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虚圈之主（二）
昂贵的木料被装钉成坚固的木床、沙发, 上面铺着这个年代的贵族们喜欢拿来制成贴身衣物的柔软布料。地上则是一层平整的木质地板，深色的木料有别于周围的白色墙壁，总算是让这个房间没有白到那么扎眼了。
这些东西与用来建造这座宫殿的白石、骸骨截然不同, 并非虚圈的原产物。
——这都是太宰和也从现世带回来的。
“好了, 给我从实招来吧，太宰和也先生。这个世界的原世界线到底是什么样的，这一回你跟臭老头脑袋里的剧本又是什么。”
中原真姬环着手臂靠坐椅子上，她翘着脚, 故意做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质问对方。
太宰和也完全没有被真姬假惺惺的恐吓给吓到, 他笑着取出一个小小的盒子, 递到真姬面前。
“这是什么。”
“灵力。”
说着, 太宰和也打开了手中的盒子。
木质的方盒中躺着一颗滚圆的珠子，被压缩再压缩的灵力凝结成了类实体，这么小小的一颗里蕴含着庞大的灵力。
真姬捏起珠子, 指尖稍稍用力——居然没捏碎。
“好硬，你到底往里面融了多少人份的灵力。”
“人数太多了，我也记不清了。”
太宰和也满不在乎地嗤笑了一声。
“诶……”
“真姬, 你不用在意被我取过灵力的人。虽然合在一起的量不小，但均摊到每个魂魄身上的份额很少, 不会造成影响的。”
为了自己这一方的幸福, 势必会有更多人付出。
中原真姬也只是短暂地纠结了那么一下而已。
赭发少女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他的手段, 随即用力地捏碎了手里的珠子。
比起虚来说要更加柔和的灵力顷刻间填满了整个房间, 那些灵力球的尺寸很小, 漂浮在空中时仿佛是一只只萤火虫。
“哇…”
真姬用指尖托住一枚灵力球, 看着它缓缓融化, 淌进自己的身体中。
太宰和也含笑注视着这一幕，在真姬看过来时他咳嗽了一声，“正好，借这个机会说一说‘剧本’的事吧。”
“嗯哼。”
“我之所以不给你原世界线的记载，也不告诉你剧本，不是因为我们想要隐瞒你，而是这一次我们本来就没有写剧本。”
“没有？”
“对，鉴于这个世界在时间长度上的特殊性，在进行跳跃时能够选择的时间点很多。我们现在所处的时间段，是类似于正片的前篇…这样的节点。”
就算知道了未来的记录，除了看个乐呵之外基本没有用处。
“这样啊，所以才说不需要剧本哦。”真姬一拍手，“你这么说我就懂了，这次就是纯刷怪呗？打够了成就点就跑，真正的拔d——”
太宰和也：“嗯？”
“拔…拔出萝卜不带泥！！”
“嗯。”
太宰和也只能无奈摇头，再再再次地为自家首领的情操教育，以及嘴里跑火车的能力而担忧。
感觉是会被母亲暴打的程度。
鸢发少年侧过头，看向在房间中飞舞的‘萤火虫’。它们慢吞吞地飞着，扑进中原真姬的身体中。
“……真姬？”
坐在椅子上的中原真姬像是呆住了一样，她望着空气中的某一点，整个人卡住。
太宰和也皱起眉头，连忙站起身，握住了真姬的肩膀。
就算是被他轻轻地前后摇晃着，中原真姬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即使她的视线因为摇晃而落在太宰和也身上，少女那对异色眼瞳中也没有焦距。
真姬的脸上还挂着上一秒的庆幸、耍怪，因为这种定格，她看起来有一种滑稽木偶般的可笑感。但放在太宰和也的眼中，这情况可是没有一丝一毫可以拿来笑的点。
这是怎么回事？
