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已知死亡
周钊的手里，紧握着一串冰凉的佛珠。山顶上的风很大，眼前哪儿还有什么人影。飞鸟掠过天空，音调婉转动听，唱的让人觉得异常聒噪。
少女下落前的身影还深深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挥散不去，他作势要跟着跳下去，却被身后的白易死死的拽住。
“不要！！！！”周钊大声喊道，空荡的山谷里泛起烟雾，她下坠的身影愈来愈远，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他的长指深深嵌入了栏杆，指尖沁出丝丝血珠，大概周钊这一生都不会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在自己和死亡二选一的时候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死亡。
像周钊这样狂妄自大，且成日只知道妄自菲薄的人，又怎会轻易理解他人内心的苦楚。
“大人...”白易死死的抱住周钊的身子，死活不松手，他用的劲很大，生怕一松手，周钊整个人就会跟着跳了下去。
时到今日，事到如今，周钊才恍惚间明白过来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有多么的过分。说来也好笑，一直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堂堂周钊大人，竟然会萌生出同她一起跳崖的想法。
周钊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在自己的内心早就埋下了不可湮灭的种子。
“白易，快派人去搜崖底，快派人去呀！”周钊反手抓住白易的衣领，身体都在不停颤抖。他的双手合十，像是在不停祈祷。
手中紧握着佛珠是带有周瑶体温的唯一物件了，他将它紧紧攥在手中。
原是地下钱庄的任老板派人来找到自己，说一个小姑娘用他的私人掌印借了成千上万的印子钱，他立刻便想到了一定是这个人小鬼大的丫头搞得是非。原来那日在书房，白易见她吞吞吐吐是因为这个原因。
周钊刚回府的脚步不停，便派人出门来查周瑶的行踪。
一开始听到这个事情的时候，他的心中的确是满腔怒意的，可是越到最后，他的内心竟然是焦虑担心大过怒意。
他担心周瑶离开自己的控制，离开自己的身边，担心找不到她，担心她再也不会回来。
所以就连那些放印子钱的也被他拿钱敷衍了回去。
虽然这一次损失惨重，损失了不少银钱。
周钊觉得自己担心的性质变了，从原先的担心钱，到后来的担心人。周钊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快给我找！”周钊怒吼道，他脑袋中一片嗡鸣，头哄的发昏，差点就要站不住脚。
“找了，大人，已经吩咐下去，派人去沿着山路找了。”白易轻声回道。
他的效率还算是快，在事发的第一时间，拦住自己家正在发疯要跟着一起跳下去的大人，并且吩咐了下去救人的命令。
虽然这次来没有带多少人，但幸而带了府上一直养着的还算不错的暗卫。
悬崖峭壁人迹罕至，恰巧遇上山雨欲来，大厦将倾，林中的雾气又大了许多。
正值盛夏的江都城就是这样的天气，说变脸就变脸，一会还是晴空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太阳高高挂在天空之上，再过一会儿，却又是一片又一片的黑云压城城欲摧。
“要下雨了。”周钊忽然喃喃道。
说下雨，便下起来了雨，淅沥大雨噼里啪啦的哗哗下着，一点也没有要停的意思。雨越下越大，豆大点雨滴打在周钊的脸上，如同刀割一般令人难受。
一下起来了雨，救援工作便是雪上加霜，难上加难。
偌大的山谷中，寻一个坠崖女子的身影，已然是大海捞针，这是需要时间去作业的，更何况林间雾气弥漫，能见度不过几米。
大家都知道，周瑶活着的几率几乎为零。除非有什么天王老子亦或者是神仙显灵去救她一命，不然从这几百丈高的山上掉下去的人，又不会轻功，拿什么去拯救自己？
可是没有人敢同周钊讲，一讲他就暴怒。
周钊没有下山，而是在寺庙的那个后院里一动不动，好像定住了一般。他拒绝了白易打过来的油纸伞，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静静地站在周瑶坠崖的地方向下望着，好像能看出来个什么所以然来。
就在这样一个下着滂沱大雨的傍晚，周钊疯了，心情阴晴不定的更甚。一会连好心上来送伞的下人都劈头盖脸的痛骂，一会儿，又异常冷静的感激着收留周瑶的住持师父，虽然从他异常冰冷的双眼中根本看不出来他有任何的感激之情。
众人皆知他疯了，死了一个妹妹，虽然现在还在努力的寻找当中，可是几乎没有人心里不默认周瑶已经死去的事实，于是更没有人敢上前招惹他。
