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霸道
“老朽不愿妄言尉迟师伯，这些事也不是秘密，等几天，你自己出去查阅群玉山典籍也就知晓。”
老者多看了少年一眼，也带着悬浮身外众星拱月似的数百尊玉鼎向外走去。
凌辰知道自己是个特殊的转世者，无法类推尉迟通天，但他对师傅的前世也并不感兴趣，他现在只想修炼，有实力去看一眼自己的上一世。
以神魂翻开《通天道决》，万千晦涩的字符似散沙般落了一地，仿佛有风起，吹动少年长发，卷积着文字越过凌辰神宫之门，飘入脑海之中。
“掌道者治世，无为乃大谬，唯霸道可行，山石刑之，可为立塑，璞玉雕之……”
刚猛的道韵冲击着少年的思维，可凌辰坚韧的意识，却不受任何影响，更想是走马观花一般领略着这道决真意。
轻易看懂，却难以理解。
凌辰却也被这道决之中的道法所吸引，各种刚猛的战法，甚至还有各种御下之术，立即让少年神往起来。
“这功法怎么样？”
看得出神之际，突然被打断，凌辰连忙起身行礼，是自己的师傅尉迟通天，老人不知何时前来，像是已经观察他许久。
“比晚辈从天罗殿所学，精妙地多。”
少年能感受到这功法是无量级别的，若是积淀足够，寿元够长，迈入无量境界不是难事。
“其中真意可有所理解？”
老人看出凌辰的真心欢喜，脸上也多了几分认可神情。
“修炼，更应修己身，这道法却处处奴役他人，晚辈不太认同。”凌辰随口说了真心话。
尉迟通天眉头渐渐蹙起，十分不悦。
“小子，什么时候你能理解这道决，也算是能够从群玉山出师了，相信你也想回到天罗殿，回到星明城吧？”
老人已经摸透了少年的心性，对方毫无转世之人的记忆，几乎与十三岁的孩童无异，正是雕琢的最好时机。
而此子也正是一块难得璞玉，说是天洲唯一也不为过，便是同为混元之体的心怡都差上许多。
无论如何，尉迟通天也要为天洲的未来，教导出一个能够统领大局的人物。
凌辰脸色阴晴不定，这老人显然是在要挟，可自己的道途，真的要为外物而改变吗？
“师傅，即使徒儿不学这通天道决，也能修炼到无量境界！”
少年铮铮铁骨，言语掷地有声，对这种奴役他人的理念十分不认同。
“哼！小辈，你还小，再过几年，你会明白的。”
老人知道过犹不及，此子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但他有的是时间，将这骄傲的雄鹰熬成一个听话的徒弟。
凌辰看着尉迟通天离去，眼神不由多了几分落寞，自己真的错了吗？
想起老者在建木之中还兴奋地告诉他，他的本性纯良，可自己按照本性挑选的本我道途，难道也是错的吗？
少年不懂，但也十分抵触，他忘记了自己在建木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在那时，自己一定是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至少在昏迷醒来之时，他还能感受到那时残留在心底的高兴。
“凌师弟……”
细微的声音传来，凌辰左右寻找，眼神聚焦在风中飞来的一只蝴蝶，似乎是自己师姐的传音之物，少年伸手接住蝴蝶，脸上不由多了几分笑意，也算是与对方同生共死一番，有什么恩仇，便也一笑泯去吧……
“师姐，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凌辰知道女孩来此不可能没有目的。
“嗯，我用积攒的功劳为你换了十颗元神丹，建木之内，多谢你了。”
蝴蝶两个前翅上有着两颗铃铛的花纹，十分精致逼真，仿佛晃一下，都会听到那清脆的声音。
“师姐还记得我在建木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凌辰大约记得女孩是晕厥的，也不知能不能知晓自己当时寻到的道途究竟是什么。
花纹鲜艳的蝴蝶，仿佛梦幻一般，头顶的两个触角缓缓摇晃，“已经记不清了，似乎是建木万道与师弟的道基辉映，剿灭了四方诡异，之后就落出了建木主干。
与凌辰想的差不多，少年本就不报有什么期望，所以也无所谓失望。