太宰和也环顾着四周，打算暂且收起房间内还没有被真姬吸收干净的灵力。但在他有动作之前，真姬突然发出了一声‘啊’。
“你什么时候到我面前来的。”真姬迷惑地问道：“你好强。”
“……我只听出了嘲讽。”太宰和也松了口气。
这也许是母亲在苏醒的表现。
太宰和也想。
他也不清楚居住在同一躯壳中的两个灵魂，在分开时会发生什么，毕竟这事史无前例，真姬就是他记忆中的头一份了。
但鬼血与书页作为双重保护，稳固住了真姬的身体状态；与书的契约则牢牢护住了她的精神。再加上荒神的力量为中原中也护航，太宰和也能保证这两人不会在这个过程中受伤。
“你下次狩猎时，我跟着你一起去吧。”
对真姬说清楚了她刚刚的反常情况之后，太宰和也提议道。
中原真姬摆手：“不用不用，我狩猎一趟又不需要多长时间。”
老凡尔赛了。
“真姬，如果你真的在虚群里失去意识，被虚啃食了…就算不会死，事后恢复时的疼痛感也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抱歉。”
“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
“我知道，是和也在担心我嘛！那下次狩猎时你跟着我吧，真姬大人来让你看看我的速战速决。”
“嗯，那就让我欣赏一下吧，首领大人。”
按照两人约定好的，接下来的两次狩猎，都是太宰和也与真姬一起行动。两三天的时间下来，真姬再没有出现之前那种整个人傻住的情况。
“啊，可算是自由了。”
坐在长廊的窗子边，中原真姬用力地伸了个懒腰，无声地对太宰和也的保姆级看护表示不爽。
被太宰和也直勾勾地盯着，她连刷怪时都不好意思浪着来了，这两次都打得束手束脚的。
倒也不是觉得他烦啦，毕竟他是在担心自己嘛。但人一旦浪惯了，想立刻收敛真的很难。
“…您好，虚小姐。多日不见，您看起来很康健，真是再好不过了。”
谁啊，说话怎么还文绉绉的。
中原真姬已经彻底把那天被太宰和也带回来的蓝染惣右介忘在脑后了。她盯着换上崭新白袍的男孩看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谁。
未来的幕后oss：那能怎么办呢，还不是笑着活下去。
“哦，是你啊。”真姬锤了一下掌心，“原来你没有回……对，尸魂界去啊。”
蓝染惣右介注意到了她奇怪的停顿，但他装作没听出来，笑着说：“是的，我仰慕于太宰老师的才智，所以求着老师留下我。多亏老师心善，允许我跟在他身边学习了。”
……认贼做师啊。
中原真姬有些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落到臭老头手里做弟子，最后的结局只有两个——要么被耍，要么被耍到死，反正是没个安生了。就是不知道对着这个新弟子，老爸是走哪个套路。
“我有一件事想要向虚小姐道歉，其实我的名字并不是惣十郎，而是惣右介——蓝染惣右介。我当时是因为在惧怕太宰和也先生，所以才说了谎。”
“这点小事倒是无所谓啦，不过你为什么要怕和也？”
蓝染惣右介张了张嘴，故作犹豫了片刻，才低声说：“因为我不是被虚抓来的，而是……被太宰和也先生抓到这边来的。我被他抓在身边，看着他切割了流魂的魂魄。我有些害怕，怕自己也会被那样对待。”
说完，蓝染惣右介悄悄地观察起中原真姬的反应。
他没说假话，事实就是如此。那一日的确是闯入尸魂界的虚把他抓走，但在这一点之前还要加上几个前置定语——是驾驭着大虚光临尸魂界的太宰和也，命令虚，抓住他的。
不仅如此，太宰和也还拎着这只小鬼在尸魂界搜刮了一圈魂魄，第二日才叫了大虚接自己返回虚圈。
