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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小说:医品荣华作者:亘古一梦字数:19906更新时间 : 2020-01-31 21:59:36
  别院清闲的日子也不过是三五日而已。

  顾蕊万万没想到,当今太后娘娘竟然会给陆凌风送来两个美人儿,还美其名曰“辅国大将军功勋彪炳千古,自该赐予美妾服侍。”

  太后娘娘还特别贴心地送了顾蕊一些绫罗绸缎和珠宝首饰,说她怀有身孕,要好好休养,伺候大将军的事情就放心地交给这两位美人儿即可。

  顾蕊接到这道懿旨以及随同懿旨前来的美人儿之后,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放你娘的狗屁!”

  敢情不是你夫君是吧?试问太后也是个女人,怎么就不知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道理?

  这不是往她心尖上捅刀子吗?

  枉费了她当初还义无反顾地支持小皇帝上位呢。

  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好嘛,这个梁子她算是结下了。

  既然太后不让她舒服,那她也要找个机会让她不痛快。

  当然,眼下她还是得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田吧。

  无比虔诚感恩地接过懿旨,热络地把两位娇滴滴的美人儿领到自己院里,顾蕊又设宴款待前来传旨的大太监。

  这个老太监乃是太后身边的大红人,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他。顾蕊也是个知世故的人,自然不会在这方面落人口舌的。

  老太监吃饱喝足又拿了沉甸甸的赏金,心满意足地告辞顾蕊和陆凌风而去。

  望着远去的车马,陆凌风面色阴沉,扶着顾蕊转身往回走,吩咐人把大门关上,非常忐忑地瞧了眼笑意盈盈的顾蕊,小心试探着问,“那两个宫里人你打算怎么安置?”

  顾蕊右手搭在他的胳膊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挑了挑眉,“人是太后娘娘送来的,懿旨上也说了叫她们代我好好伺候功勋卓著的大将军阁下,依我看,不如就安置到大将军身边,早晚好伺候着?”

  她面色如常,甚至还带着点眉飞色舞,看得陆凌风心里十分没底,听不出顾蕊这话到底是讽刺意味更重些,还是醋味儿更浓些。

  他咽了口唾沫,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方才陪着笑脸问,“夫人觉得这样合适吗?本将军可是不喜夫人这安排的。”

  “哦?那你说说你想怎么安排?”顾蕊侧脸看着陆凌风,陆凌风脸上的笑容绷不住了。

  他只觉得顾蕊眼角眉梢有万种风情,又有说不出来的一股子妖娆邪魅,让他有些欲罢不能了。

  比起那两个身段窈窕、婀娜多姿的美人儿,他眼里心里只觉得还是自家夫人最好最美,一颦一笑、一言一语,处处都是风情。

  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他讨好地笑笑,“夫人,成亲时本将军就对你有过允诺,一生一世只得夫人一人,绝不会纳妾!”

  听着他掷地有声的话,顾蕊知道陆凌风是发自肺腑的。

  她暗暗笑了,面上却不显山露水,只是靠近陆凌风,嘿嘿一笑,“此一时彼一时,这两位可是太后娘娘赏赐给你伺候你的,难道你不缺伺候的人吗?”

  她刻意在“伺候”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听上去有点儿怪腔怪调的,让陆凌风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知道顾蕊聪慧过人,也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何不放手让她试试?再说,万一那两位不老实,不还有他呢吗?

  于是他忙赔笑点头,“夫人说的是!”

  顾蕊斜了他一眼,心里暗骂“是你个头!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你还无动于衷呢。”

  夫妻两个说着话就来到正房,那两个宫里来的美人儿一见陆凌风回来,忙穿花蝴蝶般迎上前,蹲身行了礼,莺莺燕燕地说开了,“大将军安好!”

  陆凌风目不斜视地跨过正屋的门槛,径自扶着顾蕊坐在明堂的太师椅里。

  那两个女子也不以为意,又跟着贴过来。

  陆凌风眉头一挑,刚要张嘴撵她们出去,却被顾蕊悄悄地踢了下脚,他只好默不作声了。

  顾蕊看了眼面前站着的两个美人儿,一个瓜子脸儿,杏眼桃腮,眉眼含春,见人就笑意盈盈的。不等顾蕊发话,她先是介绍了自己,“妾名盈盈。”

  陆凌风眉头一皱,冷哼了一声,“一个女人叫什么名?你本家姓什么?”

  盈盈愕然,赶紧低头回复,“妾本家姓王。”

  “那就是王氏!”陆凌风简短利落地下了定论。

  顾蕊憋不住想笑,她的男人,真是不错,她喜欢地很!

  要的就是这种生人勿近尤其是女人勿近的感觉!

  另一个美人见王氏盈盈在陆凌风这里蹭了一鼻子灰,吓得浑身瑟缩了下,忙蹲身回道,“妾娘家姓张。”

  顾蕊撇撇嘴:这丫头倒是乖觉。不由得抬头暗暗打量她,只见她丰胸细腰,面如满月,色如春晓,美艳无比。

  这两个美人想来也是太后娘娘精挑细选的,环肥燕瘦,哪一款都是男人喜欢的,看来太后娘娘也是下了血本了,觉得陆凌风再怎么冷傲清高,也会喜欢上这两位中的一个的。

  陆凌风训斥完这两个美人,就不吱声了,只拿眼镜看着顾蕊。

  顾蕊明白,这是叫她拿主意呢。也是,自己是堂堂正正的当家主母,她不拿主意谁拿?

  “那个,王氏是吧?”她对着王盈盈勾勾手指。

  王盈盈抬起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朝她看着,只是敛袂道,“请夫人吩咐。”

  到底是宫里出来的,规矩礼仪色色都是好的,让人挑不出一丁点刺儿来。

  这要不是太后娘娘塞给陆凌风的人,她还真是欣赏她呢。

  不过眼下顾蕊可没心思欣赏,只想着怎么赶紧打发了,于是冷声道,“我渴了,你倒碗茶给我。”

  王盈盈显然没有料到自己一个太后特意送过来的人,竟然被当家主母当丫鬟使唤?这还得了?

  不看僧面看拂面,她好歹是宫里出来的,就算这女人是当家主母,一品诰命,当今辅国大将军的夫人又如何?

  瞧这女人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除了面容有几分清秀,哪里比得上她们两个美艳?

  听说她娘家也是个不起眼的,就这样,大将军竟然娶了她做正室夫人,她实在是看不懂了。

  想必大将军是因为她有些医术,图个新鲜吧?

  这般想着,王盈盈就拿起架来,下巴一扬,一双丹凤眼犀利起来,“回夫人的话,妾乃太后娘娘派来伺候大将军的,不是端茶倒水的丫头!”

  这倒是个角色,倒是有意思了。

  顾蕊眼睛微微眯缝了下,在家里宅了这么多天都要闷得发毛了,这回终于有件事儿做做,真是挑起她的兴致了,看来她这个孕期好玩了。

  “瞧我,怎么忘了你是太后娘娘派来的?”顾蕊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的样子,笑了笑,话锋猛然一转,“只是你也说了是来伺候大将军的,不端茶倒水,你倒是说说该怎么伺候呀?”

  王盈盈怎么也没想到顾蕊会问出这个话来,这倒是让她怎么回答?

  “伺候”不就是服侍男人嘛。只是端茶倒水也是服侍啊,总不能让她说出要跟男人睡觉的话吧?

  她不禁有些花容失色,咬着下唇瞪着顾蕊,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大一脸天真的当家主母会这么老道!

  顾蕊见她不吭声,不由板起脸来,冷哼道,“这么说,你出宫前太后娘娘没有让嫫嫫教你吗?连伺候人都不知道,很是该打!”

