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集 孤独感
解剖室内。
裴菁菁刚摘下口罩和耳机走到电脑前准备写鉴定报告。
“不会又在听郭得刚吧？”童烈一进门便打趣地问道。
裴菁菁在验尸的时候，有个奇怪的嗜好，就是喜欢听郭谦相声。但听来听去都是那些老段子，也不见她笑。
童烈曾经私下问她为啥这样，她的回答是：这样感觉一直有人在旁边开着玩笑，说着轻松的话，能让她排除其他不必要的负面情绪，专心工作。
听到他打趣的问话，裴菁菁翻了个白眼，那意思好像是在说：我和你很熟吗？
进来就讨了个没趣，童烈有些尴尬的抹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感觉到油腻，又局促地在裤腿上擦了擦手。
“你这到底多久没洗头了？”看着他那滑稽的模样，裴菁菁有些绷不住了，强忍着笑皱眉剜了他一眼。
“三天？额……诶！不说这个啦，有没有什么发现？”
他有些尴尬，张帆则躲在后面一个劲地偷笑。
“三具尸体都检查过了，第一具男性尸体身上有明显的在地上被拖拽的痕迹，有多处磕碰、擦伤还有一些泥土。很可能是被凶手拖到车里，然后行驶到废弃的工厂附近，再被拖行到行凶地点。我在他的指甲里发现了黄色的塑料丝圈，应该来自于汽车的脚垫或者车尾箱垫。因为小型货车很少使用这种颜色的脚垫，而好一点的私家车会用仿皮脚垫。所以判断凶手驾驶的车辆是价格不太昂贵的小轿车的可能性较大。
第二名女性受害者，身上没有太多的泥土，但是依然有明显的被拖拽痕迹。没有发现其他可供参考的其他证物。两名死者都是骤然从身后被击晕，再被绑住手脚，拖至行凶地点。所以没有和凶手发生强烈肢体接触。身上和指甲里都没有找到凶手的毛发或皮肤组织，无从获取DNA信息。
今天这名受害者，身上没有明显的被拖拽痕迹，判断是在家中被击晕，然后受虐致死。”
裴菁菁说着话，已经把另外两具尸体从冷冻柜里拖拽出来。她重新戴上手套开始拨弄尸体受伤部位给另外两人展示。
“我仔细研究了一下这些死者的伤口，你们看这名男性受害者。凶手应该是用比较锋利的匕首一类的尖锐物，从腹部开始剥皮，但是手法相当粗糙。从这些深浅不一的不规则切口可以看出来，他非常的生疏，使用的工具也不对。所以他在多次划破对方皮肤后，放弃了继续剥皮，直接一刀扎在了死者的心脏位置，致其死亡。由此判断，凶手的在行凶过程中情绪略显焦躁，但也很干脆，不太拿人命当回事，所以在发现失败后，直接结束了受害人的生命。”
“也可能因为凶手没有遮挡面部，所以选择灭口？”童烈补充道。
“嗯！”裴菁菁点了点头，又来到第二个中年女性的尸体旁。
“这是第二次剥皮，凶手有了很大的进步，从皮肤切口看，应该是改用了专业的手术刀。切口比上一次整齐很多，凶手选择从这名女性的背部划开皮肤。但是从下刀的深浅不一来看，他应该还是低估了皮肉分离的难度，进行的不太顺利，所以还是失败了。他一气之下把受害人推下了烂尾楼，摔死了她。”
“凶手的脾气看起来有点暴躁啊？”张帆在旁边一边记录着要点，一边感慨道。
正往第三具尸体走去的裴菁菁停住了脚步，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凶手在拖拽尸体至案发现场的这段路上，情绪显得非常冷静，因为拖行的时候，如果速度过快，或者动作过于粗鲁暴躁，受害人的头部会有严重的磕碰和擦伤。但是这两名死者头部的伤势来看，不是很严重，说明他在这个过程中应该是步行，并没有很着急。”
裴菁菁说完顿了一下，走到第三具尸体旁接着补充道：“但是凶手在剥皮的过程中，显得很亢奋，从他的刀法和失败后处理受害人尸体的动作看，应该很懊恼。”
“情绪情感两极化？”童烈问道。
“是的，凶手的现实生活或工作中，应该面临着较大的压力，但也有可能遗传基因就是如此。”裴菁菁挑了挑眉毛。
“这是第三位受害人，我已经把她的皮肤重新‘穿上’了。”裴菁菁指了指死者。
此时死者的皮肤已经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这让她看起来没有那么渗人，但因为无法与肉充分贴合，显得非常诡异和怪诞。
