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八章：若生
虞美然是在秦晴的病房外见到的萧念，在医院的过道走廊里。
她说：“你好。”
眉眼间明艳大方，神态言行是她人模仿不来的傲气。
“我是，虞美然。”
“今萧。”
付乐接了个电话姗姗来迟，瞧着二位相对而立的握手礼，心头有些微妙。
很神奇，快十年以后的今天，萧念重新出现在她们眼前。
“嘿哟，几位干啥呢？来来来，进来坐。”
打破场面的是欧阳复，他从病房出来邀几人进去说话，方才秦晴要换衣服，不太方便就让人在外稍等。
今萧遂看向付乐，也道了句，“你好”。
付乐上前和她双手交握，“你好你好，我叫付乐，音乐的乐，快乐的乐。”
她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今萧说：“你笑起来很好看。”
“哈哈，你很有眼光喔！”
付乐向来是个气氛小能手，率先拉着今萧就进了病房，还偏头给虞美然使眼色。
虞美然自己站在走廊上平复心情。
和病房区不同的是医院停车位，尤浩旁若无人坐到楚辞车前盖上，他内敛这么些年，但骨子里的东西不曾变过，反而随着年月沉淀得更加成熟。
“好久不见啊。”
这些年，试想了很多遍她回来的场景，唯独不曾想到她身边有他。
楚辞平静看着他，少顷才说：“引魂幡招生魂，你的冥石找到了能够与她相融的命格。”
尤浩看着腕间的茶晶石线绳，他说：“送灵车别救护车和消防车隔开，是她吗？”
楚辞点头，死水根骨奇异，能够渡化龙骨，亦能吞噬龙骨，生与亡在他一念之间，湖底冥石与他的伴生物一般，都有自己的用处。
尤浩抚摸着线绳上的茶晶石，网上说这东西能够辟邪，能吸食浊气。
线绳当初是龙翔给他的，他说这个很重要，而昨天，龙翔再次把这个东西还给他，他说，戴着平心静气。
他问他五年前是怎么回事？龙翔说，那场天火小神主将天神肉身封于死水湖底，日月更替，天神的六魄逐渐散去，神识精气四散，冥石吸食浊气，将有魔修根骨的双魂吸附住，否则天神早已元神皆散，消弭于天地之间。
龙翔说：“城池赋白灯笼是为引魂，三年前他回来取自己的东西，未想被你的冥石所伤，险些归无。”
所以那年楚辞躺在病床上一度失了心率，若非当年言叙身上那一魂护甲，正好就顺承天意，彻底陨灭天地之间。
“为什么让她死？”
一次，两次，为什么要让她死？这话尤浩也问过龙翔。
楚辞说：“枯木朽株是为更好的逢春。”
尤浩静静地看着眼前人，耳边响起龙翔所说：“小神主降生于天命，她生或死都顺承天意，天道命理难为，玄觐当年为小神主闯奈落渊狱甚至是再造肉身，如今他把自己的命魂交予小神主，再造她凡身骨血，此后他便是萧念的天，萧念是他的命。”
或许应了今萧对《菩提愿》的评价，小神主生来一遭，实为算计，天神不信天命，一次次替小神主逆天改命，他为了她，亦为了他的情有所回应，执着生念，终是为了谋得与她长相厮守。
二人到病房时，四位女士正在聊产后训练一事，欧阳复没在病房里。
今萧话不是很多，大多时候在倾听，他似有所感转头，就见到楚辞和他身后的尤浩。
“你来啦。”今萧扬起笑起身走过去。
楚辞点头，他说：“他是尤浩。”
今萧略微颔首，“你好，今萧。”
她未曾发觉，虞美然几个人都在看她。
尤浩也在看她，这就是萧念啊，不是小神主那样的挚良纯善，也并非病理期感伤孑孓，是如初见那般，眼眉之间带着矜持傲气，是最骄贵的她自己。
“尤浩，浩浩汤汤不离水的浩，尤在九天天外天的尤。”
尤浩想说很多，想说托她的福，他上进了许多，考上了大学，大大小小成了总，承办了果园，栽了许多橙树……
想说城池赋外有了楼外楼，九天之外也有了天外天，丘园的福袋却只增不减……
想说他很高兴，再次见到她。
───
事情是这样的，周二，是徐易照常朝九晚五上班日，这天他开着刚买不久的新车驶进温氏停车库，打开车门和他的顶头上司撞了正着。
啊，不是那种撞，是碰上了。
他的顶头上司小楚总从那辆看起来不太符合他市价的车子下来，他拿着刚到手的定制轿车车钥匙，突然有点虚。
哦，也不是那种虚，就是说小楚总座驾为什么突然从千万豪车变成了现在的……额，新贵名牌车？
徐易为了买车自然也是关注了一番车市的，这个牌子虽说在国外卖的火热，勉强算是个一线招牌，但从前小楚爷可是摩托车都开得是重量级名品，今儿这是怎么了？忆苦思甜吗？
“早。”
楚辞打了声招呼，他锁了车，还绕着车子瞧了一圈。
“楚总早！”
徐易掩耳盗铃般地锁车，但他定制的新车声音阵势都非常足，徐易感到一阵尴尬。
楚辞瞥了眼那车子，继而靠坐在车前问他，“这车谁的？”
见上司发问，问的是他右边那辆车，徐易立马转移话题，“啊，这应该是人事部张经理的，楚总有何指教？”
楚辞抱着外套坐那，神情闲适，他说：“张经理眼光不错。”
徐易干笑，这话要么真夸，要么拐着弯说他呢……
“从我账上划五百万，让他明天换辆车，多退少补，发票送我办公室。”楚辞笑笑，拍了拍徐易肩膀，“徐秘书眼光也不错。”
徐易莫名其妙，徐易有点摸不着头脑，徐易有点憨憨？他看了看相邻的两张车子，又细瞧瞧那车牌号，恍然大悟，小楚总这是不喜欢别人和他开一样的车啊！看看这不同寻常的车牌号，想必是这位爷精心编选过的。
徐易抵达办公室，照例给楚辞送了杯咖啡进去，然后开始报备今天的行程安排。
楚辞坐在椅子上，左手无名指在桌面上敲打，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饶是徐易再迟钝也终于反应过来，这小楚总手上啥时候多了圈戒指？还是无名指？左手无名指代表啥来着？
