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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第 133 章

小说:天子脚下作者:八月薇妮字数:0更新时间 : 2021-01-22 11:03:50
无奇听到裁缝娘子这般说,  忙将眼看了过去。
        正彭老夫人问道:“京城?”她看了眼无奇,见她怔怔地望着裁缝,便道:“是什么奇闻?”
        裁缝娘子笑道:“您老人家果然还不知道?我有个相识的丝绸商人,  从京内过来,跟我说起……说是什么京城内有位王爷出事了。”
        无奇本来还平静地听着,  听到“出事”,眼睛便蓦地睁大了几分:“出什么事了?”
        裁缝娘子忙道:“说是京内的那位跟太子很好的王爷,犯了个大错,  惹得皇上龙颜大怒,要杀他的头呢!”
        “什么?杀头?”无奇跳了起来,却又忙看向春日。
        春日唇动了动,却又低下头去。
        无奇正要去问她是真是假,却是彭老夫人最坐得住,因笑道:“你这孩子,这么着急做什么?叫我看,  这话未必是真的,多半是以讹传讹罢了。自古以来,若是要处置皇室的人,多了去的法子,  但要讲到杀头,除非是谋逆之罪,  其他的都罢了。”
        说了这句,  彭老夫人看向裁缝:“这王爷可是犯了谋逆?”
        裁缝娘子笑道:“这倒没有,据说是什么,  私自的启用了一个女子当官,这成什么体统?所以满朝文武都在叫嚷呢。”
        无奇不敢吱声,两只眼睛却跟螃蟹似的一会儿看看老夫人,  一会儿看看裁缝,一会又看向春日。
        彭老夫人却并不十分惊讶,只道:“原来是这种事,这个啊,皇帝只怕是做给别人看的,自己的儿子犯错了,打两棍子给外人看看出气,也就过得去了,哪里就论到杀头了。”
        裁缝道:“我也是听他们说的,到底如何也不知道呢。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堂堂的王爷,竟然会让一个女子为官,这也太不成体统了。”
        彭老夫人却摇摇头道:“你说的这位,应该是京城内的瑞王殿下,我也是听说过,这位殿下最是聪明能干,是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他既然肯用那女子,只怕那女子自然有能用的过人之处。”
        裁缝娘子想了想,也笑道:“您老人家说的倒也对……别管是女子男子,横竖只要是好官就行了。”
        无奇听到这里,心里略好过了一点。
        彭老夫人却道:“皇家的事到底跟咱们这些人不相干,也不必理会,倒是快快给我这小外孙女儿看看身量,她也是打京城来的,我要尽心给她做两套好衣裳,料子不用说要最好的,你可也要拿出你的看家本事来,别叫她笑话咱们这儿的衣裳不好。”
        裁缝娘子忙陪笑说:“老太太放心,这是当然的了。虽然咱们这儿比不上京城的手艺,但也绝不会丢人。”
        她是极有经验的,并不需要亲自地近身给人丈量,只上下打量了会儿,便确认了各色尺寸,默然记在心里。
        无奇却又问:“嬷嬷,京城内还有什么别的消息吗?”
        裁缝娘子想了想,说道:“并没有听说还有别的大事。”
        无奇便不做声了,只是瞧着春日。春日见状便要悄悄地先退出去。谁知彭老夫人一眼看见她,便道:“小春也等等,让娘子给你看看,也做两套穿着。”
        春日没想到自己也有份,猛地愣在当场,顷刻才道:“老太太,这、这不必了吧。”
        彭老夫人笑道:“当然需要,改天平平穿了女装,难道你不换回来?叫人看见一个男子整天跟在她身旁成何体统。”
        春日居然红了脸:“是。就听您的。”
        无奇见状拍手道:“咦,哥哥一定会后悔。”
        彭老夫人问:“你这孩子没头没脑的,三江又后悔什么?”
        无奇笑看着春日:“姐姐穿女装,他竟看不着……又叫我抢先了。”
        春日脸上带着红悄然瞪了她一眼。
        裁缝娘子给春日量过了后,两个人先行退了出去。裁缝娘子便笑道:“老太太真好福气,这外孙女儿的相貌,看着跟旧日姑娘差不多,若是认真打扮起来,只怕比姑娘还好看呢。”
        彭老夫人笑道:“嗯,我这小外孙女儿样貌长得好还在其次,她的好处可不在相貌好坏上,而且女孩子,只要平头正脸的就行了,要是生得太过绝色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裁缝娘子是跟阮家来往几十年的,跟老太太也很熟稔,闻言便笑道:“瞧您说的,这也得是您才敢说,毕竟姑娘跟外孙女儿都生得好,这要是别人家里,恨不得生出个西施、貂蝉呢。”
        彭老夫人大笑起来。
        且说无奇跟春日来到外间,无奇便忙问她:“王爷怎么样了你知不知情?”