像更木、草路这种排名靠后的区域秩序混乱，再加上离静灵庭较远，偶尔有虚闯入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太宰和也静悄悄的来，又悄无声息地走，全程拿大虚做筏子，根本没有引起死神的注意。
但从这件事足以看出，能够控制大虚的太宰和也很强，与太宰治一样强。他们都拥有着足以压垮一般魂魄的灵压，只要抬抬手指或者扫过去一眼，就能够碾碎灵魂，送流魂们当场投胎。
既然如此，那么眼前这只被两者宠爱的‘虚’又有多强呢？
她能够打败那两个人吗？
身为天才且天生反骨的蓝染惣右介装着乖，在心里暗戳戳地谋划着日后背刺老师，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几人之间可能存在亲缘关系。
而人魂能生出‘虚’吗？
不可能吧。
也不怪他误会，毕竟中原真姬现在是个鬼王，最近还吸收了大量的虚的灵力，浑身上下的灵气不祥得很。在还没经过正统死神培训的蓝染惣右介眼里，她就是个虚，没跑了。
不过对大多数死神来说，真姬跟虚也没有两样。
也就是年龄小、见识浅，蓝染惣右介被他目前已知的情报给坑的腿都瘸了。
中原真姬嗤笑了一声，动作粗鲁地揉乱了男孩的一头棕毛：“你今年几岁啊，小鬼。有七岁了吗？”
“我的年纪要比看起来大一些。”
“那几岁了？”
“……十岁。”
“那不还是小鬼。”中原真姬又搓了搓，“这么大点年纪，卖乖技术还不错嘛。”
要不是她被太宰姓男子们荼毒过，估计还真会被唬过去。
“行啦，你去找人玩吧，我这就要出门了。”
被当成小孩哄了。
蓝染惣右介保持着文静讨喜的笑脸，目送着中原真姬离开。等他踏进大殿后，自然是又被太宰治一阵冷嘲热讽。
“怎么样，验证了一下真姬的可策反度后有什么感想？”
蓝染惣右介没有因为自己目的暴露而惊讶，在这几日不咸不淡的往来中，他早就已经意识到了太宰治的能力。
还不至于心悦诚服，但他甘愿暂且仰视这个男人。
男孩点点头，说：“是我太天真了，人果然不可貌相。真姬小姐看起来耿直单纯，但心思冷，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好操控的人。”
已经离开大虚之森，重新回到上层沙地的中原真姬默默地打了一个喷嚏。
似乎有人在骂她。
按照惯例，中原真姬先在周围游荡了两圈，抓到了两只级别较高的兽型虚。接着，她随意找了个地方，把这两只虚按在地上放血。
网络游戏里常用的引怪方法，就算是放在现实世界也一样通用。智力低下的基力安蜂拥而至，再次将真姬围了个水泄不通。
“好嘞，今天是手撕呢？还是用‘斥’呢？要不干脆拿你们练练手，试试‘引’吧？再不然，我久违地用一用重力吧。”
自从拥有了‘血鬼术’，真姬使用【污浊了的忧伤中】的频率直线下降，从来到这个世界至今，她是一次都没有用过。虽然光靠重力她就能大杀四方，但她的心底总是有一个声音在催促她，让她靠着自己的力量去变强。
蹒跚学步的婴儿迟早离开母亲的搀扶，她该长大了，也该用自己的腿前进了。
想要从麻麻的庇护下毕业。
真姬想。
赭发少女在大虚的包围下快乐虐菜，但今天和往常不太一样，在虚群中居然还出现了类人型的虚。
中原真姬不太明白死神们都是怎么称呼各个等级的虚，她只知道这只人形的虚——瓦史托德——比兽型的虚硬多了。连它丢出来的虚闪都强了不止一层，就算有‘斥’的防护屏障在，都让她被烤到皮肉裂开。
但不好意思哦，该收菜还是收。
“哇……我脸好痛。”
伤口被高温当场止血，捂着被燎到干裂的脸蛋，真姬龇牙咧嘴地抱怨了一声。