  一句话,就给王盈盈定了罪。

  王盈盈纤细的腰肢一扭,刚想豁出去说出那句话,谁料顾蕊却把手一挥,高声喊着“小桃,把她带下去好好教教规矩!”

  小桃早就气得小脸通红、摩拳擦掌等着出动了,一听这话,立即答应着,就去拖王盈盈。

  甲乙丙丁四个就在门外守着,见小桃领了差事,忙进来帮忙,一阵风一样把王盈盈给拖下去了。

  不多时,正屋内的人就听见隔壁的茶水房里传来一声惨叫,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另一个美人儿张氏吓得那张满月脸惨白惨白,死人一样,浑身哆嗦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任是哪个男人看了都想保护她的,可是陆凌风却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正眼都不瞧她一眼。

  顾蕊很是满意,不过对于这个张氏,她也没有放松警惕。别看这美人儿娇滴滴的胆怯怕事的样子,谁知道是不是个内里阴损的家伙?

  “那,张氏你来倒碗茶吧。”顾蕊发话了。

  意料之中的,张氏赶紧恭恭敬敬走向茶几旁,从茶壶里倒了一碗茶,端给顾蕊。

  顾蕊却不接,只拿嘴努了努,“你不是太后娘娘送来伺候大将军的吗?”

  张氏会意,双手捧着,递给陆凌风。

  陆凌风也不接,只冷声道,“这府里的事,都是夫人说了算。要想安生在府里待着,就老实听夫人的话,否则,本将军叫你们有来无回!”

  这话若是换做别人说,张氏也许不信,她好歹是太后送来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不是?

  只是从陆凌风嘴里说出这话,她却不敢不信。

  梁王那么厉害的人,都被陆凌风给杀了,她跟王盈盈可算个什么?

  陆凌风杀她们,岂不跟踩死只蚂蚁一样容易?就算她们是太后的人,难道太后还会跟陆凌风算账不成?

  一想到这个,她浑身忍不住轻颤,吓得上下牙齿都在打颤,赶紧小鸡啄米般点头,“妾知晓。”

  陆凌风眉头又皱了皱,不耐烦道,“什么妾不妾的?你是谁的妾?”

  张氏好想接话说“是你的妾”,可又没这个胆子,只是拿眼瞟顾蕊,希望顾蕊能开口解围。

  顾蕊怎么会做这种蠢事?

  她慢条斯理地拿手指敲敲太师椅的扶手,悠悠道,“太后娘娘的懿旨里只说叫你们来伺候大将军的,也没说做妾啊?”

  张氏苦笑不已,按照惯例不都是做妾的吗?

  可顾蕊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快要崩溃了,“你们都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身份尊贵,本夫人哪里好意思叫你们做大将军的妾啊?”

  张氏很想说,这哪里是不好意思啊,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陆凌风见顾蕊三两句话就把这个张氏给堵得欲哭无泪的,不由得心生欢喜,忍不住摸了摸顾蕊雪白的手背。

  顾蕊斜睨了他一眼,抽回手去,捂着嘴巴优雅地打了个哈欠,慢腾腾站起来,对陆凌风道,“不早了,你陪我去院子里散散吧。”

  这是他们一贯的习惯,特别是顾蕊有了身子之后,只要不吐得厉害,每日都会坚持的。

  陆凌风殷勤地扶着她,看都没看真的欲哭无泪的张氏,夫妻两个并肩走出正房。

  屋内的人都跟了出去,只留下张氏一个人,也不知道到底该做什么。想跟上去又不敢,可留下来,连个问话的人都没有。

  隔壁茶房里也没了动静,她也不知道王盈盈还有没有命在,更是吓得鹌鹑一般缩在角落里,就那么直楞楞地站着,一点儿都不敢随意走动。

  毕竟,这可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能治小儿啼哭的辅国大将军的府邸!

  顾蕊扶着陆凌风的手一直走到隔壁的院子,那里是他们安歇的地方,方才那处院子不过是临时拿来用的。

  在院子里转了几圈,顾蕊就有些疲乏,道,“天色不早了,歇了吧。”

  小桃忙带着几个小丫头端来热水,服侍顾蕊和陆凌风洗漱罢,这才抽空回道,“夫人,那个王氏在茶房里不老实点茶,不小心烫着手了,这会子正在茶房里哭呢。”

  “这么娇滴滴的还怎么伺候人?”陆凌风浑不在意地冷哼着,“等明儿我就叫人进宫告诉太后,她送来的人娇生惯养的,伺候不了我。”

  顾蕊含笑看了他一眼,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谁都知道太后叫她们来伺候你什么意思,你敢说你什么都不懂?”

  “本将军愚钝,当然不懂。要不,让太后来教教本将军,如何?”陆凌风戏谑地笑着,一双凤眸顾盼生辉,璀璨如天上的星子。

  顾蕊心里暗骂“妖孽”,就默默地垂下头。

  打发走小桃,夫妻两个穿着里衣坐到床上。儿臂粗的绛烛高烧,映得她面色白里透红,如同三月的桃花。

  长夜寂寥,这古代也没个夜生活,顾蕊甚是无聊,索性找了一块料子,拿了剪刀,打算给肚里的孩子做点儿针线活儿。

  陆凌风却拉过她的手,不让她做,“这些自有针线上的人做,你可别累着,好好养着才是正理!”

  顾蕊嘿嘿一笑,“哪里就能累着我?我天天在家里闲着,都要闷得发毛了,总得找点事儿做吧?”

  话音刚落,她人已是被陆凌风给揽进怀里,就听他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你若是闷得慌,为夫就给你找点事儿做。”

  顾蕊愕然,“做什么?”

  陆凌风一张俊美的脸贴向她的脸上,男子的阳刚气息喷薄而出,“就做这个……”

  顾蕊瞪大了眼,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她的双唇已经被陆凌风给紧紧地吻着,难舍难分。

  樱花色的唇瓣在陆凌风的吮吸咂摸下,水灵红润,像是浸染上一层淡淡的晚霞,芬芳艳丽,引诱得人很想轻啄一口。

  陆凌风双眸泛赤,隐忍多日的欲望从小腹直贯头脑,让他再也受不了地把顾蕊紧紧抱在怀里,恨不得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

  顾蕊吓得面色大变,忙去推他,“快松开,快松开……”

  陆凌风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不想,胳膊依然如铁钳一样紧紧地箍住她,让顾蕊情急之下只得放出大招,“看把你儿子给挤着了。”

  陆凌风这才有所行动,松了松胳膊,却依然把顾蕊给揽在怀里,喘着粗气在她耳边道,“听说三个月之后也可以的……”

  顾蕊眨巴下眼,有些不可思议,古人都这么开放的吗?连这等私密的事儿也跟别人分享吗?

  她恼羞成怒,恶狠狠问,“听谁说的?”

  陆凌风看着她那张恼怒的小脸,赶紧解释,“嘿嘿,都是军中那些老兵油子瞎扯皮说的,都是过来人,听听,也没什么。”

  好家伙,他还过来人?

  他们军中的糙汉子都这么不要脸的么?

  顾蕊下死眼盯着陆凌风,半晌忽然冷冷一笑,“看来你们军中过来人不少啊?”

  陆凌风听这话风不对劲,只好装傻充愣,“都是糙老爷们,说些荤话儿寻点乐子罢了。”

  顾蕊转念一想也是,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汉子,再不让人家说些荤话,他们还有什么乐趣?

  夫妻两个话赶话地说到这份儿上,陆凌风脑子已经没有几分理智了,拉着顾蕊的手往下移,面色隐忍地哀求,“你看,我都快忍不下去了,给我,好吗?”