        春日往后,在栏杆上靠住了:“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无奇道:“这还用问,你听听那些传言,什么杀头之类,何其可怕?我当然是担心。”
        春日问:“有多担心?”
        无奇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话?我担心就罢了,怎么还要这么问?”
        春日瞅着她:“你要是跟那些不知情的人似的有口无心随便问问,那我可以告诉你,就像是老太太说的,王爷确实并没有性命之忧,你不用忧虑。”
        无奇觉着这说法有些怪:“我、我当然不是那些不知情有口无心的人了,我知道王爷是因为我开罪了皇上,是真担心他。”
        春日问道:“既然这样,那你觉着王爷对你怎么样?”
        无奇怔了怔:“王爷对我自然是很好。”
        “有多好?”
        “呃……”无奇抓抓耳朵,不知该怎么回答:“姐姐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不也是知道的嘛。”
        “我当然知道,只是怕你不知道。”
        “你、你怎么像是跟我打哑谜呢?”
        春日看了看无奇:“我不是跟你打哑谜,我只是不想你自欺欺人。我知道我若问下去,你无非是要跟我说,你感激王爷,怕他出事对吗?”
        对上她凝视的眸子,无奇咽了口唾沫:“呃,是、是啊。”
        春日道:“但王爷要的不是你的感激。这个你难道不知道?”
        无奇张了张嘴,忽然有点不安地往旁边走开了几步。
        栏杆外有树丛秋菊,有紫色浓稠的,也有红色如血的,有的已经开放,有的含苞欲放,还有的只是很小的一点花骨朵,饱满地挺立在枝头。
        无奇打量着花丛,心头一乱。
        她不想说这个话题。
        其实无奇知道。
        瑞王对她,可谓用心良苦。
        瑞王跟蔡流风不同,蔡流风的好是一如既往的,就如同和风细雨,默默不惊,所以无奇并没有跳脱出去体察到蔡流风的别有用心。
        但瑞王的好是突如其来的,就像是晴天之中突然雷霆暴雨。
        她没有办法不去留意。
        若说以前还可以蒙混过去,并不多想,但从瑞王假扮明朗到了她身边,就不对了。
        尤其在无奇窥破他的身份之后,他那种种的殷勤小意,不拘一格的纵容宠惯,言语举止之中时而流露出来的欢喜……简直令人骇然惊心。
        等到在断龙崖上他为了郝四方不惜性命,她已经……
        满心震撼,震撼到无话可说的地步了。
        这其中,显然不是一个轻飘飘的“感激”所能形容的。
        可是春日当面如此问她。
        无奇却不知怎么面对。
        她又不是傻子,她能感觉、也能看见瑞王对她的不一样。
        而且瑞王的所作所为,也着实地撼动了她。
        但这又能如何呢?他可是瑞王爷,而她……没有当什么王妃的资格,也不想去当这个王妃。
        在她梦中的那个时代,门第已经不是那么很重要的东西了,但最主要的是,在那时候,王朝已经式微。
        所谓的凤子龙孙,逐渐凋零,如那句诗所说,——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而且在那个时代,反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反抗腐朽的旧体制,已经是大势所趋,很多青年亦敢于如此。
        但这仅限于在“那个时代”。
        如果现在她敢振臂一呼,招呼大家不要理会什么封建家长之类的话,恐怕会被视作妖异之辈,烈火焚之猪笼浸之。
        何况无奇也知道,瑞王亦不是她所知道的那个朝代的青年。
        就算他……
        对她动了心也好。
        但他的身份在那里,他可以生杀予夺,他也可以对任何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这任何人之中,自然而然还包括一个她。
        赵景藩也许喜欢她,喜欢她的能为。
        但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心里藏着多少惊世骇俗的想法,而她也永远都不能告诉。
        这是他们之间的一道几乎无法逾越的鸿沟。
        再说一句鄙薄不中听的——倘若他的真心只是暂时的,有朝一日他厌倦了,她怎么抽身?
