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测不准
晚上张伟在家里同庄静吃饭，快吃完时，一条短信发过来，是李峰发的，只两个字，“搞定。”
张伟心中一喜，放下手机，平静地继续夹菜；没一分钟又来一条：“但我觉得有点儿问题，能不能马上见面聊？”
当即他脸色就有些僵，既惊讶，又不安，想要回信息，又觉得短信上说不清，拿起电话要打，又放下。
庄静觉出些张伟坐立不安，笑着问：“什么事啊？”
“没事。”张伟说，觉得有些敷衍，赶忙补充，“就一般的事，我知道就行了，等明天再说。”
“有事你就去处理，别装作不重要，人在家里，心不在焉。”庄静嗔怪地说，稍微停一下，“其实，我也想独处一回，你可以晚点儿回来，不回来也行。”
张伟拿起手机，点亮屏幕给庄静看，“是李峰，不是别人。”
庄静看也不看，“我没怀疑你什么，你别多想。”
张伟也想今晚上就和李峰见个面，问问是怎么搞定的，这关系到接下来吕钦恒的公开表态，不能有含糊，以及还有别件更重要的事要和他交流；而另一方面，某种程度上这段时间他每天守着庄静，担心有什么新的幺蛾子，显然庄静觉察到了什么。
“那好，我和李峰约一下，今晚我就晚点儿回来。”他说，心想正好测试一回为庄静设置的电子栅栏有用没有。
那晚由酒店回来，张伟在庄静手机里动了手脚，输入特定的号码拨出来，实际转到他手机上；另一方面，陈慧琴打庄静的手机也同样。这算是一种简单的电子屏蔽，仅仅这样是不够的，他知道。
吃完饭，张伟打给李峰，约定在一家酒吧见面，和庄静道别，出门，二十分钟后，他先到，找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没过几分钟李峰也到了。
“有什么问题？”张伟抢先问。
李峰神情严峻，不回答，去柜台点了酒，回来坐下，摊了摊手。
“你不是说搞定了吗？”张伟一颗心悬起。
“是搞定了，人家姑娘同意按你的方案办，撤回起诉书，在网上公开向人渣道歉，说是她自己的问题，她不该这么做。”李峰气呼呼地说，望着张伟。
张伟一时不大明白，“那这有什么不对的？”
李峰连连叹息，把自己设法和耿洁思联系上，下午约在咖啡厅里见面，见面后把视频播放给她看，耿洁思如何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反复看，难以置信，掩住脸大哭，说当时不是这样的，绝不是这样的，这视频是假的；自己如何和她讨论这视频绝对是真实的，可送交专业机构鉴定，是否她当时太紧张，产生了幻觉云云，耿洁思不信，说仍然会走法庭，自己又是如何反复劝耿洁思考虑这个视频一旦公开，社会上会产生如何的意见反转，耿洁思听了以后又如何崩溃地大哭，引来咖啡店的服务员干预，几乎要当场报警，还是耿洁思拦住，再接着平静下来，同意了张伟的解决方案，流着泪签字，如此种种，全都巨细靡遗地说了一遍。
这全然出乎张伟的意料，他意料的是耿洁思见了视频之后立即认输，就算会难堪，见到了拍摄角度甚佳的这段视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当然会认输，没想到会是这样，耿洁思固然是认输了，不如说是震惊之下兼李峰的说服造成，内心还是不服的。
内心不服，显然当时真相多半不是这样，可这就是自己回到过去那一刻拍下的，绝没有变造，在技术上是容易鉴识的，如果造假，也就是在吕钦恒棺材板上钉下的钉子，傻瓜才把证据送上门去。
“你相信她说的话吗？”张伟踌躇着问，觉得李峰说有问题，的确有问题。
“我还是坚持按你的要求，说服她签了字。”李峰说，这是忠于朋友的委托，但问题也要说出来，这不大对。
“你觉得……吕钦恒还是骚扰了她，只是不是在当时，而在另一个时候？”张伟有点儿笨拙地问。
李峰摇头，语气迟疑不定，“我怎么知道，只不过我想，你应该知道，耿洁思没像你想的那样，低头认输，她是发自内心地认为事情不是那么回事，如果真是这样，并且她没有签字的话，你还会公开这段视频吗？”
“她既然已经签字同意，那这件事就可以这么处理，没什么问题吧？”张伟问，语气并不确定。