徐易报备的声音渐缓，某个想法在他脑子里放大，无限扩大，是热恋中！左手无名指代表热恋没错吧？！
楚辞右手执起咖啡抿一口，然后像是不经意打断他，问道：“徐秘书有家室了吗？”
这话问的，瞬间让徐易定心了不是？他恢复从善如流的样子，答说：“是没找到合适的，不比楚总您，青年才俊，爱情事业双丰收！这戒指是E家的吧？可真漂亮啊，真适合你！”
“女朋友一点心意。”楚辞把玩似的转了转戒指，面上一派淡定，眼里却写着“算你识相”几个大字。
徐易从办公室出来以后直奔楼下人事部，最近集团内部人心惶惶，瞧见徐易的人都是既痛恨又紧张。
张经理也不例外，集团人事变动大，他首当其冲最头疼，每每见徐易就感觉头大，但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他还是得恭恭敬敬站起来迎接。
他正要领着这位领导往办公室进，不料徐易立在原地清了清嗓，把楚辞的原话带到，整个办公室听得清清楚楚，就是不太明白，然后一室寂静。
徐易心里笑开怀，果然不是只有他懵逼！但他面上不显，说道：“行吧，就这样，不耽误大伙上班。”
说罢就走，张经理小跑追上去，两人在电梯前说话。
“徐秘书，你这不能说话说一半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咱俩一起工作几年了，你可知道我这上有老下有小要照顾，你今儿可给我说说清楚！”这天大的馅饼，张经理是真不敢收，到时候真有什么，被人捏造成受贿，他生涯可就完了！
徐易老神在在瞥他一眼，“张经理稍安勿躁。”他瞧着跳动的数字，不疾不徐说：“张经理在集团勤勤恳恳这些年大家有目共睹，楚总赏罚分明，这是在嘉奖你，也是对你的肯定。”
张经理干巴巴地笑了声，显然不太相信。
电梯正好下来，徐易走进去，张经理亦步亦趋紧跟。
电梯门关合，张经理苦着张脸，“徐秘书，你就说吧，我这底下还有堆人和工作没完呢！我已经两天没回家的，孩子在电话里说病了想见我，我这都没空回去看看。唉！”
听着这流畅的说辞，徐易眉头都没皱一下，他笑了笑，这才说：“张经理可别曲解误会，楚总给你你就拿着，你呀，和楚总撞了车型，这位爷少时就有脾气，这是不乐意了，再说……”
“再说什么？”张经理心下稍安，突然又被吊起。
徐易这下笑容更大了，“再者说，这爱车可是楚总心上人送给咱们楚总的，宝贝着呢！”
说话间楼层到了，徐易拍拍张经理的肩膀，悠悠走了出去，留张经理一人在电梯里凌乱。
没用一个早上，集团上下，连同保洁阿姨都知道了空降的小楚总有女朋友，是个非单身的新贵，和女朋友如胶似漆，不日就要完婚了！
谣言速度相当之快，内容更是人传人，越传越火爆。
不出半天，这消息就被圈里人接收到了，付乐首当其冲去问了当事人女主角。
“结婚？”
彼时今萧远远观望着保温箱里的小宝贝，她说没有这个打算。
她说：“我有未婚夫，目前并无结婚的打算。”
付乐眨眨眼，“啥？你说啥？”
今萧收回目光看向付乐，“很奇怪吗？楚觐辞不是也有未婚妻吗？他应当也没有结婚的打算。”
秦晴在轮椅上弱弱地问了句，“请问，你是从哪听来的传言？还有，他不是叫楚辞吗？”
欧阳复慢慢悠悠回答说：“这题我知道，这是小楚爷原名，他后来改了名。”
重点不在这里，今萧一听便过，她抬首看向远方，“未婚妻来了。”
几个人一致看过去，见到了捂得严实的虞美然。
“她一直这么好看吗？”今萧问了一句。
重点也不在这里，付乐一听就过，她诚恳解释道：“谣言啊谣言，我们雨城别的没有，就这种捕风捉影的八卦多。”
今萧只笑一笑，付乐感到头大。
秦晴和欧阳复看得有滋味极了。
虞美然莫名其妙走过来，她跑了趟膳堂居，那的师傅炖汤一绝，她昨儿预订了，今天去取了来给秦晴补身子。
她问：“怎么了？”
今萧答：“看你提了什么好吃的。”
这并不是修罗场，因为几人转移病房，虞美然听闻此事颇为稀奇，自我调侃道：“呦，最近换男主角了？我和尤浩cp粉不得心碎一地？”
今萧神色淡淡，显然也只是当个笑话听，没放在心上，付乐松了口气。
“香啊！”
原来是欧阳复打开了食盒，汤的鲜味飘出来，秦晴肚里的馋虫大早上就被勾出来了。
欧阳复一边伺候媳妇，一边说：“这不行啊大小姐，你把晴晴嘴养叼了，这月子可刚开始呢啊！”
虞美然说：“都订好了，隔三天送一回，要么你自己上膳堂居取，我把名片推给你。”
两人在这头交接，小沙发上，付乐正在看昨儿楚辞送来的大包小包。
“要不说有了女朋友知冷知热呢！看看这衣服，看看这长命锁，诶还有纸尿裤呢！”付乐把玩着一对小鞋子，有些爱不释手，“小孩儿真可爱啊！小小的一只。”
今萧表示赞同，小孩儿是可爱，很难想象这样小小的人儿慢慢长大是什么光景，总之应该很有趣。
“付乐，把长命锁给我。”秦晴喊了一声，付乐随手拿过去给她。
秦晴清清嗓子，“我宣布了啊，从现在开始，萧…今萧就是我儿干妈了！”
她瞥了眼今萧，见她神色无异样才松了口气，差点说秃噜嘴，这要喊成“萧念”，怎么解释都有点说不清楚。
“秦晴，你不要太过分啊！我当时好说歹说你不同意，你现在你收了人家一块金锁就倒戈，你这个财迷！”付乐说罢抢了她手头的长命锁。
秦晴哼了声，踢了踢欧阳复。
欧阳复说了句实在话，“各位小姐姐稍安勿躁，当时情况紧急，多亏了楚辞和今萧，要不他俩，我媳妇儿和儿子真凶多吉少了。所以这干爸干妈，不好意思，我们是求也要求来。”
夫妇二人看向今萧。
今萧：“我需要准备什么吗？是要给红包吧？我去准备。”
几个人：“……”
秦晴先笑了，“看看看看，我儿的干妈就是这么实在，付乐你别酸啊！”