“师弟在天玑秘境苦修三年，似乎还在凌家密室关了九年，难道就不会觉得无聊枯燥？”
似乎这位原先颇为刁难他的师姐，如今也多了几分亲切，话都多了起来。
“道途无穷，亦是无穷乐趣。”
凌辰随口说来，也不过是引动某本典籍之上的言语，毕竟，前人都将话给说完了，似乎就是为了让后人随意取用表述。
“我便不喜苦修，只是师傅……”蝴蝶说了一半，突然飞起，“师弟有人来了，将我藏起来。”
凌辰伸手捧住蝴蝶，那斑斓色彩的蝶翼并起，仿佛化作了一片画纸，少年顿觉师姐这术法神异至极，竟然如同造物一般，简直就是一只活着的蝴蝶。
修养道坛之上整洁至极，无处可藏，凌辰便直接将蝴蝶塞入了衣衫之中，所幸那蝴蝶触感柔软至极，也不至于被折了翼，而他则装作推敲术法的模样。
须臾，空间打开，一个腰间悬着长刀的少年走了进来，看了凌辰一眼，竟然缓缓行礼，“凌师叔，这是你的疗伤丹药。”
对面明显比他年龄还大的修士喊他师叔，少年不免有些不知所措，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轻轻臻首。
那少年冷冷看了凌辰一眼，也不说什么，转身踏空离去。
此人不过十六七岁，似乎已经是人仙大成，资质恐怖，闻所未闻。
凌辰不免觉得这群玉山的天才比之天罗殿高出太多，想想，若是当年星明城天罗山那位九级弟子江雪未死，或许才能与此人媲美吧？
“这位是功劳殿的首席大弟子，名叫贪狼，是一位真君转世，也是这修养殿主月下老人的侄孙。”
蝴蝶在少年衣衫里说着，声音闷声闷气，似有些不自然的意味。
“那位炼药前辈，是将缘分大道修炼到超越极境的月下老人？”
凌辰在典籍上见过这位大人物，据说此人本事一位剑客，自始至终都在寻求单一大道证得道果的道途，更是仅仅凭借缘分大道进入的金仙。
如今人族的修炼凋敝，甚至无法进入无量，曾经的万顷书山一本功法，现在悉数拆分，甚至不少大修士都在推演另辟蹊径进入无量境界的道途，而这位月下老人，却是其中的佼佼者。
“是……”
不知为何，蝴蝶又变得少言寡语。
凌辰感觉胸口的蝴蝶似乎有些发烫，连忙将之取了出来，蝴蝶扇动翅膀，缓缓落到少年的头上。
“师弟，那就是元神丹，你这些天一颗颗服下，莫让药效断了，你修炼太快，此丹药能帮你稳固道基，也能让你的神魂境界迅速追赶上灵气境界。”
蝴蝶缓缓飞在后方，倏尔化作史心怡的形容，女孩的脸上已经如苹果般通红，趁着少年尚未转身，女孩连忙打开空间，瞬间离去。
凌辰自是觉察到了，这蝴蝶竟然是变化之术而成，是师姐的本体。
还一位是造物术，怪不得连自己的感知都无法察觉出这术法的法门，凌辰摇了摇头，看向了丹药，似乎师姐是为了还他在建木之内救她的恩情，才给了自己这么多珍贵的丹药。
少年在某些事上难以开窍，丝毫察觉不到，为何女孩那般不自然。
此时念想到丹药能够稳固修为，少年脸上也不免多了些喜色。
师傅既然说不参悟那《通天道决》的真意就不能离开群玉山，那他便以自己道途追赶上天下所有天才的修炼速度，这样应该也能让对方认同他的选择了。
凌辰想法幼稚，却也在全力付诸实践，丹药入口，当即入定。
柔和的药力，仿佛有着弥补一切缺憾的神力，却是顺着少年的周天运转一圈后，不减一丝药力，而后直接进入了脑海，滋养神魂。
凌辰也不知丹药药理，只觉神魂的确有所壮大，立即全力吞噬。
同样的感觉袭来，只要灵气足够，自己能够无限进境，而这丹药足够，似乎自己的神魂也可如法炮制。
只是半天，丹药全部用光，凌辰突破神玄，衍生异象，继而突破天演，整座群玉山都显现出一朵兰花虚影，仿佛有白玉般的少年虚影盘坐其中。
在那光芒之下，整座群玉山的玉石都失去色泽，而那明明是幻象的兰花却弥漫出一种清淡的香气。
位于自己修炼密室的史心怡落至山峰之上，轻轻掩住樱口，大大的眼睛中满是疑惑，这真的是元神丹能够轻易做到的吗？
而周围一些天才甚至是长老人物，心中惊诧也是不轻。
“这是什么妖孽资质？”
谁都见到数天前，凌辰突破灵气境界的速度，甚至对方降下了堪比金仙破境的大劫，若非被尉迟通天打散，是生是死，也是两说。
