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寻访
第二天，薛峰睁开眼，已是将近八点钟了。
父母早已收拾停当，床头柜上给他留着油条和豆腐脑。薛峰急急忙忙胡乱吃了一口，便向省政府培训中心的大院跑去。
面试在八点半准时开始了，参加面试的一共只有不到十个人，过程到也简单，老师先是介绍了下学校的基本情况，给他们每人发了一份小试卷，题目也很简单，薛峰半个小时交了卷，便离开了考场。
出了大楼，薛峰看见父母焦急地趴在大铁门上。看见了他，使劲地向着他招手。
“怎么样？学样保分配工作吗？”母亲看上去很焦急。
“这个……倒没有说，只是说……”薛峰答道。
“说什么？”母亲急着问。
“说是……现在的大学基本上都不保分配了。”薛峰嘴里嘟囔着。
“这样啊……”母亲显然有些失望。
“妈……”薛峰有些犹豫：“我不……不太想上这个学校。”
“咋了？”母亲听闻，显得有点吃惊。
“上这个学校的话，只能上个专科。可……可是我是上了本科线的。”薛峰说着，看了一眼父亲。
“主要是不保分配！”母亲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忽而又抬起了头，看了父亲说：“他爸，它咋就不保分配工作呢？”
“你问我，我问谁去！”父亲瞪了母亲一眼，抱着头蹲了下来。
“不保分配还……还面什么试嘛！”母亲说着，白了门里的大楼一眼，仿佛是在埋怨大楼一般，又仿佛仍在自言自语。
“也不是说……”薛峰看着父母失望的神情，心里一软。
母亲却完全没有理会他，她像是从神游中突然回过神来一般，猛地拍了拍父亲的肩膀：“他爸，我现在就去打电话！”
“打、打，现在就打！”父亲说着，站起身来，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公用电话亭。
母亲便一边用手在衣服里摸索着，一边向电话亭走去……
“打什么电话？”薛峰问。
“这个你别管。”父亲看了一眼母亲的身影，也不做过多理会，转头对着薛峰说：“让你妈先打电话。”说着，拽着薛峰回到了招待所……
薛峰其实并没有对父母说实话。
面试的时候，虽然校方没有明确说保分配工作的事情。但言语之间，却透露出他们学校相比其他院校在分配工作方面的优势。
但让他失望的是，校方同时也明确告诉他们：学校原来是一所纯理工类院校，今年是第一次开设文科专业，所以入校后是没有办法升本科的，让他们认真考虑考虑再做决定。
本来当时王校长和朱老师来家里，朱老师告诉他报考是一个专科专业时，薛峰就打定了主意不上这个提前录取的学校了。
可后来一想，既然是要面试的学校，想来也不会太差。
再者，说不定学校里还有其他本科类的专业，能够在学校里升本科也不一定。
可刚才的面试，等于直接断绝了他以后继续学习深造的念头。
他甚至觉得就不该来省城来面试这趟，满怀希望地来了，如今却像是掉入了冰窟窿一般。
母亲却一扫刚才的失落，推开门的那一刻，薛峰便立即感受到了她的喜悦，整个人精神焕发、斗志昂扬，仿佛已经完全忘却了之前的不快！
“她爸，电话打通了！”母亲满脸充斥着笑意。
“打通了？”父亲也瞬间提起了精神：“咋说？”
“人家白天上班，让咱们黑间过去。”母亲一屁坐入了床里，仿佛卸下一身的包袱。
“什么打通了？过去哪里？”薛峰完全不知道父母在说什么。
“黑间去了你就知道了。”母亲说着卧倒在床上。
“远不？”父亲也不理会薛峰，接着问。
“说是不远，也就两三站的路程……”母亲说着，突然来了困意，竟打起了呼噜……
晚上离开招待所后，母亲死活不肯坐公交车，更不愿打出租车，说是再也不上城里人的当了。
一家三口只好步行着走过去。
母亲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逢人便拿出纸条问路，薛峰和父亲跟着后面，轮流抱着之前在家里准备好的那一箱子土特产，当终于到达一幢小楼下时，一家人都累的满身大汗、气喘吁吁了。
这是一片苏联时期的住宅区，一排排整齐的四层小楼分列在不宽的街道两旁，本来不甚明亮的路灯在高大的梧桐树枝叶的掩映下，显得更加灰暗。楼宇之间被低矮的院墙所连接，把一片住宅区分隔成了一个个大小如一的院落，院墙的中间开了一个圆门洞，透过门洞，能够看见单元门前挤满了式样不一的自行车和摩托车，黑压压的一片，让人觉得有些压抑，抬头看去，却是明晃晃的一片，不大的阳台上人影幢幢，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三人找到了五排第三单元的门洞时，楼道里却是一片漆黑。