一秒钟后，伤口自愈了。
中原真姬控制着脚下的斥力，直接踏着空气，站在了虚群上方。她将左手伸到眼前，像托起一轮明月般托起一团苍蓝色的光晕。
“今天先这样吧……我看看，‘引’一开始应该是这样控——”
赭发少女的动作停止，变成了一张卡住的光盘，一段被人按下暂停键的视频画面。她甚至没办法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动作停住了，因为外界流逝的时间，在她的脑海里不过是过去了短短的一瞬间而已。
她手里的‘引’消散，虚圈刺人的狂风突破了少女体表的屏障，吹起了她的长发。
数不清的虚闪对准了定格住的中原真姬。如果这些虚闪一齐命中，真姬恐怕就要体会个十次八次一秒成粉末，又一秒被书页复原的酸爽经历了。
其中一匹兽型虚发出吼叫声，上百个虚闪同时射出。
虚闪已经很近了，站在半空中的真姬终于有了些动作。她缓缓地垂下头，接着向侧面偏了一下脑袋，居高临下，以狂放的目光瞪视着这群大虚。
她的语气变了。
“……你们算是什么东西。”
黑红色的异能力暴涨，将【真姬】的身体整个笼罩住，她身上的气息也越发狂暴、扭曲，且不可控。
【真姬】抬起手，下意识地想要按住自己头顶上本来应该有的什么玩意，但却摸了个空。
这个认知让她的表情变得更不好了。
“…去死吧。”
地动山摇。
由白沙堆积而成的沙漠在重力下崩塌，那些仗着中原真姬失去反抗能力便耀武扬威起来的大虚被可怖的重力卷入，挤压得不成形状。
骨甲崩裂，发出让人牙酸的响声。但重力的碾压没有停止，大虚的残骸直接被碾成细小的颗粒。风一吹，它们落在地上，跟那些白沙没有两样。
又或许这覆盖着整个虚圈的惨白沙漠，本来就是用虚的骸骨堆积而成的。
【真姬】落了地，眼神陌生地环顾了一圈。
左边是沙漠，右边也是。
这什么鬼地方，是人能呆的地？
“…啧。”
她不悦地咋了一下舌头。
“既然有意识，就不要不出声…我教过你逃避现实么，真姬。”
安静了片刻。
“…………我，我这，就是没准备好。”
“磕磕巴巴的，重说。”
“！！对不起，麻麻，我错了！”
一个人站在那里自言自语实在是有点诡异，而暂且接管了亲闺女身体的中原中也意识到了这件事。
中原真姬的表情变了变，突兀地踉跄了一下。
重新拿回身体控制权的真姬小声惊呼，下意识地想撑住自己，不至于丢人地摔在地上。
但这个笨拙的傻孩子不是一个人站在这里，在她的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中原中也捞过歪倒的女儿，把她扶稳了还不忘记教育一句，“小心点，真摔了你又要哭鼻子。”
区区摔一跤而已，又不疼，我才不会哭鼻子呢。
真姬想像往常那样大大咧咧地反驳一句，但话到了嘴边，她的嘴唇嗫嚅了好几下，都没能说出哪怕一句话来。
“真姬？”
中原中也将手搭在她的肩头，有些不习惯地平视着身高快要赶上自己的女孩。
“怎么哭了，乖…别哭。”
“我没哭。”
中原真姬傻愣愣地说完，才感觉到自己脸上的凉意。她抬手抹了一下脸，摸到了一指尖的泪水。
“我真没哭。”
“那这是被沙子迷到眼睛了？”
“嗯…”
中原真姬有些拘谨地点点头。
她的个人情感在催促她，让真姬快点抱上去、死死地抱上去，但她的理智又在疯狂地让她收敛。
在变成成鬼之后，她的脸色本来就略显苍白。这会儿，这两种完全相反的想法挤在她的脑袋里，让真姬的脸色看起来更惨白了。