  顾蕊手跟烫着一般,想往回缩,却被他死死地攥住,脸皮涨得快要滴出血来,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是点头答应他吧,又觉得有些冒险。不答应吧,这人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还真有些于心不忍。

  “我会小心点的……”陆凌风终于等不下去,两手托着顾蕊来了个大翻身,变成顾蕊坐在他身上。

  “你……”顾蕊傻眼了,这姿势,让她……

  “你在上面,免得伤着我们的儿子。”陆凌风亲了亲她的手背,一双星眸柔情似水。

  夜深了,夫妻两个餍足地躺在床上,交颈鸳鸯般彼此依偎着。

  “你这人还真是大胆,以后我可不能跟你疯了……”顾蕊芊芊玉指缠绕着陆凌风胸前一缕黑发,不停地绕着。

  陆凌风则轻抚着她细腻白皙如玉的后背,帮她顺着气,星眸笑意快要溢出来,“如何?是不是比以前更好?”

  这话问的,让顾蕊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她憋得小脸儿通红,半日才轻啐他他一口,冷哼道,“这姿势也是你们军中的糙老爷闲磕牙说的?”

  “这可不是,嘿嘿。”陆凌风顺势在她白皙红润的腮边吧唧了一口,涎皮赖脸笑道,“这可是为夫我独家密创。”

  “就这?还密创?”她不禁嗤之以鼻,“等明日,我给你画百八十招,保证没招你都没见过。”

  陆凌风脸唰地黑了,一双眸子闪着幽幽的光,声线儿也低沉起来,“敢问夫人,你从哪里学来的?”

  “嘿嘿,这是我的独家秘笈啊。”顾蕊不怕死地对上他的眸子,笑得好不得意!

  第二日早上,顾蕊醒来就不见陆凌风的踪影,摸摸他的被窝,微温,想来也没有走多久,估计是早起练功去了。

  顾蕊也不甚在意,慢悠悠坐起来,无意中低头瞧见自己的胸口,雪白上几点青紫,都是昨晚上留下的痕迹。

  她赶紧拉了件外衣披了,这才喊外头守着的小桃。

  小桃带着两个小丫头鱼贯而入,端着洗漱的用具,服侍顾蕊净面漱口。

  之后,顾蕊坐在妆奁台前,细细地打扮起来。先是用她之前做出来的玫瑰水轻轻地拍打在脸上、颈子上,接着又涂了一层薄薄的香膏,一霎时,室内溢满了各种花香。

  小桃打发那两个小丫头收拾东西出去,自己过来给顾蕊梳头。

  见顾蕊一样一样地往脸上抹着东西,忍不住抿嘴直笑,“夫人这么一打扮,比起宫里来的那两个可是好看太多了。”

  顾蕊勾唇冷笑,“我用得着跟她们两个比吗?”

  小桃惊觉口误,忙退后一步跪下请罪,“都是奴婢口不择言,请夫人责罚!”

  “起来吧,有什么大不了的。”顾蕊淡淡一笑,虚扶了下小桃,道,“她们两个我本就没当回事儿。”

  小桃满头大汗地爬起来,又继续给顾蕊梳头,却是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这位夫人她可真是摸不透什么性儿,从不苛待下人,可是有时一个眼神一句话又让她们敬畏不已。也许,这才是大将军之所以看重她的原因吧?

  梳妆好,顾蕊叫小桃去端早饭,自己则挑了一套鹅黄色的锦缎小袄配着一条葱绿的绫裙,外披一件雪白狐狸毛的大氅,端坐在正屋的饭桌前。

  门口的棉帘子被人挑起,顾蕊抬头看去,就见陆凌风从外头进来,额头上沁着薄薄的汗珠,迎着晨曦的光亮,晶莹剔透。

  “怎的起来这么早,不多睡会儿?”见顾蕊打扮齐整,陆凌风忙上前关心地问。

  “到点儿了就睡不着了,要是困了午饭后再睡就是了。”顾蕊站起身来,去拧热帕子,一边嘴里关切地数落着,“这么冷的天儿你就穿这么少回来?回头我得好好教训教训暮烟,怎么照顾你的?”

  暮烟正在门外候着,听见这话,吓得直伸舌头,这万一主母怪罪下来,还真有他受的。只是这能怪他吗?谁叫他这主子不肯穿呢?

  陆凌风却嘿嘿一笑,替暮烟开脱,“是我自己嫌热不穿的,他可管不着我。”

  小桃端着饭来到正院门口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暮烟正双手合十,闭着眼到叨咕咕的也不知道念叨什么呢。

  “喂,你神神叨叨的干嘛呢?”小桃走近前,冷不防出声,吓得暮烟差点儿没有摔倒。

  “好我的桃姐,你怎么走路不带一点儿声的?”暮烟吓得两眼直眨巴,忍不住埋怨。

  小桃啐他一口,“呸,这个点儿也不找地方吃饭去,还赖在门口,想做什么?听壁脚呢?”

  “哎呀,桃姐,我哪儿敢?”暮烟一张清秀的脸快要皱成苦瓜了,努了努嘴,道,“夫人正要治我的罪呢,说我没伺候好大将军……”

  “那也是你活该,成天就这一件事儿还做不好,夫人不治你的罪治谁的罪?”

  话落,小桃就在门口低声回道,“夫人,饭好了。”

  “拿进来吧。”屋内,响起顾蕊愉悦的声音,没听出生气来。

  “桃姐,你进去在夫人面前替我多美言几句啊。”暮烟忙对着她求饶。

  小桃冷哼了一声,斜眼看他一下,笑道,“你是我的谁,凭什么替你说好话?”

  说完,她就挑了帘子抬脚进屋了。

  顾蕊正坐在桌前,陆凌风则拿着一方雪白的帕子给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着,那细致的样子,仿佛在对待上好的羊脂白玉。

  小桃见怪不怪地放下提盒,一样一样地把饭菜从提盒里拿出来摆放在桌上。

  大将军对待夫人别提有多好了,这真算不了什么,那晚上给夫人洗脚捏脚的事儿她都见过呢。

  “方才你在外头跟谁说话呢?”顾蕊慢条斯理地挑着指甲,看着陆凌风把帕子搭在架子上,面色无波。

  本来是她拧了热帕子给陆凌风擦汗的,谁料陆凌风不舍得她动手,反而亲自拿了帕子给她擦手,擦好之后才给自己擦汗。

  所以她就那么悠闲地坐在那里,把门外的对话一字不落全听见了。

  所以她就那么悠闲地坐在那里,把门外的对话一字不落全听见了。 小桃摆好饭菜,这才笑嘻嘻答道,“回夫人的话,是暮烟跟奴婢说话呢,他怕夫人责罚,在那儿神神叨叨地。”

  虽这么说,到底没有添油加醋说暮烟的坏话。

  顾蕊笑了笑,“你去告诉他,再贼头贼脑的,小心我叫大将军打他几军棍。”

  小桃含笑答应着,出去把话传了。

  暮烟见顾蕊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喜得千恩万谢的,同小桃到隔壁的厢房吃饭去了。

  顾蕊亲自舀了一碗糯糯的粳米粥,递给陆凌风,又给自己舀了一碗,之后就夹了一个金黄的棒子面的窝窝头,掰了一块进嘴里,细嚼慢咽着。

  陆凌风给她剥了一个鸡蛋递过来,笑道,“你双身子的人多吃些。”

  顾蕊笑着接过,道,“最近都胖了,不能再多吃了。”

  “哪里胖了?我看瘦得很,前些日子吐得那样,好不容易能吃得下饭了,很该补补。”陆凌风眉开眼笑地看着她,忽然凑近她的脸,小声说下去,“再不长些肉,夜里搂着都硌手了。”

  “啊呸!”正吃着鸡蛋的顾蕊猛听这话,差点儿没有一口喷出来,气得对着陆凌风狠狠啐了一口,“没个正经,吃饭呢,瞎说什么!”