“我是想说，有没可能，当你利用昆仑镜回到过去的时候，你固然是回到了那个时间那个地点，但你打算观察的对象，被你的观察行为干扰，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变得和本来发生的过程不同了呢？”李峰谨慎地，字斟句酌地问。
张伟有些毛骨悚然地感觉，呼吸都停住，仔细地听，深深地呼吸两下，“会这样吗？”
“测不准原理，说的就是这个，任何观察行为都会扰动被观察对象，哪怕非常小心，只是很微小，看起来微不足道，不直接相关的观察行为，当你回去的时候，那个过程也发生了变化。”李峰接着说。
就算是文科生，张伟也听懂了，心里隐隐有些恼怒，李峰的说法，和自己尝试回到十六年前，以及回到一周半前试图改变结果，却都没达到改变的目的的现象相印证，看上去很有可能，也几乎宣告了昆仑镜其实无用，要是打算用它回到过去，以事实来消弭争议的话。
这让他既难过，又失望。
“你这其实也是一种猜想，对吧？”他不甘心地问。
李峰叹口气，“当然，也可能那位姑娘天生就是演戏的料，我被她骗了，但我这里”，他指了指自己心口位置，“我是相信她的。”
“你和吕钦恒谈谈，也会相信他。”张伟说，心知男人和女人怎么能比取信于人呢，李峰当然不会相信吕钦恒，就吕钦恒那个脸臭的样子，谁会相信他。
“你忍心这么做吗，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李峰质问道。
正在这时，放在桌上的电话被点亮，接着响起了欢乐颂的铃声，张伟心有些紧。
这个电话他可以不接，但最好接，接了有辗转腾挪的空间，而接起来很麻烦，似乎进入下一个螺旋缠绕，揭开新的伤疤。
“我要接个电话。”张伟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对李峰说。
李峰一时不明白，见张伟神情严肃，也飞快地明白，站起身，“那你接吧，我去上个洗手间。”
他转身过去，张伟已变作了陈慧琴的模样，拿起手机，摁了接听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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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伟心中一喜，放下手机，平静地继续夹菜；没一分钟又来一条：“但我觉得有点儿问题，能不能马上见面聊？”
当即他脸色就有些僵，既惊讶，又不安，想要回信息，又觉得短信上说不清，拿起电话要打，又放下。
庄静觉出些张伟坐立不安，笑着问：“什么事啊？”
“没事。”张伟说，觉得有些敷衍，赶忙补充，“就一般的事，我知道就行了，等明天再说。”
“有事你就去处理，别装作不重要，人在家里，心不在焉。”庄静嗔怪地说，稍微停一下，“其实，我也想独处一回，你可以晚点儿回来，不回来也行。”
张伟拿起手机，点亮屏幕给庄静看，“是李峰，不是别人。”
庄静看也不看，“我没怀疑你什么，你别多想。”
张伟也想今晚上就和李峰见个面，问问是怎么搞定的，这关系到接下来吕钦恒的公开表态，不能有含糊，以及还有别件更重要的事要和他交流；而另一方面，某种程度上这段时间他每天守着庄静，担心有什么新的幺蛾子，显然庄静觉察到了什么。
“那好，我和李峰约一下，今晚我就晚点儿回来。”他说，心想正好测试一回为庄静设置的电子栅栏有用没有。
那晚由酒店回来，张伟在庄静手机里动了手脚，输入特定的号码拨出来，实际转到他手机上；另一方面，陈慧琴打庄静的手机也同样。这算是一种简单的电子屏蔽，仅仅这样是不够的，他知道。
吃完饭，张伟打给李峰，约定在一家酒吧见面，和庄静道别，出门，二十分钟后，他先到，找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没过几分钟李峰也到了。
“有什么问题？”张伟抢先问。
李峰神情严峻，不回答，去柜台点了酒，回来坐下，摊了摊手。
“你不是说搞定了吗？”张伟一颗心悬起。
“是搞定了，人家姑娘同意按你的方案办，撤回起诉书，在网上公开向人渣道歉，说是她自己的问题，她不该这么做。”李峰气呼呼地说，望着张伟。
张伟一时不大明白，“那这有什么不对的？”
