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神火
殷玉衡先是一愣, 继而低了头，轻轻扯了扯唇角，好看的眼睛失去了光彩。
他什么也没说, 可在黎湖看来, 他的表情落寞到了极致，如雨中零落的海棠花。
黎湖抿了抿唇，轻声道：“你应该知道, 陛下这次带你去朝歌是为了什么。”
“知道，”殷玉衡勉强笑笑，“没事的……能救一个人, 也是件好事。”
黎湖眸光闪了闪：“好事？你可能会死！陆厌可是打算用你的命，去换他心上人的命！”
感受到殷玉衡身体微僵，黎湖沉了沉眸色，故意道：“他说碧落引不会损害使用者的身体, 可若真的一点不会对你造成负担, 又何必给你养那么久的神魂？”
黎湖压低声音：“使用碧落引，很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殷玉衡呆了半晌, 眼中露出挣扎犹疑的神色。
“你信我还是信那个冷酷无情的妖皇？他根本没有把你放在眼里！”黎湖靠近殷玉衡，语调轻柔，“白衡哥哥，我才是真的想对你好。”
殷玉衡张了张嘴, 有些失魂落魄地望着黎湖。他似乎动摇了，过了许久, 才低声道：“只有你……”
风吹过，卷起殷玉衡的水色青衣，平添几分萧瑟哀凉。黎湖呼吸一滞，下意识贴在殷玉衡耳边, 放软了声音：“别怕，我会救你的，我会对你好。”
殷玉衡呆呆问道：“我该怎么做？”
黎湖微微一笑，蛊惑道：“只要让那位太子殿下醒不过来就好了……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命去救他呢？不用怕，很简单的，毕竟碧落引在你手里……”
黎湖边说，边玩味地想，若真的永远失去了那位小殿下，陆厌会不会彻底发疯、崩溃？
他还记得，当初离朝太子出事的消息传来时，陆厌那压抑着疯狂的表情。那时黎湖只是远远一瞥，就明白了什么是陆厌的逆鳞。
金乌出世，万妖臣服，狐族不得不避其锋芒。陆厌像一柄出鞘之剑，黎湖找不到能折断这把剑的方法，直到殷玉衡出现。那一天，黎湖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他要借着殷玉衡这把刀，毁掉陆厌。
他在殷玉衡心里埋下嫉妒的种子，就是为了撬动离朝太子这块逆鳞，把陆厌伤害的痛不欲生。
黎湖满意地想，这么久，总算到了这一天。他轻轻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期待的目光。
…………
殷玉衡看着黎湖离去的背影，也在想，终于到了这一天。
有些失望。
本以为黎湖有多精妙的阴谋，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真对不起他这么多天的期待。
殷玉衡无聊地摇摇头。
信黎湖还是信陆厌？这根本不是一个值得选择的问题。陆厌这种人，不屑于阴谋和欺骗，更不会在碧落引的事情上算计自己。
陆厌有时候正直到让殷玉衡觉得新奇。
出了门，殷玉衡远远就看见陆厌逆光站在阳光下，发丝边缘被染上一层浅金色，可眉眼却被笼罩在一片暗沉的阴影里。
见他来，陆厌淡淡点了一下头：“今日去朝歌，若有不适，及时告知我。”
陆厌顿了顿，又补充道：“本想让你再修养一段时间，可阿衡神魂离体太久，已经到了最后的期限，不能再拖。”
“我明白，我会尽力的。”
陆厌垂眸：“多谢。”
殷玉衡抬脚上车时，忽然回头。他看见陆厌站在下属们的簇拥中，却觉得，这个人有些孤独。
“我刚刚见到狐族小少爷了。”
说完这句话，殷玉衡便不再看陆厌，上了车，放下车帘。
…………
妖皇车驾腾云驾雾，速度极快，没废多大功夫，便越过了层层流云与数十州府，落在了朝歌城外。
这里距离朝歌约有五十里，四周荒山野岭，只有唯一一家小客栈。
陆厌下了车。
“私下拜访，不宜招摇。人族妖族毕竟有所隔阂。”陆厌解释道，“不必乘车入城。”
殷玉衡跟着下了车，掀开头上幂篱，好奇地左右看了看。风过旷野，百草摇荡。
“你……”陆厌看着他，忽然道，“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殷玉衡疑惑地眨了眨眼：“什么？”
陆厌不说话了，半晌摇摇头：“没什么，是我还不肯死心。”
这里是陆厌第一次遇见阿衡的地方。陆厌还记得那时候，殷玉衡骗自己叫做白衡的事。
白衡……陆厌目光从殷玉衡身上扫过，自嘲一笑，道：“进城吧。”
殷玉衡轻轻嗯了一声，笑了一下：“陛下，别紧张。”
都走到朝歌城外了，却迟迟不敢再往前。
殷玉衡心想，陆厌在害怕。
陆厌深深看了殷玉衡一眼，抬手掐诀，眼前景物瞬间变幻。修为到了陆厌的地步，有时候空间上的距离并不算一种阻碍。
殷玉衡睁开眼，就看到了一片红色宫墙。他很快反应过来：“太子东宫？”
身后传来陆厌低沉的嗓音：“嗯。”
“进去吧，”陆厌垂眸道，“大皇子与二皇女在门外等。”
或许他们也不敢见到这个和弟弟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怕情难自制；更怕碧落引不能引魂成功，徒增飘渺的希望。
听到大皇子这个称呼，殷玉衡想起之前做的梦。他回头望了一下大门，“嗯”了一声。
阳光透过竹林，落下斑驳光影，随风变幻。殷玉衡走过院落，忽然有一种奇怪的不真实感。
他很快就要见到这本书的主角，无数人心中的白月光，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离朝太子，那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人。
这种体验真的很新奇。
殷玉衡掀开寝殿的珠帘，看见屋里光线透窗，落在锦被上，与青年的发丝上。对方闭着眼睛长睡不醒，安静地躺在被褥里，连胸膛也没有起伏。他面色苍白，嘴唇无色，如墨的长发铺散开，像一块无暇的玉雕。
