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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上)鹧鸪铺偶遇葬情使 晚雪楼

小说:星海仙冢作者:羡蜉蝣字数:5945更新时间 : 2020-03-01 15:07:52
第二十二回(上)鹧鸪铺偶遇葬情使  晚雪楼强截传令书

月黑风高杀人夜。

留邺城昨夜的雪下得很大,昨夜的血流得很多。

……

近些年来,从留邺城军工司流传出来的烟花爆竹,一到年节时分就会卖得十分不错,许多商家不管原本是做什么生意的,大都会递交上申请办下一份烟花爆竹售卖许可,再从军工司进货摆到商铺里出售。

西区繁华街市。

主要售卖豪奢衣饰的鹧鸪金楼马脸老掌柜向来起早,马脸老掌柜的这个习惯让商铺里的柜员、女侍以及小厮都是头疼不已,特别是到了这寒冬大雪天的,谁不想在被窝里多赖上几盏茶时间?奈何马脸老掌柜总是早早的就到铺监工,根本偷不得懒。

街道上,快要走到鹧鸪金楼门口的马脸老掌柜脸色不是太好,平常在这个时间到来时,商铺小厮早都已经将烟花爆竹整齐的摆放到商铺门前以供售卖了,可是今天商铺门前却是空空如也。

故而,马脸老掌柜一推开店门就喝声大骂道:“你们怎么回事?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把炮杖摆出去?”

正在擦洗柜台的当班小厮赶紧迎上来解释道:“掌柜的,早就摆出去了,只是在您老还没来之前就已经脱销了。”

“脱销了?虽说今天是小年夜,可也不至于卖得那么快吧?”马脸老掌柜满脸怀疑。

“小的可不敢欺骗您老,今个儿一大清早,门还没开,就有许多人在门口排队守着了,弟兄们搬出去一箱就卖出去一箱。”马脸老掌柜看向平日里堆放烟花爆竹的空荡角落,半信半疑,复走出门去,来到对街新开不久的一家建商钱庄分店。

马脸老掌柜知道这家建商钱庄分店最近为了推广业务,捣腾了一个存钱即赠送烟花的宣传把式,近日来也是每天都会在门口摆满烟花爆竹的。

“钱老板!钱老板——”马脸老掌柜唤了两声,正在整理台账的钱庄老板停下手中活计,抬头看来。

“哟,是马掌柜呐!这一大清早的,马掌柜是要存银还是取银?或者兑换银票?”这家建商钱庄分店的老板姓钱,是一个矮瘦汉子。

“钱老板,那个……鄙人姓李,不姓马……”马脸老掌柜摸了摸已经爬上许多皱纹的长长马脸无力解释道。

“咳……不知马……李掌柜的大驾光临,有何贵干?”钱老板干咳一声缓解尴尬后问道。

“这两天贵庄不是办了个存钱送炮杖的活动吗?我看今天贵庄门前并未摆出烟花爆竹来,是这个活动到期截止了?”马脸老掌柜问道。

钱老板一边继续忙碌手中活计,一边回答马脸老掌柜道:“马掌柜的今天来得稍晚了些,没见到就在之前不久,好大一堆人蜂拥到贵铺店门前,将烟花爆竹一抢而空的盛景。抢完了贵铺的,还非要跑过来让我卖,我努力解释了好几遍,本庄是存钱送炮杖,概不售卖,结果根本没用,一群人按着贵铺烟花售价的双倍价钱丢下银两铜钱之后,强盗似的买光了我所有的烟花爆竹,然后火急火燎的往城东跑,据说是那边好像有什么大热闹。”

马脸老掌柜叹了一口气,没再去纠正称呼。道了声谢后忽而好奇心起,起意回鹧鸪金楼唤上当班小厮备好车马过去城东看上一眼,不料恰巧看到有一辆公辇驶来,车夫还在大声吆喝道:“西区繁华街市,建商钱庄站,到了!”  

马脸老掌柜掏出一枚碎银递向随车收银女子,再向正在为难翻找零钱退还的收银女子说了声“不必找了”,而后就近踏上一节车厢,没料想这一大清早的,车厢上就已经坐有不少人了,所聊话题正是城东那边的热闹。

留邺城东城门,守城士卒努力维持着现场秩序,不让百姓过于靠近城门。城门处,整齐立有三十座木制支架,每座支架上都挂有一幅巨大纸张,每张纸上都以血写就一个人名,纸张前,不是挂了两条断臂,就是挂了一颗人头,甚至有几座支架上还挂着男性私(和谐)处。