父亲把手里的土特产箱子递给薛峰，掏出了打火机打着了火，看见窄窄的楼道间，摆满了杂物，三个只能小心翼翼地辗转腾挪，好不容易上到二楼的时候，一户人家的防盗门打开了，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刚探出头，猛地和三人打了个照面，吓得打了一个趔趄，一只手直拍自己的胸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接着又大声喊道：“你们怎么不开灯呢！真是吓死我了！”
父亲便觉得十分窘迫：“我……我不知道这楼道里还有灯，真是不……不好意思啊！吓着你了。”
中年妇女却也不理会父亲，手在门边的墙上摸索了半响，“啪”地一声打开了灯，楼道里顿时亮堂起来。
中年妇女这才探出身来，把父亲往一边拨了拨，拉来墙上的一个铁皮小门，把手里的一大袋垃圾扔了进去，只听间楼下传来“噗”地一声闷响。
这时屋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怎么了？谁呀？”
中年妇女也不答话，转身进了屋，“啪”地一声关上了防盗门。
“没什么，几个乡下人。这破楼整天乱七八糟地什么人都来！”屋里传达来了那女人的声音……
父亲尴尬地朝母亲吐了下舌头，“噗”地一声吹灭了打火机，拉着母亲踮起脚尖继续向三楼爬去。
上到了三楼，三个又傻了眼，母亲把两个防盗门上上下下打量了个仔细，捅了捅父亲小声问：“这哪个是一户哪个是二户呀？”
“我哪知道呀！”父亲也是尽量压着嗓子。
母亲只好把耳朵贴在一户的防盗门上听，半响，冲着父亲摇头，又转向另一户去听，末了，向着父亲摊了摊手，作了个无奈的表情。
这时，楼上一个防盗门响了，接着有人走了下来。三人连忙挤到了一个角落，让出了一个细细的通道来。
下来的是一个男人，穿着一个肥大的大裤衩子，上身却是光着，手里拿着一把肩子一边摇着，一边哼唱着什么，看见了薛峰他们，明显一愣，却也没有停下，侧着身子从三人身边转了弯，继续向楼下走去。
“大哥，问一下哈，这哪个是301啊？”父亲眼看着那人快没影了，这才猛然开口问道。
男人头也没有抬，用扇子往薛峰他们右边指了指，依旧“咿咿呀呀”地下楼了。
母亲便赶紧挤到了父亲的前头，定了定神，这才伸手开始敲门。
半响，里面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谁呀？”
“我。”母亲大声喊道，唯恐屋里的人听不见。
“啪。”防盗门开了，一个系着围裙，一手拿着炒菜勺的男人出现在了面前：“你们是……？”
“你是晋娃哥吧？我们是从老家来的。”母亲赶紧答道。
“噢，你看我。是……，看我这记性，叫什么来着？”男人脸上泛出些笑意。
“薛奎。”父亲接上来话茬。
“对对对，进来、快进来。”男人说着，让出道来，又弯下了腰，从门口的鞋柜了找出来三双拖鞋来，扔到了三人面前：“来，把鞋换了。”
母亲先进了屋，换上了拖鞋，从薛峰手里接过了箱子，放在了鞋柜边。
父亲却磨蹭着不肯换鞋，看着那男人“嘿嘿”地直傻笑。
“怎么？不换鞋吗？”男人盯着父亲。
“嘿嘿，我不……不换了吧！”父亲说着指了指脚，说：“臭！”
“嘿！”那男人朝空中甩了下勺子，说：“没事，谁的脚不臭呀！”
父亲只好脱下了鞋。
这时，从屋里出来一个胖乎乎的女人，刚问了句：“老赵，谁呀？”立刻又捏着鼻子进了屋。
父亲更窘迫了，看了看那男人，又指了指地下的鞋：“你看这……？”
“没事，换。”那男人说着，突然跳了起来来：“我还炒着菜呢！薛奎，你们先到客厅坐。我先做饭！”转身跑向了厨房。
“你忙、你忙。”母亲问着厨房喊了一声，转身在父亲腰里拧了一把：“叫你洗脚，你偏不！”完了，转身向厨房走去：“晋娃哥，我来帮你做饭。”
父亲便不敢再多言语什么，快速地换完了鞋，又冲着地上自己的鞋闻了闻，刚要起身，又觉得不妥，便蹲了下来，把自己的两只鞋反着扣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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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早已收拾停当，床头柜上给他留着油条和豆腐脑。薛峰急急忙忙胡乱吃了一口，便向省政府培训中心的大院跑去。
