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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第 131 章

小说:天子脚下作者:八月薇妮字数:0更新时间 : 2021-01-20 12:10:00
魏知县听吴母骂的委实难听,  忍不住将手中的惊堂木拍了一拍。
        县太爷呵斥道:“公堂之上休要胡说!”
        吴母却又向着魏知县哭道:“大人,先前我们就说是这陈显世害了女儿,您只是不肯当真,  现在到底是把他揪了出来,  这次老爷可不能再草草地放过了!”
        魏知县窘然,在无奇跟前自觉颜面扫地:“胡说!本官什么时候草草放过了?之前不过是没有证据罢了,总不能平白就冤枉人,  现在既然有了,自然跟先前情形不同。”
        说完后他扫了无奇一眼,  见她好像在出神,  并没有理会自己,这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魏知县清清嗓子,  对无奇道:“郝大人,  您看……现在的情形……”
        虽然县太爷觉着陈秀才跟许寡妇合谋的可能性很大,并且他很想继续用刑逼一逼这两人,  但最后决定之前竟不敢擅专,  还是要看看这位吏部官差的意思。
        无奇回过神来,略一忖度,便看向地上吴家二老:“你们是因为听说了陈秀才跟寡妇的事情,  所以才怀疑他的?但之前为何并没将此事叫嚷出来?”
        陈秀才听到这里,脸色有一点微妙。
        吴家二老面面相觑,  终于是吴老先生道:“女婿在外头有人,  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我们只是不想让女儿去了后还给人指指点点,所以不提,而且就如大人先前说的,本来我们也不确信就跟寡妇有关……只觉着女儿死的蹊跷,  想让大人查查罢了。”
        无奇不去理会他话中的破绽,只问道:“听说你们还有个大小姐?”
        吴母道:“是。她今日也回来送殡过,只是因为放心不下孩子,已经家去了。”
        “孩子?”无奇像是不经意叙话家常般:“多大了还放心不下?”
        “这、老大已经八岁,还有个小的才四岁。”
        无奇点点头:“那,你们家大小姐对于二姑娘的死是什么看法?”
        吴母迟疑了会儿,说道:“她……她嫁在明光,不晓得这里的情形。倒是没有说别的,不过也是极气的。”
        无奇听到这里便道:“你们两个可以走了。”
        吴家二老有些意外,吴母试探着问道:“大人,能判他们两个死罪吗?”
        魏知县很不耐烦地道:“本官自有定夺,去吧!”
        吴家两个老的离开后,无奇看向地上的陈秀才:“你娘子经常回娘家吗?”
        陈秀才微怔,继而摇摇头:“她很少回去。通常是娘家来催个几次,才回去一次。”
        无奇问道:“那她可跟你说过有关她娘家的事?”
        陈秀才道:“很少提。”他停了停,道:“有时候倒是会说说大姑姐家的事。”
        无奇便看向魏知县:“劳烦大人,再派人去传吴家的大小姐吧。”
        魏知县二话不说,急忙派人。
        因为吴家姑娘嫁的是隔壁镇,县衙的差人费了点时间才找到她,又将她带回了衙门。
        吴大姑娘上堂,虽看到陈秀才跟许寡妇,神情却并没怎么变。
        无奇问道:“大姑娘,你的父母亲告陈秀才谋害了吴娘子,你对此事如何看法?”
        吴氏沉默了半晌,在魏大人的催促下才说道:“小妇人并不想要节外生枝,只求妹妹入土为安就是了。”
        无奇道:“你并不恨陈秀才?”
        吴氏瞥了一眼旁边的秀才,这一瞥,眼圈却才红了。
        然后她道:“若说一点不恨是假的。毕竟妹妹嫁给了他,也是他……逼的她……”没有说完吴氏就停下来。
        无奇却听出来了:“你说是陈秀才逼的吴娘子怎样?”
        吴氏不言语,只低头看着地面,眼泪一晃掉了下来。
        无奇道:“已经知晓是吴娘子去药堂买的砒霜,你也觉着吴娘子是自杀的是吗?”
        吴氏皱着眉,像是在隐忍着才没有哽咽出声。
        无奇说道:“可是,就算是吴娘子想自杀,为什么还要带着孩子?你不觉着这种行径有些过于冷血歹毒了吗?”
