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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飞雪连天惊云梦

小说:云梦恩仇录作者:长风万里西江字数:4765更新时间 : 2020-12-20 20:07:00
飞雪连天,马蹄声碎。

石远峰正纵马飞驰,根本无心欣赏这银装素裹、白玉千里的壮丽景象。

入秋以来,坊间传说失传已久的九天玄女心法重现于云梦山,一时间整个尘世间为之震动。

大师兄祈远山自告奋勇,向师尊讨命,于中秋后一天孤身前往云梦山探问究竟。可自从枫叶初黄到如今飞雪连天祈远山却一直杳无音讯,玄机派上下皆为他隐隐担忧。此次石远峰下山,正是奉师尊之命,前往云梦山打听大师兄的消息。

石远峰七个师兄弟中,数他最为心思缜密又性子宽厚。师尊玄机子怕其他师兄去云梦山打听消息,会与云梦派产生纠葛争斗,于是决定派他悄然前往。饶是如此,临行前,玄机子还是殷殷嘱咐,要石远峰切不可争强好胜,不得与云梦派及其它派别发生任何纠葛,只需平安打听到大师兄消息即可。

一边策马奔驰,石远峰一边暗想:“云梦派与玄机派虽同出一门,一直以来也与玄机派为道术正宗争斗得不可开交,可自第三代掌门惮心子去世之后,几十年下来,派中并未有杰出人士出现,道术流传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可说是几近式微,云梦派五十年来江河日下,基本已经与世无争,声誉与本派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大师兄不但为人机警、阅历丰富,且深得师傅亲传,功力高超,当世已几乎无人能敌,云梦派应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即使有其它教派参与此事,也应该难以伤害到他,怎么如今四个月过去却如同黄鹤远逝,音讯全无呢?”

可他转念一想:“此次坊间传说九天玄女心法重现于云梦山,这一事就甚是奇怪。云梦派数十年来一直独处深山,不与其它教派联系,如真的是云梦派悄然获得,那外人又如何能够知晓。如是云梦派自己将这消息散布于众,那又与云梦派多年来的韬光养晦、不与世争的风格极为不符。莫非云梦派这些年的韬光养晦就是为了修炼心法?莫非他们已经修炼得小有所成,有了重入江湖,再与玄机派争雄的念头,所以才故意传出消息?”想到这里,石远峰浑身冒出一身冷汗,不由得双腿一夹,腿下的白马如飞般射向前方。

陡然间,白马长嘶一声,两只前蹄腾空而起,直直的立了起来。

石远峰紧勒缰绳,定晴一看,发现数十只颜色棕红的狐狸自马头飞驰而过。

石远峰嘴里“噫”了一声,随即大喝一声:“大胆妖孽,竟敢犯我中原。”纵马就向赤狐方向追了下去。

也难怪石远峰会奇怪,数百年来人类与狐族、狼族一直三足鼎立,相互之间为争夺中原肥腴之地杀得腥风血雨。可自三十年前红峰顶一战后,人类在玄机派统领下毕其功于一役,将联手与人类对抗的狐族与狼族长老们几乎屠杀殆尽。自那之后狼族销声匿迹,而狐族整体北迁至极寒之地,中原大地再也没有恶狼与狐狸们的身影,怎么今天这些狐族妖孽又会成群在此出现?

追至狐群几丈开外,石远峰从身后拔出长剑,一声怒喝,长剑瞬间化作数十柄短剑,闪着夺目的青光射向狐群。

眼看赤狐们就要血溅当场时,突然一圈白色光芒飞射而至,叮噹声中,剑已落地,随之落地的是数十枚白色棋子,散乱滚向四方。就在这瞬息之间,狐狸们已经纷纷纵身跃下了前面的山谷。

石远峰心中一惊,知道遇见了劲敌,于是跃下马迅速挑起长剑,沉声问道:“是哪位高人在此?”

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笑声甫止,只听一人道:“玄机派石七侠居然会和几只畜牲为难,可不免令人笑话了。”

石远峰一惊,他此次下山时遵师傅所命,一路都是小心谨慎,连平时的道装都换成了文士青衫,不知怎么就被人一眼认出。他定眼一看,一个身穿白色长衫的青年男子已飘然落地,左手持着一管碧绿晶莹的玉箫,神态悠闲地站在距石远峰两丈的前方。

石远峰拱手问道:“不知尊驾何人?为何要阻止石某诛杀此等妖孽?”

年青男人抬起头灿然一笑,没有答话。石远峰却像在黑夜之中突然看到慢慢升起的启明星般感到眼前一亮。这人面色苍白,一双眼睛却清澈澄明,仿佛可见底的湖水一般。

石远峰呆了一呆,接着再问:“敢问尊驾何人?又是如何识得石某的?”