但对方能够做到如此，只能证明一件事，对方突破小境界，是瞬间达到一个小境界的圆满，就算是转世之人，知晓境界修炼，熟悉一切进境，却也不可能越过积淀修为这一步。
而此子，却违背常理，仿佛本就是这个境界的修士，压制了修为，此时却放开了压制一般。
“全然不像是水到渠成，更像是本就此境！”
群玉山内，有长老来至月下老人身旁，言语中满是惊愕。
“的确如此，此子不像转世之人，更似谪仙。”
月下老人隐约能看到少年的缘分线条，但十分模糊，当他穷极目力之时，却又一条都看不到，这种情况，一般只会出现在修为比他高的修士身上，或者是缘分大道领悟超越他的人身上，可此子，显然都不是。
实在古怪，也不知是人族之幸，还是其他。
月下老人却也不免松了一口气，幸亏天外天有远见，将此子送入群玉山，交给了尉迟通天来教导，若是任由其体内心魔作祟，未来未必不是天下有一道大劫。
凌辰在修养道坛上睁开眼睛，天空异象着瞬间消失，如同其聚灵之时，无法察觉自己的异状，此时的少年同样不知道群玉山已经因为他的破境炸了锅。
少年心中稍有欣喜，却也在如今强横的神魂之下轻易平复心境，继而若无其事地推演起手中的道决。
一些大术法的修炼也迅速了许多，凌辰感觉自己甚至可以随手施为，毕竟如今天演境界的神魂操控灵气的能力不似心合神，稍加运转，如何精细的经脉都能迅速运转。
大殿之外，倏尔有一个女孩行色匆匆跑了进来，是那个名为玉兔的兔妖，女孩看向凌辰的眼神，崇拜之色愈发浓厚。
少年也知晓，自己的破境有点违反常理，但这也不是他能控制的，毕竟师姐让他别让药力断掉，他便一直服用。
“师叔，你是怎么修炼的，教教我吧！”
那不过灵光境的少女，显然比凌辰的年龄大，此时却走上前，央求般说道。
这女孩的资质的确不怎么样，但似乎对方也对自己的修炼十分心急，此时求知若渴的模样，不由让凌辰想起了在天罗殿内帮助其他同门的清醒。
往事上心头，回忆决堤般在心间过了一遍，他觉得自己有些想念敖雨了，那个女孩在自己身边，总有种不用担心背后的感觉，而且他也不会有太多的束缚感，即使被困天玑秘境，也多亏了那个女孩在，才让他能够安稳渡过虚灵境的劫数。
“师叔~”
玉兔确信，少年一定有着什么快速进境的秘籍，因为就连同样资质的第一天才史心怡都无法这般恐怖的进境，一定是不会秘籍和会秘籍的差距。
“这丹药奇异非凡，都是药力帮助才破境。”
凌辰觉得这个兔妖有些烦，他想回自己的密室修炼了。
“不可能，捣药都是我捣的，嫦娥姐姐，炼制我也看在眼里，这就是普通的元神丹。”
兔妖十分心急，可见对进境的渴求，也不只这女孩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迫切地想要进境。
凌辰也是第一次修炼，哪里知晓什么，只能不断摇头。
玉兔看着这师叔缄默，却也觉得对方藏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退后数步，直接跪地。
凌辰傻了眼，手足无措起身，连忙将女孩扶了起来，却见对方已经是泪流满面。
“师叔……我只有十八年的寿元了，如果不突破虚灵境，就要……”
女孩呜呜哭了起来，自己本就是一只偷吃了化形丹药的凡兔，若非是师傅用丹药为其延长寿元，她十岁之时就已经死了，但现在延长寿元的丹药已经在其身上不起作用，一切的希望都在突破虚灵境之上。
可任其如何用丹药还是闭关，仿佛自己的上限就在灵光境小成，毫无寸进。
现在看到了唯一的一线希望，她也像是抓住了一把救命稻草。
“玉兔，强行索要缘分，只会是苦果，生死有命，你还没看开吗？”
门外，月下老人再度带着诸多药鼎走入，殿外天色已经暗下，一并暗下的也有这兔妖眼中的光。
凌辰不敢去看一旁这兔妖崇拜的目光，只是起身对着老者行礼。
“师傅……”
女孩带着颤抖的哭腔小声念道，似乎是彻底绝望。
凌辰无能为力，却还是忍不住去偷看哭泣的少女，也许没有自己的出现，没有自己给对方的希望，对方也不会如此痛苦，不归如此绝望吧……
也便是第二年，灵海境小成的玉兔姑娘就死在了一个寂寥的冬天。
那一天，女孩像是知道自己要死，连夜将一枚刻着胡萝卜纹路的玉杵放在凌辰的洞府门口，那是女孩最珍惜的物件，不是玉石珍贵，而是那上面是她画的最好的一个胡萝卜，是其尚未开化灵智之时，最爱吃的食物。
