，几个纠缠不休的断水崖弟子这才悻悻然离开。
一大圈下来，许安心便有些明白，为何当年有胆子跟埋剑山叫板的断水崖，如今为何沦落到要依附于埋剑山的地步。
所谓鱼腐取亡，便是此理。
这一大圈下来，整个断水崖里，甚至连一个看得过眼的人都寻不见。那些白日睡大觉的弟子，隔着一堵墙壁都能听到呼噜声。走过两个过道的时候，透过半遮半掩的木门，能看到本该是勤武修行的弟子，正扎堆儿唾沫星子四溅的侃着大山。
有几位年纪比许安心还小的断水崖弟子，甚至偷偷的躲在小屋里头押注，脑子也不太灵光，做这事儿窗户不闭也就算了，那丁零当啷的动静儿，想听不见都难。而赌钱一事，于修行宗门来说，是最要不得的。
这般烂坏到了骨子里头的断水崖若是不散架，那才是亘古奇闻。
慢悠悠走到一处凉亭的许安心抬起头，看着头顶牌匾上的“听雨”两字，喃喃自语道：“这也没过太久啊，怎么断水崖就变成这模样？”
“你来过？”郁兔吃着糕糖问道。
“以前跟副山主一起来过，‘听雨亭’这个名字就是他起的。”
郁兔斜眼儿瞟了一眼，冷哼一声，对这个名字很是瞧不上。她不喜欢这个名字，觉得拿腔作势的。
很没劲。
“哦对了师姐，安静就是副山主的女儿，若不是这两天魏老头儿厚着脸皮耍无赖一样的拽着她，她应该也上雨泽山看你了。”
许安心之前倒是跟郁兔提起过安静，说傻姑娘很羡慕师姐的身手。
只是许安心这几天发现，自己这个师姐，好像万事不上心得有些夸张。第一天说的事儿，第二天就忘，有时候还用不着等到第二天。
正好说到此处，又顺口提了一道。
郁兔把脑袋一偏，问道：“那副山主是谁？”
许安心揉了揉脑壳，心说不愧是师姐。哪儿有人上山小十年，连副山主是谁都不知道的？
想了想，好像确实也合理。
一个安静，一个师姐，二人性子迥然不同，甚至说得上是天差地别。
一个看着傻，其实大多数时候机灵得厉害。
一个看着聪明，其实大多时候是个憨憨。
如这般想着，许安心摩挲着下巴，便开始大致给郁兔讲起埋剑山的一些布局。
都是老一辈和更老一辈的，包括议事堂，玉剑堂，听茶堂的每位话事人，正副两位山主，以及五派的师尊。
顺便说了些山门隐秘，例如九派里排名倒数的镇剑和天命派，其实实力猛得吓死人，至少不比迎雷派差。
又或者，流隐派的邱萍水并非是传闻里的天字一号大病秧，所以那位绵里藏针的流隐执教大师兄，有生之年，只怕坐不上师尊这个位置。
再往后又说了几位来头比较大的埋剑山阳执。
一通念叨下来，听得郁兔满头雾水。
许安心也知道自己师姐十成能听进去一成就不错了，但还是继续又臭又长的说了一通，就是想自己这个憨师姐多留个心眼儿。
流隐派的事儿，郁兔可能忘了，可许安心还记得一清二楚。
至于算账，迟早要算的。
不急，慢慢儿来。
一遭讲完，许安心也不知道郁兔听进去多少，死马当作活马医吧，也不指望自己这个憨师姐能全都听进去。
半天。
秀眉紧蹙的郁兔问道：“你怎么全知道？不是山门隐秘吗，那你听谁说的？”
许安心沉默半刻，并不隐瞒，道：“因为那些所谓的隐秘，大都是由我亲自查勘的。”
其实这句话，随便让一位敏锐些的人听见，便能推敲个一二，可落到郁兔耳朵里，简直没激起一点儿水花儿。
她竟直接跳过了许安心的这句话，问起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说的那个安静，为什么要上雨泽山看我？我又不认识他。”
许安心本以为即将有一大通劈头盖脸的问题要回答，已经做好了山雨欲来的心里打算，谁曾想师姐压根儿就没注意到自己话里的话。
这也太憨了。
