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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罗天大醮

小说:白银令作者:瘦生字数:6442更新时间 : 2020-08-20 18:00:00
  溽暑末,人还是动辄微汗。且说救匪那夜,齐汝海服侍老太师卧到躺椅上后,自己就近拣了把椅子坐定。老太师阖上眼帘禀退所有婢仆,缄口不语,浑似睡狮。

  齐汝海等不来话,只好主动问:“您老叫我进来,是有什么吩咐吗?”老人岿然不动,齐汝海心力难济,“父亲,您老每次训示总叫我们猜来猜去,人心仅一寸,日夜风波起,您究竟想让我们猜到什么时候去?”

  死寂中一声低啸:“清清白白的人不做,非要当走夜路的鬼!”

  齐汝海被这声沉雷震得抖了抖,转瞬恶眉,心觉正是因理念不合,父子二人才无法同气联袂。他不服气地道:“不是我顶撞您,夜路水路都是路,至道无难,唯嫌拣择,我不觉得我走错。”

  老太师铁血沙场功勋卓著,论气场齐汝海不敌他一半,但若论理,他断然辩不过这位饱读诗书的儿子,遂怅然一叹:“罢了,罢了,父子之间不责善呐。”言讫他再次沉默,就在齐汝海失去耐心时,破空又是一句,“知道为父,为何将婉儿嫁给恭王?”

  齐汝海心说婉儿嫁入东宫逾三年,今儿个旧事重提还真出人意料,不解其意,只好凝神静听。

  老太师:“当初,陛下本想将她赐婚襄王,也好在襄王推拒了,不然,爹还得厚着老脸去婉辞这桩姻亲。”

  闻此,齐汝海大感诧异:“为何?襄王爷如日中天,能量远超东宫,您老为何要拒绝这门姻亲?”

  老太师再度阖眼,他最见不得的就是这位儿子目光短浅却自命不凡的模样。老人沉默一阵复又睁眼,手指头戳着躺椅略显激动道:“齐家三代受恩大明,只知忠君事主,任何时候眼里只有一轮红日。储君博弈,齐家不掺更不赌!”

  齐汝海干笑一声,竟不以为然道:“那为何又将您孙女送去东宫?东宫不正是漩涡中心!”

  皤皤国老被气得矗然坐直:“几时你能改掉浑身刚愎自用的臭毛病?带着两个兄弟,领着亲生儿子,一门心思往邪路上走,斜坡下滚,却无暇停足认真去想你爹我说过的话。”

  “您老说过的话那么多,儿子不见得每句都要记录本上。”齐汝海对这位年近九十的老父亲也是爱之深恨之切,齐家老少无时无刻不荫庇于其太师光环下,享尽荣华便利,可惜这位昔日开国元勋,越老越迂腐越糊涂,完全不通情理,甚至于碍手碍脚。

  可惜了这位自诩谙熟世故人情、饱读圣贤经略的聪明人,根本不知,什么是“人间重晚晴”。

  “孽障啊,不测亡身还害子啊。”老人瞪着他苍须直抖。

  “‘鱼生于水,死于水;木生于土,死于土;人生于道,死于道。’这是儿子孙子们的选择。再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老也不能操尽后世心。”

  老太师被话茬子顶得坐不是坐躺不是躺,似一只老猫斜躬在椅子上,但他毕竟上年纪了,如此坐姿难以久持,末了自个慢腾腾扶着扶手再躺回去。齐汝海的话冠冕堂皇,却也只是卫道者追求心中真理的强辩之词,老人不想再同他干辩,何况,老子几时能拗过儿子,一如儿子从来没拗过他老子一样。老人躺平后,怔怔望着屋顶恢复慈温:“还记得我说过,当年我曾协助一人,逃离了深宫么?”

  “什么人?这和现在论的储位之争有关吗?”

  “从深宫里逃出去的,还能有谁?”

  齐汝海垂眸细思,突然灵台乍明:“洛妃?您是说,当年您匡助了洛妃出宫?”