激动的情绪，再加上【污浊了的忧伤】离开身体的影响，成功地让真姬…很丢人地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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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东西与用来建造这座宫殿的白石、骸骨截然不同, 并非虚圈的原产物。
——这都是太宰和也从现世带回来的。
“好了, 给我从实招来吧，太宰和也先生。这个世界的原世界线到底是什么样的，这一回你跟臭老头脑袋里的剧本又是什么。”
中原真姬环着手臂靠坐椅子上，她翘着脚, 故意做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质问对方。
太宰和也完全没有被真姬假惺惺的恐吓给吓到, 他笑着取出一个小小的盒子, 递到真姬面前。
“这是什么。”
“灵力。”
说着, 太宰和也打开了手中的盒子。
木质的方盒中躺着一颗滚圆的珠子，被压缩再压缩的灵力凝结成了类实体，这么小小的一颗里蕴含着庞大的灵力。
真姬捏起珠子, 指尖稍稍用力——居然没捏碎。
“好硬，你到底往里面融了多少人份的灵力。”
“人数太多了，我也记不清了。”
太宰和也满不在乎地嗤笑了一声。
“诶……”
“真姬, 你不用在意被我取过灵力的人。虽然合在一起的量不小，但均摊到每个魂魄身上的份额很少, 不会造成影响的。”
为了自己这一方的幸福, 势必会有更多人付出。
中原真姬也只是短暂地纠结了那么一下而已。
赭发少女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他的手段, 随即用力地捏碎了手里的珠子。
比起虚来说要更加柔和的灵力顷刻间填满了整个房间, 那些灵力球的尺寸很小, 漂浮在空中时仿佛是一只只萤火虫。
“哇…”
真姬用指尖托住一枚灵力球, 看着它缓缓融化, 淌进自己的身体中。
太宰和也含笑注视着这一幕，在真姬看过来时他咳嗽了一声，“正好，借这个机会说一说‘剧本’的事吧。”
“嗯哼。”
“我之所以不给你原世界线的记载，也不告诉你剧本，不是因为我们想要隐瞒你，而是这一次我们本来就没有写剧本。”
“没有？”
“对，鉴于这个世界在时间长度上的特殊性，在进行跳跃时能够选择的时间点很多。我们现在所处的时间段，是类似于正片的前篇…这样的节点。”
就算知道了未来的记录，除了看个乐呵之外基本没有用处。
“这样啊，所以才说不需要剧本哦。”真姬一拍手，“你这么说我就懂了，这次就是纯刷怪呗？打够了成就点就跑，真正的拔d——”
太宰和也：“嗯？”
“拔…拔出萝卜不带泥！！”
“嗯。”
太宰和也只能无奈摇头，再再再次地为自家首领的情操教育，以及嘴里跑火车的能力而担忧。
感觉是会被母亲暴打的程度。
鸢发少年侧过头，看向在房间中飞舞的‘萤火虫’。它们慢吞吞地飞着，扑进中原真姬的身体中。
“……真姬？”
坐在椅子上的中原真姬像是呆住了一样，她望着空气中的某一点，整个人卡住。
太宰和也皱起眉头，连忙站起身，握住了真姬的肩膀。
就算是被他轻轻地前后摇晃着，中原真姬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即使她的视线因为摇晃而落在太宰和也身上，少女那对异色眼瞳中也没有焦距。
真姬的脸上还挂着上一秒的庆幸、耍怪，因为这种定格，她看起来有一种滑稽木偶般的可笑感。但放在太宰和也的眼中，这情况可是没有一丝一毫可以拿来笑的点。
这是怎么回事？
太宰和也环顾着四周，打算暂且收起房间内还没有被真姬吸收干净的灵力。但在他有动作之前，真姬突然发出了一声‘啊’。
