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为霜（2）
另一边，镇安同清安一群人在家丁带领下来到园内，他们远远看过去，像是有人在习武，呼喝声传来，竟是个小娘子，便都好奇的围了上去。
那小娘子便是陆家唯一的女儿陆为霜，学名陆蹊，今年才十六岁。她上面还有两位哥哥，大哥陆踪字重寒，是同母所出，二哥陆跻字溶晨，是小妾柳氏所生。兄弟俩前两年领了差，一个是长洲长史一个是长洲都督，都去了任上不在家，只留下陆为霜在父母身边尽孝。要说这兄妹也奇怪，别人家里但凡有妾室同庶子女的，多少都与主母和嫡子女有些龃龉，可陆家偏不，不论什么事他们三兄妹总能共同进退，就连那柳氏也颇恪礼数，一丝一毫都不肯越矩，将军夫人也将庶子当亲子般养待，将军对待儿女更是从不偏颇，因此世人都赞宁嗣陆家庶，不为皇家嫡。
陆为霜见有人来，便停下来从侍从手里拿了巾子擦了擦脸，对着面前一班小孩儿道:“你们是谁？怎么逛到这里来了？”
清安心说要不是因为我身旁那个惹事的小瘟神，谁想到处跑，我早都想找张椅子睡过去了。可面上却谦逊道:“这位阿姊安好，我是——”
“我是祁家的祁镇安，这两位是我妹妹，多有得罪，还请见谅。”祁镇安毫不留情打断了清安的话，一扫方才的颓唐。
“……”祁清安心里骂道:“好你个小瘟神，刚才装的像有人虐待你的样子，一转身遇见小娘子就立马生龙活虎了起来，真真不要脸！”
那陆为霜倒不在意:“得罪倒没有。只是我还未梳洗，仪容乱了不宜见客。”
“陆娘子虽着圆领衫，在这花朝节上倒比一般华服艳妆的姑娘更见英姿。”祁镇安倒不是恭维，他主动自报家门是以为祁清安会说自己是她“庶兄”，刚才夸陆为霜漂亮只是为了借口隐射今日华服艳妆的祁清安，但恕他嘴拙，说出来的话倒让人觉得他在讨好似的。
“我家乃将门，着圆领袍不过是习惯而已，谈不上什么英姿。”陆为霜脾气随将军夫人，有什么便说什么，她也才十六岁，在父兄严格教育下自然不同于其他贵族小姐。“祁家妹妹们妆容甚好，我很喜欢。”
清安同恬安笑嘻嘻的福礼:“多谢阿姊夸奖。”
“这有什么好谢的，今日阿娘虽摆了大席面，但我另设了小宴用来邀一众姊妹叙话，不如你们便随我一起去吧。”说着，她又抬头对镇安道:“各家的小郎君们都在旁边吃酒，你也一起来。”镇安只得遵从，当下四人便一起朝花厅走去。
“阿霜来了！”还未入席，一个穿着藏青圆领袍的少年郎便站了起来使劲儿朝他们挥手:“霜妹妹你怎么才来，坛子里的酒都快被从郁兄喝完了！”
那叫从郁的少年着一身胡服，赶忙将怀里的酒樽往身后藏:“胡说胡说，陆为霜家这么多好酒，岂是我能喝完的！”
“你们俩，女客还在旁边坐着，都不知道收敛点！”陆为霜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小娘子，身后还跟了个黑面瘟神，本来颇有气势的话如今也听着矮了三分。
从郁果然有点喝多了，也不怕姑娘害羞，直拿眼瞅着他们四人好奇道:“哎哟，我没看见，这两位如花美貌的妹妹同……同这位兄台，是谁？”
“……这是祁家两位妹妹同小郎君……朴光兄你快把冯献拖走！”陆为霜十分嫌弃这位胡服少年，她一边安顿好清安三人，一边对谢朴光道:“前些日子听说这厮摔断了沛国公珍爱的麟驹腿，怎么，他老人家就这么放过这个混小子了？”
“哪儿能呢。”谢朴光笑着将酒杯递给陆为霜:“国公爷为了给他的宝贝麟驹出气，喊他大哥狠狠教训了他一顿，听说一连打折了三条棍子！谁知道这家伙修养了不到半个月跟没事儿人似的，又能兴风作浪了！”
“……所以我早建议冯默下次试试铁棍，谁叫他不听我的。”冯默是冯从郁的大哥，陆为霜对他教育弟弟的手段一向不满。
冯从郁不屑:“你们也忒小瞧我了，莫说是铁棍，就说是烙铁，我也——”
“你也什么？”低沉的男音从背后响起，吓得冯从郁一阵哆嗦，他猛的回头看，顿时面色惨白:“没……没什么！不管铁棍还是烙铁，兄长说的都对！”
清安望着方才还意气风发的冯从郁，再看看他身后脸色和衣衫一样漆黑像是来吊唁的那个男人，不觉有些好笑。
“从鄣兄今日怎么有空来了。”陆为霜十分意外，这冯默是沛国公家长子，也是最受宠最有出息的，早早就入了官职，只是人如其名不大爱说话，还整日喜欢黑着脸，因此几乎没人敢同他套近乎，就连冯家那匹叫从郁的没笼头的马都尤其怕他。
“我刚才从宫里出来，蒙大家体恤，放了我一日假，听闻你今日在此摆小宴，我便来这里看看。”他喝了杯酒继续道:“顺便把从郁抓回去。”
