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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福禄祯祥

小说:白银令作者:瘦生字数:6335更新时间 : 2020-02-19 17:12:00
  日暮途穷廉某人,恹恹跳下马车,先叫草莽飞槐树上勘察情况,尔后才橐橐地上前敲门。

  “小大,大小,开门哪。”小鬼溜蹭下鼻尖,瞥眼菊九蛮鹊,再道,“乖孩子们,我知道你们在大门口前,快开门哈,兄长给你们捡了个姐姐回来,水葱一样。”

  小大比划了下,大小明白后意欲上前开门,小大看眼石桌前乌云沉沉冬雷阵阵的廉老爹,攥住大小,摇头表示不能开。草莽冲廉衡摊了个无奈手势,廉某人挠挠眉心,拉近蛮鹊,示意他敲门。出入廉家堂未足两日的小麻雀,低低涩涩全程只平无仄:“开门,开门,开门。”宛如秋蚊叫魂。

  然而,大门竟吱呀一声。

  小大攀住菊九,大小扯住蛮鹊,独廉某人孤家寡人地挠挠头,觑眼院内,冲身后轩昂人马摆摆手道“都散了散了啊”,生怕不久爆发的吱哩哇啦惨叫声,挫贬他君子仪容。五人次第跨进院门,唐敬德正欲跟进,吱呀一声一碗闭门羹,游神合拢扇子骂咧咧道:“小兔崽子。”无奈之下,只能攀鞍上马,望春林班去蹉跎长夜,这一绺被迫游游荡荡的落拓灵魂,焉不想有家可栖。“鹪鹩巢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纵管你凤子龙孙封疆大吏,所需终归那点点微乎其微,有谁不懂“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又有谁肯轻易放下坚执,若都能勘破人情世事,焉会有光怪陆离的悔不当初,和,时不知归。

  寂静甬道,施步正突问:“秋廪,天生聋哑还能治不?”

  秋廪:“怎么?”

  草莽挠挠头:“哦。大小才八岁点人,听不到说不了,让俺看着怪难受的。哎你说,药鬼老吹他医术天上有地下无,他是不能治好啊?”

  秋廪:“手太长了。恪尽你本分。”

  施步正:“哦……喔……”他的两绺蟋蟀毛忽然就软塌塌耷下来,遮住河目,夜风都撩不起来,那一刻他对秋廪的失望,秋廪焉能不知。

  静行半里路,一贯梆梆梆的有声擀面杖,变成根闷棍,让他大兄弟终败下阵来。秋廪捏紧缰绳,几经挣扎道:“主子已叫药鬼瞧过了。若非发育畸形,应该有方可施。”

  “真的?!”草莽瞬间回光,活灵乍现,亢声追问。真是近鬼似鬼,跟好人学好人,跟巫婆跳大神!三英齐齐摇头,车内人唇角浅浅泛抹月辉。

  追月:“招三惹四自身不保,有什么资格,到处收留孤魂野鬼。”

  施步正不满她话,道:“不有主子嘛,还有俺。”

  廉家堂,廉老爹完全阴着张脸:“这半月,去哪了?”

  廉衡虚着汗:“弘文馆,闭门思过。”

  廉远村:“听说你病了。”

  廉衡揩汗:“不重。”

  “一病半月。”

  “好……好利索了。”

  “青蝉来找你两次。”

  “……爹我错了,再也不敢了,绝对不敢了,若敢再犯罚我没饭。”狡辩不过立马服软,这是他廉某人生存绝学。

  “看我不打死你。”廉老爹藜杖端天举起。菊九、蛮鹊正欲阻拦,小大大小急急拉住二人,坚定地摇头,表示不用,二人不明所以,只能静观其变。

  廉衡瞟眼安定团结的看戏四人组,急痛攻心,开启自救预案。只瞧他登时搂紧廉老爹大腿,痛定思痛道:“爹,孩儿再也不犯了。若非城南十八号家的菊大娘突然与人私奔,留下菊九姐姐孤女一枚,无人照拂,孩儿也不会待她家,为她拭泪十多日。都怪孩儿心太软,太软。您放心,即日起,孩儿一定变成枚硬汉。”