        倒不如从一开始就干净决绝些。
        所以她宁肯不去面对,不去想。
        无奇想把这件事悄无声息地湮灭,让他自然而然地无疾而终。
        且喜瑞王没有提过,而她也不用“自作多情”地去为之苦恼。
        面对春日的询问,无奇俯身摘了一朵紫红色的墨菊,闻着那股肃烈的气息,念道:“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圃露庭霜何寂寞,鸿归蛩病可相思?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片语时。”
        春日并不懂,她在诗词上的造诣可谓很是一般,而且这诗听着也极陌生,虽然隐约听出了几分意味,却猜不透。
        “这是什么意思?”她问。
        无奇转着那朵花,说道:“这首诗出自一本奇书,叫做《问菊》,问她孤标傲世最后偕谁同归,问百花都开了为什么只有她最迟……最后自问自答的,告诉菊花,不要以为这世上都没有可与你交谈之人,哪怕是只言片语,彼此也会知晓对方的心意。”
        春日一怔:“你……”
        无奇转头看向她道:“殿下是我的伯乐,也是我的恩人,或许我跟他能够‘解语何妨片语时’,但也仅限于此罢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你可知道王爷为了你……”春日有点着急。
        “我知道他为了我甚至不惜性命,”无奇不等春日说完,便打断了:“但我很惭愧,我一身卑微,无以为报,这辈子,只能欠着他了。”
        “不,”春日咬了咬唇:“你不知道……”
        无奇有点奇怪,正要问,老太太的丫头来叫她进去,无奇只能停了话题,转身进内去了。
        背后春日看着她恍若逃走的身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彭老夫人问起无奇喜欢的布料,颜色等,无奇哪有这种心思,只说让老太太看着办就行了。
        正大家商议,后街阮家的几个亲戚又来了,见是裁衣裳,顿时出谋划策,七嘴八舌,现场顿时热闹起来。
        无奇最怕这个,碍于面子勉强呆坐了会儿,便跑了出门,又不敢去找春日,就自己回了房。
        中午时候,裁缝娘子也去了,亲戚们各自回家。无奇才又去老太太房内陪着吃饭。
        彭老夫人道:“你这脾气倒是跟你娘一个样子,都是懒怠应酬,你娘得亏嫁给了郝三江,他们家人口少,亲戚关系又简单,倘若去了……”一句话未说完,急忙打住。
        无奇听得有些怪:“外祖母,倘若去了什么?”
        彭老夫人笑道:“没什么,我的意思是,要是去了那种、家大业大的世家大族,就算她不想应酬,也是难以免俗的。”
        无奇喃喃道:“您吓了我一跳。”
        这一天清闲无事,熬到晚上,无奇良心发现,就又将那本搁置了很久的《云仙玉清传》又续写了几张,心里默默地祈祷段掌柜并没有等的十分焦急。
        想到段掌柜,不免又想起了慈幼局的江执事,如今也不知道蔡流风安排的如何,江执事是否真的就是那个潜藏的恶徒,而他这么做的原因又到底是什么。
        是夜,宁儿见无奇又奋发写字,便道:“姑娘这到底写的是什么?总不会是公文吧?”
        无奇道:“是随便乱写的。不是公文。”又叮嘱丫头不许乱动自己的东西。
        宁儿答应了,因说道:“老太太对姑娘这样关爱,我可放心了。咱们纵然在这里住的长久一点也是无事的。”
        无奇看向她:“你想住到什么时候?”
        宁儿笑道:“这个我说了可不算,自然要听咱们夫人的。”
        无奇叹了口气,捧着腮看外头的月色:“我怎么感觉我像是给流放出来了一样。”
        宁儿啐了两声:“这可是瞎说,哪里有这样受用的流放呢。这不比你先前总是不着家的好?”说着又打量无奇的脸道:“才一天,我就觉着姑娘的脸都比先前圆了一点了。”
        无奇吓了一跳:“少胡说,要是胖的这样快,在住个三五日我真的成了猪仔了。”
        如此又过了两天,无奇吃了睡,睡了吃,整天除了陪着老太太说笑,在院子里闲逛,还学会了打牌的技能,只不过她在别的地方用心自不必说,可在牌局上却是散漫之极,竟是屡战屡输,让同桌的老太太跟春日等都喜不自禁。
        不必宁儿说,无奇也觉着自己确实是发福了。
        到了第三天上,她有些耐不住,便跟老太太说要去琅琊山逛逛。
        彭老夫人劝阻:“我本来想陪你出去逛逛,又想着不如等你小舅舅回来,让他领着一起去才好,让你一个人出去走动是万万使不得的,你既然想去,少不得我同你一起罢了。”
        无奇虽然也愿意跟老太太一起,不过又怕她受累,便道:“外祖母,我不怕的,大不了多带几个随从罢了,您要是不愿意出门,不可勉强,若是累到了,回头我娘怕不饶我。”
        彭老夫人笑道:“你只管放心,难道我跟你们少年人一样满山乱窜吗?连你也是不许乱跑的。咱们先约法三章,你答应我不要往山里去,山高林密的怪吓人的,明日,只跟我去琅琊寺里拜佛,其他的地方,到底要等你小舅舅回来让他陪着才行,如何?”