女孩留下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前半段在抱怨强行争取的缘分，让自己自食其果，后半段却诙谐地释然死亡……
“……凌辰师叔的丹药是甜的，每一个小境界突破的时候都是甜的，像胡萝卜那特殊的味道一般甜，凌辰师叔，小玉一直活在希望和幸福之中，可惜，还差了些。”
师傅尉迟通天给自己的仙品丹药，凌辰都送给了这个小妖，可对方还是死了。
少年不懂感情，但不代表没有感情，甚至有时候，他对于感情的感知比之大多数人都细腻，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
密室之内，凌辰身形愈发高大，俊逸稚嫩的面容也似乎多了些棱角，可眼神中的莫名感伤，却让其更像是个凡人，而不是一个人仙境大圆满的修士。
自己改变了什么？仿佛注定的事就是注定的，即使路途如何崎岖，永远会收束在一点，凌辰将玉杵放在一旁，拳头狠狠击打在一旁的石桌上，没有灵光守护的纯肉身力量就将桌子震碎成满地碎片。
“错了，什么都错了。”
凌辰似是在胡言乱语，他捏紧拳头，手臂青筋暴起。
他要的不是小玉活着的短暂时日内如何幸福，他要的是改变结局，或者说其间有无法改变的东西，在推动着任何发展都向着一个结局而去，那是一种伟力，无法抗拒的伟力……是命运。
人族万年不见大修士证道无量，原因便是无人能修炼主命至理，而自己的师尊和诸多大修士正在推演的性命圭旨也正是为了重现主命。
修炼神速的凌辰却觉得太慢了，玉兔一事，让他有了前所未有地想要主控命运的想法……
人族与龙族的战斗进入白热化，群玉山大修士除了不问世事的尉迟通天和提供丹药的月下老人，其余所有真仙之上的大人物都离去。
凌辰觉得自己身上的监视感知都少了许多。
月色下，凌辰踩着积雪，向着群玉山顶而去，这秘境庞大至极，似乎还庇护了大量凡人，避免人族毁灭在洪水之中，凌辰能听到喧闹声，似乎是在庆祝新年。
玉兔一事已经过了数天，凌辰也渐渐从悲伤中走出。
他明确知晓，这种被冲淡的悲伤，同样是对命运的臣服，可他毫无办法，对于主命的困惑，让其无心修炼，此时，也是为了登高望远，借秘境大观，开阔胸怀，积淀心境。
可此时见到那些凡人庆祝新年的景象，他不由思及凌家族会，那是自己第一次走出凌家密室，也是第一次与那个胃口奇大的敖雨相识。
怔怔望向远方的景象，灯火通明的俗世，像是聚在一起的萤火虫，却比秘境大阵的满天星光更让人着迷。
“凌师叔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吧？”
有女子踏着月色而来，是玉兔的师姐，群玉山宗主的女儿，嫦娥。
这女孩是斜月之体，神魂若不落之月，映照最黑暗的，本是可以修炼阵道的绝强体质，但如今却只能没日没夜地为前线炼制丹药。
没想到此时对方也会来到山巅，少年缓缓起身，对于群玉山的辈分，少年也渐渐适应，不管对方叫自己什么，只要是年龄和资历足够高的，他便叫前辈，若是年龄相同，他便称之公子、姑娘。
“嫦娥姑娘不也是如此？”
凌辰心血来潮等来山顶都能遇见对方，显然这个女孩也不太可能是第一次来此地。
女子微微一笑，但映着四方光芒，对方的眉宇间也有不少神伤，显然也是因为玉兔之事。
“师叔的确是个妙人，师傅最近推演缘分大道，说师叔会有两段姻缘，但都没有好结果。”
凌辰心中还是反感被别人反复推演的，他实在不像成为一个毫无秘密的人。
“姻缘？凌某一心向道，结交的也都是有着坚定道途的修士，这一次恐是月老前辈算错了。”
女子微微摇头，“师傅测算，从未失手，但师叔的确是唯一一个让师傅只能用缘分大道推演的人。”
嫦娥的话显然是称赞，可凌辰无福消受，竟冷笑一声说道：“在下的天演之术也非同凡响，如今倒也可以为嫦娥姑娘推演一番，不知姑娘乐意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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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多看了少年一眼，也带着悬浮身外众星拱月似的数百尊玉鼎向外走去。
