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仇雠
越国时至年末，年内虽偶有水害虫害，因防治得当，算是一个小丰年，国库渐厚。国内各项开支相抵，虽结余还不甚足，却已是整个国家露出一片欣欣向荣之气象。
进入了12月，庆州凉州已将10万军队借调往西州，西域边境也终于传来稍适安定的回音。玄狐又传来书信，说要在西州待到过完春节，再返回镐京。
此时东北边境却传来弦外之音。代国境内动作频频，征发兵役，练备军队，并在国界处增了近一倍了驻军。
朝内气氛一时间又紧张了起来，这才将西南处的守军调了部分往西州，各处空虚，这代越要是再起战事，怕西域也会趁火打劫。
越国大将多为封疆大吏戍边，留在京内的是年轻小将，缺乏领兵作战经验，这增派谁人去对抗代国，已成了燃眉之题。
吟歌已知两国结怨已久，这一仗在所难免，却不知来得这么快，自己在位第三年，便有要再开战事之势。
这日，大司马等三司在文德殿，就增派将领的人选一事御前议事，却一直僵持不下。吟歌知道朝内党系复杂，三司也都各有私心，推举的都是自己一派的武将。
便也不急表态，先令他们散了。心内早已有了初步想法。如果两国真的开战，无论这次派谁去，自己都要亲自挂帅。
散了会议，吟歌回到上书房，翻出边境处地形舆图和以往战事奏报来看。
忽然宫人来报，说国师月晏求见。
吟歌心内一动，距离上次重阳岱舆祭祀，已经三个月了。这个月晏果然冷血，我不去找他，他也像下了决心似的，对自己理都不理。
每日朝议虽然不落下，下了朝就再不见个人影。虽然有月魂珠，吟歌想找他十分容易，但就是不愿意主动问他。
吟歌见月晏走进书房，穿着浅色毛氅，头发上落了些雪点。
“外面下雪了么？”吟歌朝着一旁宫人问道。
“是的陛下，下了大约有半个时辰了。”
吟歌看了看一旁的炭盆，又道：“再添些炭吧，进了些冷气。”只当看不见月晏。
“陛下万安。”月晏兀自行了礼道。
吟歌垂着眼睛瞟了他一眼，嗯了一声算是应答，仍盯着眼前舆图，并不在意。
“陛下，臣今日来，是向陛下请命，容我去往代国。”
吟歌闻言错愕非常，这是甚么意思？不仅不解释，这还要逃得远远的，是不打算再辅佐我这个君主了吗？
吟歌将手中舆图重重拍在桌上，站起身瞪着月晏道：“不行！”
“你是一国国师，职责是辅佐主君，进言护卫。今日你请命独自去带兵，是打算叛主吗？”
月晏听了连忙解释道：“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
“越国此时国力尚弱，虽小有恢复，但若此时卷入战事，万不能胜。“
吟歌闻言，复又坐下，静听他继续陈情。
“陛下，邻国宋国向来与我国交好，此时如果能游说宋王，两国结盟，则代国不敢轻动。”
“不过代国始终忌惮我王神术，所以多次行暗杀之事，这是臣最为忧心的。所以我想去一趟代国，与代王先行交涉”
“那国师还要丢下我一人在京，独自去出使吗？“吟歌刚吐此言，才发觉言语之中所含委屈及不舍之意，又止住了话。
月晏听了也说不出话，站在那里沉默了半晌。
“陛下，代国如今蠢蠢欲动，我国如今国力衰微，兵马粮饷不足，臣实在忧心。”
“臣现在最应该做的，便是想办法先化解这个战事，以解陛下、越国眼下之困。”
“你现在应该做的还有一件事。”吟歌幽幽道。
“我问你，朕翻遍了前朝卷册，关于前朝与代国的战事记载，皆没有前次那代人所说之事。”
“朕问了朝中几名老臣，他们都说闻所未闻。”
“事情究竟是怎样，你不能向我解释一下吗？”
月晏知道，她终究还是要追问这件事。
“陛下，代人所言，的确属实。”
吟歌看着他的眼睛，“那么，你也支持他那么做吗？作为一个帝王，因贪慕钱财，不惜所言，出尔反尔，弃万民于不顾，致使两国开战，民不聊生。”
“为了自己声名，篡改史书，将一切罪过推到他国头上，这就是王道吗？”
月晏闭上眼睛，“我愧对苍生。”
“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解释给我听啊。”吟歌急道。
“臣无言以对，再说甚么都是开脱，我对代越两国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
