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虚圈之主（三）
真姬的突然昏倒把中原中也惊了一跳, 她连忙捞过真姬，像抱着个小孩子那样，把少女紧紧搂在自己怀中。
她长大了许多, 比起十岁时奶气未脱、身量还未长开的稚嫩，十八岁的真姬如同杨柳长出的新枝, 抽了条。像这样把她搂在怀里，中原中也觉得自己的手臂长度都不大够用了。
脸色好白。
中原中也皱着眉头, 一寸寸地打量着真姬的面容。
“嗯？”
注意到微妙的违和感, 中原中也低下头, 把自己的耳朵贴在了真姬的胸口。
昏睡中的真姬嘟囔了一声，这才让整个僵住的中原中也有了点反应。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因为女孩这么一声嘤咛而回暖, 不再冰冷得像十根冰条连动一动都僵硬得不成样子了。
“真姬还活着。”
中原中也脸色阴沉地抱着女儿，回头看向背后。一个束着满头鸢发的少年正站在不远处, 直勾勾地望着她，他的衣服有些凌乱，一看就是一路上紧赶慢赶, 临时改路冲过来的。
“……和也？”
看着这个面目全改的少年，中原中也勉强从他异色的眼瞳以及脸上的表情分辨出他的身份。
她没有对太宰和也突然改变的容貌产生太大的震惊与迷惑, 毕竟，当年她是亲眼看着这个少年诞生的。
诞生之初的太宰和也有着寻常婴儿的体型，但看起来却是一尊苍白发光的瓷娃娃。中原中也搂着刚刚出生的真姬，眼睁睁看着这个白瓷人偶长出肌肤、被填充上血色, 头上长出细软的鸢色胎毛, 一张滚圆的脸上也出现了五官。
这只小崽子不是人类，他这幅壳子恐怕是照着她跟某个人捏出来的。
中原中也早有这种认知, 但看着像寻常婴儿那样无助大哭的小崽子, 她到底没有当场杀了他。虽说依旧是在观察了他整整一年之后, 她才允许了太宰和也出现在真姬的身边。
太宰和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脸上的表情，不禁露出了一个笑容：“是我，母亲。”
“真姬是怎么回事。”
“在上个世界中，为了稳固真姬的身体状态，我拜托她吃下了鬼王的血。那些血让真姬变成了被人称为‘鬼’的生物，所以才会失去了心音。”太宰和也解释道，“等到一切结束，世界重启的那一天…真姬就会变回人类了。”
“上个世界？”
“是的，实际上，自从母亲您陷入深眠之后，我们已经又走过了两个世界，这个世界是第三个。”
啊…好像有点印象。
中原中也咋了一下舌头。
等会儿，那家伙是不是还醒着？
猛地想起之前自己在半睡半醒之间，顶了真姬号跑上来的事，中原中也顿了一下。
“……太宰呢。”
中原中也的脸色黑得快要滴出水来了。
太宰和也试图为某人捏一把汗，但没成功，他拾掇拾掇自己心里的小彩旗、礼花，上眼药道：“太宰先生在大虚之森内的宫殿中，大虚之森就在我们的脚下，是整个虚圈的中层。”
中原中也听不懂‘大虚之森’和‘虚圈’是什么玩意，但是‘宫殿’这个词她认识。
重力使阁下冷笑了一声，“带路，我倒要看看那个把儿子闺女丢出来四处跑，他自己稳坐钓鱼台的混蛋在他妈的干什么。”
中原中也一手搂着真姬，另一只手则简单粗暴地拎起了太宰和也的衣领子。前几天刚刚经历过真姬扛麻袋，今天又重温了大猫拎小猫式携带法的太宰和也陷入了沉默。
是要呕吐的预感。
太宰和也有那么一瞬间很想把太宰治也拽过来，让他自行体会这种颅内过山车的快乐。
该说母女不愧是母女吗？
中原中也前往大虚之森的手段与真姬一样的简单粗暴。她抬手就是一个重力球下去，直接凿穿了表层沙地，开了个直达通道出来。她甚至还随手揪了一只基力安，直接用这只无辜但不可怜的大虚堵住了自己打出来的洞。
