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6 “太后，你对不起我”
杨一被穿成了血葫芦，从脚底心向上插一根竹竿，一直穿到头顶，将人钉在竹竿上。
只见血往下滴，整个人动弹不得，却是活着的，能睁着双眼，还有呼吸。
能在慎刑司行走的，没有心理素质差的。不管是行刑者，还是观刑的人，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连一丝恶心和恐惧都没有。
只是没有人会将此事告诉太后，从前太后的奴才瞒着太后，是怕太后担心着急。如今不告诉太后，是怕自己落得像杨一同样的下场。
杨一走后的一柱香后，青茄便进宫了，拿着昔年太后给的腰牌，称要见太后。
青玖是识得青茄的，直接拉着她的手，同她一块进来。
惊喜之余，不忘同她问候，“太后若是瞧见你，一准的高兴。”
太后因为冯公公辞官归隐之事，一直闷闷不乐，想必故人归，她该开心了罢，哪怕这喜悦是短暂的。
只是瞧着青茄脸色难看，跟主子如出一辙。
李眉妩本来在睡着，听闻青茄进宫的消息，也顾不上妆容得体，彼此看过对方最狼狈的样子，实在不必用妆容遮掩失仪。
瞧见她时，果真眼睛里泛起了光，是莹莹泪光。
“奴婢给太后请安。”李眉妩没有任由她跪下去，在她还未弯一弯膝盖的时候，便将她扶了起来。
“小姐姐，何必多礼。”
这一声称呼，将二人又拉回到从前她做才人的时候。
“家人都好么？我听说你儿子如今也到读书
的年龄了，叫杨小凡。
一直想宣你入宫闲话几句，又怕耽误了你跟夫君花前月下，便没去讨人嫌。”
李眉妩拉着她的手，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怪我这几年太忙，忽略了对你的照顾提携，不管怎样，我不算小凡的主子，也得算他半个干娘。
若是有什么我能做的，尽管开口。”
说罢，她忍不住泪眼朦胧，“青茄，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
咱们再不用看人眼色生活，你不必跟着我朝不保夕，也没人再欺负我的小青茄了。
你想要什么，就直说。”
如今她是大铭王朝的李太后，还没有她办不到的事。
“太后，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虽然我未进宫请安谢恩，但都记在心里了。”青茄终于缓缓开口：
“我与夫家一荣俱荣，一荣俱荣。
太后给杨一高官厚禄，封无可封，让他历经两朝，都做御前侍卫统领，我很感激。”
李眉妩直接接受了她的感激，不忙发自肺腑的夸赞，“大铭人才辈出，与其将高官厚禄给别人，为什么不给你男人呢？
不光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而且杨一值得，他忠心耿耿，办事又妥帖，我很放心。”
她放心他的业务能力，却也知道有些男人在外风光体面，回家就干着吃喝嫖赌打婆娘的勾当，似是不放心，又问了句：
“他待你好吗？婆婆待你好吗？”
“都好。杨郎为人耿直，没什么太多心思，是个简单能过日子的人。
婆
婆也善良好相处，儿子是杨郎取的名字，希望他一生安稳平凡就好。
有劳太后挂怀，日后犬子若有求助于太后的时候，奴婢一定开口。”
“嗯。”李眉妩传了午膳，“今日在此歇下，你我二人不醉不归。”
青茄面露难色，不想因为跟太后是旧相识，就行驶特权，但家人之间的心灵感应，却让她不得不开口。
“太后，我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哦？”李眉妩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和耐心，“但说无妨。”
不过她们可以边说边聊，说话也不影响用膳。她大老远的过来，她自然要将天下美食都奉上，以弥补青茄昔年跟自己吃糠咽菜的日子。
“太后……”青茄犹豫了两三圈，终于狠了狠心开口，“也许是我大惊小怪了，今日本不该是杨郎当差，但皇上突然宣他入宫。
奴婢知道皇上跟太后有些嫌隙，不愿挑拨您母子之间的关系，还请太后恕罪，宽宥奴婢关心则乱。”
李眉妩拍了拍她的手背，表示自己都懂，她昔日为了冯初，不是也这般关心则乱么？如何就不能理解她了呢。
抬头看向夏清，“可有此事？”
夏清出门问过御前伺候的小太监，立即回来赴命，“回太后，确有此事。”
“嗯。”李眉妩略略凝眸，不知道这个孽障又惹出什么乱子来。
挽着青茄的手臂起身，“走罢，我们去看看。”
“耽误了太后用膳，是奴婢的错。”青茄
嘴上请罪，却也没劝一句用过膳再去。
“你什么时候跟我这样生分了。”李眉妩嗔怪了句，已经由夏清带路，去养慎刑司。
