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他重返西湾

　　1998年夏天，尹他再次去到“海边牧女”寻找江央。那种相似的、手无寸铁的无力感让他对自己感到痛恨。“海边牧女”已经变成一个车胎维修厂。他沿着那条路走了很久，也没有看到江央的身影。但他还是选择在乌兰县待上一阵子，他相信江央就在距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就像在舟山的时候，他能感知到三姐的魂灵的那样。他记下一个关于江央的片断：  在这里，寒冷与漫长的等待不再作为独特的内容。手脚皲裂，布满往昔记忆的心脏微弱地跳动。被刀割开的伤口，臣服于爱。银质感的江央，像河水一样被拉得很长。粗略地叙述，为避免一场巨大的灾难。严苛的暴露，丑陋又不幸的眼睛——我看到自己的脸。交汇的暗流涌动，所有的身份与形态都彼此相同。  在尹他看来，被孤立的时刻预示着喷薄的各种欲望。只有极端的想象与杜撰才能够拯救尹他，让他复苏。  1999年6月，尹他从海西州首府德令哈重返西湾。在生命的后期，尹他表露，兰毅是他羡慕过的人。在西湾家中密闭的空间内，尹他保持着一种被忽视的状态。但在那些大量的片断中，他又构成了绝对的中心：  再没有任何一条途径，去缝合受伤的假日。无常、深刻、独特。我离开的时候，痛苦也在榨干我。描绘伤口的办法，就是将它再割裂一些，再暴露一点。用缓慢的速度走到尽头，死亡的引力便逐渐显露出来。漫山堆积的身体，也散发感染的味道。落魄地探索，与一切优雅绝缘。死亡的气质正在暗示我。那些无名的、美丽的、意外的雕塑隐匿自身。    尹他在这种状态里显出深刻的温柔。但这些事物又时常渗透关于死亡的意象，提醒他一些当下面临的问题。这关乎他的精神世界。他经常分不清自己是在表演严谨地思考，还是仅仅是坐着，什么都没想。但即使是表演，他也确实完成了一次对死亡的思考。在他平静的意识里，他已经完成了数次死亡。这些假想足以让他感受到激越。仿佛越渡了空间，失去所有知觉。  在包罗万象的迷恋中，尹他看到了自己的寿数。于是，他开始习惯与死亡相处。千禧年到来之际，人时已尽。这是尹他想到的全部东西。关于98年那部指向死亡的预言逐渐变得清晰可见。他终日蜷缩在西湾家中，保持着等待死亡的沉默。有时，他会突然和自己开始辩论。一切喧嚣都抵达了另一个世界。在模糊的意识中，他想起自己还有一些事情尚未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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