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神医
这天夜里，一家人刚回到家里，屁股都还没有坐热乎，大狗就跑来了。
原来，在二狗他们一家去了省城的第二天，奶奶腿疼得下不了炕了。
奶奶以前就有腿疼的毛病，这个全家人都知道，但心里谁也没有把它当回事。农村人嘛，谁身上没有个小病小灾的，扛一扛也就过去了，没人问医，也鲜有人吃药。再说老年人嘛，腰酸腿疼或是隔三差五的头疼脑热，都是再也平常不过的事了，乡民们谁也不会真正把它放在心。
可奶奶突然间就疼得下不了炕了，这事就不小了。
这不，听大狗一说，全家人谁也不敢怠慢，都日急火燎地向奶奶家跑去。
奶奶倒象个没事人一般地躺在炕上。英子在一旁端着个碗拿个小勺，一勺一勺给奶奶喂水喝。
二狗撩开被子看了看奶奶的腿，只见膝盖周围肿得很粗，他刚用手轻轻捏了一下，奶奶就疼得大声啕叫起来，豆大的汗水顺着脑袋直往下淌，吓得他赶紧住了手。
“妈，是不是摔着了？”二狗问道。
奶奶没有说话，龇着牙摇头。
二狗便把大狗拉出了屋。
“怎么不送医院呢？”二狗问。
“不是不送，是妈死活不去，说是养几天就好了。”大狗说。
“看样子不是养的事，我刚才捏了捏，不像是拉伤，里头硬绷绷的，弄不好是骨头。”二狗说着给大狗递了根烟。
“那可咋办呀！妈根本就不让人动，稍微一动，就疼得哇哇直叫唤。”大狗皱着眉。
“这样，先养上两天，要是还不见好的话，怎么着也得往医院送，不能由着她。”二狗说，狠狠地吸了口烟。
“也只能这样了。”大狗说。
“哥，我看这两天，咱俩轮流伺候着，英子毕竟还小，夜里说不定要擦屎抓尿哩。今天就由我来伺候。你看行不？”二狗说道。
“今黑间还是我伺候吧，你跑了几天，吃不好睡不香的，今个先美美睡上一觉。”大狗说。
“这样也行。妈这边也别烧灶了，咱们送饭吧。”二狗说着，把烟头扔在了地上，用鞋底把火给碾灭了。
“行，你们就先回吧，早点歇着。”大狗说着，进了屋。
全家人一路闷着回到屋里，也没有做饭的心思，胡乱嚼口凉馍，就上炕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二狗只略微吃了几口。母亲舀了一小碗米汤，又掰开热馍，夹上了炒鸡蛋，用碗给扣好了，递给了他。
二狗提着吃食，开了大门，却一眼看见门口蹲了个人。
“得贵他爸，你咋来了？这一大早的。”二狗问道。
来人正是王得贵的父亲王夺魁。
“二狗，我想给你说个事。”王夺魁站了起来。
“噢？”二狗有些意外，虽说是一个村里的乡民，俩孩子也整天在一起玩，但他和王夺魁并算不上亲密，也就是平日里见了打个哈哈。
“是得贵有消息了吗？”二狗问道。
王夺魁一愣，脸上瞬间多了些愁苦。二狗看得真切，就觉得自己不应该有此一问。
“不是！是别的事。”王夺魁说道。
二狗看了看手里的吃食，说：“得贵他爸，要是事儿不急，你先进屋等会，我先把饭送到他奶那边送去？”
没想到王夺魁却用手制止了他：“我说的就是咱婶的事。”
“噢？”这会实实在在地让二狗意外了，但看见王夺魁郑重其事的样子，便说：“那好，咱也别在这儿站着了，进屋，咱屋里说。”
母亲看见二狗和王夺魁一同进了屋，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她没有吭声，从二狗的手里接过吃食，给奶奶送饭去了。
屋里，二狗给王夺魁让了座，点上了烟，又要去倒水，被王夺魁制止了，他示意二狗在炕沿上坐踏实了，这才说道：“听说咱婶腿疼得下不了炕了？”
“我也是昨个黑夜才知道的。膝盖肿得老粗，不敢让人动，一动就疼得不行。”二狗说道。
“我也是这么听说的，昨个黑夜里猛然起一个事，觉得应该给你说道说道，这不一大早就来了。”王夺魁说。
“得贵他爸，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什么事，你就说呗！”二狗显得有些着急。
“这事，我也是几年前听娃他妈说过，也不知道顶不顶事，所以……”王夺魁说。
“唉呀！得贵他爸，你这是要把我急死吗！”二狗确实急了。
“好吧，顶不顶事的，先不说了，反正多一条医病的路子，总没有坏处。”王夺魁狠吸了一口烟说：“我听娃他妈说过一个专门医腿疼病的神医。”
“是吗？”二狗顿时来了兴趣：“他叔，你快给我讲讲。”
王夺魁这才讲出事情的原委来……
我们知道，王得贵的母亲是他爷爷从北山里头引来的，那一日闲着没事，俩口子拉家常，无意之中提到了这位神医。
