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翌日午后
我正躺在贵妃椅上翻着从弘历书房淘来的《太平广记》。
昨儿个回府之后，弘历拉着我径直去了书房，说是要让我陪他挑灯夜读，过一过那妻研磨，夫作画的岁月静好的夫妻生活。我寻思这小子指定是自己读书读烦了，非得拉个人来陪他一同遭罪。这种感觉姐姐懂，毕竟现代近三十年读书工作的“苦”日子可不是白过的。
我到没有真的过去研磨，这等事情，弘历的贴身太监们做得比我妥帖，我便空手得了闲，从他的书架上随意挑了本还算厚实的书，坐他旁边的交椅上自顾自看起来。弘历想来是真的只想寻个人陪陪他，见我低着头自顾自地看书不理他，倒也不恼，拿起桌上的基本册子认真看起来。
“咕噜！”肚子的叫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尤为刺耳，弘历放下手上的活，回头看我似笑非笑。我有些尴尬地用手抚上肚子，对上他盛了笑意的眼睛，一阵羞愧。
得亏外头黑了天，偌大的书房只几盏三彩罩子灯亮着，烛光摇曳，愣是我脸上的红色已到了耳根，在昏黄的灯光下也看不大真切。
“饿了？”弘历的语气里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宠溺。
确实饿了，这也由不得我装矜持。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更何况我已经两顿没吃东西了，我有些委屈：“我今天可只吃了一顿早膳呢，也只一碗小米粥，两块胡麻饼，忙了一天……能不饿嘛。”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李玉，叫厨房准备点吃食，送到书房来。”弘历看我一副喏喏的样子，几分好笑，转头冲着书房外面高声吩咐道。
方才，李玉研好墨便悄声退出了书房，和另一管事太监胡世杰一道守在书房的檐下。听到弘历的声音，李玉忙不迭地走到书房旁的耳房里，朝守着值班的三等丫鬟小厮交代到：“快去让厨房准备晚膳，送到书房去，对了，再烧上一壶奶茶，用多穆壶装了一并带过来，另备两个小碟子，一碟装冰块，一碟装切好的冰糖。福晋爱喝奶茶，可都得一应备下。”
丫鬟小厮们唯唯称是，轻着步子快步走出去，有序散开各自准备。
书房里，我被弘历瞧得越发不好意思，索性拿书挡着脸，装模作样地在那儿看《太平广记》
“清尘，你书拿倒了！”
“咕噜！”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我发誓，如果我知道在这该死的时代如何前往火星或者月球，我一定毫不犹豫地立马从这个让我尴尬至死的星球搬出去。
此番，弘历再也控制不住，手扶额，撑在黑漆木书桌上痴痴地笑起来，我坐在他右手后侧的交椅上，离得近，清楚地看到他笑得肩膀一抖一抖，暗黄的灯光印着他的身子，在我面前投下一道更修长的影子，那影子也是一抖一抖，笑得厉害。
我有些嗔怒，用书角轻轻戳他的后背：“你别笑了！别笑了！”
他仍止不住笑意，只是回身面对我，笑得话都不大利索：“好好好！不笑了不笑了！哎吆喂！我不笑了！”他笑得起劲，我便拿书戳得更起劲。
就这么打闹了一会儿，他抓住我作乱的手：“好了好了，真不笑了，厨房里的菜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我这儿还有一碟莲花酥，你且先吃些，填填肚子。”
说罢，他从桌子一角的阴影处拿出一个豆青圆形小碟子，上面铺着一层油脂，油纸上盛着五个六瓣莲花状的粉红色点心。
“这不是……？”我有些疑惑地指着他拿出的这一碟点心。
“就是你早上吩咐你院里的小厨房备下给我的，原是让我带着上朝路上吃。”还没等我说完，弘历就接上了我的话。