这一副想来必定会引起百姓恐慌的血腥场景,守城士卒却不敢撤去,毕竟,昨夜东城门守城士卒的百夫伍长,接见了一位从西郊鱼龙营来的刀疤脸校尉,提醒了不到日上三竿,不可撤去支架。

令这名百夫伍长颇为不解的是,这副惨绝人寰的场面非旦没有在百姓之中引发恐慌,反而从一大清早开始,留邺百姓就在喜闻乐见的奔走相告,一传十、十传百,再自发买来无数烟花爆竹,在东城门前毫不间断的已经燃放了一个多时辰,一副大快人心、普天同庆的景象。

担心因为人员聚集而发生推攘踩踏事故的百夫伍长,只能不断增派士卒用以维持百姓秩序,不绝于耳的烟花爆竹声中,还夹杂有不少撕心裂肺的诸如“苍天有眼”、“武侯庇佑”、“善恶有报”之类的呼喊。

马脸老掌柜凝神看向城门前的一座座木制支架。正所谓官商不分家,木制支架纸张上边的不少官员名字,马脸老掌柜都并不陌生,而除去生意以外,那些官员私底下干的一些龌龊事情,马脸老掌柜也有所耳闻。

满脸戚戚然中,马脸老掌柜心中也不乏快慰,上一个从九品知事没了,自然会冒出下一个从九品知事来。当官的总喜欢送礼,还经常什么贵就挑什么送,而论及豪奢礼品,老子鹧鸪金楼的招牌在留邺城那可是响当当的,只要在老子的鹧鸪金楼里掏银钱,老子管你是哪个妈生的?

马脸老掌柜看到了一个平日里胃口颇大,经常在鹧鸪金楼里仗势压价的官员名字,心头舒畅,而后自觉此处不宜久留,在满耳爆竹声、百姓呼喊声、士卒厉喝中悄然退去,即时,马脸老掌柜还听到了一个必定会在留邺城大肆传开的新鲜词——百鬼夜行。

……

武侯府,林深院。

石念远沉默听完了柳紫苏对百鬼成员伤亡的报告,点了点头表示明了后,摆手挥退了柳紫苏。

“你性情里凉薄的那一面,真挺冷血的。”慕容姗走上前来与石念远站作并排,开口说道。

“不然呢?”石念远两手一摊道:“你起那么早,是武侯府的床不够舒服?”

“在军中习惯了早起睡晚的作息。再说了,仙道修士本来就不需要睡多久,大小姐和二小姐还不是早就起来了?”顿了顿,慕容姗续道:“昨天听你说夫人抱恙,大小姐和二小姐早早的就去了膳房,据大小姐说,要去亲自熬粥,送到江桃院去看望武侯夫人。”

石念远与慕容姗并肩走出林深院,一路往主宴厅方向行去,石念远笑道:“按理说你不是我妈的儿媳妇么?你在天山上还说你妈让你带东西给我妈来着,你怎么不一起跟去?”

慕容姗摇头道:“我做不来照顾人的活儿,也不知道该些说什么,何必徒增尴尬,还不如等到夫人身体好转再去看望。”顿了顿,慕容姗续问道:“昨天晚上你欲言又止,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了?”

石念远沉默片许,伸手抚了抚胸口发烫的半枚龙纹玉佩,自嘲一笑道:“可能会对上一些可怕的敌人……比如西渊葬情宫什么的。”

慕容姗愣了一下,扭过头看向石念远如隐深潭的丹凤眸子:“有什么想法计划了么?”

石念远摊手道:“偌大一个仙道圣地,我一个小小的尘微境修士,拿它能有什么想法计划?”

慕容姗看向石念远头顶,见其未戴雪白狐袭帽,问道:“小狐狸呢?”

“一夜都在陪我妈呢。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是男人,男人嘛,总着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自尊心,我不想什么都依赖若湖,不想让若湖为我付出那么多。”顿了顿,石念远自嘲一笑:“其实我也没有资格说这句话,她为我做的,我已经很难还清了。”

沉默了良久时间,石念远复开口问道:“你对仙道圣地了解得多么?北域靠近北漠熠煌寺,并且——”石念远抚了抚胸口:“据说这个就是出自北漠熠煌寺。”

慕容姗摇了摇头:“北漠熠煌寺地处楼兰境内,我并不了解。”

“烈阳观玄涯掌教曾这样……”石念远学着当时玄涯的动作,指了指上方天际续道:“告诉我烈阳山麓奉命如何如何……烈阳山麓作为传承万古的仙道圣地,却仅有玄涯以及天山七老可视作现存巅顶战力,其余门人弟子的仙道修为其实并不怎么高——这不合理,仙道传承圣地必然蕴含着更多不为人知的隐秘。”石念远想到昨夜一众伙伴一副与自己同生死共患难的表态,失笑道:“昨天他们跟我说这说那的,我权当作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心性,可是你不仅年长几岁,而且明显在北域战场上经历过许多事情,更清楚能让侯爵嗣子担忧的事情会有多大多难,你在那瞎凑什么热闹?”