“啊？！”从郁吓得抖如筛糠:“兄长你放过我吧，今日花朝节啊，花朝节打人是要惹花神娘娘生气的！”
“我今日不打，只是把你关起来。”冯默淡淡的看着他，尔后又补了句:“明日打。”
“别啊！”从郁彻底崩溃了，他实在没想到他亲兄长为了收拾他真的是不遗余力，他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拉拉身边为霜的袖子央求道:“好阿姊，你倒是为我说句话啊！”
陆为霜想了想，抬头对冯默道:“我看你还是别用棍子打他了。”冯默闻言，点了点头，正要说些什么，没想到陆为霜又迅速接了下一句:“方才从郁说用烙铁，我觉得这方法可行！”
在座都惊住了，冯默愣了一下，再次缓慢又肯定的点了点头……
冯从郁:“……我觉得我现在还是直接死开会比较好过点。”
客人渐渐多了起来，什么上书令家的幼珍小娘子，刘太师家的思笙小娘子还有阎阁老的孙女，绣芸娘子陆陆续续都已经入座，祁家三兄妹只得老老实实在位置上待着，在贵胄云集的宴会上小小四品官的儿女们并不能插进话。
这一切对清安来说并没有什么，前世的自己连官宦人家的大小姐都不是，比这难堪的局面她见多了，此刻这里有她一席之地，陆为霜等人还能同她偶尔说几句话已经是万幸了。当然，这一切对恬安来说也没有什么，因为倒霉的为了躲自家大哥而不停挪地方的冯从郁一不小心挪到了恬安身旁，他一下子就被恬安乖巧可爱的小脸儿迷住了，旁若无人的当着镇安和清安的面就开始和她耍了起来，期间还多次偷着去折了陆家好几朵名贵鲜花给恬安戴着玩儿，惹得陆为霜追着他满庭院跑，把恬安逗得咯咯直笑。
镇安就不同了，他骨子里总有一种自卑感，这种自卑来自他自己，来自他的生母苏氏，他也将它归咎于祁承恭和大娘子。平时在熟人面前他尚且能压制这种自卑，可陌生人一多他就不免露怯，眼神躲躲闪闪，不愿同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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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娘子便是陆家唯一的女儿陆为霜，学名陆蹊，今年才十六岁。她上面还有两位哥哥，大哥陆踪字重寒，是同母所出，二哥陆跻字溶晨，是小妾柳氏所生。兄弟俩前两年领了差，一个是长洲长史一个是长洲都督，都去了任上不在家，只留下陆为霜在父母身边尽孝。要说这兄妹也奇怪，别人家里但凡有妾室同庶子女的，多少都与主母和嫡子女有些龃龉，可陆家偏不，不论什么事他们三兄妹总能共同进退，就连那柳氏也颇恪礼数，一丝一毫都不肯越矩，将军夫人也将庶子当亲子般养待，将军对待儿女更是从不偏颇，因此世人都赞宁嗣陆家庶，不为皇家嫡。
陆为霜见有人来，便停下来从侍从手里拿了巾子擦了擦脸，对着面前一班小孩儿道:“你们是谁？怎么逛到这里来了？”
清安心说要不是因为我身旁那个惹事的小瘟神，谁想到处跑，我早都想找张椅子睡过去了。可面上却谦逊道:“这位阿姊安好，我是——”
“我是祁家的祁镇安，这两位是我妹妹，多有得罪，还请见谅。”祁镇安毫不留情打断了清安的话，一扫方才的颓唐。
“……”祁清安心里骂道:“好你个小瘟神，刚才装的像有人虐待你的样子，一转身遇见小娘子就立马生龙活虎了起来，真真不要脸！”
那陆为霜倒不在意:“得罪倒没有。只是我还未梳洗，仪容乱了不宜见客。”
“陆娘子虽着圆领衫，在这花朝节上倒比一般华服艳妆的姑娘更见英姿。”祁镇安倒不是恭维，他主动自报家门是以为祁清安会说自己是她“庶兄”，刚才夸陆为霜漂亮只是为了借口隐射今日华服艳妆的祁清安，但恕他嘴拙，说出来的话倒让人觉得他在讨好似的。
“我家乃将门，着圆领袍不过是习惯而已，谈不上什么英姿。”陆为霜脾气随将军夫人，有什么便说什么，她也才十六岁，在父兄严格教育下自然不同于其他贵族小姐。“祁家妹妹们妆容甚好，我很喜欢。”
清安同恬安笑嘻嘻的福礼:“多谢阿姊夸奖。”
“这有什么好谢的，今日阿娘虽摆了大席面，但我另设了小宴用来邀一众姊妹叙话，不如你们便随我一起去吧。”说着，她又抬头对镇安道:“各家的小郎君们都在旁边吃酒，你也一起来。”镇安只得遵从，当下四人便一起朝花厅走去。