“你什么时候到我面前来的。”真姬迷惑地问道：“你好强。”
“……我只听出了嘲讽。”太宰和也松了口气。
这也许是母亲在苏醒的表现。
太宰和也想。
他也不清楚居住在同一躯壳中的两个灵魂，在分开时会发生什么，毕竟这事史无前例，真姬就是他记忆中的头一份了。
但鬼血与书页作为双重保护，稳固住了真姬的身体状态；与书的契约则牢牢护住了她的精神。再加上荒神的力量为中原中也护航，太宰和也能保证这两人不会在这个过程中受伤。
“你下次狩猎时，我跟着你一起去吧。”
对真姬说清楚了她刚刚的反常情况之后，太宰和也提议道。
中原真姬摆手：“不用不用，我狩猎一趟又不需要多长时间。”
老凡尔赛了。
“真姬，如果你真的在虚群里失去意识，被虚啃食了…就算不会死，事后恢复时的疼痛感也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抱歉。”
“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
“我知道，是和也在担心我嘛！那下次狩猎时你跟着我吧，真姬大人来让你看看我的速战速决。”
“嗯，那就让我欣赏一下吧，首领大人。”
按照两人约定好的，接下来的两次狩猎，都是太宰和也与真姬一起行动。两三天的时间下来，真姬再没有出现之前那种整个人傻住的情况。
“啊，可算是自由了。”
坐在长廊的窗子边，中原真姬用力地伸了个懒腰，无声地对太宰和也的保姆级看护表示不爽。
被太宰和也直勾勾地盯着，她连刷怪时都不好意思浪着来了，这两次都打得束手束脚的。
倒也不是觉得他烦啦，毕竟他是在担心自己嘛。但人一旦浪惯了，想立刻收敛真的很难。
“…您好，虚小姐。多日不见，您看起来很康健，真是再好不过了。”
谁啊，说话怎么还文绉绉的。
中原真姬已经彻底把那天被太宰和也带回来的蓝染惣右介忘在脑后了。她盯着换上崭新白袍的男孩看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谁。
未来的幕后oss：那能怎么办呢，还不是笑着活下去。
“哦，是你啊。”真姬锤了一下掌心，“原来你没有回……对，尸魂界去啊。”
蓝染惣右介注意到了她奇怪的停顿，但他装作没听出来，笑着说：“是的，我仰慕于太宰老师的才智，所以求着老师留下我。多亏老师心善，允许我跟在他身边学习了。”
……认贼做师啊。
中原真姬有些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落到臭老头手里做弟子，最后的结局只有两个——要么被耍，要么被耍到死，反正是没个安生了。就是不知道对着这个新弟子，老爸是走哪个套路。
“我有一件事想要向虚小姐道歉，其实我的名字并不是惣十郎，而是惣右介——蓝染惣右介。我当时是因为在惧怕太宰和也先生，所以才说了谎。”
“这点小事倒是无所谓啦，不过你为什么要怕和也？”
蓝染惣右介张了张嘴，故作犹豫了片刻，才低声说：“因为我不是被虚抓来的，而是……被太宰和也先生抓到这边来的。我被他抓在身边，看着他切割了流魂的魂魄。我有些害怕，怕自己也会被那样对待。”
说完，蓝染惣右介悄悄地观察起中原真姬的反应。
他没说假话，事实就是如此。那一日的确是闯入尸魂界的虚把他抓走，但在这一点之前还要加上几个前置定语——是驾驭着大虚光临尸魂界的太宰和也，命令虚，抓住他的。
不仅如此，太宰和也还拎着这只小鬼在尸魂界搜刮了一圈魂魄，第二日才叫了大虚接自己返回虚圈。
