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暗中的影子
从小到大，留给巍邪印象最大的，莫过于村子上空那一轮巨大的光亮。
它从未移动过，不曾熄灭过，一直挂在高处，就好像一只眼睛，无时无刻的不在注视着这片贫瘠的土地，看着在这里生活的人们，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有人把它叫做太阳，也有人说它是孕育生命的神，还有人把它叫做灯。
它散发着只有一种颜色的昏黄的光，十分柔和，照的人昏昏入睡。村子里的人无精打采的忙碌，总是露出一副疲惫的神情，不知是不是跟这些温暖的光有关系。
此刻，巍邪正望着那光亮发呆，时间长了，眼睛免难发胀，转过身来，继续抽拉着那个破风箱。
枯黄的皮肤加上纤细瘦弱的手臂，意味着营养不良，巍邪每拉一次，都在付出最大的努力，汗水渐渐从他的额头滚落下来，很快就消失在了脚下黄沙地的裂缝里。
巍邪和风箱，放佛就是永远都在工作的机器一样，一推一拉，一下一响。
从风箱里那种吱呀吱呀的声音，象征着它的古老和不健康，像是一位年迈的老翁扛着行李走在山路上，无人知晓，当什么时候他忽然就会停下来。
风箱为一个破火炉提供着有限的风，一堆窜着火苗的黑石，此时被烧的通红，往外散发着炙热。
随着巍邪的动作，火苗一会儿升起来，一会儿落下去，时不时还会有火星飞到半空中，再变成灰尘落到他的肩膀上，脸上，头上，他呆呆傻傻的浑然不知。
这时候，一双布满老茧的大手轻轻搭在巍邪的肩膀上，念叨着：“邪儿，马上就要到休息的时间了，村东刘寡妇的锄头已经打造好了，你送去吧？回来便可以睡觉了。”
“哦，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巍邪抬起头来，一双清澈有明亮的眼睛充满了孩童的稚嫩，带着区别于村里人的“精神”。
他有一头精致的短发，均匀的五官，仔细一瞧，有那么一丝好看。
跟他比起来，其他年纪相仿的孩子，更像是秋天开败的草，而巍邪才是刚刚进入春季的花儿。
他已经十四岁了，再过六年就要成年，身材是单薄了些，但是个子很高。村子里的孩子都一个样，找不到几个健硕的人，看上去都不健康。这是因为长期饥饿和缺乏营养造成的。
村子里的食物很少，每天只靠一点粮食糟粕的合成物度日，勉强存活或许可以，茁壮成长近是奢望。
“距离计时钟声响起，应是还有一沙的时间。”老人回道。
巍邪于是瞟了眼工作台上的旧沙漏，细细的流沙，放佛一个不问世事的老人，正安静均匀的流淌着。
老人名为老谭，巍邪的朋友、邻居、亲人。
巍邪和老谭的关系如爷孙俩，从小跟随老谭身边，一把屎一把尿将巍邪拉扯大。不教巍邪打铁的行当，却偏喜欢教导巍邪他都不擅长的剑法。
说起老谭实力，只有平平二字，随之年迈，体力不支，能不能打过巍邪未尝可知。
老谭两鬓飘满了白发，额头上带着一个三字，脸上堆砌着清晰的纹路宛如一条条泥泞的车辙，眼眶深深的向内凹陷下去，声音似有力而无力，断断续续，跟巍邪手里的破风箱一样。
只见他不着急回答巍邪，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慌忙抄起工作台边缘的一块石板，捡起地上的一小块黑石，在石板上画了画。
巍邪好奇的张望，询问：“老谭，你又在画什么呢？总看见你在那写写画画的，石板上却什么也没有留下来？”
“小孩子，不要多话。这石板可是你父亲留下来的，珍贵得很。”
“我父亲怎么给你留下这么奇怪的东西？喂等等，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好吗？”巍邪在嘴里小声的嘟囔着。老谭根本没听见，他经营着打铁的生意，久而久之，铁石之间撞击产生的叮叮当当的声音，早已让他的耳朵不那么灵光了。
“蠢货，我可是真是一个十足的蠢货。”忽然，老谭将石板丢在地上，脸上青筋暴起，看上去愤怒如同一头发生的野兽。
巍邪被老谭的无常吓了一跳，不知发生了何事。老谭的脾气是很糟糕，至于为什么生气，巍邪才不想知道。在巍邪的记忆里，村子里的男人们都跟老谭差不多，固执又暴躁，发作的时候，轻则狂摔东西，重则打老婆孩子。
巍邪关心道：“又在跟自己怄气，你这又是何苦？”
“天呐，我怎么会忘记了时间，昨天是什么日子？”老谭双手捂着脑袋自言自语的说道。
他的表情是自责和悔恨，拾起地上的石板，拂去了上面的灰尘，而后好像是对待宝贝一样的把它收好。
“昨天，大概只是昨天而已吧，记得清楚又有什么意义，好像能逃得掉这里的轮回似的？”巍邪对时间这一概念非常模糊，每天不是睡觉，就是吃饭，然后工作，如此反复。
这样的日子波澜不惊，平淡无奇，寻常到就像是地上的尘埃一样。