  ……

  廉老爹顶天的藜杖缓缓颓落,声气苍凉悲怆:“不送掉这条命,你不罢休,不罢休,你以什么身份,将他们领回来,领回来是害人家,害人家,你害俩不够还要害四,害四个……”廉衡默然站直,捏紧袍角。老先生兀自望东閤儿去,念念喃喃道,“害俩不够你害四,管不了你,管不了你,管不了……”

  一个伤痕累累的老人的绝望,焉忍怪他,是因对生活又有了希望。

  蛮鹊噤若寒蝉,踱近廉衡,生怕自己会被扫地出门。

  廉衡对他苦笑半声,望向菊九,菊九将他剩下的那半苦笑补上,主持四方道:“都睡吧。”

  相对寒蝉仗马世子府,和冷冷清清的国公府游神,廉家堂短暂的晴夜霹雳后,便是长达三年的福禄祯祥。

  日月更迭,进入雨季。

  蛮鹊以陈应时本名,正式入学弘文馆。而六封四闭、禁足弘文馆的廉某人宛若一局鼃,焦心燎神间还得对崇门的严束甘之如饴,装足十多日,终得释放回家一日。拐带着蛮鹊直奔万卷屋问狸叔探听“棋舞后事”,得知那具尸体已由无间门大索命棋翼领回去厚葬,心石落地,方畅畅朗朗一路听着流谣回到家。不觉跟着哼哼,自觉抑扬顿挫:

  流谣一:北宋有个范公堤,今朝便有丰公塘。黄河大水猛如虎,不比丰公腰子牛。江淮洪浪漂千里,比不过丰公功德厚。丰公治水鬼见愁,不治江河祖坟丢。

  流谣二:汴水流,泗水流,漫灌瓜州古渡头。何道大使说河道,河道若壅何道堵。

  流谣三:乌纱,乌纱,官官戴。不戴乌纱不卖呆,卖呆随他卖。千贯万贯卖他呆,敢赊我敢买。

  流言止于智者,大多数人觉得自己是个智者,以是流言支配了他们的恐惧,恐惧支配了他们的呼声。听着呼声嘚瑟瑟归家的廉某人,将狸叔所说述与菊九,菊九肃色道:“你当真不问我来历?”

  廉衡:“无间门是什么存在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它与我无干。姐姐既叫菊九那就是菊大娘女儿了。”菊九失口苦笑,廉衡看着她难得一见的笑容皮皮再道,“姐姐笑起来堪堪落雁,咱家以后屋顶飞来鸟,姐姐你笑一下,咱就有鸟肉吃了。”

  终日持刀的凌霜女侠,嫣然浅笑:“数你嘴甜。”

  廉衡憨憨再笑:“我说真的。难怪花师兄喜欢你笑,姐姐笑起来,堪堪你花一笑百花杀。”

  菊九:“别学那无赖。”

  廉衡嘿嘿:“过些时日,待你身体好利索了,绾个寻常女子的桃花髻随云髻什么的,慢慢就能出入六街三市了。”

  菊九点头应好。自怀中摸出唐敬德归还的双鸾菊乌木雕,环顾陋室清壁,望着屋外正趴石桌上练字的蛮鹊、小大和大小,以及拄着拐杖、摩挲着收拾庭院的廉老爹,和那挎着书箧蚤出夜入的忙梭梭薄影。潮涌的暖流,渗酸她鼻子渗红她眼眶。素门凡流的生活,就像一个温暖的怀抱,扑进去就不想挣脱。大索命同她语重心长一次次讲“刺客永远是刺客”,但五索命棋舞已死。她是菊九,她是菊九,门主既放她生路,她就放自己一条生路好了。乌木雕,厚藏就好。

  “下雨了……”

  “收衣服……”

  “收干萝卜……”

  “慢点跑小心摔……”