如此复杂和渗人的工作，裴菁菁居然独自一人花了一下午就完成了，也是非常了得。
“我们可以看到，这一次的剥皮是相对成功的。虽然手指脚趾等细节处的处理还是有很大的瑕疵，皮肉分离上也做得很毛糙，离完美的人体皮肉分离还有一定差距。但凶手似乎不在意这些，在他看来是比较满意自己的这次……嗯……‘作品’？所以才有了后面的敲骨吸髓。由此可以判断，凶手并不是为了收集一套完美的人体皮肤，而是为了达到某种效果，而先剥皮后吸取受害人的脑组织。”
“所以，凶手剥皮的意义在哪里？”童烈问道。
“可能是为了某种快感，也可能是……某种邪教仪式？”裴菁菁回答道。
“皮肉分离的难度很高吗？”童烈反复听裴菁菁提到这词，有些不太明白，他见过人家宰杀活羊剥皮，一把刀子剐到底，也没见有多难。
“怎么说呢，在科学界，一张完整的人皮标本是十分珍贵的。国外目前有一些仪器能做到完整的人体皮肉分离。但是如果要一个人徒手来完成，难度非常大。这名凶手有着极强的学习和实践能力，而且他这次作案的准备明显比上次充分，不但配备了手术刀，应该还带了简易的用于撑开皮肉的皮肉分离器具。而且还有一台用于吸取脑组织的便携式仪器。对了，我们在现场没有发现死者的脑组织，应该是被带走或者当场……”裴菁菁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
童烈马上明白她想说什么，也吐了口气。只有张帆还一脸懵懂的追问道：“或者什么？”
童烈皱眉看了他一眼，后者这才慢半拍地明白了裴菁菁没有说出来的后半句，顿时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起来。
他把笔记本塞扔到一旁，捂着嘴巴冲出了解剖室。
童烈和裴菁菁看着跑得没影的张帆，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眼神接触下忽然又觉得有些尴尬，都不约而同的侧头避开了彼此的目光。
“咳咳，如果凶手不是追求快感，也不苛求剥下一张完美的人皮，那这个行为看起来确实具备一定的仪式感？如果真是这样，到底和什么邪教的仪式有关呢？”
“不好说！”裴菁菁耸了耸肩。
“这样，一会儿我们开个案情总结会，张局长也参加，你准备一下，待会儿也过来参加会议！”
“嗯！”裴菁菁点了一下头，没有再理会他，转身往桌边走去。
童烈看了一眼她在电脑前工作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无奈，目光中却流露出些许温柔。
他轻叹了一口气，走出了解剖室。
……
坐在家中的江游，正在用电脑仔细查找着季东顺的东顺贸易公司的客户交易记录。
如果宁远的遇害是史建华的死间接导致的，那么就应该从史建华入手调查。抛开因为仇恨情感等问题，要从利益方面出发，就应该查一查他和他的华建集团的利益冲突方。
这方面江游早就查过，但因为华建集团的业务领域涉及商业地产、住宅、基建、餐饮、能源等多方面。需要查询的工作量过大，以他的一己之力根本没法在短时间内完成。
他只能假设季东顺这个关键人物是被人利用的，而与他有关又与华建集团或史建华个人存在利益冲突的就可能是真凶！
浏览了一半东顺贸易公司的供应商和客户相关资料，江游略感疲惫地靠着椅背，揉了揉鼻梁。
他曾经是特种作战人员，虽然也执行过情报搜集任务，但情报的排查分析和推演并不是他的强项。
他几乎从小就在部队长大，部队就是他的家。所以他并没有对哪座城市有归属感。直到遇见了宁远，两人相爱、结婚，然后在她长大的城市白港市定居。
所以，他在这座城市其实并没有什么根基和人脉，就连最基本的社交圈都没有。
形单影只的他，感受到了孤独。
在他人生这三十多个年头里，这种为数不多的孤独感对他而言熟悉又陌生，一次是他8岁的时候失去了从小抚养他长大的奶奶，一次是失去朝夕相处的战友。
每当这种因极度自责而带来的孤独感包围他的时候，他从不会抗拒，而是接受它的包裹，让自己陷入一种极度沉默、冷静、执拗和生人勿近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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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菁菁刚摘下口罩和耳机走到电脑前准备写鉴定报告。