  老太师怅然一叹:“我也只是刚巧赶上罢了。洛妃从冷宫逃离那晚,我正好面完圣,又见罢太后老祖宗出宫。她逃出后宫时,在前朝被一群侍卫当成了出逃宫女,围追于宫墙角落,恰巧我的轿子经过,我心一软就让她钻进了轿里,幸好你爹够资格在宫内乘轿,也幸好你爹的轿子无人敢翻,那些侍卫询问几句就去了他处,洛妃呢,就这么被我带出了宫。”老人苦涩一笑,“几天后我才知道,我救助的这个‘宫女’竟是冠绝六宫的洛妃。实话说,如果当时,我知道这是洛妃,也许根本不敢让她钻入我的轿子啊。”

  齐汝海哪顾得上他爹的怅惘,急欲拎清旧事:“不是说当年,襄助洛妃出逃的是温嫔么?”

  “那只是个由头,想想温嫔的父亲是谁?”

  “温献。”齐汝海若有所悟。

  “傅砚石、温献、晁荣,当年闹腾最厉害的几个人,陛下以此为由将温嫔直接杖毙,就是为了给温献他们敲警钟,让他们不要再闹,可惜啊,他们不听,不听啊,好好几个干吏就那么……”

  齐汝海再次截断老人伤绪:“襄助洛妃的是您,所以,我们齐府于襄王府,有天恩。”

  老太师仍旧怔怔盯着屋顶:“若非如此,就你们这些年暗室欺心,和通汇钱庄别苗头抢生意的事,不够襄王府捏垮你?”齐汝海面浮微笑,表情诡异,整个人半明半昧,正要接话,老太师一瓢凉水又兜头浇下:“但天大的恩也是我的恩,我活着,情面难却你们没事,我死了,烟消云散,也难指责人家薄情寡义。我不管你汲汲营营,究竟为什么和那些人纠缠一起,现在立马收手,停止所有动作,补牢顾犬回头不晚,否则,梁道乾就是齐家的丧命钟。”

  齐汝海面色一凛:“物骨生死,全然在己。丧不丧命,可不由人说了算。”

  老太师用尽最后气力,恨声道:“将婉儿嫁给太子,就是想着,将来不管是襄王还是太子御极,我们齐家这份福荫都不动摇,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齐汝海:“就是因为明白,儿子才如此费尽心机。”他胜券在握地笑了笑,“如此一来,有朝一日,不管鹿死谁手,我们齐家都能保住这份荣耀不是嘛?而一旦我们堵赢了,这份荣耀将更加闪耀!”

  老太师闭上眼再未吭声,谈话就此打止,齐汝海见老爷子开始盹寐,嘀咕句“话不投机”负气离开,然被老爷子这么一激,闪过脑海的那几个形迹可疑的护院便被抛诸九霄,再等想起来时,已是明日黄花。

  翌日早,谭宓将事情来龙去脉报呈明皇时,王惊诧莫名的,也正是谭宓最为震诧的:齐汝海这大头海匪,为何偏偏被廉衡救了呢?然而既成事实,其人就是好巧不巧被连日蹲守户部、披星戴月查账本的少年郎在归府路上给救跑咯!

  廉衡能看到齐汝海的脏心烂肺,明皇更能,但他对这些皇亲国戚能忍则忍,毕竟他要靠这些宗亲维系皇权维护王位。齐汝海平素再贪再暴,也仅限剥民,如今窝藏梁道乾概念可就斗转了,王必然要站出来憾威。因而他才会命令谭宓守口如瓶,从而放空齐汝海,静等廉衡这觅缝钻头钻眼子生蛆。

  然而直待第二日第三日第五日,也不见这大钻头上折子,王甚感不悦,召来谭宓问:“他怎么没动静?救走这么大一个海匪,不该给朕一个交代?他也要窝藏不成?”

  谭宓伏首道:“依微臣看,驸马爷在等,时则动,不时则静,他这是在屯雷呢。”

  明皇忽而饶有意趣:“你对他一嚬一笑倒非常了解嘛。”

  “臣不敢。”

  “朕免了你僭越之罪,只管据实评价,不要有藏,我倒很想听听你这位不涉党争的明镜司司监,如何中立看待这位额附的?”