在太宰和也的指路下，在白石丛林里飞奔的中原中也已经把自己的时速提到了非常可怕的地步。就算有她护着，少年依旧能感受到烈风割脸的微弱痛感，并隐隐有些耳鸣。
在这种速度下，不出五分钟，中原中也已经拖家带口地抵达了虚夜宫的大门前。
“抱好。”
少年应了一声，熟稔地接过真姬。一搂一抱再一托，一套动作做下来行云流水，让中原中也露出了难以描述的复杂表情。她目光危险地扫过便宜儿子的脸，指骨隐隐有那么些痒。
但现在最主要的不是处理这个好像有点小心思的臭小子，而是处理一下背后这扇大门里的混蛋。
中原中也按住自己头顶的帽子，深吸了一口气。她抬起裹在西装长裤里的劲瘦长腿，一脚踹开了面前的石质大门。石门轰然洞开，直接被她从门框上踹飞，在巨响中砸在地上。
“你又在发什么疯，真姬。”
坐在高台上的太宰治单手撑着太阳穴，靠在石椅的扶手上闭目养神。
他已经对门被踹飞这事见怪不怪了，这也能从侧面表现出…真姬到底有多喜欢扛着大虚战利品踹门了。不过但凡她少踹那么两次，这会儿的太宰治都不会直接把被踹飞的大门归咎到她身上，而忽略了另外的可能性。
太宰治，命中该绝。
男人没等到中原真姬一如既往的不走心狡辩，刚刚睁开眼睛，就正面对上了朝着自己脸锤过来一拳，对方的拳头上还带着一副黑色的手套。
这熟悉的手，这熟悉的力道。
太宰治被这一拳直接锤翻，后背撞在石头上，发出了骨裂一般的可怕声响。重力使一脚踹断了他背后的白石，将太宰治整个人压倒在地。
中原中也的膝盖压在太宰治的胸口，而另一脚则踏在太宰治的脑袋边上，地面被她踏出了蜘蛛网样的裂痕。
赭发女性低下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瘫倒在地上的男人。
碎石将太宰治的侧脸割开了一道口子，血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而鸢发男人仿佛没有察觉到脸上的疼痛感一般，他勾起唇角，歪了一下头，露出模板化的笑脸。
“呀，好久不见啊，中也！看你还这么活蹦乱跳的，我就放心啦！”
“闭嘴，你这种语气听得我想吐。”
“啊，是么，那你就吐吧。”
又来了，这种让人连力气都使不上来的敷衍感。
中原中也嫌恶地拎起太宰治的衣领，把他的上半身从地上扯了起来，强迫他离自己更近一些。
“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混蛋太宰。”
“给我一个久别重逢的吻？”
“……我想杀了你。”
说着这话的中原中也表情漠然，露出了一副面对着敌人的冷酷表情。
“当初在你坐上首领的位子时，我就不应该相信你，而是直接杀了你。”
太宰治嗤笑：“你不可能杀了我的，在那种情况下，想要保住港口mafia，难道还有除了让我上位之外，更好的办法么？”
“啊，你说的没错。所以我乖乖成为了你的部下，放下了对你的怀疑，认你做我的首领。但事实证明，我想错了。”说到最后，中原中也的语气变得咬牙切齿了起来。
“你小子也就那么一句话，我能稍微认同一丁点。死人会留在最好的年纪，确实，你不如就死在十几岁，死在我手里。”
“…说得好，中也。”
或许‘太宰治’是想要活下去的，但对这个特殊的太宰治来说，活着已经不是他的人生必选。
十数份的记忆太过于沉重，在梦和梦的间隙里，即使是他也会偶尔沉溺进去，对自己的存在有片刻的混淆。但他的理智又会飞速地扯回他，让他体会到顷刻间失去这些的空虚感。
即使相拥、亲吻、肌肤相贴，在走神的那一瞬，他也会觉得自己怀中抱着的是一具骸骨。而他自己的身躯也早已经腐烂，这场缠绵不过是两个死人之间的戏剧，而戏剧迟早会散场。
既然什么都留不住，那就用这腐朽的生命去拯救一个更加光明磊落，更适合活下去、拯救他人的人吧。