付乐不酸，付乐需要虞美然抱抱。
虞美然笑着拍拍她的头，“行了行了，别演了。”
付乐也笑，“行行，你们二位就请好吧。”
………
几人在在病房久待，刚生完孩子需要多休息，付乐打了车过来的，这会是要蹭车走的。
虞美然问今萧怎么走？
今萧拿出车钥匙，“我开了车。”
付乐和虞美然看过去，那边停了辆正红色牧马人，二人心思意动。
付乐说：“酷啊！”
当年没来得及说的话，现在脱口而出。
虞美然问：“买的吗？”
今萧笑笑，“国内暂住，只能租车。”
虞美然挑眉说：“等你有了国内户口，想买多少都行，考虑考虑？”
今萧打趣她，“赋戈人设崩了。”
虞美然有些意外她知道这个戏名，担心她多想，认真道：“我和楚辞真没什么，他家做房地产，我家做建材生意，两家生意往来，仅此而已。”
今萧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说电影里，你演的很好，我看了很多遍菩提愿，除了小神主，你是我最喜欢的角色，虞姝也好赋戈也好，你让她栩栩如生，名副其实。”
这是很实心实意的夸赞。
虞美然听过太多批评，也有不少追捧，唯独这番话，似乎轻而易举化解了她心里的结，那个盘亘在她心里很多年的困扰，好像在这一刻，在她的眼里，都悄悄地烟消云散了。
“谢谢。”
虞美然粲然一笑。
今萧也好，萧念也好，一别经年，她仍旧是当年雪地里初见的小姑娘。
过往云烟消散，岁月善待了她，这样就好。
──分割线──
龙翔接到幼师电话的时候刚结束一个会议，说萧若生在户外活动的时候摔伤了，已经送往了医院。
“我取消接下来的安排。”秘书听闻说道。
“不用，打电话给尤浩。”龙翔在办公桌前坐下。
秘书了然，这就下去安排了。
龙翔看向薄雾缭绕的窗外，腕间的黑曜石发着熠熠光亮。
幼儿园今天上手工课，要捏雪人，他们幼儿园设施一流，有专门的天窗玻璃房，可以有效提供小朋友们本真的环境。
有两个小朋友拌嘴，推搡间把椅子给推倒，萧若生当时正蹲着用小铲子挖雪，椅子倒下来，他抬手护住脑袋，胳膊就让椅背给砸中了。
幼师抱着萧若生先去拍了片子，这会在急诊擦药，小家伙的小手臂淤青了大片，破了块皮，医生正在帮他擦碘伏。
“小朋友真勇敢！是姐姐见过最棒的小朋友！”年轻的护士温声软语哄着不哭不闹的小乖宝，动作很是轻柔。
萧若生睫毛湿答答的，眼里还含着一包泪，小嘴紧抿着，特别乖地抬手让护士上药，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像是握着什么东西。
“小朋友怎么受伤的？”
护士搭话问起缘由，幼师便将来龙去脉聊了聊。
擦完碘伏以后护士用纱布将手臂包扎起来，以防细菌感染，幼师又把人放到护士台，她要去放射科去领片子，过了还要回到急诊让医生看否伤到内里。
“若生在这里等等老师好不好？”那边窗口和机子前都人满为患，幼师将他安置在护士台，自己跑一趟更省事些。
萧若生点头，急诊早起高峰期，护士台的小姐姐给了他两颗糖，嘱咐他不要离开这里，就自行忙碌起来了。
看了看手中的糖果，萧若生张开另一只手，原来他握着两颗绿色珠子，幼儿园每天都在群里通知第二天课程安排，像今天这样的户外活动，都会让家长提前准备好材料。
这两颗晶润剔透的珠子是萧若生在丘园挖到的宝贝，他觉得漂亮收藏了很久，今天才舍得用来做雪人的眼睛。
他个子小够不到高台，因此只能先将糖果放在地上，这才有多余动作把口袋拉链拉开，想要将珠子装起来。
突然地传来几声狗吠声──
“汪！汪汪！”
惊得萧若生一抖，手上珠子一时不察“啪嗒”掉地脆响，护士台的护士马上过来驱赶，“谁家的狗？医院不能带宠物进来不知道吗！”
安保也应声过来，眼疾手快抓住狗绳，那狗又叫了几声，惹得路人频频瞩目，引起了护士台周边小骚动。
唯有萧若生回过神来，着急地低头寻找散落的珠子。
“是在找这个吗？”
护士小姐姐将珠子和糖果一同拾起给他看，萧若生点点头，道了声“谢谢”，护士正忙，也没再多留意他。
萧若生马上把找回的一颗珠子放进口袋，又开始四处张望，着急的小眼神在看到不远处地板砖缝的珠子时终于安定下来。
他看看忙碌的护士小姐姐们，又看看护士台外头来去匆匆的行人，再瞧瞧孤零零卡在那里的珠子，环顾了四周，萧若生小跑着奔向了他的宝贝珠子。
片刻无安宁的医院急诊人来人往，没人注意到蹲在那处捡珠子的小孩，刚从救护车送下地的救护床显然也是，医护马不停蹄往里头送，一时刹不住，看到地上小小一团的时候已经晚了。
“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上前抱起了小孩，双方各自错开，没有酿成惨剧。
萧若生刚抓到他的珠子，整个人腾空而起，他大惊，无措地下意识抓紧手边能握到的东西，小脸倏地刷白，眼睛里那包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楚总！”
这声喊是徐易，只差一步，他们小楚总就要被救护床压过去了，他惊慌失措走到楚辞跟前，接收到他的眼神，一颗心才得以落下。
楚辞抱着小孩，喊他的名字，“萧不息。”
萧若生眼泪不为别的，仅仅因为惊慌了一瞬间，这会听见有人喊自己，懵懵地应了一声，“我在呀。”
小奶音软趴趴的，小孩抬起脑袋，露出白嫩嫩的小脸蛋来。
四目相对，小朋友身体本能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楚辞由着他小屁股挪啊挪，最后坐在自己手臂上，两人大眼瞪小眼。