  踢踢踏踏远远近近的尖叫声、收摊声、吆喝声,堪比伽蓝。大旱望云霓,不,最近雨水充沛。落汤凤凰唐敬德,湿漉漉蹿进门时,廉衡一脸鄙弃地递蛮鹊把油伞,蛮鹊三步做两步跑大门口迎接富贵闲人,真害怕廉家堂稀薄的油花花被此游神一勺舀干净。隔三差五的淅淅沥沥中,游神成了廉家堂常客蹭了早饭蹭晚饭,小鬼成了世子府常客蹭了书房蹭客房,两人的司马昭之心一个在人一个在书,将死乞白赖各自发挥到淋漓尽致。

  而“伏秋大汛”在雨水中、谣言中渐成鼎沸之势:黄淮州府的民众,一传十十传百,因这干系他们生死飘摇。帝京百姓,吃饱了干看也是意难平。宁夏府、河南府、开封府、归德府及淮安府等沿河大府日日一道奏章,上疏京城,工部压都压不住。

  敖党乍听丰四海何道壅这“青天父母官”,不仅预判洪汛,还准备将身家捐出来拯救黎民,起先骂愚民愚蠢痴人说梦。未出几日,在汪善眸的指拨下敖党一改坐视画风,不仅添油加醋更是大肆擂吹,甚至又找了好些个说书先生,在天命赌坊、茶舍、酒庐、梨园乃至陋巷街衢传播,将噱头推送到舆论顶峰。以是诚惶诚恐的百姓们能不天天为他们烧香祈福?!而日日受着百姓香火的父母官,仿佛那香火点在了他们屁股底,一个个坐立不安神色仓慌,不是求马万群支招就是呼太子救命。

  冶叶倡条的银楼,喧嚣之下的鎏金密室。丰四海勾头呆坐下首,苦着张驴脸倒着满腔苦水:“太子殿下,那坊间传言无一句真话啊,微臣又不是钦天监的五官灵台郎,哪懂天象变化,焉能算出今年的桃花汛菜花汛洪峰低,伏秋大汛就会高!”

  总河都运使何道壅,沉眉道:“殿下,这些童谣,一看就是有心之人无端构陷。敖党聘请说书先生大肆胡说,明摆着是刁难我们。”

  明晟沉闷片晌,先看向丰四海,道:“你身为工部尚书,主管四方水利,河道年年水患,河官年年无罪,若真无罪,黄淮何以年年难民潮?治与不治,你如何推脱责任!”明晟叹口气,再看向何道壅,“何大人愿辅佐本太子,本太子自是十分高兴。但,你们如何贪墨,我不插管,可也不能太过放肆了。”下首一众面面相觑,马万群脸色尤其难看,明晟虽不愿薄他颜面,又不能不敲山震虎,便继续捏着丰四海痛处道:“丰大人,自你当了工部尚书七八年来,年年问陛下问户部要银子治水,可黄淮两河,年年浊浪滔天难民遍野,你当真以为陛下不想治你的罪?吏部是我们的,父皇不过是觉得撤了你职,马大人再推个文官依旧是我们的人罢了!父皇那么精明,会杀掉头饱狼,再栽培只饿狼出来,继续坑藏银子?!”

  丰四海急欲跪地,其他人亦浑身冷汗,明晟吸口气再道:“别忙着跪,先说说你,想如何解决这事。”

  马万群瞥眼丰四海,肃容接话:“是啊,为今首要,是如何应对。不出十日,陛下定要过问此事,伏汛日甚一日,黄、淮这边不拿出个应急措施,陛下当庭问责,你要如何作答?!沿河州府的刁民若再闹出事端,孰能压制?!且不说吴越地区,去年刚遭水患,今年若再遭洪涝漂害,长江治理不当又是一顶帽子扣你丰大人头上,适时,你这工部尚书,必然首当其罪!”

  丰四海道:“微臣岂能不知,可这消息,眼瞅就是敖党煽风点火故意滋放的,那纪盈老匹夫自身难保,又岂会拨银子让微臣治水,没有国帑支持,治水岂非空谈?!”