路上的风吹得人身上有些冷，这一路青茄一直心神不宁，李眉妩不断宽慰着，“我还记得这条路，你陪我走过无数次。”
她的转移话题，青茄实在有心无力应付，只是紧抿着唇，一直到慎刑司外头。
朱穹欣赏完人干，早回了养心殿。
李眉妩进到慎刑司里头的时候，下人们跪了一地，“奴才给太后请安。”
然后是杨一的尸体映入两个人的眼睑，青茄一个踉跄没站稳，李眉妩颤抖着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只是嘶吼了一句，“传太医！”
夏清不敢耽搁，立即将太医宣了过来。其实本不需要宣太医，肉眼可见的杨一已经死了，而且死状极其凄惨。
在巨大的悲伤面前，青茄没有哭，在众人将他从竹竿上小心取下来之后，给李眉妩磕了个头。
“请太后准许奴婢背杨郎回家。”
“青茄，这事是我对不起你。”李眉妩再说一万遍道歉的话，也无法挽回青茄已成寡妇的事实：
“但是你莫急，我叫人取了马车送你一程。”
杨一身材高大，活着的时候就比青茄高出一个头，她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夫君疼婆婆宠，哪里背的动呢。
“不必了。”青茄起身，将衣袍解下，盖在面无全非的夫君的身上，背起他就要走。
但李眉妩说得没
错，她的确背不动他，哪怕拖了一地血痕，他也只是不断从她单薄的脊背上掉下来。
“青茄，不要赌气，我知道你难过，我会去惩处那个孽障。”
“如何惩处，一命抵一命吗？”她是如此平静，平静的同太后对视。
李眉妩自然不能拿亲生儿子的命，抵青茄夫君的命，哪怕朱穹不是皇上，杨一也不是侍卫。
“既然不能，太后不必再说，我也不怪你。”青茄再次将夫君背在背上，艰难向前拖动着步子，口中念道：
“是我的错，我杀了先帝，助纣为虐。
现在皇上杀了我夫君，为他爹爹报仇，我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只是想起杨郎每日起来练剑，不忘给她买回来好吃的早餐；在院子里为她做的秋千还在随风摆动；还有每月把俸禄交给她时的模样……
她的杨郎没有了。
太后为大铭赔上了一生，她为太后赔上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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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血往下滴，整个人动弹不得，却是活着的，能睁着双眼，还有呼吸。
能在慎刑司行走的，没有心理素质差的。不管是行刑者，还是观刑的人，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连一丝恶心和恐惧都没有。
只是没有人会将此事告诉太后，从前太后的奴才瞒着太后，是怕太后担心着急。如今不告诉太后，是怕自己落得像杨一同样的下场。
杨一走后的一柱香后，青茄便进宫了，拿着昔年太后给的腰牌，称要见太后。
青玖是识得青茄的，直接拉着她的手，同她一块进来。
惊喜之余，不忘同她问候，“太后若是瞧见你，一准的高兴。”
太后因为冯公公辞官归隐之事，一直闷闷不乐，想必故人归，她该开心了罢，哪怕这喜悦是短暂的。
只是瞧着青茄脸色难看，跟主子如出一辙。
李眉妩本来在睡着，听闻青茄进宫的消息，也顾不上妆容得体，彼此看过对方最狼狈的样子，实在不必用妆容遮掩失仪。
瞧见她时，果真眼睛里泛起了光，是莹莹泪光。
“奴婢给太后请安。”李眉妩没有任由她跪下去，在她还未弯一弯膝盖的时候，便将她扶了起来。
“小姐姐，何必多礼。”
这一声称呼，将二人又拉回到从前她做才人的时候。
“家人都好么？我听说你儿子如今也到读书
的年龄了，叫杨小凡。
一直想宣你入宫闲话几句，又怕耽误了你跟夫君花前月下，便没去讨人嫌。”
李眉妩拉着她的手，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怪我这几年太忙，忽略了对你的照顾提携，不管怎样，我不算小凡的主子，也得算他半个干娘。
若是有什么我能做的，尽管开口。”
说罢，她忍不住泪眼朦胧，“青茄，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
咱们再不用看人眼色生活，你不必跟着我朝不保夕，也没人再欺负我的小青茄了。
你想要什么，就直说。”
如今她是大铭王朝的李太后，还没有她办不到的事。
“太后，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虽然我未进宫请安谢恩，但都记在心里了。”青茄终于缓缓开口：