而在徐易看来，小朋友哭得泪眼汪汪，跟受惊的小鹿似的，他们小楚总倒也不嫌弃，用指腹替小孩抹泪，似乎有些无奈。
“又乱跑？不许哭了。”
小孩的泪珠子一直擦一直掉，楚辞干脆袖子一抹完事。
萧若生还懵着，眼前突然一片黑，他不自觉打嗝出声，然后逐渐清醒。
“爸爸…”
他声音小小的喊了一句，没再掉泪珠子，睁着湿答答的眼睛呆呆望着楚辞。
徐易站的不远，刚好能够听见，他这会是看清楚了，这不龙翔家的小祖宗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别是吓着了，怎么乱喊人呢！
可是没想到他的顶头上司，他敬爱的小楚总应了？居然应了！徐易顿时头脑风暴，一团乱麻！
楚辞抱着萧若生到椅子坐下，看见裹着纱布的手，眉头一皱，“让人欺负了？”
小孩抿抿嘴巴，说：“…是意外。”
楚辞抬头看向徐易，徐易上前来，他说：“去问问，萧若生。”
“啊？哦哦，好的楚总。”虽然懵逼，但不妨碍徐易听从指挥。
“他是谁？”萧若生安安心心坐在楚辞怀里，小脑袋动了动，卷毛一翘一翘的。
“你该叫他徐伯伯。”楚辞摸了摸小卷毛，“林夏侯给做的？”
萧若生也摸摸自己的头发，“是呀！舅舅也给干爸剪过头发。”他放下手，凑近楚辞轻声说：“舅舅说，妈妈喜欢小卷毛。”
楚辞眼眸微动，握着他的小手问：“想她了吗？”
萧若生点头，声音有些低落，“可是老舅说妈妈生病了，现在还不能见我。”小手抓着大手，扬起小脸又问：“爸爸不用陪妈妈吗？妈妈一个人会害怕的！不息在雨城会乖，舅舅们对不息很好的。”
尤浩收到电话就赶了过来，实在是楚辞鹤立鸡群，坐在急诊大厅扎眼得很，他从侧门进来，就听见萧不息在讲话。
听见他提起龙翔，听见小孩说这些年龙翔不曾让自己知道的事情，譬如小孩喊楚辞爸爸这件事，譬如龙翔知道萧念去向这件事……
尤浩一直知道萧若生从景洲来的，那说明林丞夏也是知情者，或者说是玄觐把孩子交给了林家。
若生若生，生生不息……这个孩子是哪里来的？是哪一世里，小神主与玄觐的羁绊竟然如此深切？
楚辞抱着小孩，“如果妈妈不记得你，会难过吗？”
萧若生点头，随即又摇头，“大舅说舐犊情深，不息生来就爱爸爸和妈妈，妈妈也会喜欢不息的，老舅说妈妈来这世上一遭，吃了很多苦，不息有很多糖，以后不会让妈妈吃苦了。”
小孩子声音稚嫩，说出的话却是坚定而认真。
楚辞温声说：“若生，你是我和你妈妈的延续，盼生来，也愿来生，能够在这世间生生不息。”
萧若生似懂非懂，只是抱了抱楚辞胳膊，仰头看着他：“爸爸喜欢不息。”
楚辞替他擦去最后一抹泪，神情温柔，他说：“我们很爱你。”
得到肯定回答，萧若生满足了，小脸笑逐颜开，站起来给了楚辞大大的亲亲。
然后他就看见了尤浩。
气势陡弱，小表情里有些心虚的成分，老舅和大舅说这是他们和爸爸妈妈的秘密，不可以让别人知道，舅舅也不行，干爸也不能告诉。
“干爸…”
和他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幼师的声音，徐易去问情况，遇上了幼师找小孩，一番交涉把话说开就一起过来了。
在场几个人，幼师就晓得尤浩，萧若生家里情况特殊，平日里有什么活动，小朋友家里都是各位叔叔舅舅出面。
“尤先生你来啦！”
幼师拿着片子和几张单子走过去，准备和他说说情况。
楚辞把孩子放地上，起身理了理衣装，和尤浩站到一块去，两大一小一字排开，还挺养眼。
尤浩给了楚辞一个眼神，然后示意幼师开始交代，徐易远远站着，总觉着这场面格外诡异，又莫名的和谐。
了解完状况，不等尤浩介绍，楚辞自觉自我介绍，幼师和他官方的握手礼，说道：“再忙也要多陪陪孩子，小孩子童年期有父母亲陪伴很重要。”
楚辞点头，“老师言之有理，他母亲身体有恙需要在国外治疗，以后我们会多陪陪若生。”
听见这话，萧若生抬头看了看楚辞，眼睛里亮晶晶的，显然是高兴又惊喜。
最后几个人一起去看片子，医生说没有骨折，也没有别的内伤，等淤青散了就好了，尤浩和楚辞一起送走了老师。
“我可以去景洲了吗？”小孩抓着楚辞手问，因为刚才楚辞帮他请了一周的病假。
楚辞顺势抱起他，“这是病假。”
萧若生有些遗憾，“好吧。”
“你倒是知道得多。”尤浩冷笑一声，显然对某些事情耿耿于怀。
萧若生软软地喊他，“干爸～”
尤浩哼一声先走了，楚辞看着他，把萧若生交给徐易。
“徐伯伯好。”萧若生抬头问好。
说实话，徐易今天实在有点懵逼，从早上的车开始，那都算了，关于龙鼎集团小太子转眼变成他们温氏太子爷这件事，简直比神话还神话。
“你叫我伯伯？”事关年龄，徐易不想妥协。
萧若生歪头看着他，刚下过雨的大眼睛干净又明亮。
“好吧，你是该叫我伯伯。”
徐易挣扎了一秒钟，算了，年纪大怎么了？小孩是真的小啊！
“我对你们的事情不感兴趣。”尤浩只留给楚辞一个背影，他的话在风里消散。
楚辞站在原地，微微抬眸，入眼灰雾蒙蒙的天色，他神情懒怠，似笑了笑。
所谓圆满，是她再次睁开眼睛时所得，亲情，友情，包括爱情，得到即拥有，拥有即无憾。
包括当年她未来得及疼爱过的胎腹中的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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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你好。”
眉眼间明艳大方，神态言行是她人模仿不来的傲气。
“我是，虞美然。”
“今萧。”
付乐接了个电话姗姗来迟，瞧着二位相对而立的握手礼，心头有些微妙。