派出去的人寻了整整一夜，从天昏黄到天黑，再到天亮，雨下了多久，他们就找了多久。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是周钊吩咐下去的命令，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周钊的声音都带有着明显的颤抖，可见他说这话的时候，做了多少的心理建设，有多少分的不相信。
可是奇怪的是，根本找不见。
无论是活生生的人，亦或者是冷冰冰的尸体，都找不见。
山中偶有野兽出没，恶虎咆哮，大家纷纷在猜测周瑶是不是被野兽吃掉了。
倒也不缺这样的可能。
就在众人快要放弃的时候，忽然听得见一声大叫，有人在丛林深处的大石块旁发现了一只断臂。
断臂上是新鲜的还没干涸的血迹，看伤口的接触面，多半是被生拉硬扯下来的。
应该是被野兽撕咬的没错儿了。
看来这周府二小姐，多半已是遭遇不测，就算侥幸能从野兽口中幸存下来，那不死，也是个半拉残废。
底下的人立刻向上汇报给了白易，白易原封不动的照话禀给了周钊。
周钊眼眸半阖，只是睫毛轻轻颤抖。
“找。”他薄唇轻启，从口中艰难的吐出来一个字，“继续找，找到全部为止。”
周钊声音喑哑，仿佛刚刚哭过。
没有经过他周钊的允许，这丫头怎么敢死？周钊说服不了自己，就像说服不了自己这样高的悬崖峭壁，活下来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
他没有真心忏悔，也没有说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他唯一遗憾不能原谅自己的，便是刚刚没有及时的拉住周瑶的手。
这短短的几个时辰中，也曾恍然大悟过，周瑶在自己心里的位置是多么的重要，可是这并不能让一个极度自我自私和病态的人改变他变态到极致的控制欲。
现在的周钊可以毫不犹豫的承认，他爱的人叫什么名字。
可是却不能当着她的面说一句抱歉。
这多么的可叹可悲。
经过了三日三夜的搜查，找的就只有一只断臂。
这断臂瘦小白嫩，一看便知是一个女人的手臂。可是偏生周瑶的手臂上没有任何的印记，所以也辨别不出来，这到底是谁的，只能请仵作去查验这到底是不是一个年龄相仿的少女的胳膊。
周钊不肯，仍是吩咐下去继续找。
大遍个山谷都已经被找遍了，可以确认的是，周瑶生还的几率几乎为零了。
可周钊就是不相信。
他的第六感和直觉告诉自己，周瑶没死，于是便也拖着他们一起找。
第五日清晨，有人一声尖叫划破了天空，疲惫的众人围了上去，看见一个被啃噬到稀巴烂的头骨静静的躺在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头后面。
原本这搜救的人经过四日五夜的救援已经很疲惫了，想找一个地方休息休息，刚找了块大石头想躲躲懒，一屁股坐下去，不留神坐到了一块扎人的东西上，黏黏糊糊的，还感觉身下的圆形“石头”就要碎掉。
一起身一看，差点魂都要给他吓到九天云霄之上去。
坐在个人头身上，还是被啃噬的面目全非的人头，这要谁，谁不惊慌？
这人不是暗卫出身，只是当时后来被白易遣来一同搜救的小厮罢了，所以胆子也是过分小了些。
听到这小厮惊慌失措但却绘声绘色的描绘着当时的场面，白易皱了皱眉头，抓紧让他闭上了嘴。
若是自家大人听说，他心爱之人的脑袋被一下人坐了一屁股，怕是气的都要魂魄飞天了。
本来他家大人就已经成日成宿的不吃不喝了。
这一气还了得？
白易还是心疼自家大人的。
人脑袋已然是面目全非，上边零星吊着几根头发。白易也分辨不出来这到底是男人的脑袋还是女人的脑袋。
他只好瞒着周钊请了仵作。
江城中有名的仵作是个俊俏看起来不过三十的年轻小伙，出身贫寒，但有着一门手艺也算是谋生之路。他技艺高超不说，情商还极其的高，所以才能在混得风生水起顺风顺水的。
经过他手检验的，没有对不上号的尸体。
原本这仵作就不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好活儿，可这小伙从没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过，相反，他还极其的热爱这份工作。
能被白易大人用到可是对他的信任和莫大的福气，于是在白易派人去寻他过来的时候，他便想都没想，拿起工具箱便上了马车一同过来了。
来了以后，他怎么也没想到活竟然是看一个脑袋。
说实话，这有些难度，但是难度高并不代表他不行。
经过这人一番操作猛如虎，收起工具箱的时候，他沉默了良久，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思考要怎么汇报这件残忍的事情。
其实比这更惨烈百倍的尸体他也见过不少，可是被野兽啃成这样的头盖骨，他还是第一次见。
“这是一个年仅十三岁到十六岁的少女头颅，死亡时间大概在五日前的凌晨，这应该是在活着的时候，被野兽撕咬扯断的颈部，太残忍了。”仵作轻声说道。
白易听到这话，不免也愣了神。
说实话，他一直都希望周瑶离开自己家大人的身边，但是他没想到周瑶会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开。