老谭不应，巍邪作罢，于水中拾起锄头，道：“我去送东西了！”
“快去快回，不要到处乱跑，尤其是不要到黑暗的地方去。”老谭叮嘱。
光亮所及，距离村子之外不远处一片黑暗，村子里的人都心照不宣，不会离开光线而前往那种该死的地方。
老人们喜欢称呼那里是死亡之地、黑暗之地，一切围绕死亡的词汇叠加起来，令所有人谈之色变。
一堵堵粗糙的土墙在村子边缘外耸立着，宛若一道道城墙，用以封闭村子和外界，隔绝生命和死亡。
民兵们带着简陋的武器，分成若干个小组，整日巡逻，不敢停歇，防止从黑暗中冒出来的东西偷袭。
每一年都有很多人被黑暗的大潮带去生命，其中就包括十年前刘寡妇那可怜的丈夫。
刘寡妇的丈夫曾是村子里的一名民兵队长，传闻某一日，有什么东西从黑暗中跑出来，一口就咬掉了他半个脑袋，整个巡逻小队追出去，刚踏入黑暗便惨叫连连，一个人都没有回来。
巍邪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从黑暗中袭来的生物，想象不到那层恐惧，他却见过村子里老人们惊恐万分的脸，那是源自内心深处的可怕。
他当然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走出光亮，去验证自己的好奇心，老人们都坚信，只要光亮所在的地方，那些生物就不会乱来，村子里是足够安全的，那堵围墙可以将一切危险阻挡在外面。
然而就在巍邪刚刚起程之后，在无尽的黑暗中，一个影子正在艰难的爬行，地上的石子割破了他的皮肤，鲜血沾染了尘土包裹在他褴褛的衣服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数不清，尤其是肩膀上巨大的伤口，好像是被野兽撕扯去了一块皮肉。现在哪怕是一粒沙子，都成了千金之重，让他以龟速前进。在痛苦的呻吟和麻木的知觉里，越过一个高丘，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抹微弱的光亮，宛若绝境中的一丝希望，使他整个人振作起来。
亢奋之余，他扭头去看身后，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下流，恐惧感随之而来，虽然他什么也不看见，但是他觉得，那些东西，就在他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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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从未移动过，不曾熄灭过，一直挂在高处，就好像一只眼睛，无时无刻的不在注视着这片贫瘠的土地，看着在这里生活的人们，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有人把它叫做太阳，也有人说它是孕育生命的神，还有人把它叫做灯。
它散发着只有一种颜色的昏黄的光，十分柔和，照的人昏昏入睡。村子里的人无精打采的忙碌，总是露出一副疲惫的神情，不知是不是跟这些温暖的光有关系。
此刻，巍邪正望着那光亮发呆，时间长了，眼睛免难发胀，转过身来，继续抽拉着那个破风箱。
枯黄的皮肤加上纤细瘦弱的手臂，意味着营养不良，巍邪每拉一次，都在付出最大的努力，汗水渐渐从他的额头滚落下来，很快就消失在了脚下黄沙地的裂缝里。
巍邪和风箱，放佛就是永远都在工作的机器一样，一推一拉，一下一响。
从风箱里那种吱呀吱呀的声音，象征着它的古老和不健康，像是一位年迈的老翁扛着行李走在山路上，无人知晓，当什么时候他忽然就会停下来。
风箱为一个破火炉提供着有限的风，一堆窜着火苗的黑石，此时被烧的通红，往外散发着炙热。
随着巍邪的动作，火苗一会儿升起来，一会儿落下去，时不时还会有火星飞到半空中，再变成灰尘落到他的肩膀上，脸上，头上，他呆呆傻傻的浑然不知。
这时候，一双布满老茧的大手轻轻搭在巍邪的肩膀上，念叨着：“邪儿，马上就要到休息的时间了，村东刘寡妇的锄头已经打造好了，你送去吧？回来便可以睡觉了。”
“哦，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巍邪抬起头来，一双清澈有明亮的眼睛充满了孩童的稚嫩，带着区别于村里人的“精神”。
他有一头精致的短发，均匀的五官，仔细一瞧，有那么一丝好看。
跟他比起来，其他年纪相仿的孩子，更像是秋天开败的草，而巍邪才是刚刚进入春季的花儿。
他已经十四岁了，再过六年就要成年，身材是单薄了些，但是个子很高。村子里的孩子都一个样，找不到几个健硕的人，看上去都不健康。这是因为长期饥饿和缺乏营养造成的。