很神奇，快十年以后的今天，萧念重新出现在她们眼前。
“嘿哟，几位干啥呢？来来来，进来坐。”
打破场面的是欧阳复，他从病房出来邀几人进去说话，方才秦晴要换衣服，不太方便就让人在外稍等。
今萧遂看向付乐，也道了句，“你好”。
付乐上前和她双手交握，“你好你好，我叫付乐，音乐的乐，快乐的乐。”
她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今萧说：“你笑起来很好看。”
“哈哈，你很有眼光喔！”
付乐向来是个气氛小能手，率先拉着今萧就进了病房，还偏头给虞美然使眼色。
虞美然自己站在走廊上平复心情。
和病房区不同的是医院停车位，尤浩旁若无人坐到楚辞车前盖上，他内敛这么些年，但骨子里的东西不曾变过，反而随着年月沉淀得更加成熟。
“好久不见啊。”
这些年，试想了很多遍她回来的场景，唯独不曾想到她身边有他。
楚辞平静看着他，少顷才说：“引魂幡招生魂，你的冥石找到了能够与她相融的命格。”
尤浩看着腕间的茶晶石线绳，他说：“送灵车别救护车和消防车隔开，是她吗？”
楚辞点头，死水根骨奇异，能够渡化龙骨，亦能吞噬龙骨，生与亡在他一念之间，湖底冥石与他的伴生物一般，都有自己的用处。
尤浩抚摸着线绳上的茶晶石，网上说这东西能够辟邪，能吸食浊气。
线绳当初是龙翔给他的，他说这个很重要，而昨天，龙翔再次把这个东西还给他，他说，戴着平心静气。
他问他五年前是怎么回事？龙翔说，那场天火小神主将天神肉身封于死水湖底，日月更替，天神的六魄逐渐散去，神识精气四散，冥石吸食浊气，将有魔修根骨的双魂吸附住，否则天神早已元神皆散，消弭于天地之间。
龙翔说：“城池赋白灯笼是为引魂，三年前他回来取自己的东西，未想被你的冥石所伤，险些归无。”
所以那年楚辞躺在病床上一度失了心率，若非当年言叙身上那一魂护甲，正好就顺承天意，彻底陨灭天地之间。
“为什么让她死？”
一次，两次，为什么要让她死？这话尤浩也问过龙翔。
楚辞说：“枯木朽株是为更好的逢春。”
尤浩静静地看着眼前人，耳边响起龙翔所说：“小神主降生于天命，她生或死都顺承天意，天道命理难为，玄觐当年为小神主闯奈落渊狱甚至是再造肉身，如今他把自己的命魂交予小神主，再造她凡身骨血，此后他便是萧念的天，萧念是他的命。”
或许应了今萧对《菩提愿》的评价，小神主生来一遭，实为算计，天神不信天命，一次次替小神主逆天改命，他为了她，亦为了他的情有所回应，执着生念，终是为了谋得与她长相厮守。
二人到病房时，四位女士正在聊产后训练一事，欧阳复没在病房里。
今萧话不是很多，大多时候在倾听，他似有所感转头，就见到楚辞和他身后的尤浩。
“你来啦。”今萧扬起笑起身走过去。
楚辞点头，他说：“他是尤浩。”
今萧略微颔首，“你好，今萧。”
她未曾发觉，虞美然几个人都在看她。
尤浩也在看她，这就是萧念啊，不是小神主那样的挚良纯善，也并非病理期感伤孑孓，是如初见那般，眼眉之间带着矜持傲气，是最骄贵的她自己。
“尤浩，浩浩汤汤不离水的浩，尤在九天天外天的尤。”
尤浩想说很多，想说托她的福，他上进了许多，考上了大学，大大小小成了总，承办了果园，栽了许多橙树……
想说城池赋外有了楼外楼，九天之外也有了天外天，丘园的福袋却只增不减……
想说他很高兴，再次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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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这样的，周二，是徐易照常朝九晚五上班日，这天他开着刚买不久的新车驶进温氏停车库，打开车门和他的顶头上司撞了正着。
啊，不是那种撞，是碰上了。
他的顶头上司小楚总从那辆看起来不太符合他市价的车子下来，他拿着刚到手的定制轿车车钥匙，突然有点虚。
哦，也不是那种虚，就是说小楚总座驾为什么突然从千万豪车变成了现在的……额，新贵名牌车？
徐易为了买车自然也是关注了一番车市的，这个牌子虽说在国外卖的火热，勉强算是个一线招牌，但从前小楚爷可是摩托车都开得是重量级名品，今儿这是怎么了？忆苦思甜吗？
“早。”
楚辞打了声招呼，他锁了车，还绕着车子瞧了一圈。
“楚总早！”
徐易掩耳盗铃般地锁车，但他定制的新车声音阵势都非常足，徐易感到一阵尴尬。
楚辞瞥了眼那车子，继而靠坐在车前问他，“这车谁的？”
见上司发问，问的是他右边那辆车，徐易立马转移话题，“啊，这应该是人事部张经理的，楚总有何指教？”
楚辞抱着外套坐那，神情闲适，他说：“张经理眼光不错。”
徐易干笑，这话要么真夸，要么拐着弯说他呢……
“从我账上划五百万，让他明天换辆车，多退少补，发票送我办公室。”楚辞笑笑，拍了拍徐易肩膀，“徐秘书眼光也不错。”
徐易莫名其妙，徐易有点摸不着头脑，徐易有点憨憨？他看了看相邻的两张车子，又细瞧瞧那车牌号，恍然大悟，小楚总这是不喜欢别人和他开一样的车啊！看看这不同寻常的车牌号，想必是这位爷精心编选过的。
徐易抵达办公室，照例给楚辞送了杯咖啡进去，然后开始报备今天的行程安排。
楚辞坐在椅子上，左手无名指在桌面上敲打，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饶是徐易再迟钝也终于反应过来，这小楚总手上啥时候多了圈戒指？还是无名指？左手无名指代表啥来着？
