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卖菜的隐士
老二在揪着头发想怎么办的时候，崔直在感叹人生多变，感叹的缘由吗，就是在他眼前吃饭的风雪夜归人。
崔直眼前的夜归人叫云长生，崔直认识云长生，却好像有点不敢认眼前的云长生。崔直记忆中的云长生是二十年前大权在握，光彩照人，风度翩翩，及其自信的云长生，他一直认为，经过了二十年的磨砺，出现在他面前的云长生应该是智珠在握，沉稳如佛，浮华落尽终成圣的模样。
可云长生打破了他的幻想，出现在崔直眼前的云长生，像极了一个在集市上卖菜的老农，穿了一身破破烂烂缝了又缝的衣服，灰白色的头发被一根枯枝挽了起来，没被扎起来几缕发丝上还带着几片菜叶子。崔直叹了一口气，说道：“云大哥，我真不知道这二十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据我所知，官家虽然剥夺了你的职权，可也没少了你的俸禄啊！你怎么就过到现在这种地步了？我该怎么形容你？洗尽铅华始见金，褪去浮华贵本真？”
看上去五十多岁的云长生此时却如同毛头小子一般风卷残云的搜寻着饭桌上的美味佳肴，不理崔直的询问，直到吃饱喝足又喝尽一大碗茶水后，才放下茶碗，用袖子擦擦嘴巴，歇口气说道：“小石头，别跟我咬文嚼字，你不够这个资格，至于我为什么混到现在这个地步，你会不知道？你这个情报头子少往我身边塞人了？”
说完后，云长生见崔直满脸尴尬，随摆手道：“行了，别跟我耍嘴皮子了，我知道你那是应有之意，我不是挤兑你，只不过你怎么跟他们学得越来越虚伪了？咱们兄弟之间，没这个必要，谁不知道谁啊？有事尽管说，没事我就撤，没空跟你这位大官人闲扯，隔壁老王家的小妾和一个游侠勾搭成奸，王家大夫人正准备抓人抓现行呢！没空跟你在这墨迹，看戏多有意思。”
一直很有感触的崔直这时候脸色一黑，撤了扯嘴角，挺起胸膛，用平直的声音问道：“官家让我问问你，对于当年的事，你后悔了吗？如果你-------”
“我没错！”不等崔直说完，云长生接口道。不管崔直难看的脸色，云长生继续说道：“我一直都没错，一直。”
两句话噎的崔直直翻白眼，最终认命似的语气骂道：“狗日的死老头，都快五十多的人了，怎么脾气还是那么死犟，就不能改改？再说了，你认错也好，不认错也罢，结果不是已经那样了吗？更何况，官家已经料到你这个回答了。你信不信，你这十一个字他一个都没猜错，连语气都一样。你认不认错，无所谓，他只是想知道，如果让你回到当年，你会做怎样的选择？那些事情，你还会那么办吗？”
这次，云长生不吱声了，想了很久，他才不确定的说道：“可能，大概，不会那么做了。年龄越大，看得越多，知道的越多，也就理解了他当年的一些所作所为。一样的结果，现在可能就会用婉转、平和些的方式去做，引起的是非，可能就少些，谁知道呢？谁都没有重来的机会啊”！
崔直说道：“那你就是认错了。不管你承认不承认的。管家说，你不认错，是对的。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没有对于错，只认成与败。你不认错，不认输，也就错一时，错一会儿，可你要认错了，认输了，就错一辈子，输一辈子。你强大了，错了也是对的，你弱小了，对的，也会错了，这就是这个狗日的现实，不认对于错，只认强与弱。所以，当年，咱们就是错了，因为当年咱们太弱小。现在，经过一茬一茬的清洗，一次一次的换血，咱们强大了，咱么有能力了，在朝堂上，咱们站直了，官家想问问你，你还有没有与那些人论论对错的雄心。”
云长生听完后，笑了，笑着笑着，就留下了眼泪。他奇怪的问道：“我这大半辈子，爱过，恨过，拜咱们的官家所赐，辉煌过，落魄过，面对敌人，我拼过，战过，努力过，也被敌人算计过，受伤过，可我想问问你，你何时见我怕过？”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与凤凰同飞，必是俊鸟，与虎狼同行，必是猛兽，咱么这一辈子能走多远，要看与谁同行，可煌煌朝堂，有几人与他同心？