年青男人笑容更加灿烂,回答道:“在下无名小辈,贱名实在不值得入石七侠之耳,不说也罢。至于如何识得石七侠嘛,能于一剑中幻化成数十柄短剑的,除却玄机派诸侠根本不会有其他人,而玄机派诸侠中,其它六侠均已年过四十,像阁下这样年青英俊,不是石七侠又能有谁呢?”

石远峰心中一阵后悔,本来一路自己都在小心隐藏身份,可刚刚见到那些妖狐一时激愤,随手就使出了玄机派招牌法术梅花万点,没想到就这样被人识破。

石远峰忍不住盯着对方看了一眼,只见年青男子苍白的脸上一管鼻腔小巧挺拔,两片嘴唇薄而红润,再配上亮若晨星的双眸,实是清爽俊俏得让人心动。石远峰心里不由得一阵喝彩,好俊的一个少年!

年青男子却始终笑意盈盈的看着石远峰,没有答话,一阵阵梅花般的幽香却自他身上缥缥缈缈传来。

石远峰呆了一会,马上追问道:“石某正在诛杀妖孽,尊驾为何对其施以援手?”语气中责问之意甚重。

年青男子闻言马上脸色一沉,反诘道:“莫非在石七侠眼里,唯有人类才是正道,其它皆是妖孽?却不知这世间万物皆是天地所养,取天地精华而生,你这样想是否有违天道呢?”

石远峰一怔,一时无法回答。可转念又想起师傅的日日教诲,正邪不可同生,人妖不可同立,于是正色道:“世界万物自是取天地精华而生,可狐族妖孽却历来残害人类,闹得这世间民不聊生,岂可轻易放过。”

年青男人眼中似是有一丝恨毒之意闪过,可马上又深藏下去,反讽道:“石七侠此言极为不妥,难道只有狐族对人类施以残害吗?难道你没见到这世间之人纷纷以着狐皮、啖狼肉为乐吗?”说完用一双清澈的眼睛盯着石远峰,嘴角斜扬,明显透出一丝不屑。

石远峰又是一怔,觉得年青男人说得甚是有理,这世间以着狐皮、啖狼肉为乐的人确实不在少数。想到这里他心里开始纷繁复杂起来,一时不知是何滋味,更不知如何回答。

年青男子见石远峰没有答话,脸上又泛起了一个好看的笑容,道:“石七侠好好想想吧,恕在下不再奉陪。”话音刚落地,人已纵身而起,飞越过树顶扬长而去。空中随即传来一阵箫声,婉转悠扬,洋洋盈耳。

石远峰见这年青男子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并且一会笑意盈盈,出语温宛,令人如沐春风。可一会又面沉似水,言词犀利,令人无言以对。再想到他用小小棋子就可击破自己的梅花万点,功力可谓是高深不可量测。心想此人真是神秘莫测,如与已为敌,当是不易对付,自己须得小心为好。

他胡思乱想了好一会,才突然想起天色已经不早,自己还得尽快赶往云梦山打听师兄的消息。于是转身走回大道,纵马向云梦山飞驰。

赶到云梦山主峰云梦顶下时,天色已经全黑。偌大山峰影影绰绰,只有峰顶上有几点时明时暗的灯火,偶尔几声鸟鸣,更显得群山更为幽静。

石远峰知道云梦派自从百年前脱离玄机派后,就一直与玄机派明争暗斗,虽然近几十年因云梦派式微,少了些正面冲突,可两派嫌隙早生,相防甚严,自己在此黑夜之际上云梦顶去,实在脱不掉偷窥的嫌疑。可此时天气严寒,四周根本就没有可栖身之地,再加之打探师兄消息心切,于是只有将马拴在山下一棵树边,自己施展开凌云虚步,足不点地向顶峰奔去。

石远峰在云梦山庄前伫立了一会,心中筹划好对策之后才走上前拍打门环,运足真气叫道:“玄机真人座下七弟子石远峰特来拜访澄意子师叔,望师叔赐见。”

可任凭石远峰如何拍打门环和运气叫喊,里面却无一人应答。石远峰思忖了一会,一咬牙飞身越过院墙。飞越高墙之时,石远峰尚持剑在手,以防院子里有人会施以偷袭。可直到进到院中他也未发现有人发出任何声响,只是觉得有一股缥缈的梅花香气不断袭入鼻中。

再定睛一看,石远峰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院子四面墙下分别横躺着四五个人,地上鲜血仍在冒着热气,似是刚刚才被人所杀。

他先奔到东面墙下,伸手往几人鼻子下一探,确认几人已经没有了呼吸,转身又奔向另外几面墙下试探,发现所有人都已经停止了呼吸。

他心中暗骂施予杀手的人太过狠毒,同时施展开凌云虚步,脚下不发出一点声音,快速逼近左侧一处映出灯光的房间。刚到房子墙边,他马上听到一阵轻轻的啜泣声音从房中传来。

石远峰伸手一戳窗棱纸,凑近向里一望,只见房间里横躺着一男一女两人,鲜红的血液流得到处都是,甚是刺眼。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小女孩正伏在女人胸前呜咽哭泣。