村子里的食物很少，每天只靠一点粮食糟粕的合成物度日，勉强存活或许可以，茁壮成长近是奢望。
“距离计时钟声响起，应是还有一沙的时间。”老人回道。
巍邪于是瞟了眼工作台上的旧沙漏，细细的流沙，放佛一个不问世事的老人，正安静均匀的流淌着。
老人名为老谭，巍邪的朋友、邻居、亲人。
巍邪和老谭的关系如爷孙俩，从小跟随老谭身边，一把屎一把尿将巍邪拉扯大。不教巍邪打铁的行当，却偏喜欢教导巍邪他都不擅长的剑法。
说起老谭实力，只有平平二字，随之年迈，体力不支，能不能打过巍邪未尝可知。
老谭两鬓飘满了白发，额头上带着一个三字，脸上堆砌着清晰的纹路宛如一条条泥泞的车辙，眼眶深深的向内凹陷下去，声音似有力而无力，断断续续，跟巍邪手里的破风箱一样。
只见他不着急回答巍邪，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慌忙抄起工作台边缘的一块石板，捡起地上的一小块黑石，在石板上画了画。
巍邪好奇的张望，询问：“老谭，你又在画什么呢？总看见你在那写写画画的，石板上却什么也没有留下来？”
“小孩子，不要多话。这石板可是你父亲留下来的，珍贵得很。”
“我父亲怎么给你留下这么奇怪的东西？喂等等，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好吗？”巍邪在嘴里小声的嘟囔着。老谭根本没听见，他经营着打铁的生意，久而久之，铁石之间撞击产生的叮叮当当的声音，早已让他的耳朵不那么灵光了。
“蠢货，我可是真是一个十足的蠢货。”忽然，老谭将石板丢在地上，脸上青筋暴起，看上去愤怒如同一头发生的野兽。
巍邪被老谭的无常吓了一跳，不知发生了何事。老谭的脾气是很糟糕，至于为什么生气，巍邪才不想知道。在巍邪的记忆里，村子里的男人们都跟老谭差不多，固执又暴躁，发作的时候，轻则狂摔东西，重则打老婆孩子。
巍邪关心道：“又在跟自己怄气，你这又是何苦？”
“天呐，我怎么会忘记了时间，昨天是什么日子？”老谭双手捂着脑袋自言自语的说道。
他的表情是自责和悔恨，拾起地上的石板，拂去了上面的灰尘，而后好像是对待宝贝一样的把它收好。
“昨天，大概只是昨天而已吧，记得清楚又有什么意义，好像能逃得掉这里的轮回似的？”巍邪对时间这一概念非常模糊，每天不是睡觉，就是吃饭，然后工作，如此反复。
这样的日子波澜不惊，平淡无奇，寻常到就像是地上的尘埃一样。
老谭不应，巍邪作罢，于水中拾起锄头，道：“我去送东西了！”
“快去快回，不要到处乱跑，尤其是不要到黑暗的地方去。”老谭叮嘱。
光亮所及，距离村子之外不远处一片黑暗，村子里的人都心照不宣，不会离开光线而前往那种该死的地方。
老人们喜欢称呼那里是死亡之地、黑暗之地，一切围绕死亡的词汇叠加起来，令所有人谈之色变。
一堵堵粗糙的土墙在村子边缘外耸立着，宛若一道道城墙，用以封闭村子和外界，隔绝生命和死亡。
民兵们带着简陋的武器，分成若干个小组，整日巡逻，不敢停歇，防止从黑暗中冒出来的东西偷袭。
每一年都有很多人被黑暗的大潮带去生命，其中就包括十年前刘寡妇那可怜的丈夫。
刘寡妇的丈夫曾是村子里的一名民兵队长，传闻某一日，有什么东西从黑暗中跑出来，一口就咬掉了他半个脑袋，整个巡逻小队追出去，刚踏入黑暗便惨叫连连，一个人都没有回来。
巍邪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从黑暗中袭来的生物，想象不到那层恐惧，他却见过村子里老人们惊恐万分的脸，那是源自内心深处的可怕。
他当然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走出光亮，去验证自己的好奇心，老人们都坚信，只要光亮所在的地方，那些生物就不会乱来，村子里是足够安全的，那堵围墙可以将一切危险阻挡在外面。
然而就在巍邪刚刚起程之后，在无尽的黑暗中，一个影子正在艰难的爬行，地上的石子割破了他的皮肤，鲜血沾染了尘土包裹在他褴褛的衣服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数不清，尤其是肩膀上巨大的伤口，好像是被野兽撕扯去了一块皮肉。现在哪怕是一粒沙子，都成了千金之重，让他以龟速前进。在痛苦的呻吟和麻木的知觉里，越过一个高丘，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抹微弱的光亮，宛若绝境中的一丝希望，使他整个人振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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