凌辰知道自己是个特殊的转世者，无法类推尉迟通天，但他对师傅的前世也并不感兴趣，他现在只想修炼，有实力去看一眼自己的上一世。
以神魂翻开《通天道决》，万千晦涩的字符似散沙般落了一地，仿佛有风起，吹动少年长发，卷积着文字越过凌辰神宫之门，飘入脑海之中。
“掌道者治世，无为乃大谬，唯霸道可行，山石刑之，可为立塑，璞玉雕之……”
刚猛的道韵冲击着少年的思维，可凌辰坚韧的意识，却不受任何影响，更想是走马观花一般领略着这道决真意。
轻易看懂，却难以理解。
凌辰却也被这道决之中的道法所吸引，各种刚猛的战法，甚至还有各种御下之术，立即让少年神往起来。
“这功法怎么样？”
看得出神之际，突然被打断，凌辰连忙起身行礼，是自己的师傅尉迟通天，老人不知何时前来，像是已经观察他许久。
“比晚辈从天罗殿所学，精妙地多。”
少年能感受到这功法是无量级别的，若是积淀足够，寿元够长，迈入无量境界不是难事。
“其中真意可有所理解？”
老人看出凌辰的真心欢喜，脸上也多了几分认可神情。
“修炼，更应修己身，这道法却处处奴役他人，晚辈不太认同。”凌辰随口说了真心话。
尉迟通天眉头渐渐蹙起，十分不悦。
“小子，什么时候你能理解这道决，也算是能够从群玉山出师了，相信你也想回到天罗殿，回到星明城吧？”
老人已经摸透了少年的心性，对方毫无转世之人的记忆，几乎与十三岁的孩童无异，正是雕琢的最好时机。
而此子也正是一块难得璞玉，说是天洲唯一也不为过，便是同为混元之体的心怡都差上许多。
无论如何，尉迟通天也要为天洲的未来，教导出一个能够统领大局的人物。
凌辰脸色阴晴不定，这老人显然是在要挟，可自己的道途，真的要为外物而改变吗？
“师傅，即使徒儿不学这通天道决，也能修炼到无量境界！”
少年铮铮铁骨，言语掷地有声，对这种奴役他人的理念十分不认同。
“哼！小辈，你还小，再过几年，你会明白的。”
老人知道过犹不及，此子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但他有的是时间，将这骄傲的雄鹰熬成一个听话的徒弟。
凌辰看着尉迟通天离去，眼神不由多了几分落寞，自己真的错了吗？
想起老者在建木之中还兴奋地告诉他，他的本性纯良，可自己按照本性挑选的本我道途，难道也是错的吗？
少年不懂，但也十分抵触，他忘记了自己在建木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在那时，自己一定是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至少在昏迷醒来之时，他还能感受到那时残留在心底的高兴。
“凌师弟……”
细微的声音传来，凌辰左右寻找，眼神聚焦在风中飞来的一只蝴蝶，似乎是自己师姐的传音之物，少年伸手接住蝴蝶，脸上不由多了几分笑意，也算是与对方同生共死一番，有什么恩仇，便也一笑泯去吧……
“师姐，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凌辰知道女孩来此不可能没有目的。
“嗯，我用积攒的功劳为你换了十颗元神丹，建木之内，多谢你了。”
蝴蝶两个前翅上有着两颗铃铛的花纹，十分精致逼真，仿佛晃一下，都会听到那清脆的声音。
“师姐还记得我在建木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凌辰大约记得女孩是晕厥的，也不知能不能知晓自己当时寻到的道途究竟是什么。
花纹鲜艳的蝴蝶，仿佛梦幻一般，头顶的两个触角缓缓摇晃，“已经记不清了，似乎是建木万道与师弟的道基辉映，剿灭了四方诡异，之后就落出了建木主干。
与凌辰想的差不多，少年本就不报有什么期望，所以也无所谓失望。
“师弟在天玑秘境苦修三年，似乎还在凌家密室关了九年，难道就不会觉得无聊枯燥？”