他把我按到最边远的地方，最底层的世界，让我一步一步走回来，我找不到一个同行者，你让我如何同那些咱们身边的王八蛋掰手腕？只靠我自己吗？你信不信到时候他们把我弄死了，你都不知道谁对谁错！到时候谁来救我？你？还是咱们官家？
我不小看你，崔直，你真没这个能力，你能在稳坐皇城司这十来年，靠得不是你的能力，而是你的忠心，靠的是咱们官家对你的放心，唯独不是你的能力。至于咱们官家，我不信他有这个魄力！
崔直争辩道：“可他现在有这个想法，也有这个实力，而且，你别忘了，到他现在这个年龄，这个情况，也没有什么可以顾忌的了。只不过，因为身体的原因，现在的他没经历在操纵这些事了，再说，我就不信，以你的人脉，你会不知道现在市面上抵制北方货物的风潮是个什么情况？”
云长生用略大嘲笑的口气回道：“什么情况？情况我倒是听说了不少。据说，有个刚当官的小青年，热血激昂，不忿咱们大宋前方跟蒙人干仗，后方给蒙人送钱，所以想杀杀这股无耻之风。结果就是，该抓的没抓到，该办的没办了，流血的依然在流血，送钱的还是在送钱，收钱的照样盆满钵盈，老百姓倒是有不少遭殃的，是这么回事吧？哎？这小屁孩不会和你有什么关系吧？”
崔直脸红，这次没再争辩，只是说道：“不是，你口中的小屁孩是赵清赵无垢认得义弟。你还记得赵清是谁吗？”云长生稍作思考便问道：“这赵清不会是那个赵葵家没名分的长子吧？”崔直说：“就是他。这小子走南闯北的，十来年了，就是不回家，倒也干了不少事情。你口中的小屁孩，叫李修戈，是赵清在襄阳捡的，孤儿一个，也是个没名分的，赵清挺喜欢他，就认他做了义弟。李修戈这小屁孩跟在赵清身边学了不少东西，两人呆在一起时间长了，这赵清就不舍得这小屁孩入战场了，就让他自己出来看看，做个选择。”
这李修戈，家中排行老二，我们比他大的就都叫他老二，这老二不缺心眼，但反应有点慢，而且性子有点认实，认死理，离开赵清没多久，让士子商团的刘老头一忽悠，就给刘家干开长工了。
云长生乐道：“不是，我说石头，你小子给我讲笑话呢！咱们的英明官家几次都想把刘家收拾了，没得逞，这次怎么忍住了？他舍得那个商团的海量金钱，到现在为止我没听说他朝刘家下手啊！”
崔直裂了裂嘴，想笑，但忍住了，继续讲：“你听我说完。要不说人算不如天算呢，皇城司其实已经把刘家违法乱纪的证据准备齐了，就差一个引子，光明正大的把刘家给办了，就可以把整个商团给吞下去了。然后，谁都没想到的是，慢了一步，刘老头让这老二做了商团人部大掌柜。这老二他实在啊，而且又没有商团内部拉拉扯扯的复杂关系，在刘老头的支持下，三下五除二的，老二把商团内部那些乱七八糟糟烂事又给整顺了。刘家和他们商团内部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情，这小子又直接交到了各地官府。各地官府和咱们皇城司搭不上边啊，又没统属关系，误打误撞之下，就把刘家的这些罪证给判了，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然后，刘家成了举报有功的良民了。这次，咱们官家想下口，都没处咬了。你是不知道，当时官家知道这事的时候，差点没气死。”
云长生道：“废话，辛辛苦苦煮了一锅肉，熟了熟了，让人连锅都端走了，放谁身上都会生气，然后呢？”
崔直继续说道：“然后，然后就放下了呗，还能咋地？不过，没了士子商团这锅好肉，官家倒是看上老二这个人了。正好，行在官场人心现在有点乱，皇城司又有点束手无策，官家就想让这老二管管，然后，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乱象了。我估计这老二这会儿正在一旁头疼呢。别说他了，我都挺头疼。”