  “是。”谭宓躬了躬身,双腿绷直道,“一如风评,他才华横溢胆识过人。不过微臣最佩服他的,不是他的才情,而是他的平衡力,能在襄王府和东宫之间找到那微妙的平衡点,绝对手握智珠,同时要磊落光明。此外,不管近期桩桩件件与他有无直接关联,他都很聪明地在每件事里渗进了他的目的,不瞒陛下,微臣甚至觉得他在牵着所有人朝某个方向走,他在秘密准备着一场盛大的罗天大醮。”

  明皇面色和悦,语气却异常砭骨:“继续说。”

  “被祭祀者,目前尚难确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主持祭祀的人,将是陛下您。”

  一听自己还是最后收盘人,王的脸色立马又明媚起来,看似简单的微妙变化,却如实刻画了一个有血有肉却无情无义、很少以恕道待人的王。

  明皇:“那你以为,朕会由他举行这场大醮吗?”

  谭宓躬答:“没有陛下允准,他根本走不到现在。”

  王哈哈大笑,笑容满足又意味深长:“他要将梁道乾转交于谁、意欲何为,都莫要拦着,更要密切留意其他给他使绊子的人。”

  “是。”

  “齐汝海?朕倒小瞧了他!他把梁道乾窝藏半年做什么?梁道乾手里有何砝码谁人不知?八万匪军,他想干什么?是蚍蜉妄想撼树,还是他在替什么人干什么?都给朕查清咯!”

  “是。”

  “廉衡想揪出他背后人,就让他揪,你们也暗中帮衬着,朕倒要看看,这鬼太郎是谁!”

  “是。”

  “派去云南的金翼,今晚该到了吧?”

  “是的,报信员一早就传回了消息,微臣已派人去城外接应了。”

  “明日你跟着陪审,告诉他们,该怎么审就怎么审,有司要是审不明白,朕就亲自审。”这是典型的施压,此言一出,明日三法司圆审,谁都不能护短了。

  “是。”

  “对了。”明皇虚虚一笑,“传旨,准予驸马爷明日前往旁听。”谭宓喉结不觉紧了紧,只听明皇再道:“康王的案子,抱月楼顺天府门前的百具无名尸,窦满贯一案,还有云南银矿铜矿,江西铜矿,这几件要案重案,卡脖子卡了快两个月了,是时候见分晓有结果了,再无进展全员革职。”

  “是。”谭宓顿了顿道,“陛下叫驸马旁听,是为助他准备接下来的醮筵吗?”

  “既是祭祀大典,总要有几个镇场牺牲,就让他去挑去,那帮人精里,挑谁都祭天无愧!”王扇烈眼里的烈烈熊火,咬肌跳了一跳再问,“狄武派到建州的人,再来消息没?”

  谭宓摇头:“已经断讯十天了,恐已遭遇不测。”

  王一声咆哮:“那就再派人去!”谭宓吞咽口口水,是是答允。“朕就不信了,朕这大明疆域上真有狼窟不成?越是铁桶难啃,证明佘斯况赵自培当初带给朕的那封信越真!我煌煌大明,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但天地再宽,养猪养羊可以,唯独不养狼,朕还不信了,大明能被这些狼子野心给蚕食了不成?!”

  谭宓退出寝殿后,蹭干手心碎汗,心说真是伴君如伴虎,尤其一位阴晴不定的主。

  是夜,云南一行干犯浩浩荡荡又死死平平进了京,并奉旨前往都察院候审。

  是夜,都察院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看不见了天上月亮和星星。日间午时,谭宓从宫里出来后,亲自传旨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以及顺天府衙,通令他们将所有案犯、人证全部移送都察院看守,不得有失。是以,当日白天,你会看到平日车水马龙软红十丈的棋盘街,全线禁严,剑戟森森,官兵列队出巡。

  是夜,廉衡初步攻陷了梁道乾。

  而就在少年绞尽脑汁策动梁道乾这夜,齐汝海还在挖空心思全城密捕着大海匪。其人如此上心,原因完全吻合了明皇之忧思:他一如袁士翱、乌叔,觊觎那八万匪军!