似乎这位原先颇为刁难他的师姐，如今也多了几分亲切，话都多了起来。
“道途无穷，亦是无穷乐趣。”
凌辰随口说来，也不过是引动某本典籍之上的言语，毕竟，前人都将话给说完了，似乎就是为了让后人随意取用表述。
“我便不喜苦修，只是师傅……”蝴蝶说了一半，突然飞起，“师弟有人来了，将我藏起来。”
凌辰伸手捧住蝴蝶，那斑斓色彩的蝶翼并起，仿佛化作了一片画纸，少年顿觉师姐这术法神异至极，竟然如同造物一般，简直就是一只活着的蝴蝶。
修养道坛之上整洁至极，无处可藏，凌辰便直接将蝴蝶塞入了衣衫之中，所幸那蝴蝶触感柔软至极，也不至于被折了翼，而他则装作推敲术法的模样。
须臾，空间打开，一个腰间悬着长刀的少年走了进来，看了凌辰一眼，竟然缓缓行礼，“凌师叔，这是你的疗伤丹药。”
对面明显比他年龄还大的修士喊他师叔，少年不免有些不知所措，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轻轻臻首。
那少年冷冷看了凌辰一眼，也不说什么，转身踏空离去。
此人不过十六七岁，似乎已经是人仙大成，资质恐怖，闻所未闻。
凌辰不免觉得这群玉山的天才比之天罗殿高出太多，想想，若是当年星明城天罗山那位九级弟子江雪未死，或许才能与此人媲美吧？
“这位是功劳殿的首席大弟子，名叫贪狼，是一位真君转世，也是这修养殿主月下老人的侄孙。”
蝴蝶在少年衣衫里说着，声音闷声闷气，似有些不自然的意味。
“那位炼药前辈，是将缘分大道修炼到超越极境的月下老人？”
凌辰在典籍上见过这位大人物，据说此人本事一位剑客，自始至终都在寻求单一大道证得道果的道途，更是仅仅凭借缘分大道进入的金仙。
如今人族的修炼凋敝，甚至无法进入无量，曾经的万顷书山一本功法，现在悉数拆分，甚至不少大修士都在推演另辟蹊径进入无量境界的道途，而这位月下老人，却是其中的佼佼者。
“是……”
不知为何，蝴蝶又变得少言寡语。
凌辰感觉胸口的蝴蝶似乎有些发烫，连忙将之取了出来，蝴蝶扇动翅膀，缓缓落到少年的头上。
“师弟，那就是元神丹，你这些天一颗颗服下，莫让药效断了，你修炼太快，此丹药能帮你稳固道基，也能让你的神魂境界迅速追赶上灵气境界。”
蝴蝶缓缓飞在后方，倏尔化作史心怡的形容，女孩的脸上已经如苹果般通红，趁着少年尚未转身，女孩连忙打开空间，瞬间离去。
凌辰自是觉察到了，这蝴蝶竟然是变化之术而成，是师姐的本体。
还一位是造物术，怪不得连自己的感知都无法察觉出这术法的法门，凌辰摇了摇头，看向了丹药，似乎师姐是为了还他在建木之内救她的恩情，才给了自己这么多珍贵的丹药。
少年在某些事上难以开窍，丝毫察觉不到，为何女孩那般不自然。
此时念想到丹药能够稳固修为，少年脸上也不免多了些喜色。
师傅既然说不参悟那《通天道决》的真意就不能离开群玉山，那他便以自己道途追赶上天下所有天才的修炼速度，这样应该也能让对方认同他的选择了。
凌辰想法幼稚，却也在全力付诸实践，丹药入口，当即入定。
柔和的药力，仿佛有着弥补一切缺憾的神力，却是顺着少年的周天运转一圈后，不减一丝药力，而后直接进入了脑海，滋养神魂。
凌辰也不知丹药药理，只觉神魂的确有所壮大，立即全力吞噬。
同样的感觉袭来，只要灵气足够，自己能够无限进境，而这丹药足够，似乎自己的神魂也可如法炮制。
只是半天，丹药全部用光，凌辰突破神玄，衍生异象，继而突破天演，整座群玉山都显现出一朵兰花虚影，仿佛有白玉般的少年虚影盘坐其中。
在那光芒之下，整座群玉山的玉石都失去色泽，而那明明是幻象的兰花却弥漫出一种清淡的香气。
位于自己修炼密室的史心怡落至山峰之上，轻轻掩住樱口，大大的眼睛中满是疑惑，这真的是元神丹能够轻易做到的吗？
而周围一些天才甚至是长老人物，心中惊诧也是不轻。
“这是什么妖孽资质？”
谁都见到数天前，凌辰突破灵气境界的速度，甚至对方降下了堪比金仙破境的大劫，若非被尉迟通天打散，是生是死，也是两说。
但对方能够做到如此，只能证明一件事，对方突破小境界，是瞬间达到一个小境界的圆满，就算是转世之人，知晓境界修炼，熟悉一切进境，却也不可能越过积淀修为这一步。