这些时日，除了大人，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默认了周瑶的死亡。即便是再幸运，从这几百丈高的悬崖上也不可能全须全尾的从这深山之中走出去。
白易默认了周瑶的死亡，心中也有些异样。
毕竟相处了这么久，天天听她喊着自己木头木头的，倒也喊出来了几分熟络来。
“需要我同你在仔细解释一下吗？”仵作又道。
白易摆了摆手，“不用了。”
他明知故问，再次确认道：“我家小姐是五日前坠崖的，这……是她么？”
仵作一愣，有些艰难的开口说道：“有八成的概率。”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八成概率，基本上就是百分之百的肯定。
“那就先这样。”白易冲着他点了点头，示意身边人将他送走。
结果他还没走两步，面前一抹高大身影便阻挡住了他的去处。
周钊一脸疲惫，也掩盖不住面上的惊诧。
他见过这个仵作，有很多案子查证同他都有往来，周钊看了一眼白易，便明白他请这人过来是做什么的了。
“确认了吗？”周钊缓缓开口，没有再向前一步。
白易犹豫着点了点头，“仵作说，八成……”
八成？周钊心凉了一凉。
他知道做仵作这行的，通常不会给人百分百的回答，可是这八成，已经就是肯定的答案了。
这人的技术周钊是见识过的，没有错认的被害者，也鲜少出现与死亡时间对不上号的时候。
只是他还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这是他的阿瑶。
周钊看着那个在地上的头颅，踉跄的后退两步。
他不敢相信他的阿瑶，现如今只剩下一个支离破碎的脑袋了。
“白易……”
周钊顿了顿，又说：“会不会这是别人的尸体？”
白易摇了摇头，“大人，据这里的看山人汇报，近十日都从未有人突破守卫进入过山林。”
“大人，大人您节哀啊……”白易低声说道。
周钊没有说话，只是一步又一步的向后退着。
丛林中满地都是湿润的泥泞，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理智早就脱离了身体开始神游。
白易从未见过周钊这样的魂不守舍。
“大人…”他冲上前搀扶住他。
“起来！”
周钊猛的一把推开了白易，“我要杀了明汲。”
他暴怒道，脖间青筋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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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下落前的身影还深深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挥散不去，他作势要跟着跳下去，却被身后的白易死死的拽住。
“不要！！！！”周钊大声喊道，空荡的山谷里泛起烟雾，她下坠的身影愈来愈远，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他的长指深深嵌入了栏杆，指尖沁出丝丝血珠，大概周钊这一生都不会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在自己和死亡二选一的时候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死亡。
像周钊这样狂妄自大，且成日只知道妄自菲薄的人，又怎会轻易理解他人内心的苦楚。
“大人...”白易死死的抱住周钊的身子，死活不松手，他用的劲很大，生怕一松手，周钊整个人就会跟着跳了下去。
时到今日，事到如今，周钊才恍惚间明白过来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有多么的过分。说来也好笑，一直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堂堂周钊大人，竟然会萌生出同她一起跳崖的想法。
周钊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在自己的内心早就埋下了不可湮灭的种子。
“白易，快派人去搜崖底，快派人去呀！”周钊反手抓住白易的衣领，身体都在不停颤抖。他的双手合十，像是在不停祈祷。
手中紧握着佛珠是带有周瑶体温的唯一物件了，他将它紧紧攥在手中。
原是地下钱庄的任老板派人来找到自己，说一个小姑娘用他的私人掌印借了成千上万的印子钱，他立刻便想到了一定是这个人小鬼大的丫头搞得是非。原来那日在书房，白易见她吞吞吐吐是因为这个原因。
周钊刚回府的脚步不停，便派人出门来查周瑶的行踪。
一开始听到这个事情的时候，他的心中的确是满腔怒意的，可是越到最后，他的内心竟然是焦虑担心大过怒意。