  可惜了了,这个聪明人天真无邪地以为:掌握梁道乾,就掌握了八万兵力。

  他出动举府力量全城疯狂搜捕。甚至动用干系、广散金银,央驻守京四门的官兵勘核出入人员。可见他真动心了。不过动心是最没用的。因为在他动心之前,少年人早就开始谋篇布局;在他动心之时,其人已着手启用攻心术,炮打了梁道乾这座城。且,直到今夜攻陷之后,少年人尚不敢轻言成功,还在费尽心机日复一日给梁匪喂食坚定。直至匪叔决意为帅,才敢将注意力转移到这八万兵俑上。

  齐汝海注定落败。

  因他既不似袁士翱也不似乌叔,老早就安插了间谍去搞内斗,他竟然仅仅指望于借助一个梁道乾去收拢所有散沙。他从未驻脚一刻仔细去思考,坐拥八万人马的堂堂南贤王,怎会突然离开海面跑天子脚底来送人头?来叫他轻易捕捉?他连自己的对手都不曾细细研究,他连起跑线都没找准;再者,他同袁乌二人一样,觊觎沿海七匪近十五万兵力的目的,在私不在公,更不在抵御外侮。二择一时,相比成为叛军、搅入政变战火中同胞相残,要他们成为堂堂正正为大明巡海护航的人,更具吸引力。

  对比不难看出,廉衡能胜券在握的原因,正是在于他心公,格局宽谋局深,走得快看得远,支撑力量足。如此,不论八万还是十五万人注定会成为大明水师而非某路叛军。

  这一夜,夜鹰夜雕一眼未合,与他们一样的是廉衡,与他们一样的还有马万群、佘斯况及更多人。夜鹰对少年身体状况甚感担忧,但即便将其劝上床,也难将其眼睛劝合上。他知道,不要看少年貌似轻轻松松就攻陷了梁道乾,这份结果里,其实耗进去难以想象的心力。能让雄霸海域的第一悍匪,坐下来同他一个乳臭未干“小毛孩”论理,这本来就是一门艺术;能让壮发冲冠的第一悍匪,坐下来同他一个弱骨书生论道,这本来就是一种勇气。当然,在这场谈判中,智慧为上,但有胆气同梁道乾等礼相抗的骨节,是保证成功的最大力量。稍有惧意,他就输了。仔细想想,少年人不动声色地夺走梁道乾气场,反强为弱,是源于初生牛犊不怕虎。但再是牛犊,如若这位海老大,不是虎落平阳,他能否占据气场主位,还真不好说。

  靠栏杆上酣然睡死的施步正,呼噜滚滚,夜鹰巡经他时,碍眼的抬脚拨拉了他一下,草莽挠挠腔子嘟囔句“吃早饭了嘛?”觑眼黑天又倒头蜷睡过去。再等他巡视上楼时,廉衡抱坐窗榻上,浸在月辉中,朦朦胧胧整个人呈半透明,就像一个无生命体,宛如鬼魅。

  夜鹰明白,他在想着如何让周远图利用梁道乾提出海禁弊端,为开海作铺垫,亦在甄选派何人协助梁道乾整合匪军,这个人不仅要有将帅威仪,能一嗓子喊到底,还要有容人之心,能摆脱成见和梁道乾心使一处共襄盛举,而非互生龃龉各自盘算。这还仅仅是前半夜;后半夜,估计他要咂摸明天的三堂会审了,而这才是最耗心思的,只因牵扯实在过多。

  那一瞬间,夜鹰都后悔将狸叔消息转交给他,可即便狸叔不送信来,他也会自个掐摸时辰,算准云南上差今晚会进京。

  东方翻出第一抹鱼肚白时,双眼圆睁的廉衡挺身而起,但因用力过猛,竟摔倒回床上。异声让守在门外的夜鹰耳廓一震,敲了下门直接冲了进来。

  廉衡:“没事,起来地猛了。”