像更木、草路这种排名靠后的区域秩序混乱，再加上离静灵庭较远，偶尔有虚闯入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太宰和也静悄悄的来，又悄无声息地走，全程拿大虚做筏子，根本没有引起死神的注意。
但从这件事足以看出，能够控制大虚的太宰和也很强，与太宰治一样强。他们都拥有着足以压垮一般魂魄的灵压，只要抬抬手指或者扫过去一眼，就能够碾碎灵魂，送流魂们当场投胎。
既然如此，那么眼前这只被两者宠爱的‘虚’又有多强呢？
她能够打败那两个人吗？
身为天才且天生反骨的蓝染惣右介装着乖，在心里暗戳戳地谋划着日后背刺老师，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几人之间可能存在亲缘关系。
而人魂能生出‘虚’吗？
不可能吧。
也不怪他误会，毕竟中原真姬现在是个鬼王，最近还吸收了大量的虚的灵力，浑身上下的灵气不祥得很。在还没经过正统死神培训的蓝染惣右介眼里，她就是个虚，没跑了。
不过对大多数死神来说，真姬跟虚也没有两样。
也就是年龄小、见识浅，蓝染惣右介被他目前已知的情报给坑的腿都瘸了。
中原真姬嗤笑了一声，动作粗鲁地揉乱了男孩的一头棕毛：“你今年几岁啊，小鬼。有七岁了吗？”
“我的年纪要比看起来大一些。”
“那几岁了？”
“……十岁。”
“那不还是小鬼。”中原真姬又搓了搓，“这么大点年纪，卖乖技术还不错嘛。”
要不是她被太宰姓男子们荼毒过，估计还真会被唬过去。
“行啦，你去找人玩吧，我这就要出门了。”
被当成小孩哄了。
蓝染惣右介保持着文静讨喜的笑脸，目送着中原真姬离开。等他踏进大殿后，自然是又被太宰治一阵冷嘲热讽。
“怎么样，验证了一下真姬的可策反度后有什么感想？”
蓝染惣右介没有因为自己目的暴露而惊讶，在这几日不咸不淡的往来中，他早就已经意识到了太宰治的能力。
还不至于心悦诚服，但他甘愿暂且仰视这个男人。
男孩点点头，说：“是我太天真了，人果然不可貌相。真姬小姐看起来耿直单纯，但心思冷，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好操控的人。”
已经离开大虚之森，重新回到上层沙地的中原真姬默默地打了一个喷嚏。
似乎有人在骂她。
按照惯例，中原真姬先在周围游荡了两圈，抓到了两只级别较高的兽型虚。接着，她随意找了个地方，把这两只虚按在地上放血。
网络游戏里常用的引怪方法，就算是放在现实世界也一样通用。智力低下的基力安蜂拥而至，再次将真姬围了个水泄不通。
“好嘞，今天是手撕呢？还是用‘斥’呢？要不干脆拿你们练练手，试试‘引’吧？再不然，我久违地用一用重力吧。”
自从拥有了‘血鬼术’，真姬使用【污浊了的忧伤中】的频率直线下降，从来到这个世界至今，她是一次都没有用过。虽然光靠重力她就能大杀四方，但她的心底总是有一个声音在催促她，让她靠着自己的力量去变强。
蹒跚学步的婴儿迟早离开母亲的搀扶，她该长大了，也该用自己的腿前进了。
想要从麻麻的庇护下毕业。
真姬想。
赭发少女在大虚的包围下快乐虐菜，但今天和往常不太一样，在虚群中居然还出现了类人型的虚。
中原真姬不太明白死神们都是怎么称呼各个等级的虚，她只知道这只人形的虚——瓦史托德——比兽型的虚硬多了。连它丢出来的虚闪都强了不止一层，就算有‘斥’的防护屏障在，都让她被烤到皮肉裂开。
但不好意思哦，该收菜还是收。
“哇……我脸好痛。”
伤口被高温当场止血，捂着被燎到干裂的脸蛋，真姬龇牙咧嘴地抱怨了一声。
一秒钟后，伤口自愈了。
中原真姬控制着脚下的斥力，直接踏着空气，站在了虚群上方。她将左手伸到眼前，像托起一轮明月般托起一团苍蓝色的光晕。