许安心扶着额头，回答道：“那是师姐你不了解安静那傻姑娘，她跟人交朋友，都不需要对方认识她，她只要自己心里头认可了，那在她那儿就已经是朋友了。”
许安心叹了口气，补充道：“傻姑娘认识许安心，那许安心认识的人、许安心的朋友，便都是她安静的朋友，这就是那位傻姑娘的道理。”
闻言，郁兔冷笑。
“我可不是你朋友，所以，我也不是那个什么安静的朋友。”
她狠狠地瞪了许安心一眼，冷声道：
“我是你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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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从今往后就两说了。
既然断水崖已经名存实亡，那便没有再看人脸色的必要。之前对梅不许两兄弟献俏讨好的人，摇身一变，成为了断水崖里脊梁骨最硬的一批人。
这些人的脊梁骨有多硬？硬到敢指着宗主孙儿的鼻子“直言不讳”。
其实压根儿也从未有人要他们去讨好兄弟俩。梅浅明与梅不许，向来都只是正常与人相处，既不主动放低身段去讨个好名声，也不刻意打压地位低的弟子，可即便如此还是平白无故有人对他们大献殷勤。
到了这时候，却又毫无缘由的对着他们阴阳怪气、说些风凉话。
讲白了，吹捧讨俏的是一批弟子，到后来，落井下石的还是同样的那批弟子。
“哥哥！！”一道稚嫩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几位说着风凉话的断水崖弟子，一听到这个声儿，脸上笑意更甚。
“小傻子来了，快看快看。”
几人视线顺过去，便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正兴冲冲的朝梅浅明跑，脑袋圆圆的，气势如一头小牛犊子般。
二人相见，梅浅明放了手中的木剑，抬手擦了才额头上的汗水，随即蹲下身。于是小男孩儿便一头扎进梅浅明怀里。
“哥哥在练剑！”
“在呢。”
“那哥哥下次跟人比肯定能得个第一名！”
“这个嘛......”
按理说，梅不许这话相当于是揭了梅浅明的伤疤，让他又想起此前那件极尽屈辱的切磋。
黑衣少年却只是笑着，轻轻用手揉着梅不许的脑袋，轻声道：
“也可能得不了第一。”
圆头圆脑的梅不许一双大眼睛如珍宝般明亮，他攥起一个小拳头，高声说道：“肯定可以的！哥哥是我心里最厉害的剑客！最最厉害！”
梅不许说完就哇哈哈大笑了起来，本就看起来有些傻的小男孩儿这么一笑，好像就更傻了。可随即，一脸正经的黑衣少年也“哇哈哈”这般笑了起来。
枯树之下，一大一小，像两个傻子。
“哦对了，我来找哥哥的时候，遇见了另外一个哥哥，带着刀呢，看起来好像有点儿厉害，不太像我们断水崖的人。”
梅不许拿手背擦了擦脸蛋儿，又补充道：“不过肯定没哥哥你厉害，他跟我买糖糕嘞，那么大个人了还吃糖，肯定不厉害的。”
梅浅明笑了笑，问道：“那不许有没有卖给他糕糖？我之前给你做了半月的份儿，这才过了几天，应该还余不少吧，与人为善，应卖给他些才是。”
梅不许晃荡着脑袋，大声说道：“我把糕糖平分啦，分了他一半儿！”
梅浅明捏了捏梅不许肉肉的小脸儿，很是欣慰，赞许道：“不许，做得很好。”
至于不远处，那几位拿兄弟二人当笑话看的断水崖弟子，不论是梅浅明还是小小年纪的梅不许，从头到尾都不曾与他们多嘴哪怕半句。
......