他担心周瑶离开自己的控制，离开自己的身边，担心找不到她，担心她再也不会回来。
所以就连那些放印子钱的也被他拿钱敷衍了回去。
虽然这一次损失惨重，损失了不少银钱。
周钊觉得自己担心的性质变了，从原先的担心钱，到后来的担心人。周钊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快给我找！”周钊怒吼道，他脑袋中一片嗡鸣，头哄的发昏，差点就要站不住脚。
“找了，大人，已经吩咐下去，派人去沿着山路找了。”白易轻声回道。
他的效率还算是快，在事发的第一时间，拦住自己家正在发疯要跟着一起跳下去的大人，并且吩咐了下去救人的命令。
虽然这次来没有带多少人，但幸而带了府上一直养着的还算不错的暗卫。
悬崖峭壁人迹罕至，恰巧遇上山雨欲来，大厦将倾，林中的雾气又大了许多。
正值盛夏的江都城就是这样的天气，说变脸就变脸，一会还是晴空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太阳高高挂在天空之上，再过一会儿，却又是一片又一片的黑云压城城欲摧。
“要下雨了。”周钊忽然喃喃道。
说下雨，便下起来了雨，淅沥大雨噼里啪啦的哗哗下着，一点也没有要停的意思。雨越下越大，豆大点雨滴打在周钊的脸上，如同刀割一般令人难受。
一下起来了雨，救援工作便是雪上加霜，难上加难。
偌大的山谷中，寻一个坠崖女子的身影，已然是大海捞针，这是需要时间去作业的，更何况林间雾气弥漫，能见度不过几米。
大家都知道，周瑶活着的几率几乎为零。除非有什么天王老子亦或者是神仙显灵去救她一命，不然从这几百丈高的山上掉下去的人，又不会轻功，拿什么去拯救自己？
可是没有人敢同周钊讲，一讲他就暴怒。
周钊没有下山，而是在寺庙的那个后院里一动不动，好像定住了一般。他拒绝了白易打过来的油纸伞，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静静地站在周瑶坠崖的地方向下望着，好像能看出来个什么所以然来。
就在这样一个下着滂沱大雨的傍晚，周钊疯了，心情阴晴不定的更甚。一会连好心上来送伞的下人都劈头盖脸的痛骂，一会儿，又异常冷静的感激着收留周瑶的住持师父，虽然从他异常冰冷的双眼中根本看不出来他有任何的感激之情。
众人皆知他疯了，死了一个妹妹，虽然现在还在努力的寻找当中，可是几乎没有人心里不默认周瑶已经死去的事实，于是更没有人敢上前招惹他。
派出去的人寻了整整一夜，从天昏黄到天黑，再到天亮，雨下了多久，他们就找了多久。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是周钊吩咐下去的命令，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周钊的声音都带有着明显的颤抖，可见他说这话的时候，做了多少的心理建设，有多少分的不相信。
可是奇怪的是，根本找不见。
无论是活生生的人，亦或者是冷冰冰的尸体，都找不见。
山中偶有野兽出没，恶虎咆哮，大家纷纷在猜测周瑶是不是被野兽吃掉了。
倒也不缺这样的可能。
就在众人快要放弃的时候，忽然听得见一声大叫，有人在丛林深处的大石块旁发现了一只断臂。
断臂上是新鲜的还没干涸的血迹，看伤口的接触面，多半是被生拉硬扯下来的。
应该是被野兽撕咬的没错儿了。
看来这周府二小姐，多半已是遭遇不测，就算侥幸能从野兽口中幸存下来，那不死，也是个半拉残废。
底下的人立刻向上汇报给了白易，白易原封不动的照话禀给了周钊。
周钊眼眸半阖，只是睫毛轻轻颤抖。
“找。”他薄唇轻启，从口中艰难的吐出来一个字，“继续找，找到全部为止。”
周钊声音喑哑，仿佛刚刚哭过。
没有经过他周钊的允许，这丫头怎么敢死？周钊说服不了自己，就像说服不了自己这样高的悬崖峭壁，活下来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
他没有真心忏悔，也没有说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他唯一遗憾不能原谅自己的，便是刚刚没有及时的拉住周瑶的手。
这短短的几个时辰中，也曾恍然大悟过，周瑶在自己心里的位置是多么的重要，可是这并不能让一个极度自我自私和病态的人改变他变态到极致的控制欲。
现在的周钊可以毫不犹豫的承认，他爱的人叫什么名字。
可是却不能当着她的面说一句抱歉。
这多么的可叹可悲。
经过了三日三夜的搜查，找的就只有一只断臂。
这断臂瘦小白嫩，一看便知是一个女人的手臂。可是偏生周瑶的手臂上没有任何的印记，所以也辨别不出来，这到底是谁的，只能请仵作去查验这到底是不是一个年龄相仿的少女的胳膊。
周钊不肯，仍是吩咐下去继续找。
大遍个山谷都已经被找遍了，可以确认的是，周瑶生还的几率几乎为零了。
可周钊就是不相信。
他的第六感和直觉告诉自己，周瑶没死，于是便也拖着他们一起找。
第五日清晨，有人一声尖叫划破了天空，疲惫的众人围了上去，看见一个被啃噬到稀巴烂的头骨静静的躺在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头后面。