  何道壅跟话:“是啊殿下,卢尧年聋子的耳朵----摆设一个,纪盈虽被贬为右侍郎,但户部还是由他说了算。这户部现在,连俸银都发不出,上月底的胡椒苏木折俸,已呜呜泱泱闹出了人命,这次请旨拨银,恐怕他们一两不给……”

  明晟微然冷笑。

  丰四海瞥见连忙再道:“是,我们是年年向户部向陛下要了不少银子去治理河道,可这柳枝、秸秆和石料搭建的河工修起来快,黄河一决堤、淮河雨一大,它被冲垮的也就越快啊!修的快塌的快,大家都只看到我大把大把问朝廷要银子,可谁知老臣难处?文官主管物料,武官主管土方工程,从征买物料、运送物料到河工修建,哪一个环节不是下属官员们口中的肥肉!我们管不到每一层,到了最后,真正用于工程开支的钱自不剩多少,偷工减料,自然都成了豆腐渣,自然就无法阻挡那洪水猛兽。”他观眼明晟脸色,一幅有苦难言,“微臣知道,朝野私下都叫我‘四海豆腐’,这等辱名,微臣担得也确实很痛心很难受呐!”

  何道壅跟着苦情:“下臣兢兢业业跟着丰大人治水,不遗余力,奈何……”

  刑部尚书佘斯况,不愿听二人对唱苦情戏,截话道:“丰大人何大人难处吾等岂能不知,大家同乘一条船,风浪来了自然要守望相助。但……”佘斯况狡谲道,“流谣里的两位大人可谓是高山仰止呢,倘使户部拨不出银子,大人们难道就不治了?要我说啊,二位何不借机,捐些财物自觉摘掉‘四海豆腐渣’高帽,不仅积德行善,还能格外修整好河堤呢!”

  丰四海瞧他隔岸观火样,油然金刚怒目:“佘大人的守望相助,就这般水准?!”

  何道壅跟着忿恚,只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语气便分外软和,以是听上去委屈不堪:“如此事态,难不成真要我何道壅,依了流言去堵了河道不成?!”

  明晟适时开口:“都少说两句吧。陛下尚未过问,洪峰尚未搅起,你们却先吵起来,岂非亲者痛仇者快,令敖党称心。”

  一众噤声。

  丰四海半晌后哀诉:“说来说去,还不是想让老夫依了谣言,捐出家业救大河大江,可说得轻巧,老夫哪来那许多闲钱?!”

  明晟闻言颇显不愠,厌憎他不识大体,道:“‘食驼峰、吸猴脑、烹鹅掌、猪背肉’说的是你们吧。”他冷冷一笑,再道:“金翼秋毫必查,两位大人年年借水利、海事克扣了多少白银到腰包,真以为陛下不知道?!”

  “可水患乃系天灾,就算微臣捐出万两,亦不过杯水车薪!”丰四海再作狡辩,事到如今他不仅不思如何治理,还想着一毛不拔。

  明晟怫然不悦道:“天灾?!丰大人之前的工部尚书,在其位时水患可没这般严重。祖陵在丹凤,父皇成日忧心祖陵被淹,您是装作不知嘛?倘若祖陵再遭水淹,我看您这脑袋也就别想要了!”

  丰四海急忙叩地:“微臣无意顶撞太子,还望太子恕罪,宽囿了微臣言辞过激之罪。”

  明晟示意他起身说话,别动辄下跪,心事凝重看着下首几位心腹大臣,心底慨叹这几人确实能为他所用,可就是太贪了,欲壑难填,再这般贪下去,终要被陛下褫职回籍,届时,他多年潜心培养的力量无疑付之东流。想到此,这位被明胤压制的、日日如坐针毡的太子爷,不觉沉沉叹气。