“不会又在听郭得刚吧？”童烈一进门便打趣地问道。
裴菁菁在验尸的时候，有个奇怪的嗜好，就是喜欢听郭谦相声。但听来听去都是那些老段子，也不见她笑。
童烈曾经私下问她为啥这样，她的回答是：这样感觉一直有人在旁边开着玩笑，说着轻松的话，能让她排除其他不必要的负面情绪，专心工作。
听到他打趣的问话，裴菁菁翻了个白眼，那意思好像是在说：我和你很熟吗？
进来就讨了个没趣，童烈有些尴尬的抹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感觉到油腻，又局促地在裤腿上擦了擦手。
“你这到底多久没洗头了？”看着他那滑稽的模样，裴菁菁有些绷不住了，强忍着笑皱眉剜了他一眼。
“三天？额……诶！不说这个啦，有没有什么发现？”
他有些尴尬，张帆则躲在后面一个劲地偷笑。
“三具尸体都检查过了，第一具男性尸体身上有明显的在地上被拖拽的痕迹，有多处磕碰、擦伤还有一些泥土。很可能是被凶手拖到车里，然后行驶到废弃的工厂附近，再被拖行到行凶地点。我在他的指甲里发现了黄色的塑料丝圈，应该来自于汽车的脚垫或者车尾箱垫。因为小型货车很少使用这种颜色的脚垫，而好一点的私家车会用仿皮脚垫。所以判断凶手驾驶的车辆是价格不太昂贵的小轿车的可能性较大。
第二名女性受害者，身上没有太多的泥土，但是依然有明显的被拖拽痕迹。没有发现其他可供参考的其他证物。两名死者都是骤然从身后被击晕，再被绑住手脚，拖至行凶地点。所以没有和凶手发生强烈肢体接触。身上和指甲里都没有找到凶手的毛发或皮肤组织，无从获取DNA信息。
今天这名受害者，身上没有明显的被拖拽痕迹，判断是在家中被击晕，然后受虐致死。”
裴菁菁说着话，已经把另外两具尸体从冷冻柜里拖拽出来。她重新戴上手套开始拨弄尸体受伤部位给另外两人展示。
“我仔细研究了一下这些死者的伤口，你们看这名男性受害者。凶手应该是用比较锋利的匕首一类的尖锐物，从腹部开始剥皮，但是手法相当粗糙。从这些深浅不一的不规则切口可以看出来，他非常的生疏，使用的工具也不对。所以他在多次划破对方皮肤后，放弃了继续剥皮，直接一刀扎在了死者的心脏位置，致其死亡。由此判断，凶手的在行凶过程中情绪略显焦躁，但也很干脆，不太拿人命当回事，所以在发现失败后，直接结束了受害人的生命。”
“也可能因为凶手没有遮挡面部，所以选择灭口？”童烈补充道。
“嗯！”裴菁菁点了点头，又来到第二个中年女性的尸体旁。
“这是第二次剥皮，凶手有了很大的进步，从皮肤切口看，应该是改用了专业的手术刀。切口比上一次整齐很多，凶手选择从这名女性的背部划开皮肤。但是从下刀的深浅不一来看，他应该还是低估了皮肉分离的难度，进行的不太顺利，所以还是失败了。他一气之下把受害人推下了烂尾楼，摔死了她。”
“凶手的脾气看起来有点暴躁啊？”张帆在旁边一边记录着要点，一边感慨道。
正往第三具尸体走去的裴菁菁停住了脚步，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凶手在拖拽尸体至案发现场的这段路上，情绪显得非常冷静，因为拖行的时候，如果速度过快，或者动作过于粗鲁暴躁，受害人的头部会有严重的磕碰和擦伤。但是这两名死者头部的伤势来看，不是很严重，说明他在这个过程中应该是步行，并没有很着急。”
裴菁菁说完顿了一下，走到第三具尸体旁接着补充道：“但是凶手在剥皮的过程中，显得很亢奋，从他的刀法和失败后处理受害人尸体的动作看，应该很懊恼。”
“情绪情感两极化？”童烈问道。
“是的，凶手的现实生活或工作中，应该面临着较大的压力，但也有可能遗传基因就是如此。”裴菁菁挑了挑眉毛。
“这是第三位受害人，我已经把她的皮肤重新‘穿上’了。”裴菁菁指了指死者。
此时死者的皮肤已经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这让她看起来没有那么渗人，但因为无法与肉充分贴合，显得非常诡异和怪诞。
如此复杂和渗人的工作，裴菁菁居然独自一人花了一下午就完成了，也是非常了得。