“先越王是怎么死的？我听说他在位90余年，比你年岁要长许多，但一直精神尚佳，面貌也无甚变化。”吟歌又问。
月晏没有说话。
“你还不愿意告诉我吗？为什么总要瞒着我？”吟歌忍住眼泪，仍冷冷问道。
“陛下觉得是我杀了先王吗？“月晏望向吟歌，轻声问道。
“或许你还有别的解释。”
月晏心中凄凄，“陛下，月魂珠赐越王以长生，赋他以神力，但若王上不能自持，陷入心魔，就会受到月魂珠的反噬，最终神魂受困，疯狂而死。”
吟歌震惊，不可思议地看着月晏。
“……”
“所以先王的确因我而死。我上不能规劝王上，下不能护佑越国百姓。”
“这很荒谬。”吟歌道。
“先王为什么不将月魂珠取出？交出王位不是便不会死了？”
月晏没有否认，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吟歌隐约能够明白，帝王的权力是会令人上瘾的。
“陛下，月魂珠的力量是可以掌控的。”
“我倒觉得这像一个血契。”吟歌冷笑。
也罢，自从坐上这越国皇位，吟歌几乎已经把自己当作一个机器看了，自己的命横竖也已经是这一国的了。如今知道这些，也不过是十字架上再缚上一条铁链。
“所以你当时规劝越王，他有些神智受损，不能听你所言吗？”
月晏点了点头，“我也曾劝说先王，不如退位让贤，他也置若罔闻。”
“他倒是十分信任你，这种话你也敢讲。”吟歌苦笑道。
“如今代国已经视越国为死敌，这个恩怨确实不好化解，不如我真的送他们三座城池，你看如何？”吟歌笑道，想缓解一下有些沉重的气氛。
“陛下真这么想？如果代国真的能接受三座城池便不再挑衅，那也未尝不可……”月晏若有所思道。
“喂，我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吧？”吟歌又笑。
“总之，我们还是先看看代国究竟怎么想的吧。”
既然如此，不如我这个越王亲自去一探究竟，给代王拜个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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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东北边境却传来弦外之音。代国境内动作频频，征发兵役，练备军队，并在国界处增了近一倍了驻军。
朝内气氛一时间又紧张了起来，这才将西南处的守军调了部分往西州，各处空虚，这代越要是再起战事，怕西域也会趁火打劫。
越国大将多为封疆大吏戍边，留在京内的是年轻小将，缺乏领兵作战经验，这增派谁人去对抗代国，已成了燃眉之题。
吟歌已知两国结怨已久，这一仗在所难免，却不知来得这么快，自己在位第三年，便有要再开战事之势。
这日，大司马等三司在文德殿，就增派将领的人选一事御前议事，却一直僵持不下。吟歌知道朝内党系复杂，三司也都各有私心，推举的都是自己一派的武将。
便也不急表态，先令他们散了。心内早已有了初步想法。如果两国真的开战，无论这次派谁去，自己都要亲自挂帅。
散了会议，吟歌回到上书房，翻出边境处地形舆图和以往战事奏报来看。
忽然宫人来报，说国师月晏求见。
吟歌心内一动，距离上次重阳岱舆祭祀，已经三个月了。这个月晏果然冷血，我不去找他，他也像下了决心似的，对自己理都不理。
每日朝议虽然不落下，下了朝就再不见个人影。虽然有月魂珠，吟歌想找他十分容易，但就是不愿意主动问他。
吟歌见月晏走进书房，穿着浅色毛氅，头发上落了些雪点。
“外面下雪了么？”吟歌朝着一旁宫人问道。
“是的陛下，下了大约有半个时辰了。”
吟歌看了看一旁的炭盆，又道：“再添些炭吧，进了些冷气。”只当看不见月晏。
“陛下万安。”月晏兀自行了礼道。
吟歌垂着眼睛瞟了他一眼，嗯了一声算是应答，仍盯着眼前舆图，并不在意。
“陛下，臣今日来，是向陛下请命，容我去往代国。”
吟歌闻言错愕非常，这是甚么意思？不仅不解释，这还要逃得远远的，是不打算再辅佐我这个君主了吗？