面试在八点半准时开始了，参加面试的一共只有不到十个人，过程到也简单，老师先是介绍了下学校的基本情况，给他们每人发了一份小试卷，题目也很简单，薛峰半个小时交了卷，便离开了考场。
出了大楼，薛峰看见父母焦急地趴在大铁门上。看见了他，使劲地向着他招手。
“怎么样？学样保分配工作吗？”母亲看上去很焦急。
“这个……倒没有说，只是说……”薛峰答道。
“说什么？”母亲急着问。
“说是……现在的大学基本上都不保分配了。”薛峰嘴里嘟囔着。
“这样啊……”母亲显然有些失望。
“妈……”薛峰有些犹豫：“我不……不太想上这个学校。”
“咋了？”母亲听闻，显得有点吃惊。
“上这个学校的话，只能上个专科。可……可是我是上了本科线的。”薛峰说着，看了一眼父亲。
“主要是不保分配！”母亲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忽而又抬起了头，看了父亲说：“他爸，它咋就不保分配工作呢？”
“你问我，我问谁去！”父亲瞪了母亲一眼，抱着头蹲了下来。
“不保分配还……还面什么试嘛！”母亲说着，白了门里的大楼一眼，仿佛是在埋怨大楼一般，又仿佛仍在自言自语。
“也不是说……”薛峰看着父母失望的神情，心里一软。
母亲却完全没有理会他，她像是从神游中突然回过神来一般，猛地拍了拍父亲的肩膀：“他爸，我现在就去打电话！”
“打、打，现在就打！”父亲说着，站起身来，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公用电话亭。
母亲便一边用手在衣服里摸索着，一边向电话亭走去……
“打什么电话？”薛峰问。
“这个你别管。”父亲看了一眼母亲的身影，也不做过多理会，转头对着薛峰说：“让你妈先打电话。”说着，拽着薛峰回到了招待所……
薛峰其实并没有对父母说实话。
面试的时候，虽然校方没有明确说保分配工作的事情。但言语之间，却透露出他们学校相比其他院校在分配工作方面的优势。
但让他失望的是，校方同时也明确告诉他们：学校原来是一所纯理工类院校，今年是第一次开设文科专业，所以入校后是没有办法升本科的，让他们认真考虑考虑再做决定。
本来当时王校长和朱老师来家里，朱老师告诉他报考是一个专科专业时，薛峰就打定了主意不上这个提前录取的学校了。
可后来一想，既然是要面试的学校，想来也不会太差。
再者，说不定学校里还有其他本科类的专业，能够在学校里升本科也不一定。
可刚才的面试，等于直接断绝了他以后继续学习深造的念头。
他甚至觉得就不该来省城来面试这趟，满怀希望地来了，如今却像是掉入了冰窟窿一般。
母亲却一扫刚才的失落，推开门的那一刻，薛峰便立即感受到了她的喜悦，整个人精神焕发、斗志昂扬，仿佛已经完全忘却了之前的不快！
“她爸，电话打通了！”母亲满脸充斥着笑意。
“打通了？”父亲也瞬间提起了精神：“咋说？”
“人家白天上班，让咱们黑间过去。”母亲一屁坐入了床里，仿佛卸下一身的包袱。
“什么打通了？过去哪里？”薛峰完全不知道父母在说什么。
“黑间去了你就知道了。”母亲说着卧倒在床上。
“远不？”父亲也不理会薛峰，接着问。
“说是不远，也就两三站的路程……”母亲说着，突然来了困意，竟打起了呼噜……
晚上离开招待所后，母亲死活不肯坐公交车，更不愿打出租车，说是再也不上城里人的当了。
一家三口只好步行着走过去。
母亲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逢人便拿出纸条问路，薛峰和父亲跟着后面，轮流抱着之前在家里准备好的那一箱子土特产，当终于到达一幢小楼下时，一家人都累的满身大汗、气喘吁吁了。
这是一片苏联时期的住宅区，一排排整齐的四层小楼分列在不宽的街道两旁，本来不甚明亮的路灯在高大的梧桐树枝叶的掩映下，显得更加灰暗。楼宇之间被低矮的院墙所连接，把一片住宅区分隔成了一个个大小如一的院落，院墙的中间开了一个圆门洞，透过门洞，能够看见单元门前挤满了式样不一的自行车和摩托车，黑压压的一片，让人觉得有些压抑，抬头看去，却是明晃晃的一片，不大的阳台上人影幢幢，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三人找到了五排第三单元的门洞时，楼道里却是一片漆黑。
