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辛巳 流离生死之物
幼稚孩儿只欲玩，黄泉路远怎知难。
赠银使吏行方便，肩负孤魂免挫残。
——《千叶集》·冥途
……
“我是妈妈生下的第三个孩子，可是……”
“又来了，这种诅咒之物，还是白色的，白色的那种怪物!太可怕了!”
“因为我是第三子……所以……我是多余的吗？因为我是白色的……所以……我是不详的吗？我……原来……不该出生的吗？”
“啊，是呢，还有她额头的黑纹……就像什么脏东西一样呢！真是恶心～”
“真是恶心呐!我……真是恶心……”
幼年的小金彪，自从懂事以来，她便一直活在同族的恐惧和厌恶中……活在，连她的母亲，都为自己生下这个怪物，而后悔的诅咒中……
直到……
“直到母亲大人呐……我的妈妈……她再也无法忍受我，再也不能容忍我……再也不想看到我……”
“走吧……走吧……离开这里，否则……早晚有一天……你的哥哥和姐姐会死在你手里，死在你这诅咒之物的……手里……即使是我，恐怕亦难幸免。离开这里……永远都不要回来了……如果，你再敢偷偷回来……我会……杀了你……所以，不要再回来了!”
“哈……所以……我就……没有家了……没有家了……”
娇小的幼兽，颤巍巍地躲在丛林深处的角落里——一个漆黑潮湿的树洞中。蜷缩在，让她安心，却又害怕的，黑暗中!
恐惧、饥饿、疲惫，被野狼和棕熊追捕时留下的伤口……浑身密布
原本光彩亮丽的毛发，犹如枯黄的落叶，暗淡无光。
原本胖嘟嘟的身子，现在却枯瘦如柴，稚嫩的爪甲磨秃折断，血肉模糊的爪掌，那是数次死里逃生的留念吗？
毛绒绒的耳朵无力地耷拉着，圆鼓鼓的大眼睛，曾经那般明亮，那里曾写满了对世界的好奇，写满了对未来的向往……现在，却被绝望所充满，为迷茫所掩盖……
轻轻地蜷缩起来，双爪抱住自己的脑袋，爪上的鲜血流淌，沾满毛发……
蜷缩起来吧，以前害怕的时候不就这样吗？闭上眼睛，把头抱起来，抱得更紧一些，更紧一些……
大概……
这样……就不冷了吧？这样……就不饿了吧？这样……就不疼了吧？这样……就不怕了吧？
这样……就可以了吧……
“该怎么办……妈妈？……妈妈……不要我了……”
意识缓缓沉入黑暗之中，口里却轻声嘟囔着……悲伤到近乎哀求的梦呓或是……悲泣吧!
清晨的阳光透过丛林的树叶撒在幽黑的树洞出口，点点的光线映入洞中，光中，金色的浮尘在沉睡的小兽上空缓缓飘舞。
一只啄木鸟飞入洞中，然后……它看到了一动不动的幼兽，浑身密布的伤口，已经结痂了的，还在缓缓渗出鲜血的……
伤口翻卷而起的皮肉，隐隐透出的白骨，以及……在伤口中缓缓蠕动的蛆虫……
“疼……好痛……好饿”
因为啄木鸟啄食伤口中蛆虫所造成的疼痛而惊醒的小金彪，缓缓睁开死气沉沉的双眸，迷茫的看着依旧在自己伤口中啄食的小鸟!
发现幼兽已经醒来的小鸟却也不害怕，低头继续在她的伤口中寻找着自己的美食……
等到一侧啄食干净，小鸟向她鸣叫示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的小金彪颤巍巍地爬起，翻了个身，继续躺下……
看着欢快地沉浸于寻食中的小鸟，她有些羡慕……一定……吃饱了吧大概……一定……不饿了吧现在。
看着看着，她却觉得更饿了，腹中饿得不断抽搐，抽搐到疼痛。
一会儿，彻底吃完后心满意足的小鸟惬意地开始打理起自己的羽毛，打理完后，向眼前在它看来命不久矣的幼兽鸣叫两声，然后轻轻振翅，飞入了洞口的金色晨光中。
看着消失在洞口的小鸟，小金彪不由想到
“它走了……一定是回家了吧？那我……该去哪里？我的家……在哪……”
年幼的小兽思索着自己一片黑暗的前方……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妈妈……你在哪……我……就要死了呢……这样……你就放心了吧”
她不由得想到那个将她抛弃的母亲，想到现在依旧在家里无忧无虑的哥哥和姐姐……
“就这样吧……结束了吧……我这种……多余的东西”
她想到刚刚飞走的那只小鸟，突然觉得自己还是有点用处的，最起码，让它饱餐一顿。
饱餐一顿？
幼兽突然想到之前追捕自己的那只棕熊
“要是……让它把我吃掉……这样……我算不算是稍微有用一点了呢？啊~这样……妈妈也会为我高兴的吧！一定会的，我变得有用了，而且还死了……她一定会更高兴的!”