原本这搜救的人经过四日五夜的救援已经很疲惫了，想找一个地方休息休息，刚找了块大石头想躲躲懒，一屁股坐下去，不留神坐到了一块扎人的东西上，黏黏糊糊的，还感觉身下的圆形“石头”就要碎掉。
一起身一看，差点魂都要给他吓到九天云霄之上去。
坐在个人头身上，还是被啃噬的面目全非的人头，这要谁，谁不惊慌？
这人不是暗卫出身，只是当时后来被白易遣来一同搜救的小厮罢了，所以胆子也是过分小了些。
听到这小厮惊慌失措但却绘声绘色的描绘着当时的场面，白易皱了皱眉头，抓紧让他闭上了嘴。
若是自家大人听说，他心爱之人的脑袋被一下人坐了一屁股，怕是气的都要魂魄飞天了。
本来他家大人就已经成日成宿的不吃不喝了。
这一气还了得？
白易还是心疼自家大人的。
人脑袋已然是面目全非，上边零星吊着几根头发。白易也分辨不出来这到底是男人的脑袋还是女人的脑袋。
他只好瞒着周钊请了仵作。
江城中有名的仵作是个俊俏看起来不过三十的年轻小伙，出身贫寒，但有着一门手艺也算是谋生之路。他技艺高超不说，情商还极其的高，所以才能在混得风生水起顺风顺水的。
经过他手检验的，没有对不上号的尸体。
原本这仵作就不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好活儿，可这小伙从没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过，相反，他还极其的热爱这份工作。
能被白易大人用到可是对他的信任和莫大的福气，于是在白易派人去寻他过来的时候，他便想都没想，拿起工具箱便上了马车一同过来了。
来了以后，他怎么也没想到活竟然是看一个脑袋。
说实话，这有些难度，但是难度高并不代表他不行。
经过这人一番操作猛如虎，收起工具箱的时候，他沉默了良久，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思考要怎么汇报这件残忍的事情。
其实比这更惨烈百倍的尸体他也见过不少，可是被野兽啃成这样的头盖骨，他还是第一次见。
“这是一个年仅十三岁到十六岁的少女头颅，死亡时间大概在五日前的凌晨，这应该是在活着的时候，被野兽撕咬扯断的颈部，太残忍了。”仵作轻声说道。
白易听到这话，不免也愣了神。
说实话，他一直都希望周瑶离开自己家大人的身边，但是他没想到周瑶会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开。
这些时日，除了大人，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默认了周瑶的死亡。即便是再幸运，从这几百丈高的悬崖上也不可能全须全尾的从这深山之中走出去。
白易默认了周瑶的死亡，心中也有些异样。
毕竟相处了这么久，天天听她喊着自己木头木头的，倒也喊出来了几分熟络来。
“需要我同你在仔细解释一下吗？”仵作又道。
白易摆了摆手，“不用了。”
他明知故问，再次确认道：“我家小姐是五日前坠崖的，这……是她么？”
仵作一愣，有些艰难的开口说道：“有八成的概率。”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八成概率，基本上就是百分之百的肯定。
“那就先这样。”白易冲着他点了点头，示意身边人将他送走。
结果他还没走两步，面前一抹高大身影便阻挡住了他的去处。
周钊一脸疲惫，也掩盖不住面上的惊诧。
他见过这个仵作，有很多案子查证同他都有往来，周钊看了一眼白易，便明白他请这人过来是做什么的了。
“确认了吗？”周钊缓缓开口，没有再向前一步。
白易犹豫着点了点头，“仵作说，八成……”
八成？周钊心凉了一凉。
他知道做仵作这行的，通常不会给人百分百的回答，可是这八成，已经就是肯定的答案了。
这人的技术周钊是见识过的，没有错认的被害者，也鲜少出现与死亡时间对不上号的时候。
只是他还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这是他的阿瑶。
周钊看着那个在地上的头颅，踉跄的后退两步。
他不敢相信他的阿瑶，现如今只剩下一个支离破碎的脑袋了。
“白易……”
周钊顿了顿，又说：“会不会这是别人的尸体？”
白易摇了摇头，“大人，据这里的看山人汇报，近十日都从未有人突破守卫进入过山林。”
“大人，大人您节哀啊……”白易低声说道。
周钊没有说话，只是一步又一步的向后退着。
丛林中满地都是湿润的泥泞，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理智早就脱离了身体开始神游。
白易从未见过周钊这样的魂不守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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