  陆凌风只是嘿嘿笑着,看着面前小女子一脸通红,他很是高兴。他很少看到顾蕊这么娇羞的样子,顾蕊做什么事情通常都是成竹在胸的,哪里这么又羞又急的?

  夫妻两个正你来我往地逗嘴,忽听大门口传来两个莺莺燕燕的声音,“妾给大将军、夫人请安来了。”

  原来是昨日太后差人送来的张氏和王氏两个。

  顾蕊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这两个美人儿,昨日竟然没被那阵仗给吓坏,一大早的还敢过来,看来吃得苦头不大啊?

  “叫进来吧。”顾蕊吩咐小桃,“一大早上怪冷的,可别把美人儿冻坏了。”说罢,还朝陆凌风抛了个媚眼儿,“是吧,我亲爱的大将军阁下?”

  陆凌风面色阴得能滴出水来,很是不理解顾蕊叫那两个女人进来做什么。难道顾蕊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会看上这两个女人吗?

  还是她分明就不在乎自己?

  一想到这里,陆凌风就心烦意乱起来,再也坐不住,索性撂下筷子,冷哼道,“我先出去,你慢慢吃吧。”

  顾蕊哪里肯放他走?

  这傲娇的男人,她算是看出来了,这是在吃醋呢。

  吃的还不是别人的醋,而是她的醋。

  暗暗好笑了一番,顾蕊死活拉扯住他不放,“别啊,亲爱的大将军阁下,你要是走了还有什么好戏看啊?那两个美人儿人家可是来给你请安的,你以为她们还真的会把我放在眼里?”

  陆凌风闻听,有些狐疑地看着她,试探着问,“你是想看戏?”

  原来不是心里没有他?

  “当然啦,不然你以为呢?”顾蕊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这男人,也不想想她要真的不喜欢他的话,还会嫁给他吗?也不想想他俩什么交情,那可是过命的情分啊。

  当初他的命是她救的,后来两人还同甘共苦了那么久,梁王犯上作乱的时候,他又救了她。

  他们两个之间,早就撕扯不清了。

  跟这些莺莺燕燕比起来,顾蕊可不仅仅是他的夫人,还是同生共死的战友!

  陆凌风挨了一记白眼,反而十分高兴,当即就稳坐在那里,等着张氏和王氏进来。

  他习惯性地想拉顾蕊的手,却被顾蕊嫌弃地甩开,“那么亲热还能看着好戏吗?”

  陆凌风这才作罢。

  夫妻两个静静地坐在饭桌前吃着饭,张氏和王氏随着小桃进来之后,看到的就是这一副老夫老妻的架势。

  两个人不由得对视一眼,上前蹲身行礼问安。

  顾蕊没发话,陆凌风自然没吭声,权当看不见她们。

  两个人也不敢起来,就那么半蹲半站的,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等两人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顾蕊才慢条斯理地转过脸来,哼哼唧唧道,“昨儿晚上没睡好,一大早上还迷迷糊糊的,原来是你们两个来了?”

  张氏和王氏面色惨白,咬着下唇都快要恨死顾蕊了,却又不敢声张,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这么说,主母没睡好她们就活该蹲在这里受罪了?

  就算是太后娘娘,也没这么嚣张跋扈。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破皮破落户,一点儿宽容大度的量都没有。

  两人心里早就把顾蕊骂了个底朝天,可面儿上还得陪笑,勉强稳住摇摇晃晃的身子,小声道,“是妾身不好,惊扰夫人的清静了。”

  “嗯,还真是。”顾蕊淡淡地接了一句,又转过头去夹菜吃了。

  张氏和王氏两个本以为顾蕊会说几句客套话,然后让她们起身的,谁知道人家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她们两个给撂在脑后了。

  总不能这般蹲着啊,再说她们身娇体弱的,也蹲不了多久。两个人牙一咬,对视一眼,就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下了。

  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半蹲着还不如跪着舒服啊。

  “都是妾身的错,还请夫人责罚妾身。”两个女人莺声燕语地说完,就对着顾蕊战战兢兢地磕了三个头。

  两人是宫里的人,又是太后亲赐,不看僧面看佛面,顾蕊这个当家主母怎么着也不能受这么大的礼。

  两个人心中暗自得意,以为这一下顾蕊肯定会惶惑不安,让她们赶紧起来。知礼的怕还得亲自过来搀扶吧?

  可是顾蕊稳坐钓鱼台,如同老僧入定般,只是看着陆凌风,娇滴滴道,“夫君,我又困了,怎么办?”

  陆凌风唇角翘了翘,笑吟吟起身去扶顾蕊,“刚吃完饭可不能立即睡,我扶你出去走走可好?”

  顾蕊勉为其难地点点头,看都不看那两个女人,径自扶着陆凌风的手起身,就要往外头走。

  张氏和王氏还跪在地上,一瞧阵势不对,赶紧阻拦,“大将军……”

  陆凌风若出去了,那她们还得另寻机会再见他,在顾蕊这个粗瓮的手心里,还不知道何时才有这样的机会。

  所以两个人豁出去了,打算今早一定要让陆凌风对她们刮目相看。

  于是两人膝行几步,拦住了陆凌风和顾蕊的去路,扬起楚楚可怜的脸蛋儿,两双形态各异却都水汪汪的大眼睛齐齐注视着陆凌风,似乎有千言万语汇聚在那两双明眸里。

  连顾蕊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们两眼,说真的,太后娘娘的眼光还真不赖,挑来的美人个个都是绝色。尤其是那身段,真是人间尤物啊。

  王氏盈盈身段婀娜,窈窕纤细,弱柳扶风一般。张氏丰盈却肥而不腻,白皙如玉的酥胸若隐若现地裹在一抹肚兜下,从顾蕊站的角度看去,像是一对鲜活的白兔,随时都有跳出来的可能。

  想必陆凌风更是看得清楚了。

  顾蕊忽然好奇地偏过头来,想看陆凌风的目光此时此刻看向哪里。

  谁料人家目不斜视地直盯着前方,抿着唇似乎十分生气的模样。

  这厮,生的到底哪门子气啊?

  顾蕊纳闷了,是嫌她把人叫进来还是烦这两个不识数的人挡住他们的路啦?

  陆凌风腮帮子抽动了下,咬牙冷笑一声,道,“你们一口一个‘妾身’的,似乎叫得太顺畅了吧?难道太后娘娘没有嘱咐你们是来伺候本将军的吗?”

  当然嘱咐过了。

  张氏和王氏面面相觑,不知陆凌风突然发难所为何事。

  两个人愣了一下,还是王氏盈盈牙尖嘴利,反应够快,回道,“回大将军的话,临来之前,太后娘娘特意交代妾身们要好好伺候大将军的。”

  “这就是你们好好伺候本将军吗?”陆凌风衣袖一拂,把桌上一个雪白的瓷碗扫下来,摔得粉碎,发出一声清脆的碎瓷声。

  张氏和王氏被顾蕊叫进来,两个人可能昨日吃了闷亏,今日老实了许多,可两双眼睛依旧不老实,盯着陆凌风滴溜溜乱转。

  她们这点子小九九顾蕊还是看得明白的,无非就是想趁她有身子之际把陆凌风给勾引走而已。

  毕竟,在这些女人的眼里,男人就是下半身的动物,她怀着身子不能伺候夫君,这正好是个大好时机,一旦陆凌风宠幸了她们,那她们的目的就达到了。她们是太后的人,当然要给个名分的。