“阿霜来了！”还未入席，一个穿着藏青圆领袍的少年郎便站了起来使劲儿朝他们挥手:“霜妹妹你怎么才来，坛子里的酒都快被从郁兄喝完了！”
那叫从郁的少年着一身胡服，赶忙将怀里的酒樽往身后藏:“胡说胡说，陆为霜家这么多好酒，岂是我能喝完的！”
“你们俩，女客还在旁边坐着，都不知道收敛点！”陆为霜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小娘子，身后还跟了个黑面瘟神，本来颇有气势的话如今也听着矮了三分。
从郁果然有点喝多了，也不怕姑娘害羞，直拿眼瞅着他们四人好奇道:“哎哟，我没看见，这两位如花美貌的妹妹同……同这位兄台，是谁？”
“……这是祁家两位妹妹同小郎君……朴光兄你快把冯献拖走！”陆为霜十分嫌弃这位胡服少年，她一边安顿好清安三人，一边对谢朴光道:“前些日子听说这厮摔断了沛国公珍爱的麟驹腿，怎么，他老人家就这么放过这个混小子了？”
“哪儿能呢。”谢朴光笑着将酒杯递给陆为霜:“国公爷为了给他的宝贝麟驹出气，喊他大哥狠狠教训了他一顿，听说一连打折了三条棍子！谁知道这家伙修养了不到半个月跟没事儿人似的，又能兴风作浪了！”
“……所以我早建议冯默下次试试铁棍，谁叫他不听我的。”冯默是冯从郁的大哥，陆为霜对他教育弟弟的手段一向不满。
冯从郁不屑:“你们也忒小瞧我了，莫说是铁棍，就说是烙铁，我也——”
“你也什么？”低沉的男音从背后响起，吓得冯从郁一阵哆嗦，他猛的回头看，顿时面色惨白:“没……没什么！不管铁棍还是烙铁，兄长说的都对！”
清安望着方才还意气风发的冯从郁，再看看他身后脸色和衣衫一样漆黑像是来吊唁的那个男人，不觉有些好笑。
“从鄣兄今日怎么有空来了。”陆为霜十分意外，这冯默是沛国公家长子，也是最受宠最有出息的，早早就入了官职，只是人如其名不大爱说话，还整日喜欢黑着脸，因此几乎没人敢同他套近乎，就连冯家那匹叫从郁的没笼头的马都尤其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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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从郁吓得抖如筛糠:“兄长你放过我吧，今日花朝节啊，花朝节打人是要惹花神娘娘生气的！”
“我今日不打，只是把你关起来。”冯默淡淡的看着他，尔后又补了句:“明日打。”
“别啊！”从郁彻底崩溃了，他实在没想到他亲兄长为了收拾他真的是不遗余力，他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拉拉身边为霜的袖子央求道:“好阿姊，你倒是为我说句话啊！”
陆为霜想了想，抬头对冯默道:“我看你还是别用棍子打他了。”冯默闻言，点了点头，正要说些什么，没想到陆为霜又迅速接了下一句:“方才从郁说用烙铁，我觉得这方法可行！”
在座都惊住了，冯默愣了一下，再次缓慢又肯定的点了点头……
冯从郁:“……我觉得我现在还是直接死开会比较好过点。”
客人渐渐多了起来，什么上书令家的幼珍小娘子，刘太师家的思笙小娘子还有阎阁老的孙女，绣芸娘子陆陆续续都已经入座，祁家三兄妹只得老老实实在位置上待着，在贵胄云集的宴会上小小四品官的儿女们并不能插进话。
这一切对清安来说并没有什么，前世的自己连官宦人家的大小姐都不是，比这难堪的局面她见多了，此刻这里有她一席之地，陆为霜等人还能同她偶尔说几句话已经是万幸了。当然，这一切对恬安来说也没有什么，因为倒霉的为了躲自家大哥而不停挪地方的冯从郁一不小心挪到了恬安身旁，他一下子就被恬安乖巧可爱的小脸儿迷住了，旁若无人的当着镇安和清安的面就开始和她耍了起来，期间还多次偷着去折了陆家好几朵名贵鲜花给恬安戴着玩儿，惹得陆为霜追着他满庭院跑，把恬安逗得咯咯直笑。
镇安就不同了，他骨子里总有一种自卑感，这种自卑来自他自己，来自他的生母苏氏，他也将它归咎于祁承恭和大娘子。平时在熟人面前他尚且能压制这种自卑，可陌生人一多他就不免露怯，眼神躲躲闪闪，不愿同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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