“我们可以看到，这一次的剥皮是相对成功的。虽然手指脚趾等细节处的处理还是有很大的瑕疵，皮肉分离上也做得很毛糙，离完美的人体皮肉分离还有一定差距。但凶手似乎不在意这些，在他看来是比较满意自己的这次……嗯……‘作品’？所以才有了后面的敲骨吸髓。由此可以判断，凶手并不是为了收集一套完美的人体皮肤，而是为了达到某种效果，而先剥皮后吸取受害人的脑组织。”
“所以，凶手剥皮的意义在哪里？”童烈问道。
“可能是为了某种快感，也可能是……某种邪教仪式？”裴菁菁回答道。
“皮肉分离的难度很高吗？”童烈反复听裴菁菁提到这词，有些不太明白，他见过人家宰杀活羊剥皮，一把刀子剐到底，也没见有多难。
“怎么说呢，在科学界，一张完整的人皮标本是十分珍贵的。国外目前有一些仪器能做到完整的人体皮肉分离。但是如果要一个人徒手来完成，难度非常大。这名凶手有着极强的学习和实践能力，而且他这次作案的准备明显比上次充分，不但配备了手术刀，应该还带了简易的用于撑开皮肉的皮肉分离器具。而且还有一台用于吸取脑组织的便携式仪器。对了，我们在现场没有发现死者的脑组织，应该是被带走或者当场……”裴菁菁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
童烈马上明白她想说什么，也吐了口气。只有张帆还一脸懵懂的追问道：“或者什么？”
童烈皱眉看了他一眼，后者这才慢半拍地明白了裴菁菁没有说出来的后半句，顿时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起来。
他把笔记本塞扔到一旁，捂着嘴巴冲出了解剖室。
童烈和裴菁菁看着跑得没影的张帆，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眼神接触下忽然又觉得有些尴尬，都不约而同的侧头避开了彼此的目光。
“咳咳，如果凶手不是追求快感，也不苛求剥下一张完美的人皮，那这个行为看起来确实具备一定的仪式感？如果真是这样，到底和什么邪教的仪式有关呢？”
“不好说！”裴菁菁耸了耸肩。
“这样，一会儿我们开个案情总结会，张局长也参加，你准备一下，待会儿也过来参加会议！”
“嗯！”裴菁菁点了一下头，没有再理会他，转身往桌边走去。
童烈看了一眼她在电脑前工作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无奈，目光中却流露出些许温柔。
他轻叹了一口气，走出了解剖室。
……
坐在家中的江游，正在用电脑仔细查找着季东顺的东顺贸易公司的客户交易记录。
如果宁远的遇害是史建华的死间接导致的，那么就应该从史建华入手调查。抛开因为仇恨情感等问题，要从利益方面出发，就应该查一查他和他的华建集团的利益冲突方。
这方面江游早就查过，但因为华建集团的业务领域涉及商业地产、住宅、基建、餐饮、能源等多方面。需要查询的工作量过大，以他的一己之力根本没法在短时间内完成。
他只能假设季东顺这个关键人物是被人利用的，而与他有关又与华建集团或史建华个人存在利益冲突的就可能是真凶！
浏览了一半东顺贸易公司的供应商和客户相关资料，江游略感疲惫地靠着椅背，揉了揉鼻梁。
他曾经是特种作战人员，虽然也执行过情报搜集任务，但情报的排查分析和推演并不是他的强项。
他几乎从小就在部队长大，部队就是他的家。所以他并没有对哪座城市有归属感。直到遇见了宁远，两人相爱、结婚，然后在她长大的城市白港市定居。
所以，他在这座城市其实并没有什么根基和人脉，就连最基本的社交圈都没有。
形单影只的他，感受到了孤独。
在他人生这三十多个年头里，这种为数不多的孤独感对他而言熟悉又陌生，一次是他8岁的时候失去了从小抚养他长大的奶奶，一次是失去朝夕相处的战友。
每当这种因极度自责而带来的孤独感包围他的时候，他从不会抗拒，而是接受它的包裹，让自己陷入一种极度沉默、冷静、执拗和生人勿近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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