想到这里，明明已经奄奄一息的幼兽，犹如回光返照一般开始恢复神采，眼神中满是狂热和执着!
她努力克制着不断发黑的眼睛，仔细从眼前这个旋转颠倒的怪异世界中寻找自己想找的东西。
不久，她找到了，那只棕熊留下的气味——它就在附近!
——
良久之后，她终于找到了那只棕熊的巢穴，想着要把那只棕熊引出来然后吃掉自己，她试着叫两声，可是发出的声音却轻微到自己都几乎没有听清。
嘶哑而微弱的叫声竟如即将病死的小猫!
想法落空之后，她缓缓向洞中爬去，然后，她听到……奇怪的鸣叫。
好奇之下，便追寻着这怪声前行，不久便找到了声音的出处——两只幼小的熊崽!
它们睁着明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意外来客!
小金彪突然发现，消失或者麻痹许久的饥饿感又回来了。
她轻手轻脚地爬到两只熊崽的眼前的，看着它们除了好奇便是全无防备的表情。
她缓缓地张开嘴，将一只熊崽的脑袋含在嘴里……只要她轻轻咬下去，不久之后，肚子里的饥饿感就会消失，自己就能像那只小鸟一样吃个饱了!
想到那只小鸟，她又想到这两只小熊崽刚刚看到自己时的样子
“它们和那只小鸟一样，不害怕我，也不讨厌我呢”
缓缓地把小熊的脑袋从口中吐出，努力地无视腹中更加剧烈的饥饿感……
看着满脑袋沾满自己的口水，却依旧以一副不明所以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小熊，她突然觉得有些开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莫名其妙地开心
“放心吧，我是来做你们的食物的，不是要让你们做我的食物”
这句话似乎是对小熊说的，却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这时，她突然听到外面有动静，她猜想应该是它们的妈妈回来了，自己的路……走到这里，也该结束了
“终于结束了呢……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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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银使吏行方便，肩负孤魂免挫残。
——《千叶集》·冥途
……
“我是妈妈生下的第三个孩子，可是……”
“又来了，这种诅咒之物，还是白色的，白色的那种怪物!太可怕了!”
“因为我是第三子……所以……我是多余的吗？因为我是白色的……所以……我是不详的吗？我……原来……不该出生的吗？”
“啊，是呢，还有她额头的黑纹……就像什么脏东西一样呢！真是恶心～”
“真是恶心呐!我……真是恶心……”
幼年的小金彪，自从懂事以来，她便一直活在同族的恐惧和厌恶中……活在，连她的母亲，都为自己生下这个怪物，而后悔的诅咒中……
直到……
“直到母亲大人呐……我的妈妈……她再也无法忍受我，再也不能容忍我……再也不想看到我……”
“走吧……走吧……离开这里，否则……早晚有一天……你的哥哥和姐姐会死在你手里，死在你这诅咒之物的……手里……即使是我，恐怕亦难幸免。离开这里……永远都不要回来了……如果，你再敢偷偷回来……我会……杀了你……所以，不要再回来了!”
“哈……所以……我就……没有家了……没有家了……”
娇小的幼兽，颤巍巍地躲在丛林深处的角落里——一个漆黑潮湿的树洞中。蜷缩在，让她安心，却又害怕的，黑暗中!
恐惧、饥饿、疲惫，被野狼和棕熊追捕时留下的伤口……浑身密布
原本光彩亮丽的毛发，犹如枯黄的落叶，暗淡无光。
原本胖嘟嘟的身子，现在却枯瘦如柴，稚嫩的爪甲磨秃折断，血肉模糊的爪掌，那是数次死里逃生的留念吗？
毛绒绒的耳朵无力地耷拉着，圆鼓鼓的大眼睛，曾经那般明亮，那里曾写满了对世界的好奇，写满了对未来的向往……现在，却被绝望所充满，为迷茫所掩盖……
轻轻地蜷缩起来，双爪抱住自己的脑袋，爪上的鲜血流淌，沾满毛发……
蜷缩起来吧，以前害怕的时候不就这样吗？闭上眼睛，把头抱起来，抱得更紧一些，更紧一些……
大概……
这样……就不冷了吧？这样……就不饿了吧？这样……就不疼了吧？这样……就不怕了吧？
这样……就可以了吧……
“该怎么办……妈妈？……妈妈……不要我了……”
意识缓缓沉入黑暗之中，口里却轻声嘟囔着……悲伤到近乎哀求的梦呓或是……悲泣吧!