吟歌将手中舆图重重拍在桌上，站起身瞪着月晏道：“不行！”
“你是一国国师，职责是辅佐主君，进言护卫。今日你请命独自去带兵，是打算叛主吗？”
月晏听了连忙解释道：“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
“越国此时国力尚弱，虽小有恢复，但若此时卷入战事，万不能胜。“
吟歌闻言，复又坐下，静听他继续陈情。
“陛下，邻国宋国向来与我国交好，此时如果能游说宋王，两国结盟，则代国不敢轻动。”
“不过代国始终忌惮我王神术，所以多次行暗杀之事，这是臣最为忧心的。所以我想去一趟代国，与代王先行交涉”
“那国师还要丢下我一人在京，独自去出使吗？“吟歌刚吐此言，才发觉言语之中所含委屈及不舍之意，又止住了话。
月晏听了也说不出话，站在那里沉默了半晌。
“陛下，代国如今蠢蠢欲动，我国如今国力衰微，兵马粮饷不足，臣实在忧心。”
“臣现在最应该做的，便是想办法先化解这个战事，以解陛下、越国眼下之困。”
“你现在应该做的还有一件事。”吟歌幽幽道。
“我问你，朕翻遍了前朝卷册，关于前朝与代国的战事记载，皆没有前次那代人所说之事。”
“朕问了朝中几名老臣，他们都说闻所未闻。”
“事情究竟是怎样，你不能向我解释一下吗？”
月晏知道，她终究还是要追问这件事。
“陛下，代人所言，的确属实。”
吟歌看着他的眼睛，“那么，你也支持他那么做吗？作为一个帝王，因贪慕钱财，不惜所言，出尔反尔，弃万民于不顾，致使两国开战，民不聊生。”
“为了自己声名，篡改史书，将一切罪过推到他国头上，这就是王道吗？”
月晏闭上眼睛，“我愧对苍生。”
“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解释给我听啊。”吟歌急道。
“臣无言以对，再说甚么都是开脱，我对代越两国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
“先越王是怎么死的？我听说他在位90余年，比你年岁要长许多，但一直精神尚佳，面貌也无甚变化。”吟歌又问。
月晏没有说话。
“你还不愿意告诉我吗？为什么总要瞒着我？”吟歌忍住眼泪，仍冷冷问道。
“陛下觉得是我杀了先王吗？“月晏望向吟歌，轻声问道。
“或许你还有别的解释。”
月晏心中凄凄，“陛下，月魂珠赐越王以长生，赋他以神力，但若王上不能自持，陷入心魔，就会受到月魂珠的反噬，最终神魂受困，疯狂而死。”
吟歌震惊，不可思议地看着月晏。
“……”
“所以先王的确因我而死。我上不能规劝王上，下不能护佑越国百姓。”
“这很荒谬。”吟歌道。
“先王为什么不将月魂珠取出？交出王位不是便不会死了？”
月晏没有否认，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吟歌隐约能够明白，帝王的权力是会令人上瘾的。
“陛下，月魂珠的力量是可以掌控的。”
“我倒觉得这像一个血契。”吟歌冷笑。
也罢，自从坐上这越国皇位，吟歌几乎已经把自己当作一个机器看了，自己的命横竖也已经是这一国的了。如今知道这些，也不过是十字架上再缚上一条铁链。
“所以你当时规劝越王，他有些神智受损，不能听你所言吗？”
月晏点了点头，“我也曾劝说先王，不如退位让贤，他也置若罔闻。”
“他倒是十分信任你，这种话你也敢讲。”吟歌苦笑道。
“如今代国已经视越国为死敌，这个恩怨确实不好化解，不如我真的送他们三座城池，你看如何？”吟歌笑道，想缓解一下有些沉重的气氛。
“陛下真这么想？如果代国真的能接受三座城池便不再挑衅，那也未尝不可……”月晏若有所思道。
“喂，我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吧？”吟歌又笑。
“总之，我们还是先看看代国究竟怎么想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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