  不过让顾蕊大着肚子成天跟这俩女人斗来斗去的,她觉得很是掉价。她可是个能赚大钱的主儿,如今困在后院也仅仅是有了身子的缘故,却不是跟这俩女人斗的。

  这么一想,顾蕊就有些意兴阑珊,懒洋洋地挥了挥手,道,“你们下去吧,我跟大将军要去走走。”

  张氏和王氏就有些惊讶,眼巴巴地望着陆凌风,想让陆凌风为她们出头。她们两个这姿容本就千里挑一,再加上在宫里精心教养过,那气度自然非同寻常。

  所以,要是搁在别人,怕早就被勾引过去了。

  但陆凌风可不是一般人啊,那可是京城中出了名的冷面将军,不近女色的,除了顾蕊这个女人,他眼里就看不到其他人。

  所以,不管张氏和王氏的眼神如何,他都跟没瞧见一般,一双凤羽般精致的眸子目不斜视,只有在看顾蕊的时候,才会温暖起来,显得如此地璀璨夺目。

  张氏和王氏两个楚楚可怜地看着陆凌风小心翼翼扶着顾蕊从她们身边越过,两双眸子渐渐地染上层层怒意。

  顾蕊和陆凌风在院子里走了几圈,就起风了。陆凌风赶紧解下大氅给顾蕊披上,道,“天冷了,咱进屋吧?”

  顾蕊点点头,搭着陆凌风的胳膊一起进了屋子。

  没想到张氏和王氏竟然还没走,猫在角落里一直等着呢。这可把顾蕊给恶心坏了。

  陆凌风也很是恼火,低声呵斥暮烟和小桃几个,“一个个都是死的吗?我们的屋子什么时候能随随便便进人了?”

  暮烟吓得脸都黄了,赶紧去推张氏和王氏两个,“还不赶紧出去?”

  倒是小桃还撑得住些,小声嘀咕着,“这两位脸皮厚,就是不走嘛。”

  见张氏和王氏面色难看如丧家之犬,顾蕊眼睛眨了下,止住暮烟的推搡,转头对陆凌风笑道,“将军,这两位可是太后娘娘派人送来伺候您的,怎能怠慢?”

  张氏和王氏闻听顿时就像是如沐春风一般,齐齐看着顾蕊。

  陆凌风也十分不解,看着顾蕊,想说什么又不好说的样子。

  顾蕊却调皮地对他挤了下眼,笑道,“将军,张氏和王氏也是一片好心,就让她们在这里伺候着吧。”

  陆凌风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于是张王氏两个如蒙大赦一般齐齐道谢。

  陆凌风十分倒胃口,连看都不看她们一眼。

  顾蕊看上去似乎怡然自得,一会儿支使王氏倒杯茶,一会儿让张氏拿个果子,反正一上午把她们使唤地团团转,让这两个在宫里被金尊玉贵养着的人累得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张氏和王氏今日学乖了,有气也不敢发,忍气吞声地做活儿,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顾蕊暗地里观察了一番,觉得这两个人就是个妖精,压根不是伺候人的料儿,就算站那里,也时不时地扭一扭腰肢,捋一捋头发,生怕陆凌风看不见她们。

  就这样的货色,留在屋里伺候着,说不定哪天还给她下毒了呢。她如今双身子的人,一个不小心就容易着人的道儿。

  看着快吃午膳了,顾蕊就对小桃使了个眼色,吩咐,“你带着她们去摆饭吧。”

  张氏和王氏两个先是不敢动筷子,毕竟在主子和主母面前,两人还是要毕恭毕敬的。但架不住顾蕊的热情相邀啊,两个人最终还是拿起筷子,慢慢用膳。

  期间,陆凌风看了顾蕊好几次,但都没有得到顾蕊的回应,他也只好作罢。顾蕊他还是了解的,绝不是个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主儿,她这么做,想来还是有她的安排吧?

  为今之计,那就只有配合好她了。

  这么想着,他也就一声不吭地闷生吃饭。只是对面坐着两个一直对他虎视眈眈的女人,这饭菜也着实有些难以下咽。

  人都说“秀色可餐”,可在陆凌风这里愣是行不通,他眼里心里只装得下顾蕊,别的女子,一概不入他的法眼。

  见张氏和王氏两个挑着筷子欲吃不吃的,顾蕊眉毛一挑,似笑非笑,“怎么?这儿的厨子做的菜比不上宫里的?”

  张氏和王氏闻听吓了一跳,忙起身解释,“回夫人的话,饭菜很好。”

  “哦,如此我就放心了,”顾蕊戳戳筷子,笑道,“不然,我心里可过意不去呢。”

  张氏和王氏再三表示这里的饭菜很好,顾蕊好像才相信一样,又对她们勾勾手指,道,“大将军日日操劳,你们怎么连点儿眼色都没有?”

  张氏和王氏一听这话,几乎要喜极而泣。她们还以为这辈子就老死在这里,再也没机会接触到辅国大将军的,谁知道夫人这意思,竟然主动给她们机会。

  看来,还是太后娘娘的名头好使,想必夫人经过一番考量,觉得自己也不敢违逆太后娘娘吧?

  估计不是大将军不喜欢她们,而是夫人刚有了身子,大将军不好表露出来。既然夫人想通了,那她们就要好好表现一番了。

  于是,张氏和王氏忙站起身来,小步来到陆凌风身边,就要给陆凌风斟酒布菜。

  谁料张氏刚端起碧绿的如意酒壶,“妾给大将军斟酒”一句话还未说完,就听“噗”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臭屁在不大的屋子内喷散开来,一股子臭气顿时弥漫开来,熏得人齐齐捂鼻子。

  张氏一张俏脸顿时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一样,快要滴出血来,站那里捧着酒壶不知所措,夹着双腿不让体内那股子臭气四处乱窜。

  可是这臭气也不是她想夹就能夹住的,就听一连串的“噗噗”声接二连三响起,臭气熏天。

  王氏捂着嘴,想笑又不敢笑,假惺惺地在那里装好人,“姐姐这是怎么了?您这个样子可是要冲撞大将军的……”

  一语未落,众人就听她身后一声轻响,一股臭气扩散开来。

  这下子,王氏也惊呆了,一张粉润的脸顿时惨白一片,瞪着眼睛张着嘴巴,不知该说什么。

  张氏和王氏两个都在陆凌风面前出了丑,自然没脸再待下去。可这两个毕竟是宫里出来的,尴尬过后,转瞬一想,脑子就有了思路,于是这两人齐刷刷看向顾蕊,眸中是夹杂不清的恨意。

  “夫人给我们下药了?”张氏沉着些,当即就把矛头掉转顾蕊。

  “夫人精通医术,定是给我们姐妹的饭菜里下药了。”王氏也反应过来,下死眼瞪着顾蕊,嘶声质问。

  顾蕊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面色冷沉,等着两人嘶喊一通,方才慢条斯理放下筷子,冷笑一声,“笑话!你们两人四只眼睛,哪只眼睛看见我给你们下药啊?自打你们坐下,我就没动弹一下,何谈下药?”

  “这府里都是夫人说了算,夫人想下药让我们姐妹俩出丑,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顾蕊的话不容辩驳,但张氏还是声嘶力竭地喊着。

  “你的意思,本夫人精通医术就非得是下药的那人喽?”顾蕊把手往桌上“啪”地一拍,面色冷厉,“大将军和本夫人吃的一样的饭菜,怎么没事?偏生你们两个出了事就往本夫人头上推?焉知你们两个不是贼喊捉贼?”

  张氏和王氏两个面色通红,被顾蕊问得哑口无言,却又无可奈何。

  本来还想撕破脸和顾蕊大骂一通的,可是肚子里的臭气四处乱窜,搅扰地腹内翻江倒海的,也不是几个臭屁就能解决得了的。两个人夹着腿面色憋得雪青,又气又急,却敌不过腹内一阵一阵的发紧,只憋得浑身冷汗直冒。

  陆凌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喝命外头守着的甲乙丙丁,“还不把她们带下去,由着她们在这里出丑吗?”