清晨的阳光透过丛林的树叶撒在幽黑的树洞出口，点点的光线映入洞中，光中，金色的浮尘在沉睡的小兽上空缓缓飘舞。
一只啄木鸟飞入洞中，然后……它看到了一动不动的幼兽，浑身密布的伤口，已经结痂了的，还在缓缓渗出鲜血的……
伤口翻卷而起的皮肉，隐隐透出的白骨，以及……在伤口中缓缓蠕动的蛆虫……
“疼……好痛……好饿”
因为啄木鸟啄食伤口中蛆虫所造成的疼痛而惊醒的小金彪，缓缓睁开死气沉沉的双眸，迷茫的看着依旧在自己伤口中啄食的小鸟!
发现幼兽已经醒来的小鸟却也不害怕，低头继续在她的伤口中寻找着自己的美食……
等到一侧啄食干净，小鸟向她鸣叫示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的小金彪颤巍巍地爬起，翻了个身，继续躺下……
看着欢快地沉浸于寻食中的小鸟，她有些羡慕……一定……吃饱了吧大概……一定……不饿了吧现在。
看着看着，她却觉得更饿了，腹中饿得不断抽搐，抽搐到疼痛。
一会儿，彻底吃完后心满意足的小鸟惬意地开始打理起自己的羽毛，打理完后，向眼前在它看来命不久矣的幼兽鸣叫两声，然后轻轻振翅，飞入了洞口的金色晨光中。
看着消失在洞口的小鸟，小金彪不由想到
“它走了……一定是回家了吧？那我……该去哪里？我的家……在哪……”
年幼的小兽思索着自己一片黑暗的前方……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妈妈……你在哪……我……就要死了呢……这样……你就放心了吧”
她不由得想到那个将她抛弃的母亲，想到现在依旧在家里无忧无虑的哥哥和姐姐……
“就这样吧……结束了吧……我这种……多余的东西”
她想到刚刚飞走的那只小鸟，突然觉得自己还是有点用处的，最起码，让它饱餐一顿。
饱餐一顿？
幼兽突然想到之前追捕自己的那只棕熊
“要是……让它把我吃掉……这样……我算不算是稍微有用一点了呢？啊~这样……妈妈也会为我高兴的吧！一定会的，我变得有用了，而且还死了……她一定会更高兴的!”
想到这里，明明已经奄奄一息的幼兽，犹如回光返照一般开始恢复神采，眼神中满是狂热和执着!
她努力克制着不断发黑的眼睛，仔细从眼前这个旋转颠倒的怪异世界中寻找自己想找的东西。
不久，她找到了，那只棕熊留下的气味——它就在附近!
——
良久之后，她终于找到了那只棕熊的巢穴，想着要把那只棕熊引出来然后吃掉自己，她试着叫两声，可是发出的声音却轻微到自己都几乎没有听清。
嘶哑而微弱的叫声竟如即将病死的小猫!
想法落空之后，她缓缓向洞中爬去，然后，她听到……奇怪的鸣叫。
好奇之下，便追寻着这怪声前行，不久便找到了声音的出处——两只幼小的熊崽!
它们睁着明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意外来客!
小金彪突然发现，消失或者麻痹许久的饥饿感又回来了。
她轻手轻脚地爬到两只熊崽的眼前的，看着它们除了好奇便是全无防备的表情。
她缓缓地张开嘴，将一只熊崽的脑袋含在嘴里……只要她轻轻咬下去，不久之后，肚子里的饥饿感就会消失，自己就能像那只小鸟一样吃个饱了!
想到那只小鸟，她又想到这两只小熊崽刚刚看到自己时的样子
“它们和那只小鸟一样，不害怕我，也不讨厌我呢”
缓缓地把小熊的脑袋从口中吐出，努力地无视腹中更加剧烈的饥饿感……
看着满脑袋沾满自己的口水，却依旧以一副不明所以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小熊，她突然觉得有些开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莫名其妙地开心
“放心吧，我是来做你们的食物的，不是要让你们做我的食物”
这句话似乎是对小熊说的，却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这时，她突然听到外面有动静，她猜想应该是它们的妈妈回来了，自己的路……走到这里，也该结束了
“终于结束了呢……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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