断水崖其实是个地方不大的宗门，地方儿不大，数百位弟子往来，怎么说都应该比雾归派的皓玉山热闹些。可许安心和郁兔进了山门断水崖才明白，这断水崖并非是想象中那般一派喧嚣，脚边儿接着脚边儿，到处都是人。
也没个招待的弟子。宗门里时不时碰上个人影儿，字儿还未出口，人就已经极其不耐烦的甩手离去。
好在对许安心来说，这又不是头一遭，不受待见就不受待见，不是大事儿。再说此前在湖村也差不多是这般境况，那也差不多该适应了。
至于郁兔。
她只要嘴里吃着甜食，天塌了她都不管。
她甚至懒得过问许安心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些糕糖的。
二人行于断水崖的宗门内，从东逛到西，由南逛到北，就像在自家后院儿散步一般。离奇的是，明明是两个外人进了宗门，从头到尾竟无一人过问二人的来头。
倒是有人主动上来搭话，只是许安心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几人铁定是冲着师姐去的。一个二个明明是在跟自己说话，却都跟耗子一样直直的盯着自己身后的师姐，眼珠子都仿佛要掉下来。
直到许安心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埋剑山的玉牌，在手中随意晃了几下，几个纠缠不休的断水崖弟子这才悻悻然离开。
一大圈下来，许安心便有些明白，为何当年有胆子跟埋剑山叫板的断水崖，如今为何沦落到要依附于埋剑山的地步。
所谓鱼腐取亡，便是此理。
这一大圈下来，整个断水崖里，甚至连一个看得过眼的人都寻不见。那些白日睡大觉的弟子，隔着一堵墙壁都能听到呼噜声。走过两个过道的时候，透过半遮半掩的木门，能看到本该是勤武修行的弟子，正扎堆儿唾沫星子四溅的侃着大山。
有几位年纪比许安心还小的断水崖弟子，甚至偷偷的躲在小屋里头押注，脑子也不太灵光，做这事儿窗户不闭也就算了，那丁零当啷的动静儿，想听不见都难。而赌钱一事，于修行宗门来说，是最要不得的。
这般烂坏到了骨子里头的断水崖若是不散架，那才是亘古奇闻。
慢悠悠走到一处凉亭的许安心抬起头，看着头顶牌匾上的“听雨”两字，喃喃自语道：“这也没过太久啊，怎么断水崖就变成这模样？”
“你来过？”郁兔吃着糕糖问道。
“以前跟副山主一起来过，‘听雨亭’这个名字就是他起的。”
郁兔斜眼儿瞟了一眼，冷哼一声，对这个名字很是瞧不上。她不喜欢这个名字，觉得拿腔作势的。
很没劲。
“哦对了师姐，安静就是副山主的女儿，若不是这两天魏老头儿厚着脸皮耍无赖一样的拽着她，她应该也上雨泽山看你了。”
许安心之前倒是跟郁兔提起过安静，说傻姑娘很羡慕师姐的身手。
只是许安心这几天发现，自己这个师姐，好像万事不上心得有些夸张。第一天说的事儿，第二天就忘，有时候还用不着等到第二天。
正好说到此处，又顺口提了一道。
郁兔把脑袋一偏，问道：“那副山主是谁？”
许安心揉了揉脑壳，心说不愧是师姐。哪儿有人上山小十年，连副山主是谁都不知道的？
想了想，好像确实也合理。
一个安静，一个师姐，二人性子迥然不同，甚至说得上是天差地别。
一个看着傻，其实大多数时候机灵得厉害。
一个看着聪明，其实大多时候是个憨憨。
如这般想着，许安心摩挲着下巴，便开始大致给郁兔讲起埋剑山的一些布局。
都是老一辈和更老一辈的，包括议事堂，玉剑堂，听茶堂的每位话事人，正副两位山主，以及五派的师尊。
顺便说了些山门隐秘，例如九派里排名倒数的镇剑和天命派，其实实力猛得吓死人，至少不比迎雷派差。
又或者，流隐派的邱萍水并非是传闻里的天字一号大病秧，所以那位绵里藏针的流隐执教大师兄，有生之年，只怕坐不上师尊这个位置。
再往后又说了几位来头比较大的埋剑山阳执。
一通念叨下来，听得郁兔满头雾水。
许安心也知道自己师姐十成能听进去一成就不错了，但还是继续又臭又长的说了一通，就是想自己这个憨师姐多留个心眼儿。
流隐派的事儿，郁兔可能忘了，可许安心还记得一清二楚。
至于算账，迟早要算的。
不急，慢慢儿来。
一遭讲完，许安心也不知道郁兔听进去多少，死马当作活马医吧，也不指望自己这个憨师姐能全都听进去。
半天。
秀眉紧蹙的郁兔问道：“你怎么全知道？不是山门隐秘吗，那你听谁说的？”
许安心沉默半刻，并不隐瞒，道：“因为那些所谓的隐秘，大都是由我亲自查勘的。”
其实这句话，随便让一位敏锐些的人听见，便能推敲个一二，可落到郁兔耳朵里，简直没激起一点儿水花儿。
她竟直接跳过了许安心的这句话，问起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说的那个安静，为什么要上雨泽山看我？我又不认识他。”
许安心本以为即将有一大通劈头盖脸的问题要回答，已经做好了山雨欲来的心里打算，谁曾想师姐压根儿就没注意到自己话里的话。
这也太憨了。
许安心扶着额头，回答道：“那是师姐你不了解安静那傻姑娘，她跟人交朋友，都不需要对方认识她，她只要自己心里头认可了，那在她那儿就已经是朋友了。”
许安心叹了口气，补充道：“傻姑娘认识许安心，那许安心认识的人、许安心的朋友，便都是她安静的朋友，这就是那位傻姑娘的道理。”
闻言，郁兔冷笑。
“我可不是你朋友，所以，我也不是那个什么安静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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