  天长日久的熬心,稍有熬夜,他整个人就像踩在团棉花上。但不知道哪来的力量,让他整个人看上去还是那么神采奕奕。夜鹰明白,他这是在拿寿命换精力。好汉半句话没说,只扶他坐起来后,就下去唤醒小以给他准备洗脸水,再准备粥菜。

  当你不能为一个人做什么的时候,给他端杯水就成了唯一安慰。这是夜鹰,现在唯一能为他主子代做的。

  梁道乾业已醒来,准确说这位作出了重大决定的好汉亦一夜未眠。他盘坐轩窗前凝望晨曦,松竹掩翳、闹中取静的茶园子晨曦,完全不同于海上丹曦。海上朝阳,波光粼粼,金光闪闪,霞光万道,瑞彩千条,震撼,磅礴,畅快,大海生他的骨,就要埋他的魂。一如廉衡所激,大海要他流英雄的血,他就不能再拿匪徒的刀,他要树威四海,他要名扬青史。

  周远图赵自培来到瘦竹园时,天刚放亮。因有施步正实时通讯,二人对眼前的“知名海盗”并未大惊小怪。礼节性问好后,就由廉衡开门见山说明情况和计划,尔后开始商议草策。

  在梁道乾看来,这两人是被廉衡着急找来商议昨晚过于草率的决定的,但在周远图赵自培看来,廉衡这是邀他二人一块来围猎来了。当然,梁道乾这头瑞兽早已被少年圈栅栏内了,他叫他们来呢,主要是驯兽来了。

  他总是这样,居高临下指挥着所有人。可他们,竟甘心被他指挥来去。

  大半时辰后,天已大亮,估摸时辰,作为陪审的赵自培要速回做准备了,暂为闲人的周远图便同梁道乾不急不缓继续论调,二人声音一粗一苍一高一沉,聊得不甚投机,当然,投机呢事出有由,除周远图三年登州巡海经验加持谈话质量外,二人也曾非正面对抗过,毕竟对于决意治海的远图公来说,梁道乾这第一匪,必然排他黑名单榜首。因而当二人聊到前年那位装作渔民伏击梁道乾匪船的官老爷就是周远图本尊时,梁道乾仰天一阵大笑。

  廉衡离身后,站阁门前回望眼对谈甚欢的二人,深不可测勾唇一笑。那一笑,让无心瞥见的夜鹰和施步正,油然对望一眼,各自毛骨森立。

  少年重新整理衣冠后,站园门内凝息静等。

  然而他却先等来了另外一个人。

  狸叔自密道而来,步履匆匆踏晨露赶少年身前,问:“你在等旨意?”少年点头,白胡子几经犹疑,方道:“一早内廷传来消息,女官名单上……”闻听女官二字,廉衡头皮全麻。从不动粗口的狸叔竟是爆粗道,“这阉狗,竟敢摆襄王府一道。”

  廉衡冷气森森问:“名单批朱了吗?”

  狸叔:“就剩这最后一步了,名单压在他手里呢。我猜,他直到今早才突然放出这最后名单,就是为了让人通知你我。”他顿了顿再道,“名单改动,应该是五天前的事。”

  “因为梁道乾。”

  “你动梁道乾的目的,不管汪忠贤能看出多少他都不会坐以待毙。这位公公凭借海贸吃了多少你我一清二楚,你动海,就是动他,他这是在警告你。”

  “小大的事,不行我就去求太子,让他请皇后出面。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欠东宫人情。”少年沉吟一阵,冷声道,“朝贡贸易才是汪狗七寸,狸叔您就借此和他斡旋,他若愿退一步,我们就退两步,告诉他,陈言录朝贡案保证不牵扯他一丝。”

  “好,我会看着和他周旋。”言毕他再行嘱托,“今日三司会审,要多多留神。”少年点头,白胡子再转对施步正四人,“你们四个,今天务必集中精神。”四人重重点头。

  狸叔前脚隐去,圣旨后脚就到。

  前来宣旨的是汪忠贤本人,注意是他亲临。昨日他将谭宓拦住,截走给廉衡传口谕的皇命,并拖延到此时此刻,本就是来跟廉衡斗法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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