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匪玉（1）
“给我跪下！”
甫一到家，大娘子便独独拎了祁清安去祠堂，二话没说便让她跪在那里反省:“你今日出了好大的风头，那上书令夫人都闹到你面前了，你可有怕？”
“阿娘……”清安本来还不知为何，后来听下去瞬间明白了:“是孙幼珍她先挑起事端……”
“即便是她，那又怎样？”大娘子反问道:“去陆家前我再三叮嘱你不要惹事，不要带着嘴，只叫你去听去看，你将我的话当做耳旁风了？”
“可上书令夫人推倒了恬安，再说是陆家阿姊他们帮我说了几句话，我……”
“是啊，上书令夫人推倒恬安，你便看不下去了，逞一时口舌之快，故意引得身旁众人为你不平，我说的对吗？”大娘子重重叹息:“我晓得你是个好孩子，若不是为了恬安必然不会做这种事。一时意气固然爽快，可然后呢？其他就可以不管不顾了吗？你有没有想过若那上书令夫人不依不饶呢？若陆家因你们姊妹同孙家结了仇呢？若不是冯家大郎君帮你们说话震慑了场子，惹怒了上书令夫人大闹宴席你又该怎么办？呵，是了，你肯定想过！”大娘子第一次在对祁清安的目光中含了失望:“可你不在乎，你觉得陆家现今权柄在握，陆家大娘子又有诰命在身，区区苏家不足挂齿，对吗？”
大娘子的话让祁清安哑口无言，大娘子什么都猜到了，连她心中那些当时突然迸射的阴暗想法都猜的一清二楚。虽然她自小不在大娘姨身边长大，可“知女莫若母”这句老话诚不欺她。
大娘子恨铁不成钢:“你就跪在这里，什么时候想清楚哪里做错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祠堂内寂静无声，只留下了祁清安一个人。她人生第一次觉得迷茫了，难道她做的不对吗？有人欺负的时候不就该反击吗？没有人保护的时候，不就是该靠自己吗？大娘子为何会这么生气，她究竟哪里错了？
回去的路上，玲珑一直在安慰盛怒的大娘子:“大娘子莫要生气，清娘子也是心疼恬娘子，情急之下才做了错事。”“我并不是为她护着恬儿才生气的。”大娘子再三叹息:“我只是不能让她一着急连本性都忘了，若被人一激就乱了方寸明知是错事而为之，她和那些做坏事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玲珑迟疑:“清娘子她……还小，她只是见不得妹妹委屈罢……”
“这孩子我知道。”大娘子摇摇头:“自她醒之后，做事偏执激进，向来不考虑后果，她当初为了查苏小虞陷害我的事费了不少功夫，卫阿嬷同我说的时候我差点儿都不信这是她一个孩子做出来的事儿！”大娘子想着方才那孩子倔强的面容:“清儿很聪明，可这种聪明太过投机取巧，若她不知悔改成日机关算尽，总有一天会被聪明所误！”
玲珑一向喜欢祁清安，觉得她懂事得体，今日一听大娘子所言惊觉句句都是实话，不免也颇为清安惋惜:“但愿清娘子能明白您的苦心！”
祁清安在祠堂跪了三天，每日她上午去学里，下午回来去郑三娘处学琴，待所有事忙完，她便来祠堂继续跪着。清安心里也憋着一股气，她明白大娘子这次是铁了心要自己认错，不肯心软半分。她也不是不能妥协，反正她祁清安也不在乎，服个软认个错她们还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可她偏不，这个问题在她心里盘桓许久了，要说有多久，那便是在她还是宋矜容的时候。
“清娘子，您还是跟大娘子认个错吧……”云汀在一旁劝阻，岚汀也难得帮腔:“云汀姐姐说的对，好汉不吃眼前亏！”
祁清安依旧摇摇头。她忽然开口道:“有件事我十分好奇，阿娘那日陪将军夫人在内宅说话，是怎么知道宴席上的事情的？”
“奴婢昨天去打听了，说是小郎君身边的孟冬说的嘴。”云汀叹气:“本来将军夫人同大娘子聊着正开心，他忽然忙里忙慌的冲进去大哭，说是您同恬安受了委屈，被人欺负了，唬的将军夫人便要去替您主持公道，后来还是大娘子拦下来，说是孩子们小打小闹不值得大人插手，好言安慰了许久才算罢了！”
“孟冬？”祁清安皱眉:“看来祁镇安还是没长教训！”
“小郎君？”云汀感到意外:“您的意思是小郎君他……”
岚汀接嘴道:“哼！清娘子同恬娘子被人欺负的时候他根本不在场，也没见着为自己妹妹帮腔说话，怎么一转头就去同大娘子告状了？”
云汀心下了然:“如此说来，清娘子您得小心着小郎君了。”
“日后你们帮我盯紧了樾庭轩，还有那个孟冬。”清安冷哼道:“我要看看他究竟还想玩儿什么花招！”