殷玉衡呆了一瞬，心想，果真和自己如今的样貌好像，只有极细微的一丝差异。
殷玉衡取出碧落引，举步上前。他坐在床边，凝望着床上的人，忍不住伸出手，碰了一下对方的脸颊。
……碧落引真的能招回太子殿下散去的神魂吗？如果这个人醒不过来，陆厌该怎么办？
殷玉衡回过神来，移开手指，默默念诀。
碧落引散发出幽绿的光辉。刹那间，玄妙的道韵盈满整个空间。
…………
陆厌站在门口，浑身僵硬发直。
终于到了这一天，碧落引有没有用，他的阿衡能不能醒过来……全在这一天。
他不能想象，若阿衡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他该怎么办。他拼尽全力不让自己去想这个可能，他怕自己会真的发疯，再也没有心力往前走。
他得好好的，守到阿衡醒来才行。
“我还没和你说喜欢，”陆厌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说道，“就算要拒绝我，至少让我亲耳听见你的声音。”
陆厌紧张地指甲扣进肉里，不知过了多久，寝殿内灵气骤然紊乱。陆厌脸色一变，冲进屋里，就看见殷玉衡扶着床榻喘息，碧落引坠落在旁边，幽幽绿光正在渐渐消散。
一瞬间，陆厌觉得浑身血液冷的几乎凝固。
他机械地抬脚，走到了床边。
殷玉衡双眼失神，似乎做了一场梦。
察觉到有人走进，殷玉衡喃喃道：“上穷碧落下黄泉，四处茫茫皆不见……”
碧落引没有寻到阿衡的魂魄。
血色一点点从陆厌脸上退去，他面无表情，俯下身，撑住床，一言未发。
一丝血线溢出唇角，滴落在被褥上。
阿衡的魂魄，是不是已经消散了？
……说不出话，甚至流不出泪。痛到极致的时候，连悲伤与愤怒都显得迟钝。
这一刻陆厌里解了走火入魔的李光寒。灵气动荡，他也有一种走火入魔的感觉。他本是天生的金乌神鸟，诞生与耀眼的烈火与光明中，享受无数尊荣。可这一刻，陆厌却觉得，若能换回来他的阿衡，付出一切都可以。
只要阿衡能醒来。
“殷玉衡……”
陆厌觉得自己脑海中一片混沌。在混沌中，陆厌忽然注意到，床上人的前胸衣襟里，滑落出了一片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羽毛。
金光刺痛眼睛，陆厌认出来这是自己的羽毛。陆厌曾经把它作为礼物，珍而重之地放在了殷玉衡的怀里。
羽毛上的金乌神火感应到陆厌的心情，不断焦躁地摇曳，欲燃欲烈，散发出可怖的温度，然而却没有灼伤床上人白皙的皮肤。
金乌神火，可以焚尽天下万物，也可以温顺地护养一个人的心脉。这支羽毛被陆厌送给殷玉衡时，就沾染了殷玉衡神魂的气息。从此以后，金乌神火永远不能伤害殷玉衡分毫。
陆厌的喜欢那么认真，对心上人好，都是小心翼翼又真心实意的。
陆厌痴痴伸出手，想要抓住滑落的羽毛，却被另一个人抢了先。陆厌下意识道：“别碰，会——”除了阿衡以外的人碰触这片羽毛，会被火焰灼伤。
“怎么了？”
殷玉衡似乎还没有从怔然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他拿着羽毛，迟钝地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而羽毛上的金乌神火，却温柔地摇晃起来，轻轻缠绕上殷玉衡的手指。
作者有话要说： 小羽毛：都让开，我要助攻
—感谢在2021-04-09 00:49:30~2021-04-16 02:5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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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什么也没说, 可在黎湖看来, 他的表情落寞到了极致，如雨中零落的海棠花。
黎湖抿了抿唇，轻声道：“你应该知道, 陛下这次带你去朝歌是为了什么。”
“知道，”殷玉衡勉强笑笑，“没事的……能救一个人, 也是件好事。”
黎湖眸光闪了闪：“好事？你可能会死！陆厌可是打算用你的命，去换他心上人的命！”
感受到殷玉衡身体微僵，黎湖沉了沉眸色，故意道：“他说碧落引不会损害使用者的身体, 可若真的一点不会对你造成负担, 又何必给你养那么久的神魂？”
黎湖压低声音：“使用碧落引，很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殷玉衡呆了半晌, 眼中露出挣扎犹疑的神色。
“你信我还是信那个冷酷无情的妖皇？他根本没有把你放在眼里！”黎湖靠近殷玉衡，语调轻柔，“白衡哥哥，我才是真的想对你好。”
殷玉衡张了张嘴, 有些失魂落魄地望着黎湖。他似乎动摇了，过了许久, 才低声道：“只有你……”
风吹过，卷起殷玉衡的水色青衣，平添几分萧瑟哀凉。黎湖呼吸一滞，下意识贴在殷玉衡耳边, 放软了声音：“别怕，我会救你的，我会对你好。”
殷玉衡呆呆问道：“我该怎么做？”
黎湖微微一笑，蛊惑道：“只要让那位太子殿下醒不过来就好了……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命去救他呢？不用怕，很简单的，毕竟碧落引在你手里……”
黎湖边说，边玩味地想，若真的永远失去了那位小殿下，陆厌会不会彻底发疯、崩溃？
他还记得，当初离朝太子出事的消息传来时，陆厌那压抑着疯狂的表情。那时黎湖只是远远一瞥，就明白了什么是陆厌的逆鳞。
金乌出世，万妖臣服，狐族不得不避其锋芒。陆厌像一柄出鞘之剑，黎湖找不到能折断这把剑的方法，直到殷玉衡出现。那一天，黎湖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他要借着殷玉衡这把刀，毁掉陆厌。