这样，在临了的那一刻，他依旧可以自豪地宣布：你们看，我做到了，即使活得一天比一天痛苦，我也做到了这件事。
活着时如同阴沟里的野犬，踟蹰蹒跚着走过这一生，但是在死去的这一刻，他能化作夏花，化作花火，与这个实在美好的世界融为一体。
但他以为安排好了一切，到头来又好像谁都没有安排好。
什么嘛，这不是大失败嘛。
“喂。”
“什么。”
“你现在会死…不对，你会魂飞魄散么？”
太宰治轻笑了一声，“刚刚还在喊打喊杀的人，现在又突然问起我会不会死了？中也，你丢不丢人。”
“啰嗦，给我闭嘴。”
“我不会死的。”
太宰治用轻得像羽毛一样的声音说道。“就算肠穿肚烂，痛得恨不得下一秒就消失，我也绝对不会死。”
因为‘书’就是这样设定的。
“是么，那我就明白了。”
“麻烦你轻一点哦，这个世界比较特殊，就算是灵魂，我也会觉得痛——”
太宰治，飞出去了。
中原中也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整个人甩了起来，然后飞起一脚将男人踹出这个惨白寂静的宫殿。
太宰治砸在树干上，因剧痛而瞪大了眼睛，陷入短暂的窒息状态。但还没等他缓口气，中原中也已经从殿内冲了出来，一个膝踢结结实实地砸在他的腹部。
“唔！”
太宰治的身体像一根折断了的木棒，猛地从中间弯曲。
“还早着呢，你觉得我这就消气了么，混蛋太宰！”
中原中也竖着眉毛，一双钴蓝色的眼瞳在阴暗的大虚之森中仿佛野兽的瞳仁。
“饶了我吧……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就算是个阿飘，他都觉得自己快死了，用剧痛来体会濒死感是不是太没品了点。
“要求饶可还早着呢！”
她用脚尖挑起对方，将他扫进地里。太宰治咳出一口血，瘫倒在石头废墟间。
“什么啊，你这幅样子不是看起来还挺顺眼的么。啊？太宰。”中原中也一脚踩住他的胸膛，嘴里不要钱地往外丢着嘲讽话。
“如果是为了真姬的事而这样揍我，你是不是太自我主义，中也？”
“要说自我主义，你比我更自我。而且我现在也不是为了真姬而揍你…不，说到底我也没有那种打着为她好的旗号而怎么怎么样的资格，我现在揍你单纯是因为我不爽。”
“肆意妄为的小矮子…”
“哈？我一米六招你惹你了！放在女性平均身高里也不算特别矮了好吧！？”
“……啊。”
太宰治的眼睛睁大了一些，明显地愣了片刻。
“需要我踢你一脚么，太宰。”
“如果你能把我从梦里踢醒的话，求之不得。”
中原中也毫不犹豫地侧踢了一脚，将太宰治的脸扫向侧面，随即又重重地踏了一下他的胸口。顺着她的脚向上看过去，能看到她脸上强势的表情。
…粗鲁到只有脸能看的蛞蝓精，爬来爬去、黏糊糊的。只要是被她碰到的东西都跟被标记了一样，显眼到不得了。
这人，是不是存在感过于鲜明了。
“明明是个只有脸能看的中也…明明只是个中也。”
“…这话我还给你，你这家伙不是也只有脸能看。”
就算是这样，中原中也依旧没有因为自己跟对方发展出来的私人暧昧关系，而随口丢出类似于‘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都是年少无知的错’，这样平淡又伤人的话。
“我说，你知道后悔这个词是怎么写的么。”
“用不着你这个没上过几天学的人来质疑我的学历！”
讲个笑话，从森鸥外那一代往后，港口mafia的这三代首领都没有正经文凭。
眼看着暴揍太宰治的活动再开，抱着真姬观战的太宰和也：“………走吧，真姬，我送你回去睡觉。”