樾庭轩内，孟冬朝桌前坐着看书的镇安作揖道:“回小郎君，按您的吩咐，今日小的又去了上书令家煽了风点了火，想来再过几日这火就可以烧到宜淑堂和玉溆阁了！”
镇安迟疑:“清安……还在祠堂跪着？”
孟冬笑道:“清娘子还在跪着呢，大娘子这次生了大气了！”
“那我阿娘她……”
“嘘！小郎君切不可宣之于口！”孟冬忙上前止住了镇安的话头，左看右看没人后悄悄附耳道:“苏娘子现在托身云麾将军处好的不得了！她托我给您带句话，若想母子团圆，必要除掉杨瑾君！”
“轰隆——”空中一阵炸雷，惊的祁镇安一个激灵，他抬头望着窗外阴云密布的天，愁云满面。
一连跪了数日，祁清安有些心疼自己的小骨头，哪有这样狠心的娘，这么多天了还忍着不来看自己，说起来若不是为了保护祁恬安，谁愿意出这种风头。
“清娘子！”卫阿嬷在门口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句，惊的祁清安心里一抽抽。卫阿嬷面无表情继续道:“大娘子让老奴来问问清娘子，您知错了吗？”
“错了错了！我错大发了！”祁清安立马满脸堆笑，好汉不吃眼前亏，同她们在这里耗着没必要啊！
谁知卫阿嬷并不满意她的回答，严肃的摇了摇头:“看起来清娘子并没有认识到错误，大娘子吩咐，这几日您不用去学里了，还是在家继续思过罢。”
“哈？”祁清安刚要站起来的身子啪嗒一下又跪倒了，她哭丧着个脸:“我是真的真的知错了……”
卫阿嬷向来不通人情，她正准备开口继续教育眼前这个苦兮兮的孩子，谁知兰麝慌里慌张跑来，口中还大喊:“不……不好了！卫阿嬷您快去！快去！”
“糊涂东西！什么大不了的事，规矩都忘了！”卫阿嬷转身呵斥，她最看不得小丫头没见过世面坏了规矩的样子。
“上书令大人和他家林大娘子来了，说是要来抓……”说到这兰麝抖了抖，下意识看了祁清安一眼，结巴道:“抓清……清娘子偿命！”
“什么！”这下，满屋子的人都惊住了。
原来几日前上书令夫人林大娘子带幼珍娘子赴宴回了府以后，那幼珍小娘子便有些不适，一开始孙家请医问药查不出个所以然，后来愈发严重了，才有大夫小心翼翼的说是中毒所致。这下孙家皆慌了神，逼着大夫使出浑身解数尽心治了两天还是没留住小娘子！上书令大人年过半百才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发狠要找出元凶，在打死了三个奴婢后终于有人指认说是陆家宴会祁清安曾和孙家发生过冲突，过后又只有祁清安一人离席取酒，说不定是她下的毒云云。上书令闻言不管真假带着家丁便冲到了祁府，逼迫大娘子叫出祁清安，给他们一个交代。
待祁清安赶去正厅时，气氛正剑拔弩张，门口围了十好几人，厅里卫阿嬷领着祁家家丁与之对峙，恬安和镇安都不在，只有大娘子一直沉默不语，唯独上书令夫人一句比一句毒辣凶狠的咒骂飘了出来。
“你们祁家都是脏心烂肺的泥猪癞狗，养了这么一个祸害人的小畜生，还有脸称什么，什么读书人家，我呸！”
“这么小的小东西就敢下毒害人！我今日非弄死这个小王八蛋不可！”
“还有你，再看看你，一副下贱样儿，要不是你这个娼……”
“住口！你闹够了没有！”祁清安最后一句终于听不下去了，她走出来猛的打断了林大娘子的话，眼神凶狠的仿佛藏着恶鬼。
上书令夫人先是一愣，继而疯狂的冲向祁清安，像是要将她撕碎吃了:“你个小杂种还敢出来，你过来！你过来！我要杀了你！”
上书令一派老奸巨猾，他眼神凶恶的冲大娘子道:“夫人方才不是说这小东西不在家吗？现如今她出来了，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大娘子又急又气:“谁叫你出来的！”虽然大娘子明白祁清安做事激进，但她也不相信祁清安会投毒杀人。今日场景就是孙家来闹事，她藏着掖着不想让事主露面，谁想到这事主当真不怕死，还自己大剌剌就跑出来了！
“阿娘，你看今日林大娘子泼妇样儿，此事必定不能善了，我出不出来，都是一样。”清安倒显得十分冷静，她又想起前世大爷大娘逼死她一家人时的情景了。那时候便是这样，不论恶人长了一张多美的脸，总能扭曲的如此可怖。
“清小娘子，我们今日来可不是同你吵嘴的！”上书令虚伪的冷笑两声:“你在酒中下毒害死我女儿，这条命，你总得还回来罢？”
“哈，我这条命硬的很，就是不知道您有没有本事来拿了！”祁清安眼神一凛:“你夫妇二人口口声声说我酒中投毒，这人证物证可有一样？”她料定这二人没有什么所谓的“证据”，不然今日就不是来祁家兴师问罪，而是会把她抓去官府好好审问了。
