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八章 欲妆临镜慵（下）
蓉儿失控了，某些难以言明的情绪死灰复燃，烧得她撕心裂肺仿佛被千万只蚂蚁啃噬骨髓。幸而星辰力气极大，侍女根本撼动不了分毫，像小鸡子被单手拎起，扑腾扑腾地垂死挣扎。
啧啧，一不小心就说多了，几乎把这辈子能告诉她的全都透露，想到以后还有几年光景要忍耐，真是扫兴……星辰皱皱眉，手上放松，让侍女落回床上，以免窒息而死。
“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孩子？星辰！我在问你话！”蓉儿不死心，一边捂着嗓子咳嗽，一边揪住暗卫不放。那片衣料在她手心近乎变形，无疑会引起星辰强烈不满，直接将她扇开，颇为嫌弃地擦了擦自己的衣裳。
“夜还长着呢，你最好睡觉，我可没闲情逸致陪你谈心。”星辰很想出去找点乐子，譬如到那座小楼里，找讨厌的家伙喝酒。很突兀地，她被自己这种想法吓了一跳，还是算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正事还没做，留着命多活几年比什么都重要。
床头小柜子顶放着一尊袖珍翡翠玉白菜，本意为求神仙庇佑，多子多福，蓉儿摔得猝不及防，后脑勺磕在上面，眼泪登时下来，一伸手抹了满脸。
怜香惜玉这个词在星辰身上不适用，哭哭啼啼更让她感到厌烦，于是蓉儿学乖了，咬紧嘴唇不出声，任凭涕泪弄脏脸，扯着袖子随便擦干净，心心念念的还是刚才那些话。
堕胎药的味道还在口中挥之不去，若说蓉儿心中无恨，鬼都不信。凌亦珩没有嫡子，崔贵妃绝不可能允许庶子先出生，对这个有过前科的通房侍女更加小心提防。瑞王府中看上去风平浪静，实则暗藏凶险，前后换过十几位嬷嬷，专门监督蓉儿喝芜子汤，未免私相授受，过不了多久就会更替，她要是想耍聪明，故伎重施，只怕会先被打断腿，小惩大诫，然后绑进含章宫，交由贵妃娘娘发落。
重压之下，怎么会有孩子呢，怎么能呢……悲愤爬满胸腔，蓉儿觉得，星辰就是在侮辱自己，估计挑痛处下手。别人都无所谓，偏偏这个星辰，嫁过人，身子不干净，凭什么还能待在三皇子身边，还比自己更得青眼？
面对声声逼问，星辰选择无视，甚至弹了弹耳朵，将羞辱发挥到极点。蓉儿心里的防线几乎崩溃，只剩最后一丝理智维持原状，没有莽上去和暗卫厮打。冲击接二连三，如同今日触了脏东西，蓉儿还没想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只想到长夜未尽，若不问出个究竟，实在无法入睡。
“省省力气吧，趁着我还有耐心，自己躺下，别闹出动静烦我。”
星辰白了蓉儿一眼，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索性摸黑掏出一把匕首，拿在手里摆弄。
“大人，你也是女子，我知道，你经历过切肤之痛，被心爱的男人离弃是什么感受，你一定明白！”蓉儿扯开被子，将自己裹在里头，等着后脑勺不那么痛了，换上柔和的语气向星辰道，“请大人可怜奴婢，与我有个交代，就算我名短福薄，也不愿白白给别人作嫁衣裳。”
所有人都告诉蓉儿，星辰和三皇子之间清清白白，她每次都是嘴上说不再疑心，实则压根儿不信。仅凭几句道听途说，她就觉着暗营出来的人都是怪物，离开主子的暗卫只有死路一条，为何星辰就能毫发无损，蒙着红盖头嫁人？尤其意外发生后，还能回来继续任职，若说没有主子故意包庇，蓉儿不信，而在她的认知中，凡是双方性别不同，且有皮相好看的女子，必定掺杂私情。
毕竟么，最末流的杂役能选进鹿鸣堂，一跃成为半个主子，正是靠着这张脸和柔弱无害的性格。虽说现在物是人非，蓉儿单纯不再，却忘不了曾经得宠、风光荣耀的日子。
星辰目光中的鄙夷被蓉儿过滤，她只看自己想看的，见得不到回应，立刻开始喋喋不休：“殿下还未打发我出去，星辰大人就要看碟下菜么？我还以为，大人比奴婢清楚殿下心性，才能屹立不倒，做一颗常青树。想不到，竟然是我会错了意……”