昏睡中的真姬：我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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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长大了许多, 比起十岁时奶气未脱、身量还未长开的稚嫩，十八岁的真姬如同杨柳长出的新枝, 抽了条。像这样把她搂在怀里，中原中也觉得自己的手臂长度都不大够用了。
脸色好白。
中原中也皱着眉头, 一寸寸地打量着真姬的面容。
“嗯？”
注意到微妙的违和感, 中原中也低下头, 把自己的耳朵贴在了真姬的胸口。
昏睡中的真姬嘟囔了一声，这才让整个僵住的中原中也有了点反应。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因为女孩这么一声嘤咛而回暖, 不再冰冷得像十根冰条连动一动都僵硬得不成样子了。
“真姬还活着。”
中原中也脸色阴沉地抱着女儿，回头看向背后。一个束着满头鸢发的少年正站在不远处, 直勾勾地望着她，他的衣服有些凌乱，一看就是一路上紧赶慢赶, 临时改路冲过来的。
“……和也？”
看着这个面目全改的少年，中原中也勉强从他异色的眼瞳以及脸上的表情分辨出他的身份。
她没有对太宰和也突然改变的容貌产生太大的震惊与迷惑, 毕竟，当年她是亲眼看着这个少年诞生的。
诞生之初的太宰和也有着寻常婴儿的体型，但看起来却是一尊苍白发光的瓷娃娃。中原中也搂着刚刚出生的真姬，眼睁睁看着这个白瓷人偶长出肌肤、被填充上血色, 头上长出细软的鸢色胎毛, 一张滚圆的脸上也出现了五官。
这只小崽子不是人类，他这幅壳子恐怕是照着她跟某个人捏出来的。
中原中也早有这种认知, 但看着像寻常婴儿那样无助大哭的小崽子, 她到底没有当场杀了他。虽说依旧是在观察了他整整一年之后, 她才允许了太宰和也出现在真姬的身边。
太宰和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脸上的表情，不禁露出了一个笑容：“是我，母亲。”
“真姬是怎么回事。”
“在上个世界中，为了稳固真姬的身体状态，我拜托她吃下了鬼王的血。那些血让真姬变成了被人称为‘鬼’的生物，所以才会失去了心音。”太宰和也解释道，“等到一切结束，世界重启的那一天…真姬就会变回人类了。”
“上个世界？”
“是的，实际上，自从母亲您陷入深眠之后，我们已经又走过了两个世界，这个世界是第三个。”
啊…好像有点印象。
中原中也咋了一下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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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呢。”
中原中也的脸色黑得快要滴出水来了。
太宰和也试图为某人捏一把汗，但没成功，他拾掇拾掇自己心里的小彩旗、礼花，上眼药道：“太宰先生在大虚之森内的宫殿中，大虚之森就在我们的脚下，是整个虚圈的中层。”
中原中也听不懂‘大虚之森’和‘虚圈’是什么玩意，但是‘宫殿’这个词她认识。
重力使阁下冷笑了一声，“带路，我倒要看看那个把儿子闺女丢出来四处跑，他自己稳坐钓鱼台的混蛋在他妈的干什么。”
中原中也一手搂着真姬，另一只手则简单粗暴地拎起了太宰和也的衣领子。前几天刚刚经历过真姬扛麻袋，今天又重温了大猫拎小猫式携带法的太宰和也陷入了沉默。
是要呕吐的预感。
太宰和也有那么一瞬间很想把太宰治也拽过来，让他自行体会这种颅内过山车的快乐。
该说母女不愧是母女吗？
中原中也前往大虚之森的手段与真姬一样的简单粗暴。她抬手就是一个重力球下去，直接凿穿了表层沙地，开了个直达通道出来。她甚至还随手揪了一只基力安，直接用这只无辜但不可怜的大虚堵住了自己打出来的洞。