“你没吃吗？”还剩这么多，就像没动过似的。
“吃了一个，只是这莲花酥甜得紧，我素来吃不惯甜腻的食物，便只尝了一块，倒是辜负了你的心意。”他的神色带上了愧疚。
“那你今日可还吃其他早饭了？”我的眉头微微皱起，捡了一块莲花酥，小小地咬了一口，虽放了一天，但外皮还保有酥脆感，厨房里馅料放得足，只小咬了一口，便能咬到里头的红豆沙馅，口味香甜。我这人好甜口，大学本科那会儿，到法国留学，专盯着人家的各式甜品吃了，结果一年下来，学业没什么长进，体重倒是长了不少。只是一般我若觉得味道甜了，对那些口味清淡的人来说，怕是多少有些腻。
“没有没有，只吃了你备的点心，平日里若是得空，下朝后回去额娘宫里用些早膳，但今日忙，便不曾吃其他东西。”弘历看我脸色不善，倒有些急地解释起来。
我又咬了一大口莲花酥，完全咽下才开口道：“从明日起我每天早起陪你用膳吧，早饭是一天的根本，断断不能少的，还有这些个点心，你忙起来总要补充些糖份，才不会有眩晕之症，你若觉得这个里馅甜了，我隔日叫厨房把红豆沙换成莲蓉，口味会清甜不少。”
从前工作忙起来我也顾不得吃早饭，有的时候甚至午饭和晚饭也一并省了，工作是圆满地完成了，却把自己折腾成胃出血整进了医院。虽然知道弘历是大清历史上最长寿的皇帝，但若是长久不注意饮食，难免落下个年纪轻轻胃寒的毛病。
我在心里轻叹一声，可不就瞅着心里年龄比他大上不少嘛，倒是一天天的操起了老妈子的心。
“不用了，我寅时便起，时辰太早，让你这时候起床未免太麻烦。”弘历乌黑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期许，亦有几分遗憾。
“不打紧的，我陪你吃过早膳再回去睡个把时辰回笼觉也是一样的。”我倒是不甚在意，虽说我这个人有些起床气，但只要那股子脾气过了也就好了。再说，随时随地倒头就能睡着的本身这深宅大院恐怕没人比我更强。
“爷，福晋，晚膳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可要传？”弘历正欲张嘴再说些什么，李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传！”这一下倒是打断了弘历，他传了晚膳进来。
立刻，便有李玉打头，后头跟着四个穿着青绿色紧袖短装的小丫鬟，各提着一个三屉的黄釉粉彩食盒进来。再跟两小厮，动作麻利地把一张黑漆木桌从书房的西北角搬到我们跟前不远处，小丫鬟们依此摆盘，干净利落，不出一丝声响
“就这么说定啦！以后早间我日日来找你一同用膳……呃……如果你宿在其他妹妹处，我便不去打扰，其他时候，记得早餐多添双筷子，多加个碗。”趁着这功夫，我抢在他前面把下了约定。
弘历拿我没有办法，只得笑着点头：“那便都依你的，只是日后可不许怪我搅了你的清梦。李玉可在此处作证了，是福晋你自己要早起陪我的。”
李玉恭敬地站在一侧，喜容可掬：“奴才也听得真切，福晋可是推不掉了。”
我佯装生气地推了弘历胳膊一下：“你们主仆二人还联手逗趣。李玉，你可劲儿顺着你家爷，就不担心何日恼了我？”
“爷与福晋夫妻同心，奴才若是惹了福晋不快，届时莫要等福晋开口，奴才呀，必已被爷罚了百十遍了。”李玉也晓得我是在拿他打趣，笑着回应。
“你呀，尽说些浑话！领着人下去吧，这儿不必伺候。”弘历朝李玉挥了挥手，李玉行礼，招呼一众丫鬟小厮有序退了出去。
“不是饿了嘛？”弘历从椅子上站起来，抚平身上皱起的衣服，走到我面前向我伸出手，我倒也没有扭捏，伸出右手去反握住他，任凭他使力将我拉起身。
“是饿了，干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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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躺在贵妃椅上翻着从弘历书房淘来的《太平广记》。