云长生叹道：“你们啊！从一开始就错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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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直眼前的夜归人叫云长生，崔直认识云长生，却好像有点不敢认眼前的云长生。崔直记忆中的云长生是二十年前大权在握，光彩照人，风度翩翩，及其自信的云长生，他一直认为，经过了二十年的磨砺，出现在他面前的云长生应该是智珠在握，沉稳如佛，浮华落尽终成圣的模样。
可云长生打破了他的幻想，出现在崔直眼前的云长生，像极了一个在集市上卖菜的老农，穿了一身破破烂烂缝了又缝的衣服，灰白色的头发被一根枯枝挽了起来，没被扎起来几缕发丝上还带着几片菜叶子。崔直叹了一口气，说道：“云大哥，我真不知道这二十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据我所知，官家虽然剥夺了你的职权，可也没少了你的俸禄啊！你怎么就过到现在这种地步了？我该怎么形容你？洗尽铅华始见金，褪去浮华贵本真？”
看上去五十多岁的云长生此时却如同毛头小子一般风卷残云的搜寻着饭桌上的美味佳肴，不理崔直的询问，直到吃饱喝足又喝尽一大碗茶水后，才放下茶碗，用袖子擦擦嘴巴，歇口气说道：“小石头，别跟我咬文嚼字，你不够这个资格，至于我为什么混到现在这个地步，你会不知道？你这个情报头子少往我身边塞人了？”
说完后，云长生见崔直满脸尴尬，随摆手道：“行了，别跟我耍嘴皮子了，我知道你那是应有之意，我不是挤兑你，只不过你怎么跟他们学得越来越虚伪了？咱们兄弟之间，没这个必要，谁不知道谁啊？有事尽管说，没事我就撤，没空跟你这位大官人闲扯，隔壁老王家的小妾和一个游侠勾搭成奸，王家大夫人正准备抓人抓现行呢！没空跟你在这墨迹，看戏多有意思。”
一直很有感触的崔直这时候脸色一黑，撤了扯嘴角，挺起胸膛，用平直的声音问道：“官家让我问问你，对于当年的事，你后悔了吗？如果你-------”
“我没错！”不等崔直说完，云长生接口道。不管崔直难看的脸色，云长生继续说道：“我一直都没错，一直。”
两句话噎的崔直直翻白眼，最终认命似的语气骂道：“狗日的死老头，都快五十多的人了，怎么脾气还是那么死犟，就不能改改？再说了，你认错也好，不认错也罢，结果不是已经那样了吗？更何况，官家已经料到你这个回答了。你信不信，你这十一个字他一个都没猜错，连语气都一样。你认不认错，无所谓，他只是想知道，如果让你回到当年，你会做怎样的选择？那些事情，你还会那么办吗？”
这次，云长生不吱声了，想了很久，他才不确定的说道：“可能，大概，不会那么做了。年龄越大，看得越多，知道的越多，也就理解了他当年的一些所作所为。一样的结果，现在可能就会用婉转、平和些的方式去做，引起的是非，可能就少些，谁知道呢？谁都没有重来的机会啊”！
崔直说道：“那你就是认错了。不管你承认不承认的。管家说，你不认错，是对的。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没有对于错，只认成与败。你不认错，不认输，也就错一时，错一会儿，可你要认错了，认输了，就错一辈子，输一辈子。你强大了，错了也是对的，你弱小了，对的，也会错了，这就是这个狗日的现实，不认对于错，只认强与弱。所以，当年，咱们就是错了，因为当年咱们太弱小。现在，经过一茬一茬的清洗，一次一次的换血，咱们强大了，咱么有能力了，在朝堂上，咱们站直了，官家想问问你，你还有没有与那些人论论对错的雄心。”
云长生听完后，笑了，笑着笑着，就留下了眼泪。他奇怪的问道：“我这大半辈子，爱过，恨过，拜咱们的官家所赐，辉煌过，落魄过，面对敌人，我拼过，战过，努力过，也被敌人算计过，受伤过，可我想问问你，你何时见我怕过？”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与凤凰同飞，必是俊鸟，与虎狼同行，必是猛兽，咱么这一辈子能走多远，要看与谁同行，可煌煌朝堂，有几人与他同心？