据王得贵他妈讲，这位神医就是她本村人。
说是本村人其实也不准确，最早以前，人家是来她们村插队的城里人，学过点中医，略略懂些医病，便在她们村当赤脚医生，村里人谁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总是找人家开方子拿药，顶不顶用的，也说不实在。
事情后来发生了转机，原因就是这位神医喜欢上了她们村里的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偏偏就有腿疼的毛病，起先还不咋地，家务农活什么都不耽误，可是后来突然某一天，这女人腿疼得就下不了地了。
喜欢的女人卧床不起了，神医心疼得不得了，女人的早晚起居、日常饮食，都是神医一个人照顾，仔细的不得了。不仅如此，神医还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把女人的腿疼病给医好！
神医四处去求医问药，可都不顶啥大用，女人的腿非但没有见好，甚至到后来，女人全身的骨头都开始生疼起来，整日里疼得使劲叫唤。
女人是疼在身上，却也疼在神医的心里。
没有办法，神医最后决定自己去配药医女人的病，他翻遍医书，研究配方，还亲自上山采药、下河捉鳖，把方子一个一个在女人的身上试。
你还别说，最后还真他找到了一个顶用的方子，女人的疼痛也慢慢减轻了……
“那女人好了？”二狗问道。
“没有。”二狗说道，又点了支烟，接着说道：“轻是轻了，甚至后来还能下地了，可是一直都去不了根，有时受了点凉或是下了场雨，女人还是疼得真叫唤。”
“这算哪门子神医嘛！”二狗有些失望。
“你听我说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王夺魁接着说道：“神医并不死心，他不停地研究医书，调换药剂，也是老天有眼，最后终于让他找到了关键的一味药，彻底医好了女人的腿疼病！医病这事前前后后经历了十几年，为此，神医还放弃了回城的机会。女人的病完全好了的那一天，神医和女人结了婚，之后就一直留在她们村里。”
“后来呢？”二狗追问道。
“后来，神医用这个方子医好了很多人，名气也渐渐传开了，据说还开了诊所，方圆几十里的人都去找他医腿疼病。”
“那到底是什么方子呢？”二狗接着问。
“方子是保密的，那是神医吃饭的本钱，他怎么会告诉别人。”王夺魁说道。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屋里只剩下两人砸吧着嘴抽烟的声音，两粒火光忽明铁暗，宛如两只荧火虫的屁股。
良久，二狗掐灭了烟，把烟头扔在脚地，站起身来，又用脚尖把它碾成了粉末，说道：“得贵他爸，感谢你专门上门一趟，告诉我这个信息。这样，你告诉得贵他妈的村子，我寻这位神医去！”
“事儿呢，娃他妈是这样说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你真得要去寻吗？”王夺魁问道。
“真的假的先不说，到当地一打听就全清楚了。”二狗又坐了下来，接着说：“这病既然医院都医不好，有这事总比没有的好，试试总没有坏处。”
“可还有一样，我要告诉你。”王夺魁说道。
“什么？你说。”
“得贵他妈说了，这位神医在她村的名声不太好。”王夺魁继续说。
“这是为啥呀？他不是给很多人都医好了病吗？”二狗疑惑道。
“这都是因为神医药方里那一味关键的药！”
“什么药？”二狗问。
“据他们村里人说，之所以后来女人的腿疼病根除了，就是因为这一味药。也正是因为这一味药，村里人说什么的都有，最难听的，就是说他缺了大德了，刨人家的祖坟！”
“刨坟？！”二狗跳了起来：“这一味药到底是什么？”
“人骨！”
“啊？人骨！”二狗吓着叫了起来。
“她们村里人是这么传的，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兴许……”
“兴许什么？”二狗问。
“兴许村里人，见人家有钱了，日子过得好了，暗地里胡诌人家的坏话也不一定。”王夺魁最后说。
屋子里又是一阵沉默……
末了，二狗一跺脚：“管人家用什么药！不管那么多了，只要能医得了病，我就去寻他去。”