“今天先这样吧……我看看，‘引’一开始应该是这样控——”
赭发少女的动作停止，变成了一张卡住的光盘，一段被人按下暂停键的视频画面。她甚至没办法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动作停住了，因为外界流逝的时间，在她的脑海里不过是过去了短短的一瞬间而已。
她手里的‘引’消散，虚圈刺人的狂风突破了少女体表的屏障，吹起了她的长发。
数不清的虚闪对准了定格住的中原真姬。如果这些虚闪一齐命中，真姬恐怕就要体会个十次八次一秒成粉末，又一秒被书页复原的酸爽经历了。
其中一匹兽型虚发出吼叫声，上百个虚闪同时射出。
虚闪已经很近了，站在半空中的真姬终于有了些动作。她缓缓地垂下头，接着向侧面偏了一下脑袋，居高临下，以狂放的目光瞪视着这群大虚。
她的语气变了。
“……你们算是什么东西。”
黑红色的异能力暴涨，将【真姬】的身体整个笼罩住，她身上的气息也越发狂暴、扭曲，且不可控。
【真姬】抬起手，下意识地想要按住自己头顶上本来应该有的什么玩意，但却摸了个空。
这个认知让她的表情变得更不好了。
“…去死吧。”
地动山摇。
由白沙堆积而成的沙漠在重力下崩塌，那些仗着中原真姬失去反抗能力便耀武扬威起来的大虚被可怖的重力卷入，挤压得不成形状。
骨甲崩裂，发出让人牙酸的响声。但重力的碾压没有停止，大虚的残骸直接被碾成细小的颗粒。风一吹，它们落在地上，跟那些白沙没有两样。
又或许这覆盖着整个虚圈的惨白沙漠，本来就是用虚的骸骨堆积而成的。
【真姬】落了地，眼神陌生地环顾了一圈。
左边是沙漠，右边也是。
这什么鬼地方，是人能呆的地？
“…啧。”
她不悦地咋了一下舌头。
“既然有意识，就不要不出声…我教过你逃避现实么，真姬。”
安静了片刻。
“…………我，我这，就是没准备好。”
“磕磕巴巴的，重说。”
“！！对不起，麻麻，我错了！”
一个人站在那里自言自语实在是有点诡异，而暂且接管了亲闺女身体的中原中也意识到了这件事。
中原真姬的表情变了变，突兀地踉跄了一下。
重新拿回身体控制权的真姬小声惊呼，下意识地想撑住自己，不至于丢人地摔在地上。
但这个笨拙的傻孩子不是一个人站在这里，在她的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中原中也捞过歪倒的女儿，把她扶稳了还不忘记教育一句，“小心点，真摔了你又要哭鼻子。”
区区摔一跤而已，又不疼，我才不会哭鼻子呢。
真姬想像往常那样大大咧咧地反驳一句，但话到了嘴边，她的嘴唇嗫嚅了好几下，都没能说出哪怕一句话来。
“真姬？”
中原中也将手搭在她的肩头，有些不习惯地平视着身高快要赶上自己的女孩。
“怎么哭了，乖…别哭。”
“我没哭。”
中原真姬傻愣愣地说完，才感觉到自己脸上的凉意。她抬手抹了一下脸，摸到了一指尖的泪水。
“我真没哭。”
“那这是被沙子迷到眼睛了？”
“嗯…”
中原真姬有些拘谨地点点头。
她的个人情感在催促她，让真姬快点抱上去、死死地抱上去，但她的理智又在疯狂地让她收敛。
在变成成鬼之后，她的脸色本来就略显苍白。这会儿，这两种完全相反的想法挤在她的脑袋里，让真姬的脸色看起来更惨白了。
激动的情绪，再加上【污浊了的忧伤】离开身体的影响，成功地让真姬…很丢人地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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