徐易报备的声音渐缓，某个想法在他脑子里放大，无限扩大，是热恋中！左手无名指代表热恋没错吧？！
楚辞右手执起咖啡抿一口，然后像是不经意打断他，问道：“徐秘书有家室了吗？”
这话问的，瞬间让徐易定心了不是？他恢复从善如流的样子，答说：“是没找到合适的，不比楚总您，青年才俊，爱情事业双丰收！这戒指是E家的吧？可真漂亮啊，真适合你！”
“女朋友一点心意。”楚辞把玩似的转了转戒指，面上一派淡定，眼里却写着“算你识相”几个大字。
徐易从办公室出来以后直奔楼下人事部，最近集团内部人心惶惶，瞧见徐易的人都是既痛恨又紧张。
张经理也不例外，集团人事变动大，他首当其冲最头疼，每每见徐易就感觉头大，但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他还是得恭恭敬敬站起来迎接。
他正要领着这位领导往办公室进，不料徐易立在原地清了清嗓，把楚辞的原话带到，整个办公室听得清清楚楚，就是不太明白，然后一室寂静。
徐易心里笑开怀，果然不是只有他懵逼！但他面上不显，说道：“行吧，就这样，不耽误大伙上班。”
说罢就走，张经理小跑追上去，两人在电梯前说话。
“徐秘书，你这不能说话说一半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咱俩一起工作几年了，你可知道我这上有老下有小要照顾，你今儿可给我说说清楚！”这天大的馅饼，张经理是真不敢收，到时候真有什么，被人捏造成受贿，他生涯可就完了！
徐易老神在在瞥他一眼，“张经理稍安勿躁。”他瞧着跳动的数字，不疾不徐说：“张经理在集团勤勤恳恳这些年大家有目共睹，楚总赏罚分明，这是在嘉奖你，也是对你的肯定。”
张经理干巴巴地笑了声，显然不太相信。
电梯正好下来，徐易走进去，张经理亦步亦趋紧跟。
电梯门关合，张经理苦着张脸，“徐秘书，你就说吧，我这底下还有堆人和工作没完呢！我已经两天没回家的，孩子在电话里说病了想见我，我这都没空回去看看。唉！”
听着这流畅的说辞，徐易眉头都没皱一下，他笑了笑，这才说：“张经理可别曲解误会，楚总给你你就拿着，你呀，和楚总撞了车型，这位爷少时就有脾气，这是不乐意了，再说……”
“再说什么？”张经理心下稍安，突然又被吊起。
徐易这下笑容更大了，“再者说，这爱车可是楚总心上人送给咱们楚总的，宝贝着呢！”
说话间楼层到了，徐易拍拍张经理的肩膀，悠悠走了出去，留张经理一人在电梯里凌乱。
没用一个早上，集团上下，连同保洁阿姨都知道了空降的小楚总有女朋友，是个非单身的新贵，和女朋友如胶似漆，不日就要完婚了！
谣言速度相当之快，内容更是人传人，越传越火爆。
不出半天，这消息就被圈里人接收到了，付乐首当其冲去问了当事人女主角。
“结婚？”
彼时今萧远远观望着保温箱里的小宝贝，她说没有这个打算。
她说：“我有未婚夫，目前并无结婚的打算。”
付乐眨眨眼，“啥？你说啥？”
今萧收回目光看向付乐，“很奇怪吗？楚觐辞不是也有未婚妻吗？他应当也没有结婚的打算。”
秦晴在轮椅上弱弱地问了句，“请问，你是从哪听来的传言？还有，他不是叫楚辞吗？”
欧阳复慢慢悠悠回答说：“这题我知道，这是小楚爷原名，他后来改了名。”
重点不在这里，今萧一听便过，她抬首看向远方，“未婚妻来了。”
几个人一致看过去，见到了捂得严实的虞美然。
“她一直这么好看吗？”今萧问了一句。
重点也不在这里，付乐一听就过，她诚恳解释道：“谣言啊谣言，我们雨城别的没有，就这种捕风捉影的八卦多。”
今萧只笑一笑，付乐感到头大。
秦晴和欧阳复看得有滋味极了。
虞美然莫名其妙走过来，她跑了趟膳堂居，那的师傅炖汤一绝，她昨儿预订了，今天去取了来给秦晴补身子。
她问：“怎么了？”
今萧答：“看你提了什么好吃的。”
这并不是修罗场，因为几人转移病房，虞美然听闻此事颇为稀奇，自我调侃道：“呦，最近换男主角了？我和尤浩cp粉不得心碎一地？”
今萧神色淡淡，显然也只是当个笑话听，没放在心上，付乐松了口气。
“香啊！”
原来是欧阳复打开了食盒，汤的鲜味飘出来，秦晴肚里的馋虫大早上就被勾出来了。
欧阳复一边伺候媳妇，一边说：“这不行啊大小姐，你把晴晴嘴养叼了，这月子可刚开始呢啊！”
虞美然说：“都订好了，隔三天送一回，要么你自己上膳堂居取，我把名片推给你。”
两人在这头交接，小沙发上，付乐正在看昨儿楚辞送来的大包小包。
“要不说有了女朋友知冷知热呢！看看这衣服，看看这长命锁，诶还有纸尿裤呢！”付乐把玩着一对小鞋子，有些爱不释手，“小孩儿真可爱啊！小小的一只。”
今萧表示赞同，小孩儿是可爱，很难想象这样小小的人儿慢慢长大是什么光景，总之应该很有趣。
“付乐，把长命锁给我。”秦晴喊了一声，付乐随手拿过去给她。
秦晴清清嗓子，“我宣布了啊，从现在开始，萧…今萧就是我儿干妈了！”
她瞥了眼今萧，见她神色无异样才松了口气，差点说秃噜嘴，这要喊成“萧念”，怎么解释都有点说不清楚。
“秦晴，你不要太过分啊！我当时好说歹说你不同意，你现在你收了人家一块金锁就倒戈，你这个财迷！”付乐说罢抢了她手头的长命锁。
秦晴哼了声，踢了踢欧阳复。
欧阳复说了句实在话，“各位小姐姐稍安勿躁，当时情况紧急，多亏了楚辞和今萧，要不他俩，我媳妇儿和儿子真凶多吉少了。所以这干爸干妈，不好意思，我们是求也要求来。”
夫妇二人看向今萧。
今萧：“我需要准备什么吗？是要给红包吧？我去准备。”
几个人：“……”
秦晴先笑了，“看看看看，我儿的干妈就是这么实在，付乐你别酸啊！”
付乐不酸，付乐需要虞美然抱抱。