        无奇一听,却也合情合理,当下立刻答应了。
        来清流的时候,阮夫人叫无奇收拾了几件她昔日的衣裳,只是无奇仍是不习惯穿。这次去琅琊寺,着女装又觉着不便,于是央求了老太太,还是穿她昔日的袍服。
        彭老夫人提前一天派人去琅琊寺知会过了,次日一早,乘轿出门,往西南的琅琊山而行,只走了半个多时辰便到了山脚下。
        无奇在马车里早看的明白,却见一道翠色的山脉蜿蜒而去,忍不住赞叹道:“怪不得这琅琊山有陆上蓬莱之称,真真妙绝。”
        春日问道:“你先前没来过?”
        无奇笑道:“那是小时候的事了,差不多都忘了。”
        彭老夫人的腿脚不便,便由轿夫用软轿抬着往琅琊寺的方向而行,无奇跟春日跟在旁边,且走且四处张望。
        渐渐进了山,这山上的风景跟别处又不同,微风拂面,仿佛带着些许潮润,甚是舒服,两侧多是参天大树,一株株足有合抱之粗,将到寺庙山门处,又见路边杆杆修长翠竹,幽幽出尘。
        耳畔却尽是山鸟啼唱,令人闻之忘忧。
        无奇长久以来一直都在京内转来转去,这还是头一次到了山里,顿时喜欢的情难自禁,一会儿跑去抱树,一会儿张开双臂满路上飞一样乱跑,看的彭老夫人又是好笑,又担心她摔倒,连春日见她猴子似的,也忍俊不禁。
        琅琊山的主持昨儿便得知了消息,知客僧一早在山门口迎着,红墙拱门,而在他们头顶的山门上,则题着“琅琊胜景”四字,颇有气势。
        彭老夫人下轿,便又扶着无奇的手向寺内而去。
        这琅琊寺是依照山势而建,亭台殿堂被绿荫遮蔽,外观雄伟,可是进到寺内却是另有乾坤,原来寺内的建筑用的是江南风格,粉墙漏窗,精巧雅致。
        无奇小时候曾经来过,可记忆已经模糊了,如今再来,大有故地重游的喜悦。
        一路从石板路进入第一重大殿,也就是弥勒殿。
        无奇看着那笑呵呵金灿灿的弥勒佛,望着他那双弯弯含笑的眸子,心中微怔。
        彭老夫人看无奇望着那弥勒佛发呆,便笑道:“平平,你还记得弥勒菩萨吗?你小时候还在这里拜过呢,说最喜欢弥勒佛了,因为他的肚子圆圆的。”
        无奇一愣,隐隐约约也想起自己好像的确曾经在这里拜过佛,而那弥勒佛的圆肚子更也多了几分眼熟。
        老夫人又思忖着说道:“我记着,你那时候还许了愿呢。也不知从哪儿听说的什么故事,非要跟弥勒菩萨许愿。”
        无奇瞪大了双眼:“外祖母,我有吗?”
        “当然了,你还不许别人听呢,神神秘秘的,那时候跟着一起来的你的一个婶子还偷偷地说,”彭老夫人笑眯眯地,悄悄跟她说:“你是不是跟弥勒菩萨求你长大了许给你个如意郎君啊?”
        无奇这才笑道:“真是的,这也能嚼出来。当时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可见我那时候还很小,又说什么郎……不狼的。”
        旁边的陪客僧笑道:“弥勒菩萨最是灵验,若是有什么心愿,他是有求必应的。”
        “既然过去的已经忘记了,那……”彭老夫人便看无奇:“或者再许一个愿?”
        无奇本来要拒绝,但看着那弥勒菩萨慈眉善目的样子,她心头一动,便哼道:“来都来了……当然要拜一拜佛。”
        老夫人笑道:“很乖。”
        于是老太太先拜了菩萨,上了香。无奇也跟着跪拜了,春日在她身后,看她甚是虔诚地跪在蒲团上,规规矩矩地向着顶上的菩萨磕头,嘴里念念有词。
        春日仔细凝神听了一会儿,却也隐约听见了几个字儿。
        大家都拜了后,知客僧才又引着他们,出了大殿向后,却是中庭庭院,安置有放生池,里头有几只放生的乌龟,趴在青石上伸长了脖子像是在晒太阳,憨态可掬。
        再往后便是三友亭明月观等几处院落,正要去赏玩,外头忽然有小和尚跑进来,对知客僧道:“又有贵客到了!”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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