  当此时,规规默默的大理寺卿冯化党,终于出声:“二位大人啊,这大河大江不实心治理,已然行不通了,但吾等不能怕更不能躲。下臣有几个建议,您二位且参考斟酌:一嘛,就是银子。这钱呢,二位自然要添补一点,起码让陛下洞鉴汝等心意,陛下一旦体念汝等苦楚,乌纱就能落保,有了这二品锦鸡官服,何愁日后不能风光‘乞骸骨’。”见丰四海又作急杵捣心,冯化党忙安抚道:“丰大人且听我说完,再作反驳。这银子呢您二位出一些,老夫也愿出一些,想方设法令户部挪出一点,剩下的,不还有你手底的那些河官嘛,河工不利他们首当其罪,大人都捐出己财了,问他们化些银子来又有何难,若真遇上个宁要银子不要脑袋的,大人不若顺势,成全了他们脑袋;二嘛,就是人才。您得真心实意找几个懂水利良臣去治河治江,现任的几个河运使,大都为捐官的仕宦子弟,不论其有无能力,这些年河道不见半分改善反而愈发严重,千言万语只能说您用人不善,您不若趁此机会招募些实用干才,一旦河道见好,陛下对您即是厚赏,届时,黄淮百姓对您,是真心地祈福诵经了。”话到此处,冯化党油然微笑,余下几位跟着干笑。

  丰四海油然苦涩,道:“冯大人莫要再笑话老夫了,吾今日这般狼狈,焉不是这些刁民烧香诵经给害的。”

  冯化党望向明晟,见其正目光深炯望着自己,垂首继续献策:“这三嘛,还是人。修筑河道需上万人力,除物料花费,就是这脚夫成本,虽说历年征用的都是沿河百姓,一日一人钱不到五分,但归拢起来亦是笔巨大开支。因此,要设法弄些免费劳力。”

  闻得此言,佘斯况心知这是要打他囚犯主意了,登时不悦道:“免费劳力?冯大人莫非意指我刑部大牢的犯人?”

  冯化党微微一笑:“自然不止。自打三月殿试,京城小孟尝咬了大人偷采私矿一事,佘大人几个私矿为避风声,不都暂停了嘛,采石犯人闲着也是闲着,何不借两位大人一用。再说,河事凶险,沿河脚夫们都十有七死,这牢役不得十有九死,如今举国囚犯甚多,将他们送去治河,岂非不是给大人的刑部减少饲管压力?!”

  佘斯况亦欲反诘,见明晟正瞧着自己,只能沉默贯之。冯化党便将言继续:“这脚夫除了民、除了牢役,剩下的就得问他熊韬略的兵部借了。而今四海波静戈甲生尘,他熊大人年年问户部领那么多军需军银作何?不是说他的戍军、屯军及班军,能充分自己自足嘛?只因户部与他兵部一条连裆裤,就敢年年大把拨银子?以为陛下不懂其中猫腻?”冯化党说时眼里闪着精光,“丰大人若能当庭提出,借兵修筑河道,不论敖党心意如何,其结果,要么兵部借兵要么户部拨银,若都不肯,那就顺势让天下百姓知道,他们的无情。”

  丰四海长叹口气:“上嘴唇碰下嘴唇,说的轻巧。熊韬略焉肯借兵筑堤,他的那些兵可都是‘屯田良将’,能借一卒算他抬举我!何况各州府的‘卫’‘所’早就自立山头,一个比一个难管,是我能轻易调动的?就是他熊韬略,也未必能将这苦差使发配到各个卫所。征兵筑堤,谈何容易!”

  明晟思忖一刻终又开口:“冯大人这三个主意皆属良策,依本太子看,两位大人私下商榷番,不日陛下在大殿上问及此事,将此三点依依提出即可。另,二位,还请填补些银子进去吧。”明晟转看马万群,再道,“至于马大人,依流言依民意,准备好发动一场盛大的‘官捐’,官、商、民三捐鼎力,都好好想想,如何戮力治理,河道这烂摊子吧。”

  明晟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丰四海一万个不情愿,亦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这位内峻外和的太子殿下,临走又高抛句良言:“诸位大人皆是国之栋梁,为民谋福才是根本,亦才能长久。时势在变,诸位亦该跟着变,固步自封难免沦为困兽。连抱月楼都晓得施舍饭菜,博万民赞誉,你们,和这银楼,当真也要‘取大视远’,才行。所谓‘思上之所思,而虑共无所思;为君谋利,不如为君求安。思之深,而虑之远。锦上添花,不如雪中进炭。’明白?!”

  一众颔首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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