        “不是!”吴氏忍不住叫了起来。
        无奇道:“不是?虎毒不食子,她因为陈秀才在外头跟人有私情便要寻死觅活,甚至还带上自己的儿子,你觉着这还不够歹毒?”
        吴氏的唇在哆嗦,她满是泪的眼睛望着无奇,眼神是不甘而屈辱的,却紧紧地咬着唇。
        无奇想了想,淡淡地又道:“其实吴娘子分明可以有另外一种选择,且莫说陈秀才并没要休妻,就算真到那一步又怎么样,她仍旧可以好端端地回到娘家,又不是没了男人就活不了……她却如此自私而冷血,害了自己也毒害了孩子!”
        吴氏攥着双拳,她还没开口,却是陈秀才道:“大人请不要这般说我的夫人!她不是那种狠毒的人。”
        “她不是?”无奇冷冷地说道:“可是她所做的已经足够狠毒了。天下慈母之心,本来该用尽所有去保护自己的孩子,但是她却正好相反!我很看不起这种人!”
        这几句话说的狠辣无情,连旁边的郝三江都紧锁眉头,他从来没听过无奇用这么难听而不留情面的话来说一个人。
        虽然那女人害了她的儿子,但她也是自杀了,这么去说一个自杀死了的人是不是太刻薄了!
        郝三江忍着不悦抬手要去拉无奇,想告诉她别这么说一个已经死去的可怜的女人,可就在将张口的时候,旁边的春日在他手臂上一握。
        三江看向春日,春日向他使了个眼神。
        郝三江虽跟无奇一同长大的,但春日却是跟着无奇办过差的,而且她又是瑞王跟前的人,对于这种审讯逼供的攻心伎俩,多少有些熟悉。
        她知道无奇的本性不是那种寡情刻薄的,她这么说乃是故意的,故意的要激怒面前的人,让他们说出实话。
        果然,在无奇说完之后,吴氏像是忍无可忍,大声叫道:
        “你知道什么?!妹妹就是为了保护金哥儿!”
        魏大人愣住了,匆匆看了眼无奇,她的脸色却毫无波澜,只是步步紧逼地追问:“你说什么?吴娘子是为了保护金哥儿,以杀了他的方式?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我从未听说过如此荒谬的话,你大概是为了维护你妹子而口不择言了吧!”
        吴氏浑身发抖,泪如泉涌,终于她抬手捂住了脸,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不能这么说她。”
        陈秀才在旁看着,想帮她说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无奇盯着吴氏:“刚才陈秀才说,吴娘子很少回娘家,不知你呢?”
        吴氏竭力镇定了会儿,漠然地回答:“我也是同样。”
        “你今日回来送殡,可见你姊妹情深,而你在送完之后,中饭都不留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家去,是因为什么?”
        吴氏低着头:“我要回家去看孩子。”
        无奇道:“为什么没把孩子带到娘家?”
        吴氏猛然一震,继而道:“小孩子,见不得白事,所以避讳着。”
        “那平时你回娘家的时候会带着孩子吗?”
        “不……”吴氏本能地回了这句,又低低重复道:“不会。”
        “为什么不带?”
        吴氏咬住唇。
        无奇站起身来:“魏大人,底下的话我不想在这里问。”
        魏知县浑然不明所以:“那……”
        无奇道:“请随我回内堂,只带吴氏,不需要其他闲杂人等。”
        吴氏不晓得怎样,有些惶恐。陈秀才更是问:“大人,这是为什么?”
        魏知县倒也想告诉他为什么,可惜他也一头雾水。
        不多时,已经从公堂上挪到了后衙堂下。在场的只有魏知县,无奇,吴娘子跪在地上,三江跟春日站在门口。
        三江按捺不住:“平平在搞什么?我怎么不懂?好好的怎么又换了地方。”
        春日道:“你仔细听着就行了。”
        吴氏有些惴惴地,手不停地握住又放开。
        无奇道:“陈秀才说,吴娘子很少跟他同房,这件事你可知道?”