他把我按到最边远的地方，最底层的世界，让我一步一步走回来，我找不到一个同行者，你让我如何同那些咱们身边的王八蛋掰手腕？只靠我自己吗？你信不信到时候他们把我弄死了，你都不知道谁对谁错！到时候谁来救我？你？还是咱们官家？
我不小看你，崔直，你真没这个能力，你能在稳坐皇城司这十来年，靠得不是你的能力，而是你的忠心，靠的是咱们官家对你的放心，唯独不是你的能力。至于咱们官家，我不信他有这个魄力！
崔直争辩道：“可他现在有这个想法，也有这个实力，而且，你别忘了，到他现在这个年龄，这个情况，也没有什么可以顾忌的了。只不过，因为身体的原因，现在的他没经历在操纵这些事了，再说，我就不信，以你的人脉，你会不知道现在市面上抵制北方货物的风潮是个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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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直脸红，这次没再争辩，只是说道：“不是，你口中的小屁孩是赵清赵无垢认得义弟。你还记得赵清是谁吗？”云长生稍作思考便问道：“这赵清不会是那个赵葵家没名分的长子吧？”崔直说：“就是他。这小子走南闯北的，十来年了，就是不回家，倒也干了不少事情。你口中的小屁孩，叫李修戈，是赵清在襄阳捡的，孤儿一个，也是个没名分的，赵清挺喜欢他，就认他做了义弟。李修戈这小屁孩跟在赵清身边学了不少东西，两人呆在一起时间长了，这赵清就不舍得这小屁孩入战场了，就让他自己出来看看，做个选择。”
这李修戈，家中排行老二，我们比他大的就都叫他老二，这老二不缺心眼，但反应有点慢，而且性子有点认实，认死理，离开赵清没多久，让士子商团的刘老头一忽悠，就给刘家干开长工了。
云长生乐道：“不是，我说石头，你小子给我讲笑话呢！咱们的英明官家几次都想把刘家收拾了，没得逞，这次怎么忍住了？他舍得那个商团的海量金钱，到现在为止我没听说他朝刘家下手啊！”
崔直裂了裂嘴，想笑，但忍住了，继续讲：“你听我说完。要不说人算不如天算呢，皇城司其实已经把刘家违法乱纪的证据准备齐了，就差一个引子，光明正大的把刘家给办了，就可以把整个商团给吞下去了。然后，谁都没想到的是，慢了一步，刘老头让这老二做了商团人部大掌柜。这老二他实在啊，而且又没有商团内部拉拉扯扯的复杂关系，在刘老头的支持下，三下五除二的，老二把商团内部那些乱七八糟糟烂事又给整顺了。刘家和他们商团内部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情，这小子又直接交到了各地官府。各地官府和咱们皇城司搭不上边啊，又没统属关系，误打误撞之下，就把刘家的这些罪证给判了，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然后，刘家成了举报有功的良民了。这次，咱们官家想下口，都没处咬了。你是不知道，当时官家知道这事的时候，差点没气死。”
云长生道：“废话，辛辛苦苦煮了一锅肉，熟了熟了，让人连锅都端走了，放谁身上都会生气，然后呢？”
崔直继续说道：“然后，然后就放下了呗，还能咋地？不过，没了士子商团这锅好肉，官家倒是看上老二这个人了。正好，行在官场人心现在有点乱，皇城司又有点束手无策，官家就想让这老二管管，然后，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乱象了。我估计这老二这会儿正在一旁头疼呢。别说他了，我都挺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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