虞美然笑着拍拍她的头，“行了行了，别演了。”
付乐也笑，“行行，你们二位就请好吧。”
………
几人在在病房久待，刚生完孩子需要多休息，付乐打了车过来的，这会是要蹭车走的。
虞美然问今萧怎么走？
今萧拿出车钥匙，“我开了车。”
付乐和虞美然看过去，那边停了辆正红色牧马人，二人心思意动。
付乐说：“酷啊！”
当年没来得及说的话，现在脱口而出。
虞美然问：“买的吗？”
今萧笑笑，“国内暂住，只能租车。”
虞美然挑眉说：“等你有了国内户口，想买多少都行，考虑考虑？”
今萧打趣她，“赋戈人设崩了。”
虞美然有些意外她知道这个戏名，担心她多想，认真道：“我和楚辞真没什么，他家做房地产，我家做建材生意，两家生意往来，仅此而已。”
今萧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说电影里，你演的很好，我看了很多遍菩提愿，除了小神主，你是我最喜欢的角色，虞姝也好赋戈也好，你让她栩栩如生，名副其实。”
这是很实心实意的夸赞。
虞美然听过太多批评，也有不少追捧，唯独这番话，似乎轻而易举化解了她心里的结，那个盘亘在她心里很多年的困扰，好像在这一刻，在她的眼里，都悄悄地烟消云散了。
“谢谢。”
虞美然粲然一笑。
今萧也好，萧念也好，一别经年，她仍旧是当年雪地里初见的小姑娘。
过往云烟消散，岁月善待了她，这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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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翔接到幼师电话的时候刚结束一个会议，说萧若生在户外活动的时候摔伤了，已经送往了医院。
“我取消接下来的安排。”秘书听闻说道。
“不用，打电话给尤浩。”龙翔在办公桌前坐下。
秘书了然，这就下去安排了。
龙翔看向薄雾缭绕的窗外，腕间的黑曜石发着熠熠光亮。
幼儿园今天上手工课，要捏雪人，他们幼儿园设施一流，有专门的天窗玻璃房，可以有效提供小朋友们本真的环境。
有两个小朋友拌嘴，推搡间把椅子给推倒，萧若生当时正蹲着用小铲子挖雪，椅子倒下来，他抬手护住脑袋，胳膊就让椅背给砸中了。
幼师抱着萧若生先去拍了片子，这会在急诊擦药，小家伙的小手臂淤青了大片，破了块皮，医生正在帮他擦碘伏。
“小朋友真勇敢！是姐姐见过最棒的小朋友！”年轻的护士温声软语哄着不哭不闹的小乖宝，动作很是轻柔。
萧若生睫毛湿答答的，眼里还含着一包泪，小嘴紧抿着，特别乖地抬手让护士上药，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像是握着什么东西。
“小朋友怎么受伤的？”
护士搭话问起缘由，幼师便将来龙去脉聊了聊。
擦完碘伏以后护士用纱布将手臂包扎起来，以防细菌感染，幼师又把人放到护士台，她要去放射科去领片子，过了还要回到急诊让医生看否伤到内里。
“若生在这里等等老师好不好？”那边窗口和机子前都人满为患，幼师将他安置在护士台，自己跑一趟更省事些。
萧若生点头，急诊早起高峰期，护士台的小姐姐给了他两颗糖，嘱咐他不要离开这里，就自行忙碌起来了。
看了看手中的糖果，萧若生张开另一只手，原来他握着两颗绿色珠子，幼儿园每天都在群里通知第二天课程安排，像今天这样的户外活动，都会让家长提前准备好材料。
这两颗晶润剔透的珠子是萧若生在丘园挖到的宝贝，他觉得漂亮收藏了很久，今天才舍得用来做雪人的眼睛。
他个子小够不到高台，因此只能先将糖果放在地上，这才有多余动作把口袋拉链拉开，想要将珠子装起来。
突然地传来几声狗吠声──
“汪！汪汪！”
惊得萧若生一抖，手上珠子一时不察“啪嗒”掉地脆响，护士台的护士马上过来驱赶，“谁家的狗？医院不能带宠物进来不知道吗！”
安保也应声过来，眼疾手快抓住狗绳，那狗又叫了几声，惹得路人频频瞩目，引起了护士台周边小骚动。
唯有萧若生回过神来，着急地低头寻找散落的珠子。
“是在找这个吗？”
护士小姐姐将珠子和糖果一同拾起给他看，萧若生点点头，道了声“谢谢”，护士正忙，也没再多留意他。
萧若生马上把找回的一颗珠子放进口袋，又开始四处张望，着急的小眼神在看到不远处地板砖缝的珠子时终于安定下来。
他看看忙碌的护士小姐姐们，又看看护士台外头来去匆匆的行人，再瞧瞧孤零零卡在那里的珠子，环顾了四周，萧若生小跑着奔向了他的宝贝珠子。
片刻无安宁的医院急诊人来人往，没人注意到蹲在那处捡珠子的小孩，刚从救护车送下地的救护床显然也是，医护马不停蹄往里头送，一时刹不住，看到地上小小一团的时候已经晚了。
“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上前抱起了小孩，双方各自错开，没有酿成惨剧。
萧若生刚抓到他的珠子，整个人腾空而起，他大惊，无措地下意识抓紧手边能握到的东西，小脸倏地刷白，眼睛里那包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楚总！”
这声喊是徐易，只差一步，他们小楚总就要被救护床压过去了，他惊慌失措走到楚辞跟前，接收到他的眼神，一颗心才得以落下。
楚辞抱着小孩，喊他的名字，“萧不息。”
萧若生眼泪不为别的，仅仅因为惊慌了一瞬间，这会听见有人喊自己，懵懵地应了一声，“我在呀。”
小奶音软趴趴的，小孩抬起脑袋，露出白嫩嫩的小脸蛋来。