“我与夫家一荣俱荣，一荣俱荣。
太后给杨一高官厚禄，封无可封，让他历经两朝，都做御前侍卫统领，我很感激。”
李眉妩直接接受了她的感激，不忙发自肺腑的夸赞，“大铭人才辈出，与其将高官厚禄给别人，为什么不给你男人呢？
不光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而且杨一值得，他忠心耿耿，办事又妥帖，我很放心。”
她放心他的业务能力，却也知道有些男人在外风光体面，回家就干着吃喝嫖赌打婆娘的勾当，似是不放心，又问了句：
“他待你好吗？婆婆待你好吗？”
“都好。杨郎为人耿直，没什么太多心思，是个简单能过日子的人。
婆
婆也善良好相处，儿子是杨郎取的名字，希望他一生安稳平凡就好。
有劳太后挂怀，日后犬子若有求助于太后的时候，奴婢一定开口。”
“嗯。”李眉妩传了午膳，“今日在此歇下，你我二人不醉不归。”
青茄面露难色，不想因为跟太后是旧相识，就行驶特权，但家人之间的心灵感应，却让她不得不开口。
“太后，我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哦？”李眉妩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和耐心，“但说无妨。”
不过她们可以边说边聊，说话也不影响用膳。她大老远的过来，她自然要将天下美食都奉上，以弥补青茄昔年跟自己吃糠咽菜的日子。
“太后……”青茄犹豫了两三圈，终于狠了狠心开口，“也许是我大惊小怪了，今日本不该是杨郎当差，但皇上突然宣他入宫。
奴婢知道皇上跟太后有些嫌隙，不愿挑拨您母子之间的关系，还请太后恕罪，宽宥奴婢关心则乱。”
李眉妩拍了拍她的手背，表示自己都懂，她昔日为了冯初，不是也这般关心则乱么？如何就不能理解她了呢。
抬头看向夏清，“可有此事？”
夏清出门问过御前伺候的小太监，立即回来赴命，“回太后，确有此事。”
“嗯。”李眉妩略略凝眸，不知道这个孽障又惹出什么乱子来。
挽着青茄的手臂起身，“走罢，我们去看看。”
“耽误了太后用膳，是奴婢的错。”青茄
嘴上请罪，却也没劝一句用过膳再去。
“你什么时候跟我这样生分了。”李眉妩嗔怪了句，已经由夏清带路，去养慎刑司。
路上的风吹得人身上有些冷，这一路青茄一直心神不宁，李眉妩不断宽慰着，“我还记得这条路，你陪我走过无数次。”
她的转移话题，青茄实在有心无力应付，只是紧抿着唇，一直到慎刑司外头。
朱穹欣赏完人干，早回了养心殿。
李眉妩进到慎刑司里头的时候，下人们跪了一地，“奴才给太后请安。”
然后是杨一的尸体映入两个人的眼睑，青茄一个踉跄没站稳，李眉妩颤抖着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只是嘶吼了一句，“传太医！”
夏清不敢耽搁，立即将太医宣了过来。其实本不需要宣太医，肉眼可见的杨一已经死了，而且死状极其凄惨。
在巨大的悲伤面前，青茄没有哭，在众人将他从竹竿上小心取下来之后，给李眉妩磕了个头。
“请太后准许奴婢背杨郎回家。”
“青茄，这事是我对不起你。”李眉妩再说一万遍道歉的话，也无法挽回青茄已成寡妇的事实：
“但是你莫急，我叫人取了马车送你一程。”
杨一身材高大，活着的时候就比青茄高出一个头，她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夫君疼婆婆宠，哪里背的动呢。
“不必了。”青茄起身，将衣袍解下，盖在面无全非的夫君的身上，背起他就要走。
但李眉妩说得没
错，她的确背不动他，哪怕拖了一地血痕，他也只是不断从她单薄的脊背上掉下来。
“青茄，不要赌气，我知道你难过，我会去惩处那个孽障。”
“如何惩处，一命抵一命吗？”她是如此平静，平静的同太后对视。
李眉妩自然不能拿亲生儿子的命，抵青茄夫君的命，哪怕朱穹不是皇上，杨一也不是侍卫。
“既然不能，太后不必再说，我也不怪你。”青茄再次将夫君背在背上，艰难向前拖动着步子，口中念道：
“是我的错，我杀了先帝，助纣为虐。
现在皇上杀了我夫君，为他爹爹报仇，我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只是想起杨郎每日起来练剑，不忘给她买回来好吃的早餐；在院子里为她做的秋千还在随风摆动；还有每月把俸禄交给她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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