而此子，却违背常理，仿佛本就是这个境界的修士，压制了修为，此时却放开了压制一般。
“全然不像是水到渠成，更像是本就此境！”
群玉山内，有长老来至月下老人身旁，言语中满是惊愕。
“的确如此，此子不像转世之人，更似谪仙。”
月下老人隐约能看到少年的缘分线条，但十分模糊，当他穷极目力之时，却又一条都看不到，这种情况，一般只会出现在修为比他高的修士身上，或者是缘分大道领悟超越他的人身上，可此子，显然都不是。
实在古怪，也不知是人族之幸，还是其他。
月下老人却也不免松了一口气，幸亏天外天有远见，将此子送入群玉山，交给了尉迟通天来教导，若是任由其体内心魔作祟，未来未必不是天下有一道大劫。
凌辰在修养道坛上睁开眼睛，天空异象着瞬间消失，如同其聚灵之时，无法察觉自己的异状，此时的少年同样不知道群玉山已经因为他的破境炸了锅。
少年心中稍有欣喜，却也在如今强横的神魂之下轻易平复心境，继而若无其事地推演起手中的道决。
一些大术法的修炼也迅速了许多，凌辰感觉自己甚至可以随手施为，毕竟如今天演境界的神魂操控灵气的能力不似心合神，稍加运转，如何精细的经脉都能迅速运转。
大殿之外，倏尔有一个女孩行色匆匆跑了进来，是那个名为玉兔的兔妖，女孩看向凌辰的眼神，崇拜之色愈发浓厚。
少年也知晓，自己的破境有点违反常理，但这也不是他能控制的，毕竟师姐让他别让药力断掉，他便一直服用。
“师叔，你是怎么修炼的，教教我吧！”
那不过灵光境的少女，显然比凌辰的年龄大，此时却走上前，央求般说道。
这女孩的资质的确不怎么样，但似乎对方也对自己的修炼十分心急，此时求知若渴的模样，不由让凌辰想起了在天罗殿内帮助其他同门的清醒。
往事上心头，回忆决堤般在心间过了一遍，他觉得自己有些想念敖雨了，那个女孩在自己身边，总有种不用担心背后的感觉，而且他也不会有太多的束缚感，即使被困天玑秘境，也多亏了那个女孩在，才让他能够安稳渡过虚灵境的劫数。
“师叔~”
玉兔确信，少年一定有着什么快速进境的秘籍，因为就连同样资质的第一天才史心怡都无法这般恐怖的进境，一定是不会秘籍和会秘籍的差距。
“这丹药奇异非凡，都是药力帮助才破境。”
凌辰觉得这个兔妖有些烦，他想回自己的密室修炼了。
“不可能，捣药都是我捣的，嫦娥姐姐，炼制我也看在眼里，这就是普通的元神丹。”
兔妖十分心急，可见对进境的渴求，也不只这女孩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迫切地想要进境。
凌辰也是第一次修炼，哪里知晓什么，只能不断摇头。
玉兔看着这师叔缄默，却也觉得对方藏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退后数步，直接跪地。
凌辰傻了眼，手足无措起身，连忙将女孩扶了起来，却见对方已经是泪流满面。
“师叔……我只有十八年的寿元了，如果不突破虚灵境，就要……”
女孩呜呜哭了起来，自己本就是一只偷吃了化形丹药的凡兔，若非是师傅用丹药为其延长寿元，她十岁之时就已经死了，但现在延长寿元的丹药已经在其身上不起作用，一切的希望都在突破虚灵境之上。
可任其如何用丹药还是闭关，仿佛自己的上限就在灵光境小成，毫无寸进。
现在看到了唯一的一线希望，她也像是抓住了一把救命稻草。
“玉兔，强行索要缘分，只会是苦果，生死有命，你还没看开吗？”
门外，月下老人再度带着诸多药鼎走入，殿外天色已经暗下，一并暗下的也有这兔妖眼中的光。
凌辰不敢去看一旁这兔妖崇拜的目光，只是起身对着老者行礼。
“师傅……”
女孩带着颤抖的哭腔小声念道，似乎是彻底绝望。
凌辰无能为力，却还是忍不住去偷看哭泣的少女，也许没有自己的出现，没有自己给对方的希望，对方也不会如此痛苦，不归如此绝望吧……
也便是第二年，灵海境小成的玉兔姑娘就死在了一个寂寥的冬天。
那一天，女孩像是知道自己要死，连夜将一枚刻着胡萝卜纹路的玉杵放在凌辰的洞府门口，那是女孩最珍惜的物件，不是玉石珍贵，而是那上面是她画的最好的一个胡萝卜，是其尚未开化灵智之时，最爱吃的食物。