李峰连连叹息，把自己设法和耿洁思联系上，下午约在咖啡厅里见面，见面后把视频播放给她看，耿洁思如何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反复看，难以置信，掩住脸大哭，说当时不是这样的，绝不是这样的，这视频是假的；自己如何和她讨论这视频绝对是真实的，可送交专业机构鉴定，是否她当时太紧张，产生了幻觉云云，耿洁思不信，说仍然会走法庭，自己又是如何反复劝耿洁思考虑这个视频一旦公开，社会上会产生如何的意见反转，耿洁思听了以后又如何崩溃地大哭，引来咖啡店的服务员干预，几乎要当场报警，还是耿洁思拦住，再接着平静下来，同意了张伟的解决方案，流着泪签字，如此种种，全都巨细靡遗地说了一遍。
这全然出乎张伟的意料，他意料的是耿洁思见了视频之后立即认输，就算会难堪，见到了拍摄角度甚佳的这段视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当然会认输，没想到会是这样，耿洁思固然是认输了，不如说是震惊之下兼李峰的说服造成，内心还是不服的。
内心不服，显然当时真相多半不是这样，可这就是自己回到过去那一刻拍下的，绝没有变造，在技术上是容易鉴识的，如果造假，也就是在吕钦恒棺材板上钉下的钉子，傻瓜才把证据送上门去。
“你相信她说的话吗？”张伟踌躇着问，觉得李峰说有问题，的确有问题。
“我还是坚持按你的要求，说服她签了字。”李峰说，这是忠于朋友的委托，但问题也要说出来，这不大对。
“你觉得……吕钦恒还是骚扰了她，只是不是在当时，而在另一个时候？”张伟有点儿笨拙地问。
李峰摇头，语气迟疑不定，“我怎么知道，只不过我想，你应该知道，耿洁思没像你想的那样，低头认输，她是发自内心地认为事情不是那么回事，如果真是这样，并且她没有签字的话，你还会公开这段视频吗？”
“她既然已经签字同意，那这件事就可以这么处理，没什么问题吧？”张伟问，语气并不确定。
“我是想说，有没可能，当你利用昆仑镜回到过去的时候，你固然是回到了那个时间那个地点，但你打算观察的对象，被你的观察行为干扰，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变得和本来发生的过程不同了呢？”李峰谨慎地，字斟句酌地问。
张伟有些毛骨悚然地感觉，呼吸都停住，仔细地听，深深地呼吸两下，“会这样吗？”
“测不准原理，说的就是这个，任何观察行为都会扰动被观察对象，哪怕非常小心，只是很微小，看起来微不足道，不直接相关的观察行为，当你回去的时候，那个过程也发生了变化。”李峰接着说。
就算是文科生，张伟也听懂了，心里隐隐有些恼怒，李峰的说法，和自己尝试回到十六年前，以及回到一周半前试图改变结果，却都没达到改变的目的的现象相印证，看上去很有可能，也几乎宣告了昆仑镜其实无用，要是打算用它回到过去，以事实来消弭争议的话。
这让他既难过，又失望。
“你这其实也是一种猜想，对吧？”他不甘心地问。
李峰叹口气，“当然，也可能那位姑娘天生就是演戏的料，我被她骗了，但我这里”，他指了指自己心口位置，“我是相信她的。”
“你和吕钦恒谈谈，也会相信他。”张伟说，心知男人和女人怎么能比取信于人呢，李峰当然不会相信吕钦恒，就吕钦恒那个脸臭的样子，谁会相信他。
“你忍心这么做吗，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李峰质问道。
正在这时，放在桌上的电话被点亮，接着响起了欢乐颂的铃声，张伟心有些紧。
这个电话他可以不接，但最好接，接了有辗转腾挪的空间，而接起来很麻烦，似乎进入下一个螺旋缠绕，揭开新的伤疤。
“我要接个电话。”张伟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对李峰说。
李峰一时不明白，见张伟神情严肃，也飞快地明白，站起身，“那你接吧，我去上个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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