慕容姗抿唇笑道:“这还用问?按理说你不是我慕容家的赘婿吗?”

石念远白眼一翻,啐道:“呸!老子最烦这个词了。”

二人脚步轻快,不多时已到前院,慕容姗见石念远并不转向去往前庭主宴厅,反而径直朝府邸中门走去,不由问道:“要出门?去哪里?”

石念远戏谑应道:“青楼。”

石念远与慕容姗出了武侯府后,走上不远就来到了公辇站台,石念远看向新建起来的站台牌坊,啧啧叹道:“那么多路车都途经晚雪楼,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呐!”

二人等得不久,就有公辇到来。

由于今天是小年夜,天色也早已大亮,公辇车厢上两侧的座位早就已经被人坐满,连中间供以站立的地方都是拥挤不堪,石念远与慕容姗好不容易才挤进车厢。

伸手拉住从车厢顶梁悬挂下来的把手时,石念远面露难解怀念神色。

辇车开动后,石念远不时随人群前后左右的摇摆晃荡,后背不时撞在两团酥软上。

慕容姗的话语清冷,聚声成线传入石念远耳中:“这点晃动,至于让尘微境修士站立不稳吗?”

石念远半眯着眼悄然享受,猥琐笑答道:“情怀,情怀……”

慕容姗本想将身体转过一些角度以避开石念远的揩油,无奈车厢里挤得不可开交,慕容姗左右看了一眼,冷哼一声,终是没有动作。

“聪明!与其让别人占了便宜,还不如让未婚夫吃点豆腐。”石念远回过头来猥琐笑道。

石大少爷不知羞耻的贱笑,实在是很能激发大雪骁骑落雪营七连老伍长的杀戮欲望,慕容姗贝齿咬得咯咯作响,极力忍住一枪将石念远捅个前后通透的冲动。

留邺城西区繁华街市,风月场所不少,其中大多都是要等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时才会亮起楼外红灯笼,以示营业,白天,一般都是昨夜恩客从青楼后门偷偷溜走的趣味时光。

晚雪楼作为留邺城最负盛名的风月场所,流传出许多才子佳人的缱绻佳话。至于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会到这楼里来的,又有谁会在意?

绣帘飘荡,风铃轻响。

在留邺城,谁人不知晚雪楼?

能进晚雪楼寻乐的恩客,谁人不晓晚雪楼的规矩?

故而,当石念远敲起晚雪楼紧闭的朱门,等不多时就有一个眉眼含春、倦意未散,、衫半敞的美娇蛾打开了一道门缝。

敢在大白天敲响晚雪楼朱门的,不是嫌命长,自然是别有身份。

石念远递出一枚印鉴,那美娇蛾接过去仔细查看了一番后,浑身倦意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满面惊惧的将朱门打开,毕恭毕敬的将石念远与慕容姗迎了进去,待得二人踏进,重新关好朱门,而后一路朝后院小跑过去。

慕容姗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晚雪楼,楼中厅堂的天花板很高,想来是打通了原本一、二层之间的地板,天花板上悬垂下倒生老松模样的灯架,样式千百的花灯如同松果一般点缀在松枝灯架间,一道道缝有精致绣图的彩练横牵左右,既展彩云渡繁星的气魄,又露柔红烧烛欢的旖旎。目光所及的家具尽皆是由珍贵的血衫红木制成,厅堂四角各放置有一座巨大青铜香炉,缠绵香雾缭绕不休。

白天的晚雪楼不见恩客,厅堂内除了石念远与慕容姗,再无他人。石念远领着慕容姗,轻车熟路的从屋内旋梯走上楼去,一直上到楼内最高层,而后径直向天字厢房走去。

推开门,天字厢房宽敞无比,中央是凹下数尺的四方琼台,琼台边缘排列有许多以白玉雕刻的不同兽首,这些兽首皆呈仰头张颚动作,口中持续喷吐出香雾,琼台外围,有一道半透明的丝绸幕帘将琼台半掩,依稀得见其中摆放着各式乐器。

“晚雪楼天字厢房,只许清倌入,不准娼妓出。琼台一曲,可抵万金。你看周围这些台座,随便一张椅凳,想要落坐,就要花费不下百两黄金。”石念远伸手指向从四方墙壁上沿伸突出的方形雅间:“那些琼楼,更是有钱都不一定能进去。”石念远领着慕容姗来到了琼台正前方,这里是一处明显高贵雅致得多的大型台座。