        吴氏咬着唇一摇头。
        无奇道:“在吴娘子自杀之前,他们起过争执,吴娘子曾留下一句话。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吴氏抬头,想开口,又停住。
        无奇瞅着她,缓缓说道:“她说,叫秀才别想赶她走,她是死也不会回去的。”
        吴氏脸色一变,神情变得极为怆然。
        无奇道:“她还说,害她就算了,不能害她的儿子。”
        吴氏闭上双眼,泪扑簌簌地从脸颊上滚落。
        无奇道:“但是秀才并没有想害她,更加没想要害金哥儿,毕竟那是他的儿子,所以我想,吴娘子当时的这两句话并不是冲着秀才的,你说对吗?”
        吴氏已经低垂了头,像是巨大而沉重的压力逼得她无法抬头。
        魏知县听到这里,不由小声地问:“可是当时她是在跟陈秀才争执的啊,不是对他说的,又是对谁?”
        无奇道:“当时吴娘子是激愤之语,她的这句话,是从上面那句而来。她所害怕的是秀才休了她,她最怕的是‘回去’。”
        吴氏虽然没有哭出声音,却已经泣不成声了。
        魏知县竭力想了会儿:“郝大人指的是……回吴家?”
        无奇点点头。
        魏知县一惊:“这、这又是何意,是赌气的话?”
        “如果没有下一句,自然就很像是赌气的话了。”无奇回答,眼睛却看着地上的吴氏:“她害怕回去,害怕那个害过她的人又害她的儿子,那么,在吴家,有谁害过吴娘子,又有谁会害金哥儿?”
        魏知县很想把她这句话重复一遍,因为他完全没有头绪。
        但是现场显然有人很清楚这个答案。
        无奇只看着吴氏:“你虽然嫁到外镇,但显然你跟吴娘子的感情很好,所以她才常跟陈秀才提起你家的事,所以你也为她出殡特意回来,你忍心看她就死的这样不明不白?到底是谁害了她,谁害了金哥儿,你还不肯说吗?我之前说天下慈母心,为了自己的孩子可以不顾一切,同样的还有一句话叫做长姐为母,你是她的长姐,她落到这个地步,难道跟你一点干系都没有?你但凡能为她宽心,能拉她一把,她恐怕也未必走上绝路!”
        吴氏给她一句句地质问,痛恨交加,已经伏倒在地上,哽咽着说道:“叫我怎么说?叫我怎么拉她?天下无不是的父母!难道你叫我去告诉别人,我的父亲是个禽兽,他从小就……先是我,后是妹子,我以为出嫁了就好了,所以我宁肯嫁到外镇,如果可以我甚至愿意远嫁千里,谁知就算是出嫁了也没有完!”
        魏知县觉着有雷声,还是那种连环不绝地雷声在自己的头顶一阵阵地轰响。
        他似懂非懂,觉着自己明白了,可又不想去明白。
        因为那个真相是连身为知县大人的他都不愿意去接受的。
        无奇转开头去。
        她也不想接受,也不想听这种真相。
        但还是得听,因为这是事实。
        看着地上悲愤交加的吴氏,她想到了那个走投无路的吴娘子,她的眼睛里忽然也有一点湿润。
        吴氏姐妹的父亲吴老先生,是个禽兽,从小就对自己的女儿下了手,他威胁她们不许告诉别人,而且这样羞耻的事情怎么可以告诉别人。
        吴母又是个愚拙而木讷不堪的人,虽然曾经撞见过几次吴父对女儿过分亲昵,却从不放在心上。
        何况她丝毫不敢管辖她的丈夫,但是管辖女儿却很有一套。
        她还很清楚柿子捡软的捏,便经常地用木棍等惩罚教训吴娘子。
        等到吴大姑娘出嫁后,大姑娘很少回娘家去。但是吴娘子是在本城的,她的性格又有些软弱,竟是无法逃脱。
        本来以为熬下去就好了,谁知道陈秀才在外头有了人。
        她是个怯懦内敛的人,一旦钻了牛角尖便再也爬不出来。
        她只以为自己将来会被休了,那时候她又会回到那个她的噩梦之初,而她的儿子只怕也逃不脱了。
        而这种事她无法告诉别人,就连秀才也不能说,因为她知道,秀才会无法接受此事而更加唾弃她。
        吴大姑娘在知道她死后,虽然震惊,但心里竟生出一种“她终于解脱了”的想法。
        所以她才只说“入土为安”。
        陈秀才跟寡妇的私情确实是吴父最先察觉的,他故意的透露给吴母,就是知道她一定会警告女儿,而吴娘子一定会心生绝望,也许会带着儿子回家里。
        只是他没想到吴娘子宁肯死也没有选择回“家”。
        她不想要自己经历的那些地狱,让自己的儿子也经历!只有亲自经受过才知道那是一辈子难以逃脱的、生不如死的阴影!