王夺魁见状，再也没有多说什么，他把手里攥了一早上的纸条塞到了二狗手里，转身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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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在二狗他们一家去了省城的第二天，奶奶腿疼得下不了炕了。
奶奶以前就有腿疼的毛病，这个全家人都知道，但心里谁也没有把它当回事。农村人嘛，谁身上没有个小病小灾的，扛一扛也就过去了，没人问医，也鲜有人吃药。再说老年人嘛，腰酸腿疼或是隔三差五的头疼脑热，都是再也平常不过的事了，乡民们谁也不会真正把它放在心。
可奶奶突然间就疼得下不了炕了，这事就不小了。
这不，听大狗一说，全家人谁也不敢怠慢，都日急火燎地向奶奶家跑去。
奶奶倒象个没事人一般地躺在炕上。英子在一旁端着个碗拿个小勺，一勺一勺给奶奶喂水喝。
二狗撩开被子看了看奶奶的腿，只见膝盖周围肿得很粗，他刚用手轻轻捏了一下，奶奶就疼得大声啕叫起来，豆大的汗水顺着脑袋直往下淌，吓得他赶紧住了手。
“妈，是不是摔着了？”二狗问道。
奶奶没有说话，龇着牙摇头。
二狗便把大狗拉出了屋。
“怎么不送医院呢？”二狗问。
“不是不送，是妈死活不去，说是养几天就好了。”大狗说。
“看样子不是养的事，我刚才捏了捏，不像是拉伤，里头硬绷绷的，弄不好是骨头。”二狗说着给大狗递了根烟。
“那可咋办呀！妈根本就不让人动，稍微一动，就疼得哇哇直叫唤。”大狗皱着眉。
“这样，先养上两天，要是还不见好的话，怎么着也得往医院送，不能由着她。”二狗说，狠狠地吸了口烟。
“也只能这样了。”大狗说。
“哥，我看这两天，咱俩轮流伺候着，英子毕竟还小，夜里说不定要擦屎抓尿哩。今天就由我来伺候。你看行不？”二狗说道。
“今黑间还是我伺候吧，你跑了几天，吃不好睡不香的，今个先美美睡上一觉。”大狗说。
“这样也行。妈这边也别烧灶了，咱们送饭吧。”二狗说着，把烟头扔在了地上，用鞋底把火给碾灭了。
“行，你们就先回吧，早点歇着。”大狗说着，进了屋。
全家人一路闷着回到屋里，也没有做饭的心思，胡乱嚼口凉馍，就上炕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二狗只略微吃了几口。母亲舀了一小碗米汤，又掰开热馍，夹上了炒鸡蛋，用碗给扣好了，递给了他。
二狗提着吃食，开了大门，却一眼看见门口蹲了个人。
“得贵他爸，你咋来了？这一大早的。”二狗问道。
来人正是王得贵的父亲王夺魁。
“二狗，我想给你说个事。”王夺魁站了起来。
“噢？”二狗有些意外，虽说是一个村里的乡民，俩孩子也整天在一起玩，但他和王夺魁并算不上亲密，也就是平日里见了打个哈哈。
“是得贵有消息了吗？”二狗问道。
王夺魁一愣，脸上瞬间多了些愁苦。二狗看得真切，就觉得自己不应该有此一问。
“不是！是别的事。”王夺魁说道。
二狗看了看手里的吃食，说：“得贵他爸，要是事儿不急，你先进屋等会，我先把饭送到他奶那边送去？”
没想到王夺魁却用手制止了他：“我说的就是咱婶的事。”
“噢？”这会实实在在地让二狗意外了，但看见王夺魁郑重其事的样子，便说：“那好，咱也别在这儿站着了，进屋，咱屋里说。”
母亲看见二狗和王夺魁一同进了屋，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她没有吭声，从二狗的手里接过吃食，给奶奶送饭去了。
屋里，二狗给王夺魁让了座，点上了烟，又要去倒水，被王夺魁制止了，他示意二狗在炕沿上坐踏实了，这才说道：“听说咱婶腿疼得下不了炕了？”
“我也是昨个黑夜才知道的。膝盖肿得老粗，不敢让人动，一动就疼得不行。”二狗说道。
“我也是这么听说的，昨个黑夜里猛然起一个事，觉得应该给你说道说道，这不一大早就来了。”王夺魁说。
“得贵他爸，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什么事，你就说呗！”二狗显得有些着急。
“这事，我也是几年前听娃他妈说过，也不知道顶不顶事，所以……”王夺魁说。
“唉呀！得贵他爸，你这是要把我急死吗！”二狗确实急了。
“好吧，顶不顶事的，先不说了，反正多一条医病的路子，总没有坏处。”王夺魁狠吸了一口烟说：“我听娃他妈说过一个专门医腿疼病的神医。”
“是吗？”二狗顿时来了兴趣：“他叔，你快给我讲讲。”
王夺魁这才讲出事情的原委来……
我们知道，王得贵的母亲是他爷爷从北山里头引来的，那一日闲着没事，俩口子拉家常，无意之中提到了这位神医。