在太宰和也的指路下，在白石丛林里飞奔的中原中也已经把自己的时速提到了非常可怕的地步。就算有她护着，少年依旧能感受到烈风割脸的微弱痛感，并隐隐有些耳鸣。
在这种速度下，不出五分钟，中原中也已经拖家带口地抵达了虚夜宫的大门前。
“抱好。”
少年应了一声，熟稔地接过真姬。一搂一抱再一托，一套动作做下来行云流水，让中原中也露出了难以描述的复杂表情。她目光危险地扫过便宜儿子的脸，指骨隐隐有那么些痒。
但现在最主要的不是处理这个好像有点小心思的臭小子，而是处理一下背后这扇大门里的混蛋。
中原中也按住自己头顶的帽子，深吸了一口气。她抬起裹在西装长裤里的劲瘦长腿，一脚踹开了面前的石质大门。石门轰然洞开，直接被她从门框上踹飞，在巨响中砸在地上。
“你又在发什么疯，真姬。”
坐在高台上的太宰治单手撑着太阳穴，靠在石椅的扶手上闭目养神。
他已经对门被踹飞这事见怪不怪了，这也能从侧面表现出…真姬到底有多喜欢扛着大虚战利品踹门了。不过但凡她少踹那么两次，这会儿的太宰治都不会直接把被踹飞的大门归咎到她身上，而忽略了另外的可能性。
太宰治，命中该绝。
男人没等到中原真姬一如既往的不走心狡辩，刚刚睁开眼睛，就正面对上了朝着自己脸锤过来一拳，对方的拳头上还带着一副黑色的手套。
这熟悉的手，这熟悉的力道。
太宰治被这一拳直接锤翻，后背撞在石头上，发出了骨裂一般的可怕声响。重力使一脚踹断了他背后的白石，将太宰治整个人压倒在地。
中原中也的膝盖压在太宰治的胸口，而另一脚则踏在太宰治的脑袋边上，地面被她踏出了蜘蛛网样的裂痕。
赭发女性低下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瘫倒在地上的男人。
碎石将太宰治的侧脸割开了一道口子，血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而鸢发男人仿佛没有察觉到脸上的疼痛感一般，他勾起唇角，歪了一下头，露出模板化的笑脸。
“呀，好久不见啊，中也！看你还这么活蹦乱跳的，我就放心啦！”
“闭嘴，你这种语气听得我想吐。”
“啊，是么，那你就吐吧。”
又来了，这种让人连力气都使不上来的敷衍感。
中原中也嫌恶地拎起太宰治的衣领，把他的上半身从地上扯了起来，强迫他离自己更近一些。
“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混蛋太宰。”
“给我一个久别重逢的吻？”
“……我想杀了你。”
说着这话的中原中也表情漠然，露出了一副面对着敌人的冷酷表情。
“当初在你坐上首领的位子时，我就不应该相信你，而是直接杀了你。”
太宰治嗤笑：“你不可能杀了我的，在那种情况下，想要保住港口mafia，难道还有除了让我上位之外，更好的办法么？”
“啊，你说的没错。所以我乖乖成为了你的部下，放下了对你的怀疑，认你做我的首领。但事实证明，我想错了。”说到最后，中原中也的语气变得咬牙切齿了起来。
“你小子也就那么一句话，我能稍微认同一丁点。死人会留在最好的年纪，确实，你不如就死在十几岁，死在我手里。”
“…说得好，中也。”
或许‘太宰治’是想要活下去的，但对这个特殊的太宰治来说，活着已经不是他的人生必选。
十数份的记忆太过于沉重，在梦和梦的间隙里，即使是他也会偶尔沉溺进去，对自己的存在有片刻的混淆。但他的理智又会飞速地扯回他，让他体会到顷刻间失去这些的空虚感。
即使相拥、亲吻、肌肤相贴，在走神的那一瞬，他也会觉得自己怀中抱着的是一具骸骨。而他自己的身躯也早已经腐烂，这场缠绵不过是两个死人之间的戏剧，而戏剧迟早会散场。