果然，林大娘子一时语塞，那上书令倒捋着胡子冷言:“我家大娘子同奴婢秋菊亲眼看到你同幼珍争执，幼珍又喝了你搬来那瓮酒，大夫也可以作证我女儿是被毒死的！至于物证，待我搜完了你这祁府，自然就有了！”
大娘子听完怒斥:“笑话！我祁府好歹是命官宅邸，岂容你说搜就搜！”
“上书令大人，我有一事不明。”祁清安装作困惑发问。
上书令皱眉:“什么不明？”
“如我等所见上书令大人同我此刻也算争执，那待你回去后若有一日突然暴毙，死因是毒杀，难道这口锅还要我来背？”清安一摊手:“我听闻人家说闲话，大人您好霸占良家女为妾，难道就不能是你新纳的小妾心生怨恨蓄意报复？”
“噗——”不知是哪里的仆人，忍不住笑出了声，继而一片仆人都跟着笑了起来，场面更加混乱。
上书令听完就差没一口老血飙出来，他指着祁清安的手都在颤抖:“你……你个小兔崽子，我要打死你！”说完拔出家丁所佩横刀就向祁清安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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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子恨铁不成钢:“你就跪在这里，什么时候想清楚哪里做错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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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清安在祠堂跪了三天，每日她上午去学里，下午回来去郑三娘处学琴，待所有事忙完，她便来祠堂继续跪着。清安心里也憋着一股气，她明白大娘子这次是铁了心要自己认错，不肯心软半分。她也不是不能妥协，反正她祁清安也不在乎，服个软认个错她们还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可她偏不，这个问题在她心里盘桓许久了，要说有多久，那便是在她还是宋矜容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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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子又急又气:“谁叫你出来的！”虽然大娘子明白祁清安做事激进，但她也不相信祁清安会投毒杀人。今日场景就是孙家来闹事，她藏着掖着不想让事主露面，谁想到这事主当真不怕死，还自己大剌剌就跑出来了！
“阿娘，你看今日林大娘子泼妇样儿，此事必定不能善了，我出不出来，都是一样。”清安倒显得十分冷静，她又想起前世大爷大娘逼死她一家人时的情景了。那时候便是这样，不论恶人长了一张多美的脸，总能扭曲的如此可怖。
“清小娘子，我们今日来可不是同你吵嘴的！”上书令虚伪的冷笑两声:“你在酒中下毒害死我女儿，这条命，你总得还回来罢？”
“哈，我这条命硬的很，就是不知道您有没有本事来拿了！”祁清安眼神一凛:“你夫妇二人口口声声说我酒中投毒，这人证物证可有一样？”她料定这二人没有什么所谓的“证据”，不然今日就不是来祁家兴师问罪，而是会把她抓去官府好好审问了。
果然，林大娘子一时语塞，那上书令倒捋着胡子冷言:“我家大娘子同奴婢秋菊亲眼看到你同幼珍争执，幼珍又喝了你搬来那瓮酒，大夫也可以作证我女儿是被毒死的！至于物证，待我搜完了你这祁府，自然就有了！”
大娘子听完怒斥:“笑话！我祁府好歹是命官宅邸，岂容你说搜就搜！”
“上书令大人，我有一事不明。”祁清安装作困惑发问。
上书令皱眉:“什么不明？”
“如我等所见上书令大人同我此刻也算争执，那待你回去后若有一日突然暴毙，死因是毒杀，难道这口锅还要我来背？”清安一摊手:“我听闻人家说闲话，大人您好霸占良家女为妾，难道就不能是你新纳的小妾心生怨恨蓄意报复？”
“噗——”不知是哪里的仆人，忍不住笑出了声，继而一片仆人都跟着笑了起来，场面更加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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