昨儿个回府之后，弘历拉着我径直去了书房，说是要让我陪他挑灯夜读，过一过那妻研磨，夫作画的岁月静好的夫妻生活。我寻思这小子指定是自己读书读烦了，非得拉个人来陪他一同遭罪。这种感觉姐姐懂，毕竟现代近三十年读书工作的“苦”日子可不是白过的。
我到没有真的过去研磨，这等事情，弘历的贴身太监们做得比我妥帖，我便空手得了闲，从他的书架上随意挑了本还算厚实的书，坐他旁边的交椅上自顾自看起来。弘历想来是真的只想寻个人陪陪他，见我低着头自顾自地看书不理他，倒也不恼，拿起桌上的基本册子认真看起来。
“咕噜！”肚子的叫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尤为刺耳，弘历放下手上的活，回头看我似笑非笑。我有些尴尬地用手抚上肚子，对上他盛了笑意的眼睛，一阵羞愧。
得亏外头黑了天，偌大的书房只几盏三彩罩子灯亮着，烛光摇曳，愣是我脸上的红色已到了耳根，在昏黄的灯光下也看不大真切。
“饿了？”弘历的语气里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宠溺。
确实饿了，这也由不得我装矜持。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更何况我已经两顿没吃东西了，我有些委屈：“我今天可只吃了一顿早膳呢，也只一碗小米粥，两块胡麻饼，忙了一天……能不饿嘛。”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李玉，叫厨房准备点吃食，送到书房来。”弘历看我一副喏喏的样子，几分好笑，转头冲着书房外面高声吩咐道。
方才，李玉研好墨便悄声退出了书房，和另一管事太监胡世杰一道守在书房的檐下。听到弘历的声音，李玉忙不迭地走到书房旁的耳房里，朝守着值班的三等丫鬟小厮交代到：“快去让厨房准备晚膳，送到书房去，对了，再烧上一壶奶茶，用多穆壶装了一并带过来，另备两个小碟子，一碟装冰块，一碟装切好的冰糖。福晋爱喝奶茶，可都得一应备下。”
丫鬟小厮们唯唯称是，轻着步子快步走出去，有序散开各自准备。
书房里，我被弘历瞧得越发不好意思，索性拿书挡着脸，装模作样地在那儿看《太平广记》
“清尘，你书拿倒了！”
“咕噜！”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我发誓，如果我知道在这该死的时代如何前往火星或者月球，我一定毫不犹豫地立马从这个让我尴尬至死的星球搬出去。
此番，弘历再也控制不住，手扶额，撑在黑漆木书桌上痴痴地笑起来，我坐在他右手后侧的交椅上，离得近，清楚地看到他笑得肩膀一抖一抖，暗黄的灯光印着他的身子，在我面前投下一道更修长的影子，那影子也是一抖一抖，笑得厉害。
我有些嗔怒，用书角轻轻戳他的后背：“你别笑了！别笑了！”
他仍止不住笑意，只是回身面对我，笑得话都不大利索：“好好好！不笑了不笑了！哎吆喂！我不笑了！”他笑得起劲，我便拿书戳得更起劲。
就这么打闹了一会儿，他抓住我作乱的手：“好了好了，真不笑了，厨房里的菜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我这儿还有一碟莲花酥，你且先吃些，填填肚子。”
说罢，他从桌子一角的阴影处拿出一个豆青圆形小碟子，上面铺着一层油脂，油纸上盛着五个六瓣莲花状的粉红色点心。
“这不是……？”我有些疑惑地指着他拿出的这一碟点心。
“就是你早上吩咐你院里的小厨房备下给我的，原是让我带着上朝路上吃。”还没等我说完，弘历就接上了我的话。