女孩留下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前半段在抱怨强行争取的缘分，让自己自食其果，后半段却诙谐地释然死亡……
“……凌辰师叔的丹药是甜的，每一个小境界突破的时候都是甜的，像胡萝卜那特殊的味道一般甜，凌辰师叔，小玉一直活在希望和幸福之中，可惜，还差了些。”
师傅尉迟通天给自己的仙品丹药，凌辰都送给了这个小妖，可对方还是死了。
少年不懂感情，但不代表没有感情，甚至有时候，他对于感情的感知比之大多数人都细腻，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
密室之内，凌辰身形愈发高大，俊逸稚嫩的面容也似乎多了些棱角，可眼神中的莫名感伤，却让其更像是个凡人，而不是一个人仙境大圆满的修士。
自己改变了什么？仿佛注定的事就是注定的，即使路途如何崎岖，永远会收束在一点，凌辰将玉杵放在一旁，拳头狠狠击打在一旁的石桌上，没有灵光守护的纯肉身力量就将桌子震碎成满地碎片。
“错了，什么都错了。”
凌辰似是在胡言乱语，他捏紧拳头，手臂青筋暴起。
他要的不是小玉活着的短暂时日内如何幸福，他要的是改变结局，或者说其间有无法改变的东西，在推动着任何发展都向着一个结局而去，那是一种伟力，无法抗拒的伟力……是命运。
人族万年不见大修士证道无量，原因便是无人能修炼主命至理，而自己的师尊和诸多大修士正在推演的性命圭旨也正是为了重现主命。
修炼神速的凌辰却觉得太慢了，玉兔一事，让他有了前所未有地想要主控命运的想法……
人族与龙族的战斗进入白热化，群玉山大修士除了不问世事的尉迟通天和提供丹药的月下老人，其余所有真仙之上的大人物都离去。
凌辰觉得自己身上的监视感知都少了许多。
月色下，凌辰踩着积雪，向着群玉山顶而去，这秘境庞大至极，似乎还庇护了大量凡人，避免人族毁灭在洪水之中，凌辰能听到喧闹声，似乎是在庆祝新年。
玉兔一事已经过了数天，凌辰也渐渐从悲伤中走出。
他明确知晓，这种被冲淡的悲伤，同样是对命运的臣服，可他毫无办法，对于主命的困惑，让其无心修炼，此时，也是为了登高望远，借秘境大观，开阔胸怀，积淀心境。
可此时见到那些凡人庆祝新年的景象，他不由思及凌家族会，那是自己第一次走出凌家密室，也是第一次与那个胃口奇大的敖雨相识。
怔怔望向远方的景象，灯火通明的俗世，像是聚在一起的萤火虫，却比秘境大阵的满天星光更让人着迷。
“凌师叔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吧？”
有女子踏着月色而来，是玉兔的师姐，群玉山宗主的女儿，嫦娥。
这女孩是斜月之体，神魂若不落之月，映照最黑暗的，本是可以修炼阵道的绝强体质，但如今却只能没日没夜地为前线炼制丹药。
没想到此时对方也会来到山巅，少年缓缓起身，对于群玉山的辈分，少年也渐渐适应，不管对方叫自己什么，只要是年龄和资历足够高的，他便叫前辈，若是年龄相同，他便称之公子、姑娘。
“嫦娥姑娘不也是如此？”
凌辰心血来潮等来山顶都能遇见对方，显然这个女孩也不太可能是第一次来此地。
女子微微一笑，但映着四方光芒，对方的眉宇间也有不少神伤，显然也是因为玉兔之事。
“师叔的确是个妙人，师傅最近推演缘分大道，说师叔会有两段姻缘，但都没有好结果。”
凌辰心中还是反感被别人反复推演的，他实在不像成为一个毫无秘密的人。
“姻缘？凌某一心向道，结交的也都是有着坚定道途的修士，这一次恐是月老前辈算错了。”
女子微微摇头，“师傅测算，从未失手，但师叔的确是唯一一个让师傅只能用缘分大道推演的人。”
嫦娥的话显然是称赞，可凌辰无福消受，竟冷笑一声说道：“在下的天演之术也非同凡响，如今倒也可以为嫦娥姑娘推演一番，不知姑娘乐意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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