  甲乙丙丁雷鸣般答应着,就大踏步进来,两人提溜一个,老鹰捉小鸡般把那两个女人给拖出去了。

  随即他又吩咐小桃,“打开门窗,透透气。”

  顾蕊捂着嘴笑不可遏,陆凌风把人打发出去,这才看向她,很是纳闷,“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怎么做到的?我做什么了?”顾蕊眨巴眨巴那双水灵灵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十分无辜。

  “是,是,是,你什么都没做,我的夫人,怎么会做什么?”陆凌风宠溺地笑着,一把揽过顾蕊,笑着点点她挺翘的小鼻子,“咱们出去散散吧,免得熏坏了我的儿子。”

  “女儿,”顾蕊不依不饶地拧了他胳膊上的肉一把,硬邦邦的差点儿拧不动,“一天到晚就知道儿子,难道是个女儿你就不欢喜了?”

  “女儿好,女儿最好了,生个女儿像我,那可就是天下第一美人儿了。”陆凌风毫不谦虚地笑着,一副十分欠扁的样子。

  夫妻两个手拉着手在院子里转圈儿,陆凌风低声跟顾蕊商量着,“这两个人出了丑,想必送回去太后也没什么话好说了。”

  “就是这么个理儿,”顾蕊摸摸自己吃得圆滚滚的小肚子,惬意地半眯起眼睛,“不过纸终究包不住火,太后迟早知道内情,到时候,我们就不好做了。”

  “有什么不好做的?以后,我和她井水不犯河水,若是她硬要找茬,也得看看自己的儿子有没有依靠!”

  陆凌风低声说完,牙齿紧紧地咬合着,似乎想把人给生吞活剥了一样。

  顾蕊不是没见过陆凌风狠戾的表情,不过自打跟他成婚之后,就几乎没见过了。陆凌风平时跟正常人一样,夫妻之间嬉戏打闹,家长里短,让她都快忘了陆凌风可是那个令敌人闻风丧胆、能止小儿夜啼的辅国大将军!

  如今乍然一见,还真有些不大习惯。

  顾蕊压下心中的异样,看了眼天色,道,“估计太后娘娘不日就会召见你我,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

  戏弄了太后送来的两个美人儿,就等于打了太后的脸面,太后怎么会咽下这口气?

  梁王死后,太后就把自己娘家人安插进军中,眼看着羽翼日丰,她就按捺不住了。若是换做顾蕊,是不会这么明显干“卸磨杀驴”的事的,毕竟小皇帝还未成年,太后的娘家兄弟也并不是什么天纵奇才,比起陆凌风,差远了。

  这个时候就公然挑衅他们夫妇二人,实在是不算高明。

  “你且安心,一切有我!”陆凌风以为顾蕊害怕,忙心疼地拍拍她肉乎乎的小手,温声安慰道。

  果然,过了两日,宫里就有了旨意,还是上次送人的那位公公亲自过来的,说是太后娘娘请辅国大将军夫人进宫。

  没想到老太监话刚说完,就被陆凌风一口给堵回去了,“公公请回去上复太后娘娘,内人身怀六甲,这几日更是动了胎气,不宜走动。若是有什么体己话要说,需等内人身子康复。若有病要治,还是让太医们看看吧。”

  “这……”那老太监也不防陆凌风会是这么个态度,当即就愣住了,好半天才打着哈哈道,“大将军,您这话让咱家怎么跟太后娘娘回复啊?”

  “怎么?本将军的话不好跟太后娘娘回复,就得让本将军的儿子受委屈吗?”陆凌风脸色一冷,声音就带了金属的丝丝颤音,听得那老太监浑身一颤,什么也不敢说了。

  办不好差事回宫,顶多被太后娘娘大骂一通。可要是得罪了辅国大将军,那就吃不了兜着走了。那可是个连梁王都敢杀的主儿,他一个无根之人,在人家眼里还不如蝼蚁一般?

  这老太监也算识时务,当即就装傻充愣,给陆凌风赔罪,“都是咱家老糊涂了,忘了夫人身怀六甲,咱家这就回宫回禀太后娘娘……”

  陆凌风从鼻孔里哼出一声,算是放过他。

  老太监吓得屁滚尿流地赶回宫里回禀,太后娘娘勃然大怒,也不过是大骂了一通,并无他法。

  那两个美人儿已经送回去,别院清净了不少,陆凌风带着顾蕊在别院安安静静地住着,懒理外间的闲事。

  这一天,夫妻两个说起话来,陆凌风提到,“我打算等你生完这一胎,就带你一起走的。如今看来,怕是等不及了。”

  顾蕊默然一会,抬起头来,问他,“难道是太后那边又有动作了?”

  不然,陆凌风也不会这么说。

  “她把娘家人都安插在军中,听陆老三说,见日拉人喝酒吃肉,可见已经等不及了。要不是军中之人大部分都是跟我一同征战沙场的,还真不知道哪天搞个哗变出来。”陆凌风叹口气,仰头望了望天。

  “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兔死狗烹也很寻常。只是我不想再待下去了,朝堂上的诡诈,我还真看不惯!”

  他说完,盯着顾蕊笑,“你说,我是不是很没出息?刚给你挣来个诰命,就要形同虚设了。”

  顾蕊被他给逗乐了,噗嗤一笑,一拳捶在他的胸口,“瞎说什么呢?我本就是个籍籍无名之辈,这诰命夫人的滋味也算是尝过了,如今给你去边关游历,见识到不一样的名山大川,又有什么不满足的?”

  陆凌风嘴唇动了动,盯着她看了良久,终是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一把把她搂进怀里,紧紧地抱着。

  谁料隔一天,太后又派人来请顾蕊,这次倒是很客气,只说太后身子不适,想请辅国大将军夫人进宫诊治。

  顾蕊医术的高明,京中不少人都知道,之前也曾给小皇帝瞧过病,朝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如今要是推辞不去,众位大臣面前也说不过去吧?

  思来想去,顾蕊觉得还是进宫一趟,一来可以全了陆凌风的脸面,二来也可以看看太后娘娘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

  陆凌风自然不同意,顾蕊可是身怀六甲之人,万一在宫里出个什么差池,他后悔都来不及。

  可是顾蕊已经打定主意,反而还劝他,“我是堂堂辅国大将军的诰命,若是在宫里有个什么闪失,太后怕是也不好对诸臣工交代吧?再者,我若不去,人家只会说你没有把太后和皇上放在眼里,岂不是落了口实,白白叫太后娘娘得了机会?”

  道理如此,可陆凌风还是不放心,踟蹰着,“万一她对你不利怎么办?”

  “放心,我只要不在宫里吃东西,还能有什么危险?难不成真拿刀剑架到我脖子上?”顾蕊笑着说完,心里也是没有底,但这一趟不去还真的不行。

  这正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陆凌风到底不放心,叫来暗卫甲吩咐一番。等第二日顾蕊登车时,发现车前站了两位中等身量、丫鬟打扮的女子,两人低着头,对着她轻轻喊了声“夫人”,就不再抬头了。

  面对生人,顾蕊露出疑惑来。

  陆凌风携了她的手,指着那两位女子道,“这是我专门叫人从暗卫营里找来的,她们两个的功夫不次于我的暗卫。你带着,到宫里也有个照应。”

  顾蕊这才知道陆凌风给她找了两个护卫,心下十分感激,默默点头,上了车。

  陆凌风亲自帮她放下帘子,又嘱咐道,“我带着人就在宫门口候着,一个时辰之后不见你出来,我就进宫……”

  这是做好万全的准备了。

  有了他这句话,顾蕊心里安稳了许多,当即展颜一笑,撂下脸子,出发了。

  陆凌风带着人马静悄悄地跟在后面,一路朝宫中进发。

  到了宫门口,陆凌风先下得马来,钻进顾蕊的车里,拉着她的手,再三嘱咐,“不管太后如何为难,只管先应下来,等出来再说。”

  顾蕊点头,“晓得了。”

  “记住,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一切以自身为重。”

  “好”,顾蕊望进他那一双深如潭水的眸子,声音微微有些发颤。这个男人,曾经狠戾如饿狼,冷漠高远,可是对她,却是掏心掏肺,把她捧在手心里,宝贝地如同眼睛珠子一般。

  今生能遇到他,该是何其幸运!