“你没吃吗？”还剩这么多，就像没动过似的。
“吃了一个，只是这莲花酥甜得紧，我素来吃不惯甜腻的食物，便只尝了一块，倒是辜负了你的心意。”他的神色带上了愧疚。
“那你今日可还吃其他早饭了？”我的眉头微微皱起，捡了一块莲花酥，小小地咬了一口，虽放了一天，但外皮还保有酥脆感，厨房里馅料放得足，只小咬了一口，便能咬到里头的红豆沙馅，口味香甜。我这人好甜口，大学本科那会儿，到法国留学，专盯着人家的各式甜品吃了，结果一年下来，学业没什么长进，体重倒是长了不少。只是一般我若觉得味道甜了，对那些口味清淡的人来说，怕是多少有些腻。
“没有没有，只吃了你备的点心，平日里若是得空，下朝后回去额娘宫里用些早膳，但今日忙，便不曾吃其他东西。”弘历看我脸色不善，倒有些急地解释起来。
我又咬了一大口莲花酥，完全咽下才开口道：“从明日起我每天早起陪你用膳吧，早饭是一天的根本，断断不能少的，还有这些个点心，你忙起来总要补充些糖份，才不会有眩晕之症，你若觉得这个里馅甜了，我隔日叫厨房把红豆沙换成莲蓉，口味会清甜不少。”
从前工作忙起来我也顾不得吃早饭，有的时候甚至午饭和晚饭也一并省了，工作是圆满地完成了，却把自己折腾成胃出血整进了医院。虽然知道弘历是大清历史上最长寿的皇帝，但若是长久不注意饮食，难免落下个年纪轻轻胃寒的毛病。
我在心里轻叹一声，可不就瞅着心里年龄比他大上不少嘛，倒是一天天的操起了老妈子的心。
“不用了，我寅时便起，时辰太早，让你这时候起床未免太麻烦。”弘历乌黑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期许，亦有几分遗憾。
“不打紧的，我陪你吃过早膳再回去睡个把时辰回笼觉也是一样的。”我倒是不甚在意，虽说我这个人有些起床气，但只要那股子脾气过了也就好了。再说，随时随地倒头就能睡着的本身这深宅大院恐怕没人比我更强。
“爷，福晋，晚膳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可要传？”弘历正欲张嘴再说些什么，李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传！”这一下倒是打断了弘历，他传了晚膳进来。
立刻，便有李玉打头，后头跟着四个穿着青绿色紧袖短装的小丫鬟，各提着一个三屉的黄釉粉彩食盒进来。再跟两小厮，动作麻利地把一张黑漆木桌从书房的西北角搬到我们跟前不远处，小丫鬟们依此摆盘，干净利落，不出一丝声响
“就这么说定啦！以后早间我日日来找你一同用膳……呃……如果你宿在其他妹妹处，我便不去打扰，其他时候，记得早餐多添双筷子，多加个碗。”趁着这功夫，我抢在他前面把下了约定。
弘历拿我没有办法，只得笑着点头：“那便都依你的，只是日后可不许怪我搅了你的清梦。李玉可在此处作证了，是福晋你自己要早起陪我的。”
李玉恭敬地站在一侧，喜容可掬：“奴才也听得真切，福晋可是推不掉了。”
我佯装生气地推了弘历胳膊一下：“你们主仆二人还联手逗趣。李玉，你可劲儿顺着你家爷，就不担心何日恼了我？”
“爷与福晋夫妻同心，奴才若是惹了福晋不快，届时莫要等福晋开口，奴才呀，必已被爷罚了百十遍了。”李玉也晓得我是在拿他打趣，笑着回应。
“你呀，尽说些浑话！领着人下去吧，这儿不必伺候。”弘历朝李玉挥了挥手，李玉行礼，招呼一众丫鬟小厮有序退了出去。
“不是饿了嘛？”弘历从椅子上站起来，抚平身上皱起的衣服，走到我面前向我伸出手，我倒也没有扭捏，伸出右手去反握住他，任凭他使力将我拉起身。
“是饿了，干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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