石念远走到一张椅塌前,一屁股坐了下来,将身体舒服的嵌进软絮中:“啧……在这种地方呆得久了,是真的能让人再也不想去触碰外界尘世的万般烦恼。”

慕容姗端坐到另一把椅塌上:“你很熟悉这里?照你刚才的说法,为什么那么重要的地方,居然会无人把守,任凭你这样随意踏足。”

石念远翻了个白眼道:“曾经不守规矩的都被扔到游溪河喂鱼去了,自然没有人敢来触霉头。至于我为什么那么熟悉这里,自己开的店自己凭什么不熟悉?”

天字厢房的门被人从外推开,走进来一个身穿大红衣裙的妩媚美妇,红裙美妇来到石念远身前,半跪行礼:“少爷。”

石念远点了点头道:“近期水准以上的情报都拿出来看看。”

红裙美妇从高耸胸脯内取出来一沓绢巾,双手呈向石念远。

石念远叹了口气,一边斜眼瞥了一下慕容姗,一边接过绢巾吐槽道:“红妆,你的情报总是奶香味的。”

红裙美妇眉目含情,娇嗔了石念远一眼。

慕容姗一直目光平静,沉默旁观。

石念远看着绢巾上的蝇头小字,啧然道:“动作还挺快,连百鬼夜行的情报都有了。”

被石念远唤作红妆的红裙美妇点头道:“晚雪楼身为少爷的直属情报司,自然不能拿钱不办事。”红妆顿了顿,声音腻如蜜糖般续道:“男人在床上,总是会说出许多平常不会说出来的话,昨晚死去的官员里,是一些恩客早就想除之而后快的政敌,昨天半夜就跑到楼里来庆贺的恩客属实不少,少爷好手笔。”

石念远摆了摆手:“我并没有刻意掩饰,查到是我做的不难,你这句话是在炫耀你办事得力?”

红裙美妇心头一颤:“红妆不敢。”

两名素衫青倌一端茶、一端酒,摆到石念远身前桌上,看到一向高高在上的红裙美妇惶恐跪伏在地,两名青倌不敢多看,更不敢多语,甚至连在心底猜测一下那名华裳公子是何方神圣都不敢,忙不迭的告退离去。

石念远翻完绢巾,端起酒杯饮了一口:“最近多注意外来者方面的情报。”石念远丹凤眸子半眯,俯视向红裙美妇续道:“特别是从契夷方向过来的。”

红裙美妇一双柔夷悄然爬上了石念远的小腿,糯声应道:“红妆省得了。”

石念远抬起脚,用脚尖勾起红裙美妇满面痴色的脂粉脸蛋,将其转向慕容姗:“还有,你在勾引男人时,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别人未婚妻的感受?”

红裙美妇瞳孔骤缩,满面痴色瞬间变作惊容,一下跪倒在慕容姗跟前:“不知少夫人驾到,恳望少夫人海涵!”

慕容姗依旧面无表情。

没有找到想要的情报,石念远站起身来,朝慕容姗招呼道:“走吧,回了。”

说罢起身当先朝外走去,慕容姗沉默跟上,在快要走出天字厢房时,石念远的声音清冷传回:“老板娘,做好自己该做的,自然一生富贵。有些事情,意思一下可以,逾了界,就不美了。”

石念远与慕容姗走下旋梯时,慕容姗开口问道:“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红唇万人尝。你是嫌脏?”

石念远摇头笑道:“你去餐馆吃饭,那些筷子勺子还不是被万人尝过,你不还是会用吗?只是我今天来,是主子,而不是嫖客。”

一直面无表情的慕容姗终于轻皱起黛眉:“你的意思是,你也会以嫖客的身份来?”

石念远停下脚步,转过头,丹凤眸子盈满戏谑笑意:“你猜?”

出了晚雪楼,慕容姗一直沉默的跟在石念远身后,直到石念远在鹧鸪金楼前突然停下。

“怎么了?”慕容姗出声发问。

“昨天晚饭时我仓促离席,连答应那个大胡子王虎为剑起名的事情都搞忘了。人家一把剑磨了二十年,然后大方送给了我,我也不能表现得太不识趣不是?好赖得挑一束剑穗缠上去,再想一个好听名字,回头有空了去问下他喜不喜欢。”天青长剑忽然出现在石念远手中,石念远看向慕容姗,续问道:“你那杆银枪的枪缨都烂成破布了,换束新的?”

慕容姗一愣,没想到石念远居然注意到这种细枝末节,点了点头道:“却之不恭。”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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