暗卫手持利器，蓉儿也不怕，从被子里爬出来，拖着鞋子婉转磨蹭到星辰跟前跪下，颇为大胆地将双手搭在对方膝盖上：“罢了，奴婢低贱，在王府中算是坏了名声，再没人瞧得起。我劝大人，若想长久留在殿下身边……”
“恶心够了没有，滚开！”职业素养令星辰坚持到最后一刻，直到蓉儿那两只爪子试图摸装着暗器的内袋，她终于暴起，一巴掌招呼在侍女脸上，保养白皙的脸蛋瞬间变成桃红，若不仔细看，还当是胭脂娇艳欲滴。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星辰骂着晦气，拼命克制住补上几脚的冲动，抓着头发将蓉儿提起来，丢回床上警告道：“爹娘生你出来，就是为了让你找个男人爬床吗？蓉姑娘，既然知道名声臭了，想被瞧得起，就要夹起尾巴做人。从前，别人对你虚与委蛇，看的都是瑞王的面子，一旦离开王府，你算什么玩意儿？主子让我守着你，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但请你自重，若刚才的话被主子听见，你猜，他会高兴你争风吃醋，还是觉得你是个荡妇，觉得留下你丢人现眼？”
真正死过一次的人和只会狐假虎威的狐，胜负无需多言，蓉儿已然吓瘫，浑身如筛糠，更糟糕的是房间里弥漫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恶臭。星辰忍着恶心，打开窗户通风透气，对床上那女子的看法至此跌落谷底。
不知道这混乱的夜还要持续多久，星辰当真羡慕今晚值守在凌亦珩身边的师兄，起码不用和秽物共处一室……身后窸窸窣窣，不必看便知道，那蓉儿还记得要脸，开始收拾烂摊子。等到重新安静，天边泛起鱼肚白，虽然细若银丝，仍逃不过星辰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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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一不小心就说多了，几乎把这辈子能告诉她的全都透露，想到以后还有几年光景要忍耐，真是扫兴……星辰皱皱眉，手上放松，让侍女落回床上，以免窒息而死。
“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孩子？星辰！我在问你话！”蓉儿不死心，一边捂着嗓子咳嗽，一边揪住暗卫不放。那片衣料在她手心近乎变形，无疑会引起星辰强烈不满，直接将她扇开，颇为嫌弃地擦了擦自己的衣裳。
“夜还长着呢，你最好睡觉，我可没闲情逸致陪你谈心。”星辰很想出去找点乐子，譬如到那座小楼里，找讨厌的家伙喝酒。很突兀地，她被自己这种想法吓了一跳，还是算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正事还没做，留着命多活几年比什么都重要。
床头小柜子顶放着一尊袖珍翡翠玉白菜，本意为求神仙庇佑，多子多福，蓉儿摔得猝不及防，后脑勺磕在上面，眼泪登时下来，一伸手抹了满脸。
怜香惜玉这个词在星辰身上不适用，哭哭啼啼更让她感到厌烦，于是蓉儿学乖了，咬紧嘴唇不出声，任凭涕泪弄脏脸，扯着袖子随便擦干净，心心念念的还是刚才那些话。
堕胎药的味道还在口中挥之不去，若说蓉儿心中无恨，鬼都不信。凌亦珩没有嫡子，崔贵妃绝不可能允许庶子先出生，对这个有过前科的通房侍女更加小心提防。瑞王府中看上去风平浪静，实则暗藏凶险，前后换过十几位嬷嬷，专门监督蓉儿喝芜子汤，未免私相授受，过不了多久就会更替，她要是想耍聪明，故伎重施，只怕会先被打断腿，小惩大诫，然后绑进含章宫，交由贵妃娘娘发落。