据王得贵他妈讲，这位神医就是她本村人。
说是本村人其实也不准确，最早以前，人家是来她们村插队的城里人，学过点中医，略略懂些医病，便在她们村当赤脚医生，村里人谁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总是找人家开方子拿药，顶不顶用的，也说不实在。
事情后来发生了转机，原因就是这位神医喜欢上了她们村里的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偏偏就有腿疼的毛病，起先还不咋地，家务农活什么都不耽误，可是后来突然某一天，这女人腿疼得就下不了地了。
喜欢的女人卧床不起了，神医心疼得不得了，女人的早晚起居、日常饮食，都是神医一个人照顾，仔细的不得了。不仅如此，神医还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把女人的腿疼病给医好！
神医四处去求医问药，可都不顶啥大用，女人的腿非但没有见好，甚至到后来，女人全身的骨头都开始生疼起来，整日里疼得使劲叫唤。
女人是疼在身上，却也疼在神医的心里。
没有办法，神医最后决定自己去配药医女人的病，他翻遍医书，研究配方，还亲自上山采药、下河捉鳖，把方子一个一个在女人的身上试。
你还别说，最后还真他找到了一个顶用的方子，女人的疼痛也慢慢减轻了……
“那女人好了？”二狗问道。
“没有。”二狗说道，又点了支烟，接着说道：“轻是轻了，甚至后来还能下地了，可是一直都去不了根，有时受了点凉或是下了场雨，女人还是疼得真叫唤。”
“这算哪门子神医嘛！”二狗有些失望。
“你听我说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王夺魁接着说道：“神医并不死心，他不停地研究医书，调换药剂，也是老天有眼，最后终于让他找到了关键的一味药，彻底医好了女人的腿疼病！医病这事前前后后经历了十几年，为此，神医还放弃了回城的机会。女人的病完全好了的那一天，神医和女人结了婚，之后就一直留在她们村里。”
“后来呢？”二狗追问道。
“后来，神医用这个方子医好了很多人，名气也渐渐传开了，据说还开了诊所，方圆几十里的人都去找他医腿疼病。”
“那到底是什么方子呢？”二狗接着问。
“方子是保密的，那是神医吃饭的本钱，他怎么会告诉别人。”王夺魁说道。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屋里只剩下两人砸吧着嘴抽烟的声音，两粒火光忽明铁暗，宛如两只荧火虫的屁股。
良久，二狗掐灭了烟，把烟头扔在脚地，站起身来，又用脚尖把它碾成了粉末，说道：“得贵他爸，感谢你专门上门一趟，告诉我这个信息。这样，你告诉得贵他妈的村子，我寻这位神医去！”
“事儿呢，娃他妈是这样说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你真得要去寻吗？”王夺魁问道。
“真的假的先不说，到当地一打听就全清楚了。”二狗又坐了下来，接着说：“这病既然医院都医不好，有这事总比没有的好，试试总没有坏处。”
“可还有一样，我要告诉你。”王夺魁说道。
“什么？你说。”
“得贵他妈说了，这位神医在她村的名声不太好。”王夺魁继续说。
“这是为啥呀？他不是给很多人都医好了病吗？”二狗疑惑道。
“这都是因为神医药方里那一味关键的药！”
“什么药？”二狗问。
“据他们村里人说，之所以后来女人的腿疼病根除了，就是因为这一味药。也正是因为这一味药，村里人说什么的都有，最难听的，就是说他缺了大德了，刨人家的祖坟！”
“刨坟？！”二狗跳了起来：“这一味药到底是什么？”
“人骨！”
“啊？人骨！”二狗吓着叫了起来。
“她们村里人是这么传的，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兴许……”
“兴许什么？”二狗问。
“兴许村里人，见人家有钱了，日子过得好了，暗地里胡诌人家的坏话也不一定。”王夺魁最后说。
屋子里又是一阵沉默……
末了，二狗一跺脚：“管人家用什么药！不管那么多了，只要能医得了病，我就去寻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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