父亲把手里的土特产箱子递给薛峰，掏出了打火机打着了火，看见窄窄的楼道间，摆满了杂物，三个只能小心翼翼地辗转腾挪，好不容易上到二楼的时候，一户人家的防盗门打开了，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刚探出头，猛地和三人打了个照面，吓得打了一个趔趄，一只手直拍自己的胸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接着又大声喊道：“你们怎么不开灯呢！真是吓死我了！”
父亲便觉得十分窘迫：“我……我不知道这楼道里还有灯，真是不……不好意思啊！吓着你了。”
中年妇女却也不理会父亲，手在门边的墙上摸索了半响，“啪”地一声打开了灯，楼道里顿时亮堂起来。
中年妇女这才探出身来，把父亲往一边拨了拨，拉来墙上的一个铁皮小门，把手里的一大袋垃圾扔了进去，只听间楼下传来“噗”地一声闷响。
这时屋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怎么了？谁呀？”
中年妇女也不答话，转身进了屋，“啪”地一声关上了防盗门。
“没什么，几个乡下人。这破楼整天乱七八糟地什么人都来！”屋里传达来了那女人的声音……
父亲尴尬地朝母亲吐了下舌头，“噗”地一声吹灭了打火机，拉着母亲踮起脚尖继续向三楼爬去。
上到了三楼，三个又傻了眼，母亲把两个防盗门上上下下打量了个仔细，捅了捅父亲小声问：“这哪个是一户哪个是二户呀？”
“我哪知道呀！”父亲也是尽量压着嗓子。
母亲只好把耳朵贴在一户的防盗门上听，半响，冲着父亲摇头，又转向另一户去听，末了，向着父亲摊了摊手，作了个无奈的表情。
这时，楼上一个防盗门响了，接着有人走了下来。三人连忙挤到了一个角落，让出了一个细细的通道来。
下来的是一个男人，穿着一个肥大的大裤衩子，上身却是光着，手里拿着一把肩子一边摇着，一边哼唱着什么，看见了薛峰他们，明显一愣，却也没有停下，侧着身子从三人身边转了弯，继续向楼下走去。
“大哥，问一下哈，这哪个是301啊？”父亲眼看着那人快没影了，这才猛然开口问道。
男人头也没有抬，用扇子往薛峰他们右边指了指，依旧“咿咿呀呀”地下楼了。
母亲便赶紧挤到了父亲的前头，定了定神，这才伸手开始敲门。
半响，里面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谁呀？”
“我。”母亲大声喊道，唯恐屋里的人听不见。
“啪。”防盗门开了，一个系着围裙，一手拿着炒菜勺的男人出现在了面前：“你们是……？”
“你是晋娃哥吧？我们是从老家来的。”母亲赶紧答道。
“噢，你看我。是……，看我这记性，叫什么来着？”男人脸上泛出些笑意。
“薛奎。”父亲接上来话茬。
“对对对，进来、快进来。”男人说着，让出道来，又弯下了腰，从门口的鞋柜了找出来三双拖鞋来，扔到了三人面前：“来，把鞋换了。”
母亲先进了屋，换上了拖鞋，从薛峰手里接过了箱子，放在了鞋柜边。
父亲却磨蹭着不肯换鞋，看着那男人“嘿嘿”地直傻笑。
“怎么？不换鞋吗？”男人盯着父亲。
“嘿嘿，我不……不换了吧！”父亲说着指了指脚，说：“臭！”
“嘿！”那男人朝空中甩了下勺子，说：“没事，谁的脚不臭呀！”
父亲只好脱下了鞋。
这时，从屋里出来一个胖乎乎的女人，刚问了句：“老赵，谁呀？”立刻又捏着鼻子进了屋。
父亲更窘迫了，看了看那男人，又指了指地下的鞋：“你看这……？”
“没事，换。”那男人说着，突然跳了起来来：“我还炒着菜呢！薛奎，你们先到客厅坐。我先做饭！”转身跑向了厨房。
“你忙、你忙。”母亲问着厨房喊了一声，转身在父亲腰里拧了一把：“叫你洗脚，你偏不！”完了，转身向厨房走去：“晋娃哥，我来帮你做饭。”
父亲便不敢再多言语什么，快速地换完了鞋，又冲着地上自己的鞋闻了闻，刚要起身，又觉得不妥，便蹲了下来，把自己的两只鞋反着扣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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