  陆凌风似有无限依恋,紧紧牵着她的手,不想松开。

  顾蕊拍拍他的手,安慰道,“没事的,放心吧。”

  陆凌风只得放手,又低低地嘱咐了许多,方才放手让她进去。

  顾蕊带着两个暗卫扮的丫头,跟着一个黄门小太监入了宫门。

  高大巍峨的宫殿,红墙黄瓦,颜色虽然鲜明,可顾蕊总觉得进去之后就有股子阴森森的感觉,让人心生压抑。

  宫墙深深锁春愁,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一重一重的廊庑大殿,俱都雕梁画栋。这些大殿的内柱都是由多根红色巨柱支撑着,每个柱上都刻着一条回旋盘绕、栩栩如生的金龙,分外壮观。

  穿过三重庭院,方才来到太后娘娘的寝宫。这个地方顾蕊还算熟悉,毕竟她也在宫里住过一段日子。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凤雅殿”。

  太后身边的大太监亲自站在丹墀相迎,白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顾蕊越发小心,唯恐行差踏错。

  进得寝宫,就见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

  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直如步步生玉莲一般,堪比当年潘玉儿步步金莲之奢靡。

  如此穷工极丽,顾蕊倒还是第一次见呢。

  没想到几个月没进这宫殿,太后娘娘的寝宫已经变了大样,看来这太后也是个穷奢极欲之人啊。

  这才坐稳太后位没几日,就大兴土木了。

  不过这般华丽富贵的正殿却并没有太后的影子,顾蕊不动声色地站在殿内,等着大太监通禀。

  不过那大太监去了一炷香的功夫,方才折转回来,说是太后娘娘嫌这殿内太闷,到御花园透气去了,问顾蕊是去御花园候着还是就在偏殿里等着?

  御花园隔着好几里地呢,顾蕊身子重,进宫的时候又是一路紧赶慢赶,这会子站了许久,脚底早就涨得难受,压根儿不想多走一步。

  于是就笑着道,“既如此,臣妇怎好打扰太后的雅兴?就在这里等着吧。”

  那大太监也不勉强,陪笑道,“真是有劳大将军夫人了。”

  他唤来两个小宫女,吩咐端来茶点,又亲自在镂空赤金的熏炉里点了香,这才下去。

  顾蕊就坐在偏殿里,但却不敢喝茶吃点心,带来的两个暗卫守在她身后,眼睛四处打量着,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顾蕊看着她们那副样子就想笑,摆手示意她们放松,“别摆着这么吓人的脸,叫人一下就看出来了。既来之且安之,想必他们也不敢耍什么花枪。”

  那两个暗卫这才觉得自己有些紧张过度了,忙伸手搓搓脸,笑了笑,依然棍子般站在顾蕊身边。

  顾蕊知道这两人身兼保护她的重任,不敢怠慢分毫,也就不再勉强她们了。

  她歇了一阵脚,时不时揉揉酸胀的小腿,百无聊赖。

  于是就开始站起身来背着手在这殿内踱步,一边仔细打量着这偏殿内的摆设。

  相较于正殿的奢华贵气,这偏殿显得有些寒酸了。一套花梨木的家具,有些年头了,甚至上面的清漆都掉了几许。

  糊窗户的纱也旧得看不出到底是灰色还是白色,一丝斑驳的日影透进来,越发让这殿内现出几分荒凉来。

  明明一屋子半新不旧的家伙什,偏偏在靠窗的长几上摆着一个鎏金瑞脑销金兽的熏炉,炉子里燃着上好的熏香,像是沉香木,又有点儿龙涎香的味道。

  顾蕊也说不准这里头到底燃的什么香,也可能是几种香料融合在一起的。宫中的贵人们离不了熏香,想来都是名贵的。

  只是今日这香的味道颇有些浓郁,闻着有点冲头。

  顾蕊低头嗅了嗅,就别开脸,走到一边把窗户推开,让外头新鲜的空气进来。

  这一等,足足过了半个多时辰,依然没见太后的影子。

  顾蕊心下暗想:到底官大一级压死人啊,她一个正一品的诰命,身怀有孕,还是太后请来看病的,却要枯坐在这里等着,连句牢骚还不能发!

  真是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不说身子不适请她来看病吗?都能到御花园透气了,能不适到哪儿?

  又等了将将一刻钟,方才听见门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一个低柔清亮的声音问,“大将军夫人走了吗?”

  顾蕊一惊,知道这是太后来了。

  这女人,难道不知道没有她的懿旨她是不能擅自离开的吗?

  她这般问话,到底什么意思?

  就听那大太监笑嘻嘻地答道,“回娘娘的话,大将军夫人还在偏殿候着呢。”

  “这倒是哀家的不是了,在御花园里逛了一阵子,觉得头昏的毛病竟然好些了,一时兴起,多逛了会子……”

  这话是说给顾蕊听的,好叫她有怨说不出口。

  既然人家已经说出这话了,顾蕊当然不好再坐在偏殿里,只得起身迎出去。

  太后就站在庭院里,笑吟吟地看着顾蕊一步一步下得石阶,来到她面前,盈盈下拜行礼,“臣妇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身披一件紫貂大氅,内里衬着鹅黄的宫装,华贵富丽,居高临下地看着顾蕊,粉面含笑,“让大将军夫人久等了。”

  却并不叫起。

  顾蕊只得半蹲着身子站在她面前,心想这妇人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把她叫来就是想磋磨她一番的,好报她撵走那两个宫女的仇?

  既这样,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她倒要看看太后能折腾出个什么花儿来。

  “敢问太后娘娘,现在还有何处不适?”总不能这么蹲着呀?

  顾蕊想了想,还是先问问太后的病为好。

  “哦,瞧瞧,大将军夫人不问哀家还真给忘了呢。”太后一拍额头,恍然大悟状,“幸亏你提醒,不过也是,这在御花园里逛了一圈,这会子头也不疼了呢。”

  “想来殿内有些闷,出去转转,闻闻花香,人就通透了。”顾蕊陪笑道,心内却暗骂:果然是个白眼狼,这才刚过河,等不及就拆桥了。也不想想当初要是没有她和陆凌风,太后和小皇帝母子俩怕是早就被梁王给吞了,还能站在这里来消遣她?

  如今小皇帝还未站稳脚跟,这太后就想把自己娘家人折腾到军中,好夺陆凌风的兵权。

  既然她这么心胸狭窄,那陆凌风更不应该把兵权交出去了,谁知道交出去,她们夫妻二人以及未出生的孩儿还有没有命活?

  都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自打怀上孩子,顾蕊想得就越来越长远了。

  “谁说不是呢。”太后顺着顾蕊给的台阶下,娇笑着往前走了两步,迈步就要踏上石阶,好像忽然才觉察出来的样子,看着顾蕊一脸的惊讶,“哎呀,你怎么还没起身啊?”

  又指着身边的老太监道,“你也老糊涂了,怎么不提醒哀家?”