重压之下，怎么会有孩子呢，怎么能呢……悲愤爬满胸腔，蓉儿觉得，星辰就是在侮辱自己，估计挑痛处下手。别人都无所谓，偏偏这个星辰，嫁过人，身子不干净，凭什么还能待在三皇子身边，还比自己更得青眼？
面对声声逼问，星辰选择无视，甚至弹了弹耳朵，将羞辱发挥到极点。蓉儿心里的防线几乎崩溃，只剩最后一丝理智维持原状，没有莽上去和暗卫厮打。冲击接二连三，如同今日触了脏东西，蓉儿还没想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只想到长夜未尽，若不问出个究竟，实在无法入睡。
“省省力气吧，趁着我还有耐心，自己躺下，别闹出动静烦我。”
星辰白了蓉儿一眼，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索性摸黑掏出一把匕首，拿在手里摆弄。
“大人，你也是女子，我知道，你经历过切肤之痛，被心爱的男人离弃是什么感受，你一定明白！”蓉儿扯开被子，将自己裹在里头，等着后脑勺不那么痛了，换上柔和的语气向星辰道，“请大人可怜奴婢，与我有个交代，就算我名短福薄，也不愿白白给别人作嫁衣裳。”
所有人都告诉蓉儿，星辰和三皇子之间清清白白，她每次都是嘴上说不再疑心，实则压根儿不信。仅凭几句道听途说，她就觉着暗营出来的人都是怪物，离开主子的暗卫只有死路一条，为何星辰就能毫发无损，蒙着红盖头嫁人？尤其意外发生后，还能回来继续任职，若说没有主子故意包庇，蓉儿不信，而在她的认知中，凡是双方性别不同，且有皮相好看的女子，必定掺杂私情。
毕竟么，最末流的杂役能选进鹿鸣堂，一跃成为半个主子，正是靠着这张脸和柔弱无害的性格。虽说现在物是人非，蓉儿单纯不再，却忘不了曾经得宠、风光荣耀的日子。
星辰目光中的鄙夷被蓉儿过滤，她只看自己想看的，见得不到回应，立刻开始喋喋不休：“殿下还未打发我出去，星辰大人就要看碟下菜么？我还以为，大人比奴婢清楚殿下心性，才能屹立不倒，做一颗常青树。想不到，竟然是我会错了意……”
暗卫手持利器，蓉儿也不怕，从被子里爬出来，拖着鞋子婉转磨蹭到星辰跟前跪下，颇为大胆地将双手搭在对方膝盖上：“罢了，奴婢低贱，在王府中算是坏了名声，再没人瞧得起。我劝大人，若想长久留在殿下身边……”
“恶心够了没有，滚开！”职业素养令星辰坚持到最后一刻，直到蓉儿那两只爪子试图摸装着暗器的内袋，她终于暴起，一巴掌招呼在侍女脸上，保养白皙的脸蛋瞬间变成桃红，若不仔细看，还当是胭脂娇艳欲滴。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星辰骂着晦气，拼命克制住补上几脚的冲动，抓着头发将蓉儿提起来，丢回床上警告道：“爹娘生你出来，就是为了让你找个男人爬床吗？蓉姑娘，既然知道名声臭了，想被瞧得起，就要夹起尾巴做人。从前，别人对你虚与委蛇，看的都是瑞王的面子，一旦离开王府，你算什么玩意儿？主子让我守着你，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但请你自重，若刚才的话被主子听见，你猜，他会高兴你争风吃醋，还是觉得你是个荡妇，觉得留下你丢人现眼？”
真正死过一次的人和只会狐假虎威的狐，胜负无需多言，蓉儿已然吓瘫，浑身如筛糠，更糟糕的是房间里弥漫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恶臭。星辰忍着恶心，打开窗户通风透气，对床上那女子的看法至此跌落谷底。
不知道这混乱的夜还要持续多久，星辰当真羡慕今晚值守在凌亦珩身边的师兄，起码不用和秽物共处一室……身后窸窸窣窣，不必看便知道，那蓉儿还记得要脸，开始收拾烂摊子。等到重新安静，天边泛起鱼肚白，虽然细若银丝，仍逃不过星辰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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