他在殷玉衡心里埋下嫉妒的种子，就是为了撬动离朝太子这块逆鳞，把陆厌伤害的痛不欲生。
黎湖满意地想，这么久，总算到了这一天。他轻轻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期待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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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玉衡看着黎湖离去的背影，也在想，终于到了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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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黎湖有多精妙的阴谋，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真对不起他这么多天的期待。
殷玉衡无聊地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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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来，陆厌淡淡点了一下头：“今日去朝歌，若有不适，及时告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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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厌垂眸：“多谢。”
殷玉衡抬脚上车时，忽然回头。他看见陆厌站在下属们的簇拥中，却觉得，这个人有些孤独。
“我刚刚见到狐族小少爷了。”
说完这句话，殷玉衡便不再看陆厌，上了车，放下车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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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厌深深看了殷玉衡一眼，抬手掐诀，眼前景物瞬间变幻。修为到了陆厌的地步，有时候空间上的距离并不算一种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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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引没有寻到阿衡的魂魄。
血色一点点从陆厌脸上退去，他面无表情，俯下身，撑住床，一言未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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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衡的魂魄，是不是已经消散了？
……说不出话，甚至流不出泪。痛到极致的时候，连悲伤与愤怒都显得迟钝。
这一刻陆厌里解了走火入魔的李光寒。灵气动荡，他也有一种走火入魔的感觉。他本是天生的金乌神鸟，诞生与耀眼的烈火与光明中，享受无数尊荣。可这一刻，陆厌却觉得，若能换回来他的阿衡，付出一切都可以。
只要阿衡能醒来。
“殷玉衡……”
陆厌觉得自己脑海中一片混沌。在混沌中，陆厌忽然注意到，床上人的前胸衣襟里，滑落出了一片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羽毛。
金光刺痛眼睛，陆厌认出来这是自己的羽毛。陆厌曾经把它作为礼物，珍而重之地放在了殷玉衡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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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神火，可以焚尽天下万物，也可以温顺地护养一个人的心脉。这支羽毛被陆厌送给殷玉衡时，就沾染了殷玉衡神魂的气息。从此以后，金乌神火永远不能伤害殷玉衡分毫。
陆厌的喜欢那么认真，对心上人好，都是小心翼翼又真心实意的。
陆厌痴痴伸出手，想要抓住滑落的羽毛，却被另一个人抢了先。陆厌下意识道：“别碰，会——”除了阿衡以外的人碰触这片羽毛，会被火焰灼伤。
“怎么了？”
殷玉衡似乎还没有从怔然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他拿着羽毛，迟钝地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而羽毛上的金乌神火，却温柔地摇晃起来，轻轻缠绕上殷玉衡的手指。
作者有话要说： 小羽毛：都让开，我要助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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