  那老太监也只是干笑赔罪,“老奴老眼昏花,真是不顶事了。”

  他说完这话,就来扶顾蕊,“大将军夫人莫怪,快起来吧。”

  顾蕊顺势起身,腿脚酸麻,差点儿没站稳,心道:这太后倒是会做戏,她一个大活人半蹲在这里,难道太后会看不见?

  “平身”是寻常惯用的词儿,怎么到她这里就忘了?

  又不是七老八十忘性大,哪有这么巧?

  不过是给她找罪受罢了。

  众人都心知肚明,顾蕊面上也就不显露分毫委屈,笑盈盈道,“既然太后娘娘没什么大碍,那臣妇就告辞了。”

  没病当然没有理由留她。

  她以为太后一定会让她走的,谁料到太后面色带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阵,笑道,“到底是新婚燕尔,不过是一时不见,就想家了?”

  顾蕊听得懂她话里的意思,也就大方坦然地承认,“大将军是个万事不操心的,家里没有臣妇,怕是要乱套了。”

  虽然用玩笑的口吻说完,但话里话外也透出自己在大将军心中的分量,若是太后真想对她下手,最好先掂量掂量。

  “啊呀,原来大将军看上去那么高冷的人,竟然也是个甩手掌柜!”太后故作惊诧地笑,“我们做女人啊,可真是命苦!”

  顾蕊心想:是你命苦,我的命可好地很。

  不过她还得附和着太后的话,“是啊,女人就是操心的命!”

  “不如你留在宫里陪哀家几日,也好好歇一歇?”太后忽然提议,吓了顾蕊一大跳,一时脑子有些短路,反应不过来。

  好家伙,她跟这位深宫妇人也没什么交集,留在宫里做什么?

  难道任由她折磨吗?

  顾蕊肯定不会这么傻,脑子一转,就笑着推辞,“那怎么行?这宫里宫外多少大事都要娘娘您拿主意,臣妇就不给娘娘添麻烦了。”

  “有什么好麻烦的?”太后忽然热络地挽住顾蕊的左臂,笑得十分亲切,像是两姐妹,“不过是多添一副筷子而已。都是现成的,就住哀家寝宫,吃穿用度都和我比肩,你看如何?”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顾蕊还真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留下来,她不知道太后还会出什么幺蛾子,她自己一个人倒没什么好怕的,只是如今腹中有了孩儿,一切自然要小心为上。

  若是走,就是违背太后的意愿,有些不识抬举了。

  二选一的话,顾蕊当然要走了。只是走也要找个恰当的借口,让太后说不出什么来。

  思量间,顾蕊脱口而出,“娘娘有所不知,我家大将军就在宫门外等着呢,说是一个时辰后不见臣妇出宫,就要进来接呢。”

  说这话的时候,她娇羞地垂头,把鬓边的一缕碎发捋了上去。

  太后面色几不可见地变了变,一瞬间又恢复原样,笑着调侃,“你们夫妻两个也成亲好几个月了,还这么如胶似漆的,真是羡煞旁人啊。”

  语气虽然正常,但是语调酸溜溜的,听上去倒让人觉得在她这个寡妇面前秀恩爱就是在故意刺激她。

  顾蕊自然不知该如何接话,这个当口,说多错多啊。

  太后挖苦完她后,依然不肯放过她,笑得春花灿烂,“哀家今儿倒是要做一回恶人了,看大将军能把我如何?”

  说罢,她上前亲热地挽着顾蕊的胳膊,笑道,“走,跟哀家回寝宫,我叫人烧了一锅稀嫩的野鸡,咱们吃去!”

  不由分说地就拉着顾蕊上了石阶。

  这个时候,顾蕊心里又急又怕,她肯定不能拂了太后的面子,可又怕太后不怀好意,在饭菜里下些无色无味的药,危及到她腹中孩儿。

  虽然心内如焚,但她面上却不显露分毫,只是给跟在她身边的那两个陆凌风挑选的丫头使了个眼色,就从容地跟着太后上了石阶,进了寝宫。

  太后笑逐颜开地带着她进了寝宫,立即就有宫女、太监鱼贯而入,不过一刻钟,就把一张花梨木的大圆桌摆满了饭菜,中间红泥小火炉上坐着一个金灿灿的锅子,翻滚着汤花,想来就是太后说的野鸡汤了。

  热气蒸腾的饭菜,飘出诱人的香味,让等了半天的顾蕊腹中翻滚。

  先前在偏殿内顾蕊并没用宫中的茶点,双身子的人又格外容易饿,早就先胸贴后背了。

  这会子一闻到这饭菜的香味儿,差点儿没有把持住。可她还是咬紧牙关死死坚持住,来之前她就打定主意坚决不吃宫里的东西的。

  “来,尝尝野鸡崽子汤……”太后命宫女舀了一碗,端给顾蕊。

  顾蕊只得接过来,瞧那碗里,清淡的汤水,里面炖着枸杞、山药、木耳,还有一些叫不上名目的各色干果子,想来都是极其滋补的。

  这要是放在平日,她肯定一口气喝上几大碗,不喝到脖子底决不罢休。

  可如今她怀了孩儿,一切都要小心为上。

  拿调羹在碗里慢悠悠地拨动着,顾蕊装作太热喝不下的样子,打算拖一拖,希望陆凌风能早点进来。

  太后却不会让她这么拖下去,已经当先端起碗来,笑道,“趁热喝,最美味!”说罢,自己就舀了一大勺当着顾蕊的面喝下去。

  人家都做到这个份上了,顾蕊要是不喝那就是不识抬举,只得也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喝下去。

  太后抿抿嘴,亲自给她夹了一筷子酸菜鱼,放到她碗里,“哀家记得当年怀皇上的时候,成日想吃酸的,那正是大冬日,梅子还没开花呢。先皇就让厨子给哀家做酸菜鱼解馋。来,尝尝,这味儿跟当年一模一样呢。”

  顾蕊含笑道谢,小心翼翼地夹起酸菜鱼吃起来。

  这宫里的贵人用膳,都是有太监试尝的,这道手续过关之后,膳食才会被端上桌。

  如今被太后先用,顾蕊自然不能拒绝,只好来者不拒,太后夹什么她吃什么。

  这饭菜里是断然不会有毒的,顾蕊如今担心的是,里面会有什么相克的或者孕妇忌食的。

  她内急如焚、如坐针毡,面上却不得不微笑着和太后寒暄,此时此刻,她忽然想起那句话来,“官大一级压死人”!

  太后异常热络,不断给她夹菜,还不停劝她,“你太瘦了,要多吃些,孩子才会长得快!”

  顾蕊只得不停地吃,太后赐饭,敢不吃完?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辰,顾蕊已经吃了七八分饱了,看着面前堆得满满当当的盘子、碗儿,只好推辞,“娘娘,臣妇已经吃饱了……”

  “嗨,这才到哪儿?想当初哀家怀皇上的时候,一餐得吃你三倍,你这才到哪儿?”一边说着,太后又给顾蕊夹了一个红烧狮子头。

  顾蕊眼睛都瞪圆了,三倍?当她是猪啊?

  看着碟中油亮喷香的狮子头,顾蕊赶忙站起身子,赔罪,“请太后恕罪,臣妇前些日子孕吐严重,如今刚好些,不宜吃得太多!”

  “怎么?嫌哀家的饭菜不好?”太后啪地一声撂下筷子,凤眼微眯,“这可是哀家为你精心准备的,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音刚落,就听殿外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敢问太后,罚酒怎么吃?”

  顾蕊欣喜地扭头看去,就见一人,逆着光从大殿外大踏步进来,靴履的飒飒声清晰入耳。

  那人身材高大挺拔,行动间矫捷敏锐,恣意洒脱,不是陆凌风又是谁?

  他来了,他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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