四目相对，小朋友身体本能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楚辞由着他小屁股挪啊挪，最后坐在自己手臂上，两人大眼瞪小眼。
而在徐易看来，小朋友哭得泪眼汪汪，跟受惊的小鹿似的，他们小楚总倒也不嫌弃，用指腹替小孩抹泪，似乎有些无奈。
“又乱跑？不许哭了。”
小孩的泪珠子一直擦一直掉，楚辞干脆袖子一抹完事。
萧若生还懵着，眼前突然一片黑，他不自觉打嗝出声，然后逐渐清醒。
“爸爸…”
他声音小小的喊了一句，没再掉泪珠子，睁着湿答答的眼睛呆呆望着楚辞。
徐易站的不远，刚好能够听见，他这会是看清楚了，这不龙翔家的小祖宗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别是吓着了，怎么乱喊人呢！
可是没想到他的顶头上司，他敬爱的小楚总应了？居然应了！徐易顿时头脑风暴，一团乱麻！
楚辞抱着萧若生到椅子坐下，看见裹着纱布的手，眉头一皱，“让人欺负了？”
小孩抿抿嘴巴，说：“…是意外。”
楚辞抬头看向徐易，徐易上前来，他说：“去问问，萧若生。”
“啊？哦哦，好的楚总。”虽然懵逼，但不妨碍徐易听从指挥。
“他是谁？”萧若生安安心心坐在楚辞怀里，小脑袋动了动，卷毛一翘一翘的。
“你该叫他徐伯伯。”楚辞摸了摸小卷毛，“林夏侯给做的？”
萧若生也摸摸自己的头发，“是呀！舅舅也给干爸剪过头发。”他放下手，凑近楚辞轻声说：“舅舅说，妈妈喜欢小卷毛。”
楚辞眼眸微动，握着他的小手问：“想她了吗？”
萧若生点头，声音有些低落，“可是老舅说妈妈生病了，现在还不能见我。”小手抓着大手，扬起小脸又问：“爸爸不用陪妈妈吗？妈妈一个人会害怕的！不息在雨城会乖，舅舅们对不息很好的。”
尤浩收到电话就赶了过来，实在是楚辞鹤立鸡群，坐在急诊大厅扎眼得很，他从侧门进来，就听见萧不息在讲话。
听见他提起龙翔，听见小孩说这些年龙翔不曾让自己知道的事情，譬如小孩喊楚辞爸爸这件事，譬如龙翔知道萧念去向这件事……
尤浩一直知道萧若生从景洲来的，那说明林丞夏也是知情者，或者说是玄觐把孩子交给了林家。
若生若生，生生不息……这个孩子是哪里来的？是哪一世里，小神主与玄觐的羁绊竟然如此深切？
楚辞抱着小孩，“如果妈妈不记得你，会难过吗？”
萧若生点头，随即又摇头，“大舅说舐犊情深，不息生来就爱爸爸和妈妈，妈妈也会喜欢不息的，老舅说妈妈来这世上一遭，吃了很多苦，不息有很多糖，以后不会让妈妈吃苦了。”
小孩子声音稚嫩，说出的话却是坚定而认真。
楚辞温声说：“若生，你是我和你妈妈的延续，盼生来，也愿来生，能够在这世间生生不息。”
萧若生似懂非懂，只是抱了抱楚辞胳膊，仰头看着他：“爸爸喜欢不息。”
楚辞替他擦去最后一抹泪，神情温柔，他说：“我们很爱你。”
得到肯定回答，萧若生满足了，小脸笑逐颜开，站起来给了楚辞大大的亲亲。
然后他就看见了尤浩。
气势陡弱，小表情里有些心虚的成分，老舅和大舅说这是他们和爸爸妈妈的秘密，不可以让别人知道，舅舅也不行，干爸也不能告诉。
“干爸…”
和他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幼师的声音，徐易去问情况，遇上了幼师找小孩，一番交涉把话说开就一起过来了。
在场几个人，幼师就晓得尤浩，萧若生家里情况特殊，平日里有什么活动，小朋友家里都是各位叔叔舅舅出面。
“尤先生你来啦！”
幼师拿着片子和几张单子走过去，准备和他说说情况。
楚辞把孩子放地上，起身理了理衣装，和尤浩站到一块去，两大一小一字排开，还挺养眼。
尤浩给了楚辞一个眼神，然后示意幼师开始交代，徐易远远站着，总觉着这场面格外诡异，又莫名的和谐。
了解完状况，不等尤浩介绍，楚辞自觉自我介绍，幼师和他官方的握手礼，说道：“再忙也要多陪陪孩子，小孩子童年期有父母亲陪伴很重要。”
楚辞点头，“老师言之有理，他母亲身体有恙需要在国外治疗，以后我们会多陪陪若生。”
听见这话，萧若生抬头看了看楚辞，眼睛里亮晶晶的，显然是高兴又惊喜。
最后几个人一起去看片子，医生说没有骨折，也没有别的内伤，等淤青散了就好了，尤浩和楚辞一起送走了老师。
“我可以去景洲了吗？”小孩抓着楚辞手问，因为刚才楚辞帮他请了一周的病假。
楚辞顺势抱起他，“这是病假。”
萧若生有些遗憾，“好吧。”
“你倒是知道得多。”尤浩冷笑一声，显然对某些事情耿耿于怀。
萧若生软软地喊他，“干爸～”
尤浩哼一声先走了，楚辞看着他，把萧若生交给徐易。
“徐伯伯好。”萧若生抬头问好。
说实话，徐易今天实在有点懵逼，从早上的车开始，那都算了，关于龙鼎集团小太子转眼变成他们温氏太子爷这件事，简直比神话还神话。
“你叫我伯伯？”事关年龄，徐易不想妥协。
萧若生歪头看着他，刚下过雨的大眼睛干净又明亮。
“好吧，你是该叫我伯伯。”
徐易挣扎了一秒钟，算了，年纪大怎么了？小孩是真的小啊！
“我对你们的事情不感兴趣。”尤浩只留给楚辞一个背影，他的话在风里消散。
楚辞站在原地，微微抬眸，入眼灰雾蒙蒙的天色，他神情懒怠，似笑了笑。
所谓圆满，是她再次睁开眼睛时所得，亲情，友情，包括爱情，得到即拥有，拥有即无憾。
包括当年她未来得及疼爱过的胎腹中的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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