既然什么都留不住，那就用这腐朽的生命去拯救一个更加光明磊落，更适合活下去、拯救他人的人吧。
这样，在临了的那一刻，他依旧可以自豪地宣布：你们看，我做到了，即使活得一天比一天痛苦，我也做到了这件事。
活着时如同阴沟里的野犬，踟蹰蹒跚着走过这一生，但是在死去的这一刻，他能化作夏花，化作花火，与这个实在美好的世界融为一体。
但他以为安排好了一切，到头来又好像谁都没有安排好。
什么嘛，这不是大失败嘛。
“喂。”
“什么。”
“你现在会死…不对，你会魂飞魄散么？”
太宰治轻笑了一声，“刚刚还在喊打喊杀的人，现在又突然问起我会不会死了？中也，你丢不丢人。”
“啰嗦，给我闭嘴。”
“我不会死的。”
太宰治用轻得像羽毛一样的声音说道。“就算肠穿肚烂，痛得恨不得下一秒就消失，我也绝对不会死。”
因为‘书’就是这样设定的。
“是么，那我就明白了。”
“麻烦你轻一点哦，这个世界比较特殊，就算是灵魂，我也会觉得痛——”
太宰治，飞出去了。
中原中也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整个人甩了起来，然后飞起一脚将男人踹出这个惨白寂静的宫殿。
太宰治砸在树干上，因剧痛而瞪大了眼睛，陷入短暂的窒息状态。但还没等他缓口气，中原中也已经从殿内冲了出来，一个膝踢结结实实地砸在他的腹部。
“唔！”
太宰治的身体像一根折断了的木棒，猛地从中间弯曲。
“还早着呢，你觉得我这就消气了么，混蛋太宰！”
中原中也竖着眉毛，一双钴蓝色的眼瞳在阴暗的大虚之森中仿佛野兽的瞳仁。
“饶了我吧……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就算是个阿飘，他都觉得自己快死了，用剧痛来体会濒死感是不是太没品了点。
“要求饶可还早着呢！”
她用脚尖挑起对方，将他扫进地里。太宰治咳出一口血，瘫倒在石头废墟间。
“什么啊，你这幅样子不是看起来还挺顺眼的么。啊？太宰。”中原中也一脚踩住他的胸膛，嘴里不要钱地往外丢着嘲讽话。
“如果是为了真姬的事而这样揍我，你是不是太自我主义，中也？”
“要说自我主义，你比我更自我。而且我现在也不是为了真姬而揍你…不，说到底我也没有那种打着为她好的旗号而怎么怎么样的资格，我现在揍你单纯是因为我不爽。”
“肆意妄为的小矮子…”
“哈？我一米六招你惹你了！放在女性平均身高里也不算特别矮了好吧！？”
“……啊。”
太宰治的眼睛睁大了一些，明显地愣了片刻。
“需要我踢你一脚么，太宰。”
“如果你能把我从梦里踢醒的话，求之不得。”
中原中也毫不犹豫地侧踢了一脚，将太宰治的脸扫向侧面，随即又重重地踏了一下他的胸口。顺着她的脚向上看过去，能看到她脸上强势的表情。
…粗鲁到只有脸能看的蛞蝓精，爬来爬去、黏糊糊的。只要是被她碰到的东西都跟被标记了一样，显眼到不得了。
这人，是不是存在感过于鲜明了。
“明明是个只有脸能看的中也…明明只是个中也。”
“…这话我还给你，你这家伙不是也只有脸能看。”
就算是这样，中原中也依旧没有因为自己跟对方发展出来的私人暧昧关系，而随口丢出类似于‘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都是年少无知的错’，这样平淡又伤人的话。
“我说，你知道后悔这个词是怎么写的么。”
“用不着你这个没上过几天学的人来质疑我的学历！”
讲个笑话，从森鸥外那一代往后，港口mafia的这三代首领都没有正经文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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