        无奇之所以叫魏知县从公堂撤到内衙,便是知道这种事情不能张扬出去。
        毕竟吴大姑娘还是要活下去的。
        在这个世道里,这种事情一旦宣扬出去,会给无数张嘴咀嚼成什么德性,谁也不知道。
        但无奇可以预见,若真的流传出去,一定会有大批自诩仁义道德的“高人”为吴家的二老解释开脱,也会有无数“正直清白之士”带着不屑刻薄的神情挑剔贬低甚至唾弃吴大姑娘跟死去的吴娘子。
        偏偏没有任何的律法,可以制约这些自以为是的东西。
        所以无奇并不想让此事散播出去。
        后来陈秀才招认,吴家在大闹陈家的时候,吴母本想说出秀才跟寡妇私情的事,是吴父拦住了。
        原来吴父利用这件事,跟他敲诈了一笔银子。
        据说他要用这笔银子买个机灵的丫头。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有些人,从最开始就不配称之为父母。
        在启程赶往清流的路上,郝三江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
        他气的头发都要倒竖起来,吼道:“他娘的老畜生,怎么不早告诉我,看不打死这狗入的!”
        春日叹道:“你若打死了他,你也就犯了刑罚。”
        郝三江道:“那要怎么对付那两个老狗,就白白放过了?叫我说凌迟都不足以解恨。”
        春日回头看向车窗边的无奇,微微一笑:“这种畜生自然会有天收的。”
        无奇听见这句便看向她,目光相对,无奇突然间想起少杭府苏守备公子之死。
        她咽了口唾沫,想问,又没敢出声。
        来安城。
        入夜,吴家。
        嬷嬷领了个看着才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进了内宅。
        吴老先生借着灯影看了看,样貌生得还不错,他笑了笑:“就是年纪略大了些。”
        嬷嬷忙道:“老爷要的急,暂时只找到这个,以后再慢慢地找更合适的罢了。”
        吴老先生点点头,色迷迷地看了小丫头一会儿:“打水伺候老爷洗脚。”
        小丫头在侍婢的引领下端了热水回来,她似预感到什么似的有些害怕,幼白的小手发着抖,去给老先生脱靴。
        吴老先生有些陶醉地眯着眼睛,感觉双脚泡在热水里,小手抚过他的脚踝,一股熨帖舒畅之意从腿上向上爬。
        “识相,”他赞叹了声,笑道:“你这小贱婢……”
        他只以为是这丫头给调教的过分的好,慢慢地睁开眼。
        哪里是什么善解人意的丫头,在他胸前的,是一条嘶嘶吐信的蛇。
        脸上的笑就在瞬间僵住,吴父的眼珠将要跳出来,嘴巴却大张,他不知这是什么情形,想要叫人。
        但就在他张嘴的瞬间,那蛇就像是发现了洞似的猛然窜了进去!
        那即将出口的惨叫变成了闷哼,给死死地堵住了。而在他的脚下,嘶嘶乱响的是不知从何处爬进来的大小蛇类。
        大概一个时辰后,吴母过来敲门,她觉着时候也差不多了,不想自己的丈夫被那些小妖精勾引到身体太亏了。
        门是虚掩着的,并没有关,但她仍是不敢擅自打开,隔着门连叫了两声老爷,无人应答,耳畔却听见轻微的嘶嘶的响动。
        吴母心生疑惑,终于小心地把门推开了点儿想看看是什么情形。
        谁知只一眼,吴母便骇然地圆睁双目,她的身体在瞬间变得僵直,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下!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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