石远峰定了定神,走到门边伸手推门而入,手中长剑却始终护在胸前,谨防有人偷袭。

女孩听见门响,马上抬起了头,一双大大的眼睛如受惊的小鹿般恐惧慌乱。可当看清来人后她马上又变得如一头愤怒的小牛般弹身而起,用头直接撞向石远峰,嘴里哭泣着骂道:“狠心的贼子,你又来干吗?你干脆把我也一起杀了干净。”

石远峰看女孩直接撞向自己的剑锋,吓得赶快抬手将剑撤开,同时左手一揽,将女孩抱入怀中,嘴里赶紧道:“孩子,你看清楚了,我不是凶手。”

女孩根本不听石远峰解释,小手小脚不断地在石远峰身上乱打乱踢,嘴里不停地骂着:“就是你,就是你,你这个狠心的贼子,就是你杀了我全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石远峰心想女孩可能是被刚刚发生的惨剧吓糊涂了,正想安抚住她再慢慢解释。

就在此时,只听身后一阵风声,石远峰知道有人在身后偷袭,忙挥剑向后一挡,叮噹一声,已挡开来袭的兵器。

石远峰迅速轻拂了一下女孩背上的穴道,制止住了她的踢打,瞬即又向前纵身一跃两丈,人还未转身,已听见背后有人喝骂道:“无耻贼子,难道你连小孩都不肯放过吗?”

石远峰忽地转过身来,只见门口已经站着六个人,当先一人身材伟岸,白发白须,赫然是五年前已经脱派而出的澄意子二师弟澄心子。当年澄意子师兄弟不知为何事闹翻,争斗不息。玄机子念在两派同宗同祖之谊,不避两派多年嫌隙,曾经携同石远峰到云梦山调和过,可最终于事无补,澄心子还是于当年脱派而出。后来听说他远游海外,再也未曾履足中原。石远峰知他历来心胸狭窄、固执难缠,更没想到他今夜会突然出现于此,心里不由得一阵暗暗叫苦。

澄心子看到是石远峰,好似突然明白过来,冷冷地道:“石远峰是你,果然是你玄机派下的毒手!”

石远峰心中一凉,思忖今夜之事难以善终。于是只得拱手一揖道:“师叔您来了。”

澄心子“哼”了一声没答话,走进房间指着石远峰问那女孩道:“齐云,是他杀了你爹妈吗?”

澄意子俗家姓夏,玄机派和云梦派一样,虽是道派流传,可素来不禁婚娶,想来这女孩就是他的掌上明珠夏齐云了。

夏齐云抬头看了一眼石远峰,眼中冒出浓浓的狠意,抽抽泣泣地道:“是他,是他,就是他。”

石远峰心中凉意更重,他不明白这小女孩为什么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凶手。无奈之下,只有将女孩穴道解开,轻轻放在了地下,向女孩柔声说道:“齐云师妹,真的不是我杀的你爸爹爹妈妈,你可要看清楚了。”

女孩马上停止了哭泣,迅速奔向澄心子身边,站定后转身看着石远峰,眼中冒出一股令人发冷的恨意,紧咬着满口细细的牙齿大声说道:“师叔,就是这个狠心的贼子杀死了我爹爹妈妈,我亲眼看见的,他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出来!”

石远峰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隐约地感觉到了什么,可又来不及细想,他更知道今晚之事已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于是暗暗打算先脱身而出,然后再去寻找真正的凶手为自己洗清冤屈。

澄心子上前两步,瞪着石远峰恨恨地道:“你玄机派欺人太甚,居然会为了抢夺九天玄女心法杀我师兄全家,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此仇不报,我澄心子誓不为人!来吧,让老夫来领教一下你石七侠高超的剑术。”说罢长袖一抖,一柄寒光闪闪的尺五短剑已经疾刺而出,瞬间青光点点,剑头幻化成朵朵剑花,笼盖住石远峰全身。

云梦派本就出自玄机山,澄心子所使的这一招也与梅花万点同宗同源,只是这些年云梦派道术日渐式微,澄心子这一招虽然也是剑花朵朵,可明显意不至纯、气不由心,在石远峰眼里,这一招实在是简陋之极,不但随手就可破解,而且可令澄心子马上尸横当地。他在心中暗叹了一声:“云梦派看来道术真的日渐低下了,与我派实无抗衡之力。”可他素来仁侠宽厚,除却扶危济困,事事不想与人相争,今天又实在不想与云梦派再结冤恨,于是不加抵挡,身子向后飞起,使出一招穿墙术穿墙而出。

可就在他身子尚在半空之际,陡然发现身后一阵劲风如巨浪而至,心里不由得大叫一声:“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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